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把她就地正法,然而心有餘而力不足,一股勁憋在心裏,就像悶燒的火炭,燙得他整個人要燒起來。


    這樣下去早晚得憋出病來。


    “別招我了。”他在她下唇上輕咬了一下,沒好氣道。


    小頂感到師父身上燙得嚇人,善解人意地掏出一瓶清心丹。


    蘇毓接過瓶子,拔去塞子,一仰頭便往嘴裏倒。


    “給我也留幾顆……”小頂不好意思地搓搓衣擺。


    蘇毓捏住她的下巴,往她嘴裏哺了幾顆,鬱悶地乜她一眼:“多煉些吧。”以後怕是一日也離不開清心丹了。


    ……


    轉眼兩日過去,到了去太璞宗觀禮的日子。


    歸藏這回有三十來人應邀出席,幾乎整個內門都出動了,隻有雲中子和金竹等人留守門派以防有變。


    典禮上注定不太平,但蘇毓還是決定帶著小頂一起去——經過丁一的事,他終於明白過來,還是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最安全。


    一大早,歸藏的翼舟便向著太璞宗宗門所在的羅浮山飛去。


    鬱洲地勢平衍,羅浮山雖名為山,其實隻能算丘陵,山勢綿延平緩,與九獄山的崇峻大異其趣,草木風物也多有不同。


    太璞宗門下弟子數萬,單內門弟子就比歸藏整個門派還多,房舍規模自然數倍於歸藏,外圍的幾十座山峰是外門弟子所居,房舍低矮,一概是青瓦白牆,一間挨著一間,連成一大片。


    中間十數座山峰則是內門所在,瓊樓玉宇漂浮在雲根之上,琉璃翠瓦金剪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遠望猶如仙宮。


    最讓人歎為觀止的是一道懸浮在半空中的清澈曲水,蜿蜒縈繞在亭台樓閣間,猶如天女的衣帶。


    從空中俯瞰,可見水上舟船往來不絕。


    歸藏眾人難得出一趟遠門,都在甲板上看風景,蘇毓興致缺缺,但小頂要看,他也隻能奉陪。


    葉離靠在闌幹上,指著那條懸空的河流道:“小師妹,你是第一次來太璞吧?這條就是聞名十洲的‘懸玉河‘,俗稱’無根河‘。”


    話音未落,兩道冷颼颼的目光像冰箭一樣向他射來,葉離一縮脖子:“師叔……”他說錯什麽話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師叔這兩天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勁,若說之前隻是看他不順眼,那現在簡直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葉離被他看得心裏發毛,悄悄往後退了幾步,躲在大師姐身後。


    好在這時,小師妹開口救了他一命:“師尊,我想吃糯米團子,你回房幫我蒸一碟吧。”


    眾人都是一驚,都去瞧蘇毓的臉色。


    沈碧茶正和西門馥對斫拆招,無暇給自己貼水膜,脫口而出:“這就是傳說中的恃寵而驕嗎?”


    蘇毓恍若未聞,自然道:“要澆糖蜜還是蔥花肉汁?”


    小頂想了想:“都想吃,一半做鹹的,一半做甜的。”


    “好,”蘇毓淡淡道,“粉要現磨,你多等一會兒。”


    小頂點點頭:“不急不急。”


    眾人目瞪口呆看著兩人一臉理所當然,差點沒把下巴掉到地上。


    小頂支開了師父,這才跑到宋明跟前:“五師兄,你是不是撿到了丁一的遺物?”


    丁一那件事,在門派中幾乎成了忌諱,即便小頂找回來了,大家也是絕口不提,一來是不敢,二來是不忍。


    宋明立即露出驚慌失措的神色。


    小頂忙道:“師兄別擔心,我隻是想問問有些什麽東西。”


    她脫出肉身後,靈府一度打不開,後來總算能開了,那本天書卻不見了蹤影,想來是在召魂陣裏丟的。


    天書她不知看過幾遍,幾乎能倒背如流,但是那種東西若是被人撿了去,不知會有什麽麻煩。


    宋明不想提丁一的名字,隻道:“他留下一隻乾坤袋,裏麵除了一些靈符丹藥靈石,便是些甲胄法器……”


    小頂道:“有書嗎?”


    宋明皺著眉頭想了想,忽然想起那白發老魔修的確提到過一本書,不過那本書讓丁一挫骨揚灰後,自己也燒毀了。


    他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訴小頂,末了好奇道:“那是什麽書啊?”


    小頂含糊道:“是試著煉的法器。”


    宋明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他把這事告訴師叔時,師叔神色凝重,半晌不說話,他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小頂又道:“對了,那個陣法和鞭子,還在你那兒嗎?”


    宋明點點頭:“師父讓我收著。”


    那些東西師父不想碰,他也不敢拿去給師叔,本想毀了,但一想畢竟是小師妹最後呆過的地方,又狠不下心,就一直收在乾坤袋的角落裏眼不見為淨。


    小頂道:“能給我嗎?”


    她向來心大,自己眼下活蹦亂跳,那些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倒是記得那陣法和鞭子挺厲害,說不定能拿來煉個什麽。


    宋明自然無有不應,拿出個百寶囊給她。


    小頂剛揣進乾坤袋裏,蘇毓正好提著食盒過來了。


    小頂吃了幾顆丸子,道一聲“飽了”,蘇毓便利落地收起盤箸,顯然不是第一次伺候徒弟。


    這時太璞宗的山門也近在眼前了。


    船頭重重一沉,翼舟開始顛簸著下降,蘇毓連忙把寶貝徒弟攬在懷裏,顧不上為難師侄。


    翼舟降在山門外的雲屏上,便有知客弟子迎上前來,請客人換乘飛輿。


    蘇毓三年前孤身闖入人家宗門,殺了幾十名高手,把閉門養傷的顧蒼舒打了個半死,如今故地重遊,倒是沒有半點不自在。


    舉辦典禮的摘星台位於宗門的正中,呈半月形,用沉香砌成,四周圍以朱漆嵌寶鈿的雕欄。


    懸河恰好從台前繞過,猶如鑲了一道銀邊。


    台上設好了席簟帳幄,滿目都是玉簟牙席、織錦繡緞,連帳紗都是上好的鮫綃,日光經薄紗一濾,便柔和沁涼,不再灼人。


    葉離看得眼熱,低聲酸道:“十洲法會那會兒還一股窮酸氣,娶了半個大衍宗,如今倒是富得流油。”


    正說著,便見十幾名太璞門人簇擁著兩人向他們走來。


    當先一人身著繡銀藍袍,頭戴白玉冠的男子迎麵走來,正是新任宗主顧蒼舒。


    一個豔光攝人、身段窈窕的紅衣女修落於他身後一步,卻不是他的正牌道侶白千霜,而是個生麵孔。


    與三年前相比,顧蒼舒的眉宇間少了幾分急躁和局促氣,舉手投足間盡是雍容閑雅的高人做派,從頭到腳都寫著“春風得意”四個字。


    他的目光在歸藏眾人身上逡巡一圈,在小頂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移到蘇毓臉上,施了一禮:“連山道君,別來無恙?歸藏諸道友遠道而來,有失歡迎。”


    觀他神色,仿佛蘇毓是多年未見的知交好友,恨不得與他把臂言歡、促膝長談,好似全然忘了三年前自己差點死在蘇毓手上


    蘇毓卻無意費力做這些功夫,淡淡道:“恭賀顧宗主。”


    顧蒼舒殊無慍色,道了聲“有請”,親自在前導引,把他們帶到中間的座席。


    蘇毓道:“怎麽不見顧老宗主與白宗主?”


    他說的顧老宗主是上任宗主顧清瀟,白宗主自然是在父親死後繼任大衍南宗宗主之位的白千霜了。


    兩宗相並這麽大的事,這兩人於情於理都該到場,何況眼下還沒並,白千霜還是正經宗主。


    顧蒼舒眼神一凝,不過刹那間的功夫又恢複如常:“家嚴微恙,近日閉關修養,不能親迎貴客,還請閣下見諒。”


    他頓了頓道:“至於賤內,因在嶽丈孝中,不便見客……”


    話音未落,忽聽遠處水聲嘩然,顧蒼舒臉色微變。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艘描金著彩的輕舟順著懸河駛來,停靠在台邊。


    一群青衣侍女簇擁著一個素衣銀簪、頭戴帷帽的女子走下船。


    麵紗底下隱隱有墨紋若隱若現,顯是臉上刺著字畫的白千霜了。


    顧蒼舒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之色,定了定神,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嗔怪道:“怎麽來了?你身子不好,這裏有我就行了。”


    他隻是輕扶了一下,並未使出半分力道,白千霜卻不由自主地打顫,強自鎮定道:“事關大衍興亡,我忝居宗主之位,怎能不到場?”


    “阿霜,”顧蒼舒不得不傳秘音,“別使性子。”


    白千霜瞥了一眼他身後明媚張揚的紅衣女人,雙眉一擰,甩開顧蒼舒的手,用秘音回他:“怎麽,我這正經道侶反而來不得?丟你臉了?”


    第93章 腥風血雨


    在場都是修道之人, 觀顧蒼舒與白千霜的神色,便知是在用秘音交談,並且談得不怎麽愉快。


    顧蒼舒深諳道侶的性子, 知道再這麽僵持下去,她說不定當眾給他沒臉,便沉著臉不再與她多言。


    白千霜的目光在歸藏一行人身上劃過, 在蘇毓臉上略一停頓,便徑直走向七星台正中,在宗主席位的右手邊坐了下來。


    顧蒼舒被正經道侶當眾甩臉, 饒是他城府見長,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轉頭對那紅衣女子使了個眼色,自去迎接賓客。


    那紅衣女子也向正中的主人席走去, 坐了顧蒼舒左手邊的席位。


    白千霜差點沒把銀牙咬碎,礙於身份不能與她正麵交鋒, 她身後一個青衣侍女道:“一個以色侍人的消遣玩意兒, 受了幾天寵幸,還真把自己當人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 這位子也是她配坐的?”


    紅衣女子不氣不惱,從案上金盤裏摘了一顆葡萄, 剝了送進嘴裏,舔舔指尖,對白千霜道:“姐姐是半個宗主,妹妹我大小也是個門主, 姐姐坐得,妹妹我自然也坐得。”


    她聲音不高,卻也沒有刻意壓低,在場眾人聽得分明,紛紛與同伴傳秘音討論起來。


    歸藏門人祖傳的愛看戲,自然不能錯過這場熱鬧。


    蔣寒秋道:“那穿紅衣的女子是誰?我怎麽不記得太璞宗有這樣的大美人?”


    蘇毓麵無表情,隻是撈起寶貝爐子的手,在廣袖中與她十指緊扣。


    葉離看在眼裏,心道不愧是老房子著火,嘴角不由翹起,冷不丁對上師叔冷颼颼的目光,嚇得連忙收起笑。


    為什麽看小師妹的時候眼裏能流出蜜來,看著他就像要殺人?不是說琴瑟和鳴會讓人變得溫和寬容嗎?


    他定了定神,回答大師姐:“那是玄女門門主,他們玄女門在北陲一帶活動,中原很少有人識得。”


    蔣寒秋打量了一下那女子,好奇道:“倒是不曾聽過這門派,聽名字全是女修?也不見她佩刀劍法器,是修什麽的?”


    葉離握著嘴咳嗽兩聲:“聽說……我隻是聽說……他們修的是玄素之術……”


    蔣寒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這麽說門派裏肯定有很多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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