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吵著,忽聽外頭傳來“轟”一聲巨響,地麵顫了顫。


    緊接著,便聽有人高聲喊:“房子塌了!房子塌了!”


    沈碧茶平生最愛看熱鬧,拉起小頂便往外跑,幸災樂禍道:“我們快去看看,是哪個倒黴蛋的房子塌了,哈哈哈……”


    西門馥佯裝不在意,閑庭信步般搖著扇子跟出去,實則悄悄伸長了脖子。


    那聲巨響聽著就在不遠處,紫玉峰頂是學堂,下麵的幾個山頭都是弟子們的住處。


    外頭院子裏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弟子。沈碧茶手搭涼棚,循聲張望,隻見一處煙塵滾滾,一道銀色的影子如閃電般穿過濃煙,一晃眼就不見了。


    “噫!”沈碧茶感歎,“是我們住的那塊呢!”


    轉頭對西門馥道:“西門傻,借你腚上的千裏眼看看,是誰家房子塌了,噗哈哈哈……”


    西門馥磨了磨後槽牙,皮笑肉不笑:“滾。”


    話音未落,便有一個穿天青道袍的內門弟子騎鶴而來,揚聲道:“知霜山房甲院東廂是誰的住處?”


    沈碧茶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道君,我住那兒,出什麽事了嗎……”


    那內門弟子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歎了一口氣:“你的房子塌了。”


    沈碧茶:“……”


    ……


    蘇毓在書房中煮茶,聽見遠處傳來轟然的聲響,便知事情成了。


    沒多久,一腦門官司的雲中子找上門來。


    蘇毓迎出門去,見師兄手裏拽著他的坐騎,螣蛇大約已經被雲中子嘮叨了一頓,雖然仍舊桀驁不馴地梗著脖子,但顯然沒什麽精神頭。


    銀光閃閃的鱗片上沾了塵灰,越發顯得灰頭土臉。


    蘇毓嘴角微微一揚,不動聲色道:“師兄,出什麽事了?”


    瞟了一眼坐騎,眉頭微蹙,沉下臉來:“你又闖禍了?大淵獻放你出去時,沒叮囑過你,不許惹事麽?”


    螣蛇仍舊不屈地昂著頭,但身子卻不自覺地盤了起來。


    蘇毓轉頭對雲中子道:“孩子年小不懂事,請師兄見諒。”


    雲中子瞟了一眼盤起來足有小山大,芳齡一千五百歲的孩子,也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一千多歲的蠢鳥是孩子,一千多歲的蠢蛇當然也是孩子,沒什麽毛病。


    老狐狸雖實誠,卻不是真傻,昨日才提讓人搬,今日那院子就出了事,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


    蘇毓也不在乎被師兄看透,本就是心照不宣的事,隻要達到目的便是。


    他淡然地從袖中抽出一支空白的玉簡,將靈力凝聚到指尖:“它又惹了什麽禍事?師兄說個數字,我照價賠。”


    雲中子有些納罕,這祖宗雖不能說愛財如命,卻也不是一擲千金的主,如今卻一反常態——留住人的法子千千萬,他偏偏選了最迂回且最費錢的一種,也不知該說他傻還是聰明,隻可惜……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把紫玉峰一處房舍弄塌了。”


    蘇毓嘴角微不可察地揚起,壓了壓嘴角,裝模作樣地蹙眉:“重建需多少靈石,盡數由我承擔,師兄盡管開口,不必客氣。”


    雲中子如何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趁機就要敲他一筆:“房子倒是不值什麽錢,隻是那根砸斷的主梁是萬年扶桑神木,如今卻是有錢也買不到……”


    蘇毓心情好,便異常大方爽快:“一百萬夠不夠?”


    雲中子吃了一驚,這祖宗真是下了血本了。


    他心滿意足地接過玉簡,收進袖中:“那師兄就不同你客氣了,回頭把重建房舍的賬目明細拿給你。”


    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那弟子橫遭此禍,從中撥二十萬與她略作補償如何?”


    蘇毓心中掠過一絲狐疑,佯裝不以為意地頷首:“師兄作主便是。”


    雲中子:“那我便替沈小友謝謝你。”


    蘇毓一怔:“沈?”


    雲中子摸摸下巴,故作驚訝:“對啊,塌的是沈碧茶小友的屋子,你以為是誰?”


    頓了頓,接著道:“好在蕭師侄的房舍是新修的,還算寬敞,他們兩個小姑娘也不占什麽地方,交情又好,擠一擠也沒什麽。”


    蘇毓:“……”


    送走師兄,他睨了眼辦事不利的螣蛇,冷冷道:“去把自己洗幹淨。”


    螣蛇虛張聲勢地“噝”了一聲,沒等主人發作,拍拍翅膀,逃也似地飛向後山。


    蘇毓回到院中,揉了揉額角。


    不用說,定是那缺心眼的傀儡人又辦壞了差事,害他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便要去摘大淵獻的嘴,剛抬起手,又放了下來。


    罷了,那小傻子和傀儡人親,摘了他的嘴,又該給他臉色看了。


    他自嘲地一扯嘴角,不過一個小傻子,走便走吧,他一向獨來獨往,沒什麽不好,她走了還清淨。


    ……


    翌日,沈碧茶意外得到二十萬上品靈石的賠償款,差點沒笑掉下巴。


    她的房子雖塌了,但幾案床榻都是門派的,自己的私物也就是一些衣物細軟,壓不壞的東西居多,反而白得了這麽一大筆賠償款。


    蕭頂得知過幾日就可以搬去和沈碧茶住,既高興又有些不舍——碧茶是她的朋友,阿亥和梅運也是,何況大嘰嘰從一出生就在掩日峰,貿貿然挪窩,也不知道會不會水土不服掉肉。


    掌門說要去要留她可以自己決定,蕭頂沒有立即答複,她得回去想想。


    這日放課早,她回到掩日峰,一進門,阿亥便告訴她連山君在丹房等她。


    小頂一喜,前些日子為了讓她安心準備試煉,連山君把丹道課暫停了。


    她迫不及待地走進丹房,見師父守在丹爐前,眼簾低垂,薄唇緊抿,靈火將他一襲白衫與白皙如玉的臉龐染成了緋紅。


    小頂腳步一頓,他不開口、不抬眼的樣子,總讓她想起九重天上的仙君來。


    她記得自己剛修出神識的那段時日,不能脫離爐子,不能動彈,不能出聲,也不能提醒仙君她的存在,隻能日複一日地看著仙君枯坐在她麵前。


    那時他不說話,也不笑,也幾乎不動,隻偶爾撥一撥火——若不是他生得和她不一樣,她幾乎要把他也當成一隻爐子。


    某一天,仙君不知怎麽發現了她,便開始同她說話,臉上也有了笑意。


    按理說爐子讀不懂人的表情,她卻莫名跟著在心裏笑起來。


    如今她做了人,才知道一般人不會和爐子說話,連山君就從來不與地頭爐子說話,也不朝它笑。


    仙君一定是找不到說話的人,才會把她一隻爐子當人。


    眼下她不在了,仙君會覺得孤單冷清嗎?


    小頂暗暗歎了口氣,今日仙子姐姐告訴她,她進的那個試煉秘境叫做問心穀,在裏麵可以見到自己最想見的人。


    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沒能見到仙君,若是仙君在那裏,她倒是很願意留在裏麵陪著他。


    可自從到了這個世界,仙君便沒了蹤影,連她夢裏都沒出現過。


    正出神,爐火前的男子抬起頭來,微微頷首:“回來了。”


    小頂的思緒一下子被打斷,快步走過去,叫了一聲“師尊”,便在自己的小蒲團上坐下。


    蘇毓道:“去了紫玉峰,功課也不可鬆懈。”


    小頂微怔,她還沒打定主意要走,聽他的意思,倒是急著要轟她走了,她便也不猶豫了,點點頭。


    蘇毓又道:“這回能通過試煉,實屬僥幸,劍法、術法的不足亦需盡力彌補,不然,去了十洲法會也要鬧笑話。”


    “是。”小頂暗暗撇撇嘴,她過了試煉,仙子姐姐和掌門他們都眉開眼笑地恭喜她,隻有這個師父,嘴裏沒半個“好”字,還反過來訓她。


    蘇毓垂眸:“那便開始上課。”


    今日教的是玉顏綺容丹,蘇毓照例教她辨識藥材,講解藥材的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


    見她悄悄對著碟子裏的藥咽口水,蘇毓轉身從架子上拿起另一個盤子,上麵是一模一樣的另一份藥。


    “吃吧。”他無可奈何,轉過臉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小頂也不同他客氣,高高興興地飽餐了一頓——反正也是她自己付錢。


    吃完藥材,她按照師父的指導,將另一份材料送入爐中,接著闔上了爐門。


    這回的丹藥比辟穀丹多了好幾味藥材,煉製起來也更費事,需要七日七夜,且入爐第一個時辰要不時顛動和攪拌藥材與金液。


    兩人守著爐火,蘇毓見小徒弟百無聊賴,打起了嗬欠,便道:“左右無事,再教你認兩個字吧。”


    小頂近來有些樂不思蜀,功課又忙,認字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經他一提醒,才發覺近來都忘了翻靈府裏那本天書。


    蘇毓撩了撩眼皮,冷冷道:“往後你不住這裏,不便隨時問,想問什麽,可一並問了。”


    小頂一時間想不出什麽來,便即潛入靈府,片刻後,她拿起火杆,在地上劃了個“龜”字。


    蘇毓本來提心吊膽,一見是尋常字眼,暗暗鬆了口氣:“這是烏龜的龜字。”


    小頂:“哦!龜孫子那個,龜。”


    蘇毓摁了摁太陽穴,一時又有些盼著她趕緊走:“那是罵人話,不準學。”


    小頂嘟了嘟嘴,又問:“師尊,你的龜,養在哪裏?”


    蘇毓一時沒明白過來:“什麽龜?”他何時養過龜了?


    小頂咽了咽口水:“能吃的,頭很大的,串在一根棒子上的,沒有嗎?”


    蘇毓心中警鍾大作:“你是從哪裏聽來的?”


    有不少修士喜歡養靈龜,但都是當靈寵養的,誰會拿來吃。


    小頂道:“書上看來的。”


    蘇毓:“……什麽書?”


    小頂理所當然道:“還是上次,那本書呀。”


    一聽又是那本書,蘇毓瞬間明白過來,臉頓時一黑,便欲發作,對上小傻子無邪的眼神,又瞬間泄了氣。


    他捏了捏眉心,照例開始胡謅八扯:“為師想起來了,你說的這種龜,大約是一種凡人界的棒糖,把糖融化成糖稀,在木棒上澆出各種飛禽走獸的模樣,是哄小孩的東西,無謂得很。莫非你不曾見過?”


    小頂搖搖頭,她沒見過這種好玩的棒糖,但稚川仙子請她吃過鬆子糖和糖蓮子,蜜糖的滋味她是嚐過的。


    她吸溜了一下口水:“師尊吃過嗎?”


    蘇毓正想說不曾,不知怎的,記憶深處忽然湧起一股微帶焦苦的甜香,他甚至清楚地記得脆甜的糖片在舌尖慢慢融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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