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兵馬俑擺成一圈雖然看起來很可怕,卻不如城牆。不夠結實又沒有門啊!平時看著還好,一旦對方要開始破壞,沒有多少防禦力。


    嬴政笑道:“不錯,真想看看他們穿過俑人之後,掉進壕溝之後看到上方刺下來的長矛,有什麽反應。”


    扶蘇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壕溝計劃的可笑之處,但是沒敢直說:“父親。壕溝挖在兵馬俑後麵,現在用來掩飾我們挖壕溝,能遮擋的很結實,一旦劉邦進攻,不會同時掉進壕溝裏,剩餘人可以用兵馬俑丟進壕溝中填充掉。還有一點,現在的溝不夠寬,普通邁步走路能掉下去,倘若奮力一躍,能跳過去。”


    嬴政緊張的站了起來,扼腕歎息:“我竟沒想到!扶蘇,你為什麽不早說,難道朕不聽勸諫麽?”


    扶蘇心說我以為您隻是莫名其妙的想幹點工作呢——閑的五脊六獸——我都跑去研究機關了,死之前一點經驗都沒有,在這裏瞎搗鼓。“父親,我以為您,,”


    他心思電轉:“心裏有成算,這不是還沒做完麽。”


    於是嬴秦陣營舉辦了第一次運動會,唯一的比賽項目是跳遠。


    所有人都被抓過來測試到底要把壕溝挖多遠才能讓人跳不去過去。


    選擇了最寬的數據,再加寬半尺。


    有了明確的敵人再修造防禦工事就有力氣了。


    對麵練長矛的呼和聲刺激著這邊挖壕溝的速度。


    嬴政站在壕溝裏,看著左右兩壁比自己的身高還高一些,很滿足,最近一段時間永不停歇的趕工有了成效,現在的成果令人驕傲。他像是一個陝北的健壯農夫看到滿地豐收的麥子一樣,露出疲憊而欣慰的笑,抓起髒乎乎的濕毛巾在臉上胡亂抹了抹。


    冰涼的毛巾擦在臉上,帶來一陣清爽,鬼可以憑著心意抖掉身上的土,即使他用有土的毛巾擦臉,也沒有把自己抹成一隻狸花貓。


    呂雉穿了一件省事兒的交領半臂和一條素色裙子——這單薄可以算是皇後的內衣——露出白生生如嫩藕的手臂,頭發也沒有梳的高大飄逸,而是弄的很緊很穩固,方便編席子。她摟著裙子,蹲在壕溝邊上,若有所思的看著始皇帝。


    政哥這副樣子真是難得一見,很有趣,比往日嚴肅的樣子可親。


    旁邊蹲著一個小泥猴——扶蘇從壕溝裏爬出來時不慎腳滑掉了回去,阿盈拽他沒拽住,也掉下去了。扶蘇上來之後把土抖幹淨,劉盈卻覺得自己一身都是土的樣子很新奇,看著就覺得好玩,有意思極了,就留著滿身的泥土,故意把臉伸到母親麵前。


    呂雉覺得他很幼稚,非常幼稚。過去他是要當皇帝的人,不能幼稚,現在可以了。


    嬴政伸了個懶腰,招招手:“把那八筐竹簽子拿來給我。”


    眾人把東西拿了過來。


    竹簽寬約有兩厘米,長約一尺,頭部斜著削尖。


    扶蘇:“父親,我來幫您。”


    “不用。”嬴政對他還不夠放心,覺得自己能幹得更好,幹的更謹慎完美。


    這個壕溝的深為兩米,頂端的寬度約有兩米,兩壁是傾斜向內的,底端的寬度不到一米。


    他早就用兩根竹簽用尺子量好,刻好了痕跡再用繩子捆好,當做比例尺。竹簽插成三排,三排並不平行,而是有半尺的差距,距離之間是兩寸半。


    他先插了幾十隻竹簽子,站起身來看了看:“竹簽太白了。”


    呂雉寬慰道:“我和阿嫣編了很多草席,可以遮住。”


    沒想到始皇還是插秧的一把好手,哈哈哈。


    嬴政可不想存僥幸心理。他思考有什麽辦法能給竹簽染色,在染色過程中會不會遭遇對方襲擊,抬頭思索時一眼看見小泥猴,當即有了主意。“把水罐拿來。”


    往水罐裏扔些泥土,就變成了渾濁的泥湯,把竹簽子在裏麵一浸,再插在地上,嘿嘿!


    他的工作可不隻是挖壕溝,還要把壕溝外麵那作掩護的雙排的兵馬俑抱起來,遞給壕溝另一側的人接住拿好。


    抱兵馬俑、插竹簽子,一氣嗬成。


    ……


    用圓光盯著秦始皇和漢高祖的閻君們也很緊張。


    補益士卒,秣馬厲兵,修陣固列,然後就該雞鳴飽食,決一死戰。


    而另一方在不知疲倦的修造防禦工事、挖壕溝、高鑄牆。


    結合前麵秦始皇對韓非說的話,很明顯前者打算進攻,後者打算防守。僅憑著這樣表象就能認定嬴政說劉邦要反叛是真話嗎?


    不能啊!


    閻君們在這個位置上幹了這麽多年,得到了幾條經驗:天子和諸侯王的話全當放屁,這些人善於撒謊又善於推卸責任。


    士大夫的話全當放屁,這些人特別善於文過飾非。


    商人和農民的話全當放屁,傻子也知道為了自己有利的事一定要撒謊。


    總而言之一句話,除了一生沒做過錯事的人之外,人人都會撒謊。


    說不準嬴政是為避免被劉邦打,先下手誣告呢。借刀殺人這種計策,自從人類群居就開始了。


    ……


    挖好了壕溝,插好竹簽子,又鋪上草席子,擱在的路上的木排也經過特殊設計,可以迅速撤走。對麵似乎沒有發現兵馬俑後退了兩米多,這很好。


    嬴政伸了伸筋骨,打算等著對方來進攻。


    第一天,沒有來。


    也不知道啥時候是第二天,反正一直沒有來。


    等來等去,等到了祭文祭品飄然落下,顯然這是又過了一年。


    嬴政拍案而起:“不行!這要等到什麽時候去!明天我們率先出擊!”


    眾人沒有異議。


    對麵劉徹也在那裏拍桌子:“難道冥冥之中沒有天帝,難道天帝不問政事麽?”去年上的奏本,到今年還沒有任何變化,像話嗎?像話嗎!


    劉弗陵往邊上躲了躲,出去走了走,散散心。


    正好看見一個喜氣洋洋的大美人在屏障外向內看,他不由得走過去:“你在等人麽?”


    來的正是桃瑤:“是啊,你認得扶蘇嗎?”


    “認得的。”


    “勞煩你叫他過來見我。”


    “你是……?”


    “我是他娘。”桃瑤笑的很甜,穿了一件紅色的衣裳,一條黃色繡珠子的裙子,頭上戴了明珠金鳳,似是漢宮之物。


    劉據從遠方走過來:“快去快回,我有話對你說。”


    劉弗陵差點就不想走了,還是聽話的去喊了扶蘇。


    嬴政差點暴起把他扣留下來,幸好這小子來回輕巧飛奔有沒有左顧右盼,這才讓他略安心。在小樓上看著,眼瞧著扶蘇往荒郊壁壘的方向走,而劉弗陵卻溜到他自己的宅地中。


    射程百丈(三百米)的秦弩瞄著劉弗陵的後背,隨時都有可能飛射而出。


    劉弗陵拿了一卷竹簡,揣在懷裏,又潛行往外走。


    劉校尉已經自覺的站在距離桃瑤扶蘇母子倆比較遠的地方,等著同父異母的弟弟。


    劉弗陵一輩子都沒跑這麽快,他先把手裏的竹簡投到屏障外,顧不得問江充有沒有和母親(趙婕妤/鉤戈夫人)勾結:“大哥,父親,武帝他的脾氣不好,祖父他們的脾氣也不好,我,我想離開這裏。有人教我細書功過,自請稱臣。皇帝的功過難分辨,不能去投胎,我不求去投胎,隻要能離開這裏,願為大哥前驅。”


    當個小兵都行,我不想再留在這裏——來自一個家暴家庭的無助少年。雖然父祖們吵架時沒有罵他,也沒有打他,可他在旁邊聽著都被折磨到了心靈。太後們的溫柔撫慰不能治愈。


    劉據臉上的表情很古怪,似乎想笑,又有些想哭。俯下身拾起竹簡拿在手裏,溫和而沒有感情的說:“好,我替你送信。你之前拜托我去提審江充,閻君準許,我昨天才得了空,去地獄審了,江充和你母親沒有勾結,他是…他曾將我的家臣治罪,我派人去說情,他沒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認為我會報複他,這才害我。”


    劉弗陵哭笑不得,捂著心口:“……那我就安心了。不是我對不起大哥。”


    那邊扶蘇和母親聊了一會,得知繼父因為德行出眾,被點為人間城隍,不日就要攜妻上任。桃瑤想要見一眼兒子,在衛子夫那兒一起描花樣子時聽說劉據也要來帝鎮,就讓劉據陪著自己過來。


    “當了城隍就好啦~城隍可不像判官那麽忙,每年有一個月的假呢。到時候我再來看你!有什麽好吃的貢品,我也拿來給你。”


    母子和兄弟各自說了許多話,分別暢想了一下美好的未來,滿意而歸。


    劉弗陵湊在扶蘇身邊低聲說:“我若能脫離苦海,不知道有什麽能重謝孝惠皇後。”


    扶蘇都沒反應過來,算了算惠帝是劉盈,哦,孝惠皇後是阿嫣。“阿嫣素來平和,喜歡閉關修行,對俗物不感興趣。蒲團、玉杯、熏香、經書一類的東西,倒是不錯。”


    “啊,這些東西我有的不多,我也不確定,回去翻一翻看。”


    “不要緊,禮輕情意重。你如果能出去,將來拿些果子給她就好。”


    “這是一定,不光是孝惠皇後,孝惠皇帝也……”


    倆人都震驚的停住了腳步。


    劉弗陵遲疑了不到三秒鍾,看了看扶蘇,又看了看自己一方的陣營,終於還是衝了過去。高呼一聲:“最後一次!啊!”


    然後他就被嬴政一弩箭穿胸而過,倒在地上痛的打滾。


    跟他同樣中了箭,一起打滾的是劉邦。


    鬼雖然不會被殺死,卻很痛。


    扶蘇歎了口氣,心說我爹這急脾氣啊。他不敢怠慢,趕忙飛跑回父親的宅地,跑過壕溝上的木排之後立刻抓住繩索,把木排平行拖走,木排下麵有一個糊滿了泥土,埋在土裏抻開的草席,偽裝成平地的樣子。


    第30章 秦漢大戰(加更一章)


    嬴政發動了突襲。有道是先下手為強,過去攻打別國之前要找個借口, 得弄的好像占理似得。


    但那不是為了‘不能師出無名’, 而是為了忽悠天下百姓, 無論是本國的還是敵國的,都得忽悠。現在可不需要了。那有什麽天下悠悠眾口, 直接開幹就行了。


    扶蘇飛跑回來,大叫:“父親!您倒是等我回來啊!”


    嬴政蹲在小樓的二樓,不急不緩, 穩準狠的扣動扳機。


    掃了兒子一眼, 舉著弩沉聲問:“你回來幹什麽, 你應該從背後偷襲他們。劉弗陵跟你密談何事?”


    呂雉抓起一隻長矛,橫著丟給他。


    扶蘇蹲在準備好的埋伏地點, 心說我都懵了!事發的太突然了!


    準備發起進攻時倒是告訴我一聲啊。一箭飛過來, 好家夥, 多虧是戳在劉弗陵身上, 我還以為父親因為我密會劉弗陵,起了什麽疑心呢, 嚇死我了。


    “劉弗陵跟我說他找了個法子, 試試能不能離開這裏。”


    嬴政冷笑:“他想去投胎?當個農夫,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終年勞苦, 還要被拉到戰場上送命?還是想當個仕宦子,將來因為族人一時不慎,全家抄斬?還是想當個美人進宮去?嗬嗬。”


    呂雉笑了起來, 人間就是這麽苦,他還沒說全呢,民間的生活比他知道的還苦,賦稅多,女人生孩子又危險,僥幸進了後宮也有可能被弄死。過去家裏有錢能讀書,還知道些道理,如果生在赤貧的人家,連土地都沒有,那就更慘了。天下大治國泰民安的日子也不過幾十年,萬一死的不夠快,又要遇到戰亂。到時候成了老頭老太太,連逃難的力氣都沒有。


    蹲在嬴政身邊的劉盈微微紅了眼圈,默默的給他遞箭。


    他不想去投胎,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麽。如果又有一個不慈愛的父親,不溫柔的母親,那多痛苦啊。


    嬴政在安排任務時,懷疑劉盈不能在地上對坑裏的人下死手狠戳,就讓他留在這裏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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