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馥暗暗鬆了一口氣,不過也微微有些失望,雖然模樣駭人,藥效大約和尋常辟穀丹沒什麽不同。


    小頂關切道:“有什麽,感覺?”


    西門馥心中感動:“小可感到腹中充盈,蕭姑娘煉製的辟穀丹實乃上上佳品。”


    小頂失落地“哦”了一聲。


    惡心的感覺漸漸消散,西門馥轉頭便忘了這事。


    放課後,他回到住處,便即開始準備翌日的符法考試,腳底忽然一陣奇癢。


    他覺得古怪,脫下鞋襪,撓了撓,這一撓便撓出了異樣。


    他心裏一咯噔,忙朝腳底看去,卻見腳底板上,赫然長出了一隻桃花眼,和他大眼瞪小眼。


    西門馥嚇得“啊”一聲大叫,便即放開腳,原地單腳狂跳。


    半晌,他才明白過來,大約是因了蕭頂那顆辟穀丹的緣故。


    他小心翼翼地轉過腳,朝腳底板上水汪汪的桃花眼偷覷一眼,那眼睛也望著他。


    這一刻,他忽然發現自己既能看見腳,也能看到自己驚恐的臉——腳底的眼睛也能替他視物。


    他想了想,抬起腳對著窗外看了看。


    噫!竟然還是隻千裏眼!


    他試著控製腳底的眼睛,眨巴


    兩下,拋個媚眼,還怪招人的。


    接著他發現一件古怪的事,這隻桃花眼雖然生著纖長的上下睫毛,但是閉上時睫毛往裏收,外表毫無痕跡,看著就是隻平平無奇的腳底板。


    西門馥摸了摸下巴,驀地靈機一動。


    翌日有符法考試。


    符法課老師是雲中子的徒孫,金竹的徒弟,外表四十來歲,當了幾百年的老鰥夫,大約是有些陰陽失調,特別喜歡難為弟子。


    三日一小考,十日一大考,也不劃定範圍,上千個符篆裏隨便抽取十個來考。


    西門馥不比沈碧茶腦袋瓜靈光,他不管從哪方麵來說都是個中下才。


    三次符法大考,他已經有兩次沒能拿到及格,要是再來一次,這堂課就通不過了。


    符咒在歸藏這種劍修門派沒什麽地位,但若是有一門課通不過,即便通過試煉,也要被淘汰。


    學堂設了禁製,用法術或者法器作弊是不用想了。


    不過西門馥今日有備而來,一拿到符紙,他便不動聲色地脫下了鞋襪。


    沈碧茶正埋頭奮筆疾書,忽然莫名感到上方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斜射過來。


    正欲抬頭,便聽前麵傳來符法先生的嗬斥:“你這是在做什麽?!”


    西門馥:“回稟先生,學生什麽也沒做。”


    沈碧茶嘴角一勾,定是那西門傻狗急跳牆,被抓了現行。


    這熱鬧可不能錯過。


    她連忙抬頭望去,先看到一隻白晃晃的腳底板。


    沈碧茶:“……噫,這柔韌性可以啊。”


    老鰥夫:“還說什麽都沒做,那你這是在做什麽?”


    西門馥胸有成竹:“回稟先生,學生隻是久坐腿麻,鬆散一下筋骨。”


    老鰥夫:“???”


    誰鬆散一下筋骨能把腳丫子鬆散到肩膀上去?!


    西門馥老神在在:“請問先生,我派門規可曾規定,不得以此種姿勢考試?”


    老鰥夫一噎,門規還真沒規定過考試的姿勢,擰成麻花也管不著。


    他惱羞成怒:“那你脫了鞋襪做什麽?”


    西門馥鎮定自若:“回稟先生,學生隻是讓腳透透氣。”


    門規也沒說考試的時候不能讓腳透氣。


    眾人:“……”


    西門馥以高難度姿勢完成了整堂考試,揉揉勞苦功高的腿腳,風度翩翩地走到小頂跟前。


    他從袖中取出一支五萬的玉簡擱到她案上:“蕭姑娘,昨日那種辟穀丹,小可願出五萬一顆,今後有一顆算一顆,小可全要了。”


    眾人:“???”


    第31章


    西門馥腦袋瓜雖不怎麽好使,但不見兔子不撒鷹, 絕不是個冤大頭, 他幾次和蕭頂做買賣, 就沒有虧的。


    他願意出五萬上品靈石買一顆眼珠辟穀丸,還把以後的出產都包圓了, 那丹藥定然有奇效——要不就是有毒, 把西門傻毒得加倍傻了。


    小頂光顧著傻樂,沈碧茶卻是一瞬間就想通了關節:“西門傻,這藥有什麽效果?”


    西門馥悠悠地搖著把新折扇, 諱莫如深, 敷衍道:“連山道君都說了,此丹可清心明目, 小可服之便覺心明眼亮, 不愧是蕭姑娘所煉。”


    沈碧茶“撲哧”一笑:“騙傻子呢……”


    小頂的杏臉桃腮閃耀著自豪的光芒:“真的嗎?我就知道。”


    沈碧茶:“……”


    小頂沒那麽多心思,丹藥能賣出去, 還賣了大價錢, 足以證明她比那地頭爐子強多了——錢倒還是其次,橫豎門派裏也沒什麽花錢的地方,她攢的錢都用來還債了,還不曾感受過錢的巨大威力和無上樂趣。


    不過煉幾顆辟穀丹輕而易舉,當晚回到掩日峰,她便把玉簡甩給蘇毓:“師尊來點, 辟穀丹材料。”


    蘇毓如今對著西門家的玉簡已經波瀾不驚, 隻是瞥了一眼數額, 手裏的畫筆都沒停,淡然道:“又賣了什麽?”


    小頂:“辟穀丹呀。”


    蘇毓手一抖,好好一根挺拔的竹子成了一條蚯蚓。


    這都有人買?一顆五萬靈石?西門家這個傻兒子是真的腦袋有坑吧?


    小頂歡欣鼓舞:“師尊沒說錯,頭有坑,就會吃。”


    蘇毓:“……還要材料做什麽?”


    小頂繼續道:“他吃了,還想吃。”


    蘇毓:“……”


    他輕輕晃了晃頭,沒聽見水聲,不是他的問題,便疲憊地點點頭,命傀儡人去開庫取藥。


    小頂隻要了煉一爐丹的用量,上回她偷吃了約莫四分之一的材料,剛好煉出一顆,那麽一整份可以煉四顆,就是二十萬。


    她也不急著煉,錢夠用就好,賺錢太容易,也著實有些枯燥。她是一隻有追求的爐子,比起賺錢,煉出厲害的丹藥才是她的目標。


    兩日後便是發爐之日——發的自然是那隻蠢笨呆板的地頭爐子。


    這日放課後,小頂回到掩日峰,徑直去了丹房。


    說是煉三日,火候不同,時間總也有些出入,蘇毓閑著無事,提前半日在丹房裏守著,時不時拿起火杆撥動一下爐底的靈石。


    小頂打起簾子邁進丹房,見他低頭撥火,有一瞬間晃了晃神,恍惚覺得又回到了九重天上——他百無聊賴撥著火的模樣,實在和仙君有點像。


    不過也隻是一晃眼的事,兩人雖然都生得瘦,但臉不一樣,且仙君是一頭白發。


    蘇毓一挑眉:“發什麽呆?進來。”


    小頂努努嘴,這一開口,就更是天差地別了。


    兩人都是坐得住的人,一時間無話,丹房裏隻有靈石燃燒發出的“嗶啵”輕響。


    小頂呆坐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事:“師尊,你為什麽,學煉丹?”


    她那日在學堂裏聽西門馥和沈碧茶他們的意思,如今這世道,厲害的修士都不愛煉丹,愛用靈石買。


    蘇毓掀起眼皮看著她:“為何有此一問?”


    小頂想了想,概括道:“我聽人說,沒出息的才煉丹。”


    蘇毓:“……”


    他懶得和這傻子計較,隨口道:“沒什麽緣故,師父傳授便學了。”


    他師父雖是個劍修,卻什麽都會一點,不過師兄弟三個,隻傳了他丹道。


    因為丹道可以修心靜氣,師父說他“塵緣未盡,道心不穩。”


    老頭神神叨叨的,不好好說話,總喜歡打啞謎,蘇毓從不放在心上,依他看來,他的道心穩如磐石,不能更穩了。


    至於“塵緣未盡”就更是無稽之談,這世上與他血脈相連的人,在他記事以前便已死絕了,沒有親緣,亦未留仇怨,根本等不到他去斷絕。


    他就是天孤地寡一塊修道的好材料。


    因此他靈根算不得上佳,修道卻是事半功倍,除了十歲那年出過一次岔子,可謂一帆風順。


    這些他自是不會同這傻子徒弟解釋,隻是淡淡道:“自己能煉,省卻了出去買的功夫。”和靈石。


    小頂記得在九重天時,仙君的友人問過他同樣的問題,當時他答的是“丹道可以修心”。


    看看這差距。


    就在這時,丹爐中泄出青色光芒,蘇毓道:“丹已成,該伏火發爐了。”


    丹煉成了,小頂有些失望,這地頭爐子還能用,看來一時半會兒趕它不走。


    蘇毓用火夾取出銅盤,數了數,隻有二十一顆。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講究,每回煉丹必定算好二十八顆的量,多一顆少一顆都不行。


    一下子少了七顆,他渾身上下都不舒坦,最後還是按捺不住,又稱量了七顆的材料放進丹爐,補上缺額,這才安心。


    這靈石火符和材料自然不能記在徒弟的帳上,隻能他倒貼。


    蘇毓板著臉道:“往後不可再偷吃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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