係統答道:“經計算,此為任務者最佳選擇。”


    年年不甘心:這是她花的時間最長,付出心力最多的一次任務,也是離回家的希望最近的一次任務,卻落得這般慘淡下場。


    百分之七十,這實在是個可怕的概率。


    小世界如果崩潰,這個世上的一切都會消失,她在這世間所珍視和喜愛的一切都會不複存在。


    還有聶小乙,他該是這個世界的命運之子,叱吒風雲,前程遠大,這一切,不該因為她的失敗被抹殺,化為泡影。


    她抿了抿唇:“對我是最好選擇,對你呢?我做不了什麽,難道你也做不了,準備看著小世界崩潰,接受懲罰?”


    這一次係統的沉默時間更長,冷冰冰的聲音難得出現了一絲遲疑:“我……會努力查找補救方法,不惜一切代價助任務者完成任務。”


    年年在絕望中終於感到了些許安慰:“我還以為你隻有報數據的功能呢。加油,能不能完成任務,拯救世界,全靠你了。”


    係統:“……”為什麽覺得,它好像被套路了?


    第44章 第 44 章


    這是一座廢棄已久的宅院。冷月流輝, 照在宅中婆娑的樹影上, 舞動的黑影拖在地麵,莫名帶來幾分陰森之氣。宅中雜草叢生,處處殘敗, 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聶輕寒走在被亂草淹沒的石道上, 望著四周熟悉而陌生的一切,眼中暗色彌漫。


    說熟悉, 是因為他出生在這裏, 幼時,聶氏曾一次又一次向他描述過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種滿了荷花的小池, 埋有她收集的雪水的梅林,她幼時所居的小院,院中的秋千架以及整牆的葡萄架……


    說不熟悉,是因為從他有記憶以來, 就離開了這裏, 跟著聶氏顛沛流離。他曾答應過聶氏,一定會回到這裏, 找出當年的真相, 為外祖一家報仇, 重建家園。


    這裏是聶氏至死難忘的家園,也是外祖一家冤魂難散之所。


    他沿著爛熟於心的道路向前走去,一路經過外院,主院, 走過傾頹的曲折回廊,走向主院旁的小小院落。門上匾額斑駁,“棲月”兩字漆掉了大半,被蛛網塵封。


    聶氏的名字中有個“月”字,“棲月”正是她當年所居的院子。


    聶輕寒正要推門,瞳孔微縮:漆跡斑駁的大門幹幹淨淨,門下的台階一塵不染,甚至連青苔都不見,透過門房,隱隱可見裏麵透出燈火。


    裏麵有人。


    *


    年年醒的時候天已大亮。


    陽光明媚,屋外傳來鳥雀清脆的嚦嚦聲,隱隱聽到琥珀的笑語響起:“呀,這黃鸝兒叫得可真好聽。”


    年年怔忡片刻,披衣而起,走到窗前。老榆樹下,琥珀笑盈盈地提著一個金絲鳥籠,幾個丫鬟都圍在一起看。琉璃撿了片落葉逗弄著籠中的鳥兒,笑道:“這隻黃鸝長得和郡主從前養得倒像,尤其是尾羽,簡直一模一樣。”


    珍珠感慨道:“表姑奶奶真有心了,難為她能找到這麽像的。”


    琉璃道:“表姑奶奶從前住郡王府的時候,就心細如發,隻是那時她和二姑娘好,不怎麽和我們蘭心苑打交道,你們都不知道而已。”說到這裏,她發現了年年,“唉呀”一聲,“郡主起了?”和珍珠兩人進來服侍。


    琥珀將鳥籠掛在簷下,在窗外笑著對年年道:“郡主,秦世子一大早就派人送來了這黃鸝,說是表姑奶奶的一點心意,給郡主解個悶。”


    秦雪嫣送的啊。年年望著那金燦燦,閃瞎人眼的鳥籠,忽然發現,不愧是兄妹,秦雪嫣嬌嬌弱弱的,審美居然和她那個寶貝哥哥高度一致。


    琉璃笑道:“除了黃鸝,表姑奶奶還送了好幾樣點心過來,說是她拿手的,請郡主嚐嚐,喜歡的話,她把方子送過來。”


    年年輕輕“嗯”了聲。


    幾個丫鬟都發現了她情緒低落,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許多。珍珠輕手輕腳地幫她挽起頭發,猶豫了下,開口道:“郡主,姑爺一夜未歸,要不要讓滕管事安排人出去找一找?”


    郡主昨兒和姑爺吵了架,還把姑爺趕出了門,她們都擔心了一夜。今兒郡主心情不好,多半和姑爺有關。


    年年道:“不用。”


    她醒來看了眼任務手冊,劇情進度已經推進到了九十八。看來,聶小乙昨兒應該已經見到延平帝了。父子倆很快會相認,隻要小世界不崩潰,聶小乙會越來越好。而她這個他生命中的過客很快會被徹底遺忘。


    隻剩不到一個月了。


    珍珠不敢吭聲了。


    琉璃忍不住勸道:“郡主休要生姑爺的氣,您開開心心的比什麽都重要。”


    年年心緒複雜,冷冷開口:“休要提他。”他把她的任務攪和得亂七八糟,說不生氣,自是不可能。但要責怪他,便是她胡攪蠻纏慣了,也覺得毫無道理,她總不能因為他不恨她,原諒她所做的錯事而責怪他?


    有時想想,小世界崩潰風險直線上升,他真是咎由自取。


    琉璃也噤聲了。


    年年出了一會兒神,見幾個丫鬟都因為她的嗆聲噤若寒蟬,心下一軟:琉璃幾個自幼陪伴她長大,對她忠心耿耿,她馬上要離開了,最後的日子,何苦讓她們擔心難過?


    她略彎了彎唇,扯出一個笑容,主動找話題道:“秦表兄派來送黃鸝的家人有沒有說嫣表姐現在可好?”


    她露了笑臉,氣氛頓時鬆快起來。


    琉璃含蓄地道:“說了。表姑奶奶現在吃得好,睡得好,聽說了梁五公子被惡人所傷的消息,身子好多了,孩子也很好,請郡主有空去她那裏坐坐呢。”


    年年一下子笑了出來:秦雪嫣可真是個妙人,看著柔弱,骨子裏卻是個痛快人。


    前兩日秦豐向聶小乙借了馮多俠,細化了年年和秦雪嫣定下的計策,趁梁季霄去花街柳巷逍遙之際,直接將人擄到了暗巷中,套上麻袋狠狠打了一通。秦豐還不解氣,狠狠踩了兩腳,直接廢了他的子孫根。


    梁季霄吃了大虧,然而牽涉到男人的尊嚴,顏麵相關,不敢聲張,心中恨得要滴血。這幾日,武威侯府悄悄派了人調查凶手,然而,有馮多俠這個老江湖掃尾,武威侯府的人哪裏尋得到線索?竟是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琉璃見年年展顏,鬆了口氣:“郡主可算是開心些了。”


    珍珠趁機建議:“郡主不如出去走走吧?”郡主看著心情不好,出去走走權當散心。


    年年想了想:“也好。”福襄參與的劇情即將完成,她除了等待墜崖的日子,別無它事,與其在家中為任務的失敗鬱悶,還不如好好享受剩下的日子,分散注意力。


    不過在這之前,年年決定先去買輛舒適的馬車。


    滕遠舟雇的騾車實在太髒太亂,叫人難以忍受。反正任務會失敗,她很快就會離開這個世界,為什麽要在最後的日子受這種委屈?她又不缺錢。


    半個時辰後,車行的掌櫃態度恭敬,一臉為難:“娘子見諒,我們最好的師傅日夜趕工,也要一個月後才能拿到車。委實沒有現車。”


    年年皺起眉來:一個月後,她都不在這個世上了。


    琥珀眼尖,指著車行一角的黑漆平頭馬車:“掌櫃的你哄我們呢,那裏不是有車?還不止一輛。”


    掌櫃的賠笑道:“那是東城的吳老爺定的,總共三輛,約好了兩天後交貨。”


    琥珀笑盈盈地道:“掌櫃的幫幫忙,幫我們和吳老板打個招呼,商量商量給我們騰一輛唄?”


    掌櫃的為難:“這怎麽行?吳老爺交了一半的銀子做定金的……”


    年年悠悠開口:“我出三倍銀子,行不行?”


    一炷香後,年年坐上了嶄新的馬車,懶洋洋地倚在車中對琥珀道:“我們去福慶樓,給你們幾個一人挑一套漂亮的首飾。”


    琥珀一怔,和一同跟出來的珍珠對視一眼,不安道:“郡主,奴婢們無功,無緣無故地怎麽忽然想到要賞我們?”


    年年微笑:“今兒高興,就當提前給你們準備嫁妝。”


    等到回去時,年年非但為她們幾個買了首飾,還給秦雪嫣未出世的孩子買了赤金長命鎖,給滕遠舟、趙餘他們買了新衣。又添置兩匹馬,還雇了個養馬的馬奴。


    唯獨沒有給聶輕寒買任何東西。


    珍珠忍不住道:“郡主,姑爺那邊……”


    年年橫了她一眼,珍珠摸了摸鼻子,不敢說話了。


    琥珀低著頭,心中暗暗為年年難過。她是經曆過昨天在臨川王府的一幕的,她一向覺得郡主和段世子更般配,郡主卻陰差陽錯嫁了姑爺。昨日郡主和段世子情不自禁,偏偏被姑爺撞破。姑爺當時沒發作,回家兩人關上門來,還不知會如何苛責郡主。


    郡主著實太可憐了。


    她怕珍珠還要提聶輕寒讓郡主難過,想了想,建議道:“出來都出來了,郡主要不要去戲園子看戲?那邊熱鬧。”


    年年起了興致。一行人去了東城專接待女客的梨園清音樓。年年打發趕車的滕遠舟先將買好的東西送回去,帶著琥珀和珍珠進了戲園子。


    一進園門,便見假山嶙峋,花木茂盛,回廊曲折。咿咿呀呀的唱腔從前方雕飾華麗的戲樓傳來,韻味十足。


    年年在園子裏轉了轉,正要往戲樓去。忽然一道冷笑聲響起:“唷,這不是福襄郡主嗎?”


    年年循聲看去,前麵長廊中,一群仆婦簇擁著兩個打扮華貴的女子,一人容長臉,高顴骨,目光不善,正是武威伯府的世子夫人蔣氏。和她並肩而立的則是個十四五歲模樣的姑娘,一身粉衣,圓臉大眼,明豔照人。


    聽到蔣氏的話,那姑娘露出好奇之色:“大嫂,就是她強行將五嫂接走的嗎?”


    蔣氏冷笑:“是啊,福襄郡主好大的威風,你五嫂原本好好的在家養胎,她卻蠻不講理,非說我們苛待了你五嫂,上門將人硬奪走了。”


    年年微微挑眉:蔣氏上次對她可不是這個態度,這是誰給她壯了膽?


    粉衣姑娘聞言,現出怒容,走到年年麵前,傲慢地抬了抬下巴:“你把我五嫂藏哪兒了?”


    年年覺得新鮮,從來隻有她盛氣淩人的,這還頭一回被人這樣質問。她微微一笑,神情淡淡,漫不經心地道:“你是誰?”


    那粉衣姑娘一噎,怒容更盛,四周恰好有人路過,聞言笑道:“唉喲,想不到還有人不認得大名鼎鼎的梁六姑娘?”


    同行人問道:“梁少夫人稱這位福襄郡主,這是哪位,怎麽沒聽說過?”


    “我也沒聽說過,應該不是京城哪位王爺家的。”


    “長得可真好看呀。隻是堂堂郡主,身邊怎麽隻跟了兩個丫鬟?”


    梁六姑娘?年年覺得有幾分熟悉,想了想,終於想起這位是誰了。武威伯的小女兒梁季婉,京城出了名的辣美人。


    年年之所以對她有印象,是因為她是聶輕寒的後宮之一,書中評她,氣質與福襄相近,美貌稍有不如,有福襄之嬌蠻可愛,卻無福襄之狠毒。對聶輕寒更是一往情深,掏心掏肺。


    因為她的關係,聶輕寒和武威伯府雖因秦雪嫣之事起了嫌隙,武威伯府還是看在寶貝女兒的份上,在聶輕寒被延平帝認回後,和段琢的帝位之爭中,堅定地站在了聶輕寒一方。


    年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梁季婉,心中哼了聲:書中的描述明明是在碰瓷。這姑娘的氣質哪裏和她相近了?美貌又豈是稍有不如?明明差得遠得很。聶小乙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差了,見過自己這樣的大美人,還看得上這種贗品。


    蔣氏見小姑子吃了啞巴虧,陰沉著臉走近:“郡主,五弟妹是我梁家的人,她腹中還有我梁家的骨肉,郡主總沒有一直扣著人不放的理。”


    年年麵露驚訝:“我什麽時候扣著人不放了?難道不是你們苛待表姐,心中有愧,才讓我們把人接走的?”


    蔣氏噎住。梁季婉見狀,抬高了聲音:“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們什麽時候苛待五嫂了?”


    年年嗤笑:“對對對,你們沒有苛待我表姐,表姐差點一屍兩命也不是被梁季霄那個王八蛋害的,全是她咎由自取。”


    她語氣嘲諷,能有錢有閑來戲園子聽戲的,在場的哪個不是見慣了後宅陰私,梁季霄又是名聲在外的,不由議論紛紛。


    梁季婉氣急敗壞,跺腳道:“你再亂說。再亂說我就……”


    年年好奇地等待她會放什麽狠話。


    梁季婉道:“我就回去告訴我爹,叫他把你抓到天牢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年年“噗哧”一聲笑出。這位梁六姑娘還真是,沒斷奶嗎?隻會向家長告狀。她又一次鄙視聶輕寒的眼光,他也太不挑了,什麽人都能納入後宮。


    梁季婉臉漲得通紅,氣得跺腳道:“你有什麽了不起的?連你庶出的妹妹都能嫁入長樂侯府,你一個郡主,反而嫁給了出身低微的舉人,定是犯了大錯,連你父王都放棄了你。”


    年年恍然大悟,為何蔣氏前恭後倨,原來是覺得她不得父王寵愛,認定她是被順寧郡王府放棄的女兒。


    年年不屑:“梁六姑娘,道聽途說不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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