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了皺眉,艱難道:“你突破境界了。”


    小頂正要去摸糖蓮子,聞言手一頓,吃驚地睜大眼:“怎麽回事?”


    不過經師父這麽一提醒,她倒是想起來了,掌門師伯的心法課上講過化丹結嬰的事,隻是雲中子講的玄乎其玄,什麽“役心為道”、“虛懷任運”,她聽得如墜雲霧,也不指望自己能突破境界——金丹期沒什麽不好,她時不時把那顆金丹運出來看看,乍然沒了還挺可惜。


    蘇毓也想知道是怎麽回事:“你方才可是動過什麽念頭?”


    小頂歪了歪頭:“嗯?”


    蘇毓捏了捏眉心:“可是在秘境中想了些什麽不同尋常的事?”


    他頓了頓補上一句:“除了吃喝、煉丹和金竹以外的事。”


    小頂撓了撓耳朵,皺著眉回想,驀地想起來,似乎是思索三千小世界真假虛實的時候,經脈中的靈氣開始不安分,肚子也難受起來。


    這些她不能如實告訴師父,於是含糊道:“大概是……想到丁公子和奪舍的事……”


    蘇毓一聽臉便是一黑,摁了摁太陽穴:“不許再想這種事。”


    小頂不明白師父為什麽瞬間又翻臉,隻是懵懂地點點頭:“師尊,元嬰有什麽用?”


    蘇毓臉色更不好了:“你的心法課上到哪裏去了?”


    小頂癟了癟嘴:“忘了。”師伯一講一大篇,用詞又艱深玄奧,她哪裏聽得懂,久而久之,幹脆從善如流和碧茶一起研讀美男榜去了,好歹還能學幾個字。


    蘇毓耐著性子向她解釋了一番,簡而言之,修士到了元嬰期,便有了靈府和元神,元神可以離體,於是可以修習更上層的法術。


    小頂本來就有靈府,能自由出入,不過她隱約明白,一般人在修道初期是沒有這些的——大約是因她的神魂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緣故。


    不過元神離體,倒是樁新鮮事。


    蘇毓見她眼角眉梢都是喜色,越發疲憊:“先別急著高興,想想明日的比試怎麽辦。”


    小頂不明就裏:“什麽比試?不是已經輸了嗎?”


    明天就能和碧茶一起吃吃喝喝了。


    蘇毓輕哼了一聲:“輸的是金丹的比試,如今你是元嬰了。”


    法會比試第一日是金丹,第二日元嬰,如此交錯,以便讓修士們輪番休整,明日便是元嬰的首場比試。


    小頂張口結舌,半晌才道:“這……怎麽不講道理呢……這事不告訴別人呢?”


    蘇毓無情地打碎了她的希望:“沒用,軒轅台四周設有陣法,所有人的修為境界都瞞不住。”


    小頂欲哭無淚,昨日本以為要吃點苦頭,運氣好遇到了丁一,睡了一覺就度過了難關,誰知道又要來一次。


    師父繼續潑她冷水:“元嬰和金丹不可同日而語,絕無可能像昨日那般輕易過關。”


    頓了頓道:“此時退出還來得及。”


    小頂一怔,隨即默默地搖搖頭,現在退倒不如早點退,同門們竭盡全力拚殺了一天,很多人都負了傷,這時候再退,他們豈不是做了無用功?


    蘇毓知她執拗,也不多勸。


    大衍和太璞想借機削他和歸藏的麵子,卻也不想在這時候撕破臉,不至於傷他徒弟的性命,但定會讓她受些苦。


    修仙界大部分外傷都能治,便是斷手斷腳、扒皮抽筋,即時醫治也不會有什麽遺患。


    但這傻子不比他對這些習以為常,怎麽能受這種苦。


    少不得動用那位……比之龍淵,代價又高了何止十倍。


    為了不助長徒弟不勞而獲的習氣,自不會讓她知道,隻是淡淡道:“離比試還有幾個時辰,為師盡量多教你些自保的法門。”


    小頂忙裏偷閑地摸了兩顆糖蓮子塞進嘴裏,點點頭:“嗯。”


    饒是蘇毓也有些佩服她的心大,揉了揉額角道:“首先要學的是如何操控元神……”


    講完控製元神的要領,他便給徒弟演示,讓元神脫出身體:“元神與魂魄相似,卻又不盡相同。”


    他一邊解釋,一邊運使元神取了一顆糖蓮子:“元神是有實體的,可以取物,也可以傷人。若是元神足夠強大,便可以分出無數個分身。”


    頓了頓:“當然,大部分元嬰期修士隻能二分,三分的已是鳳毛麟角。”


    “師尊,我有個問題。”小頂道。


    蘇毓料她要問他能分成多少個,嘴角微彎:“問吧。”


    小頂:“元神可以吃東西嗎?”


    蘇毓臉一落:“……元嬰期的修士哪個不是早辟穀了?你就不能惦記些別的?不求上進。”


    小頂有些失望,她還以為分成兩個元神,就能一邊吃甜一邊吃鹹呢。


    “那有什麽用啊”她又不擅長打架,別說分成兩個,就是分成一百個也抵不上人家一個。


    蘇毓道:“元神離體,便可將外界的物件帶進靈府中。”


    說著演示了一遍如何把糖蓮子拿進靈府裏,再拿出來:“與乾坤袋有些相似。”


    小頂雙眼倏然一亮,這倒挺實用,如此一來,她不就能把金筆拿進靈府裏取,不用再抄書了?


    還有一些藥材,模樣奇怪味道難聞,看著便難以下嘴,如今可以直接拿進靈府裏,就方便多了。


    她想了想,問道:“大點的東西呢?”


    “隻要靈府能容納,將整個天地裝進去也未嚐不可,”蘇毓解釋道,“不過能做到的人多半已經得道成仙了。”


    小頂點點頭就,那便可以煉器了。


    “我想先學這個。”


    “不要想著一步登天,”蘇毓道,“先從元神出竅開始。”


    操縱元神與小頂操縱神識出入靈府差不多,隻是多了出竅一個環節,她第一次嚐試便成功了,練習幾次已經很熟練,大大出乎蘇毓的意料,莫非這傻徒弟真的有些修道天分?


    正想著,徒弟的元神摸起一顆糖蓮子扔進嘴裏,咯吱咯吱嚼了,氣憤道:“師尊騙我,明明可以吃。”


    蘇毓摁了摁太陽穴,一定是他想多了。


    小頂從糖蓮子開始練習,先是一顆,然後是一把,最後連碗一起端進了靈府裏,不肯再拿出來。


    蘇毓懶得與她計較,拿起她的佩劍萬壑鬆:“試試這個。”


    萬壑鬆足有三尺長,初時有些困難,小頂嚐試了五六次,成功把佩劍帶入了靈府中。


    她把劍和靈府中的小鼎比了比,劍身比爐子還長出一截。


    不過在九重天時,仙君時常用她來煉比爐身大上好幾倍的法器。


    她回憶了一下,學著仙君的樣子念咒,萬壑鬆在她手中不斷縮小,須臾之間縮成了巴掌大小。


    她把萬壑鬆塞爐膛裏,小劍便漂浮在正中。


    小頂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到個主意,便即讓元神歸位,對蘇毓道:“師父,比試可以帶自己的劍嗎?”


    蘇毓挑了挑眉:“別想著用萬壑鬆取巧,秘境中有禁製,一切法器中的靈都會失效。”


    萬壑鬆這樣的名劍中自是有劍靈的,雖然還未修成人形,已然十分強悍,又是蔣寒秋這種劍癡養出來的,便是對上他,也能過上幾招。


    為了杜絕修士憑借法器取勝,當初創立法會的大能們在秘境中特地下了禁製,上古名劍到了其中便與凡鐵無異,隻能靠自身修為和道法取勝。


    小頂搖搖頭:“我不用萬壑鬆。”


    萬壑鬆是大師姐給她的寶貝,她可不舍得用它來試。


    “我好像有個辦法,”她一邊說一邊忙不迭地站起來,“先出去借幾樣東西。”


    蘇毓沒來得及說話,徒弟已經跑出去了。


    不一會兒,小頂抱著一大堆劍回來。


    蘇毓一看,倒都是好劍,隻是劍鞘花裏胡哨、鑲金嵌寶,生怕別人看不出值錢。


    他挑了挑眉道:“哪裏來的?”


    “跟西門馥借的,”小頂匆忙答道,“師尊,我有事忙,不和你說了,我還要去煉劍。”


    蘇毓:“……”早不知道下功夫,火燒眉毛了才練劍,能練出什麽花來。


    小頂沒等他說話,抱著劍“噔噔噔”地跑上樓,“砰”地關上了房門。


    她在靈府裏守著爐子搗鼓了大半夜,終於在破曉時分大功告成。


    她把煉成的兩把劍帶出靈府,匆匆下了樓:“師尊師尊……”


    蘇毓正在打坐,聞聲撩起眼皮:“臨時抱佛腳……”


    小頂把兩把劍往他眼前一晃,得意道:“看我煉的劍。”


    蘇毓:“……”原來是這個煉,就說她怎麽會練劍。


    他瞥了一眼花裏胡哨的劍鞘,皺了皺眉:“又胡鬧。”


    小頂不理他,把一把劍塞到他手裏,自己持另一把劍:“師尊你出兩招試試。”


    蘇毓一哂:“你要和為師比劍?”


    小頂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可能嗎?”你是不是傻。


    蘇毓一噎,隨意使出一招明月出海,幾乎是同時,小徒弟也動了起來,與他使出一模一樣的劍招。


    饒是連山君見多識廣,也有些訝然。


    他又使出一招山月虛照,徒弟同時使出了一模一樣的一招。


    蘇毓收起劍,由不得他不信邪,這傻子除非被奪舍,否則一百年也學不會這一招——那就是劍裏有蹊蹺了,可他分明沒有感覺到劍中有靈力。


    連他都感覺不到,秘境自然也探查不出什麽異樣。


    小傻子見師父困惑,得意洋洋地挑起下巴:“厲害吧?”到時候她用子劍,讓大師姐或者三師兄操縱母劍,還不是想怎麽輸就怎麽輸?


    蘇毓自然瞬間就明白了,抿了抿唇:“你動了什麽手腳?”


    小頂盤腿坐下,把劍放在一旁,托著腮衝他擠擠眼:“你猜。”


    蘇毓冷淡地撇開眼:“那便罷了,我不想知道。”


    小傻子果然上鉤:“我告訴你吧,是把這兩把劍,加上阿亥的頭發,還有子母蠱一起煉的,叫做‘子母傀儡劍’。”


    蘇毓:“……”先不說這些東西能不能放在一起煉,能想到這種東西,這徒弟果然傻得不同凡響。


    ……


    翌日清晨,元嬰的比試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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