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高祖一起謀反。”


    “隻要謀反?”


    “對,閻君說人太少了怕高祖不肯下定決心,啊”劉弗陵捂住嘴,心說完蛋了,泄露機密,我也要去陰山背後和大哥作伴去了。


    劉徹再次確定:“閻君很想讓我們謀反?”


    “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你傻麽!!”劉徹氣的敲他的頭:“韓信,英布,劉興居、劉長七國之亂、梁王劉武、劉安,上官桀的事你都忘了?”知道他要謀反但還沒動手時最難辦,動手吧,不占理,不動手吧,還總得提心吊膽的等著,真正謀反了才簡單。


    劉弗陵這才反應過來,他最近這些年活的單純又快樂,早就把當皇帝的陰謀忘掉了。憑著自己的頭腦,不需要思考都能應付差事,剩下就是抽空玩啊!


    劉恒輕輕的咳了一聲:“徹兒。”


    “祖父,您說。”


    劉恒歎了口氣:“我要回去了。我本來隻想盡一盡孝道,看來…看來高祖不需要我。”


    文帝權衡了母親妻子/父親的分量之後,昧著良心表示父親不需要我,我要回去找媽媽和老婆。薄姬和竇漪房拆開來,每一個都比高祖更重要,更何況是兩人抱在一起上天平。


    在皇帝掌握權力時,父子之情特別情深,一旦皇帝沒有了權力,也就沒有了威嚴和高貴肅穆,也就沒有多少感情了。


    誰不懂呢?


    劉恒就這麽名正言順的臨陣脫逃,反正現在也不是生死攸關的時候,溜溜達達的騎著小馬回去,在屏障外翻身下馬,拍了拍馬脖子:“你們這些小機靈鬼呦,走吧走吧。”


    小馬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劉恒倒是毫不遲疑的回到屏障裏,隨手扯出符咒往外一扔,把脫下來的衣服疊好了,藏在劉邦藏東西的地方。


    這些衣服是薄姬和竇漪房做的,他親自送過來的,他當然知道放在哪裏。


    …


    閻君殿中,擺上了酒宴,閻君坐在劉邦對麵,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麽會請他喝酒。


    遠程關注這裏的閻君們也在思考這件事,劉邦說的每句話都不過分,都沒有進攻性,都很親熱可稱得上一見如故,咱們計劃了這麽久的‘讓皇帝們謀反’計劃怎麽就被他毀了?這老流氓幹了什麽?韓信當年就是這麽被蕭何和他聯手坑死的吧?


    劉邦發現了,對麵這個閻君在自己麵前無法應付,甚至沒有還手之力。他喝了三杯酒,把酒杯一扣,開始訴苦。說自己住的有多慘,有多苦,老婆跑了,兒子不孝順,當了一百多年的光棍……


    極盡煽情之能勢,閻君雖然明白這都是他自己作的,卻也覺得他很苦。


    其他閻君們再看直播,一個個皺著眉頭,看著過去挺機靈的小夥伴就這樣被他騙了。


    “怎麽回事呢?他挺聰明的,怎麽會信了劉邦的話?”


    “這還不簡單,咱們計劃的是劉邦衝來謀反,誰能想到他訴苦呢。”


    嗑瓜子的閻君加速嗑瓜子:“怕是不妙啊。”


    揪頭發的閻君仍覺得壓力大,拿了小鑷子拔臂毛,疼的一抖一抖:“說實話,我也心軟了…怎麽會心軟呢…”


    抱著貓的閻君歎息:“沒法子,咱們都是這樣的人。仁義道德的人,哪裏鬥得過他。”


    白發閻君氣的拍桌子:“入選閻君的標準是什麽,你們都忘了?鐵麵無私,正直公平,愛民如子!誰叫你們憐貧惜弱了?誰要你們心軟了?陰間隻有因果和法律,哪有可憐與可恨?妻子兒女應該圍繞著男子身邊嗎?孤單的人可憐,這是人間的標準,當了這些年閻君,還沒忘了人間的三綱五常嗎?你們現在雖然不能升官,總不該墮落的像個山野村夫一樣。”


    閻君們趕緊解釋:“愚弟明白,隻是覺得那鎮子裏活的的確苦。”


    “愚弟不是憐惜劉邦,隻是想所有皇帝,無論賢愚都是一個待遇”


    白發閻君冷漠的打斷他們:“一個職業就都是一個待遇,有何不可?


    皇帝如果能一生無有私心,處處公正嚴明,不搞冤獄,山陵崩之時便是平地登仙之日。


    他們活著的時候吃也吃了,睡也睡了,憑著個人好惡賞罰,憋屈嗎?


    他們的妻兒如何對待他們,那是生前的所做的事承負下來。咱們這些閻君,要著‘君’‘父’欺壓人麽?”


    閻君們把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


    …


    劉邦正在和閻君談自己的要求:“我也知道你們不容易,都是同行,誰不知道誰啊。我要的也不多,也不用給我侍女健仆,讓我能有一年四季的變化,早晚能有太陽月亮,能耕種,隔三差五去趕集就行。這和我年輕時活的差不多。我要求不高吧?”


    閻君很遲疑的點頭:“的確不高,但是……你就不想取我而代之麽?”


    劉邦心底暗暗冷笑,心說就知道你們打算弄死老子!


    “您開什麽玩笑呢,天子都是受命於天,我有再大的本事,敢和天鬥麽?咱們都是天子,嘿,都是……這話我說著都新鮮。怎麽著,這樣苛待我?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要的也不多,你至於麽?”


    閻君的腦殼好痛:你剛出來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騙子。


    可是這騙子抓住了兩個重點,第一,人間天子來到地府之後,理論上來說是閻君的臣民,實際上卻兩邊占便宜。鬼在地府不需要戶籍和官憑路引,可以來去自由,鬥毆也不犯法,有人崇拜跟隨也不犯法,非得是自立為鬼王了才能收拾。而皇帝們又能依據人間的忠孝擁有一批結實的擁躉。


    第二,隻要他們不涉及攻打閻君這個底線,在地府搞了什麽事,閻君都拿他們沒辦法,因為地府隻有鬼吏們有行為準則,對其他人變成鬼之後的行為界限還沒有法律規定——這部分法律還沒寫出來呢!


    劉邦眯著眼睛笑,他從很多細枝末節發現了閻君在暗暗的推波助瀾,俗話說得好,敵人希望我做的事,那就是坑我的事,我做了會讓敵人氣的跳腳又無可奈何的事,就是正確的事!


    他就果斷的在進城之後正式調整了策略,一通雲山霧罩的忽悠,硬是說的閻君擺下酒肴好好商談。


    白發閻君給出了最高指示:隻要他們願意稱臣,一年四季、日夜變化、耕種和集市都能有。


    閻君正要傳達這份指示,忽然一支羽箭飛來,穿過他的肩膀,把他釘在椅子上。


    劉邦拍桌子:“我日!”他們得逞了!


    這一定是劉徹,不是開國之君就是不行!瞎他媽的激動!


    閻君的肩膀疼歸疼,心裏卻很高興。


    好了好了,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成功了。


    劉徹手挽長弓,騎在馬上直闖過兩道門,並不下馬,張揚肆意的騎馬進了殿內。武帝一挽韁繩,馬立刻停住,他沒看氣急敗壞的祖宗,也沒看旁邊戰戰兢兢舉著旗號的兒子,厲聲道:“劉據呢?那不孝子!和他要地圖不肯給,要玉符也不肯給,養他何用!去把那逆子搜出來打死!”


    閻君正抓著羽箭,費力的往外拔,一聞此言頓時冷笑:“你懂什麽,他是個好兒子,就是傻了點,運氣也不好,碰到劉邦這種祖先。”


    劉徹心中長出一口氣,心說我就知道是高祖從中使壞,和猜的一樣,反問道:“他是我兒子還是你兒子,衛子夫與劉據這兩個逆賊按律該誅。”


    閻君好氣哦,對麵這祖孫倆氣人,自己被串在箭上就是拔不下來也很氣人:“你還是人嗎!死鴨子肉爛嘴不爛!劉據可以是我兒子!我還能納衛子夫做妾呢!氣死你這個,你這個壞人!”


    劉徹真的怒了。他是想拯救一下傻了吧唧的兒子,以便父子、夫妻能重歸於好,也順便讓自己痛快一番,可沒想讓衛子夫跟別人!


    翻身下馬,拔劍:“帝鎮裏的皇帝,砍了頭也不會死,不知道閻君是不是也有一樣的本事。”


    閻君這職位對道德的要求比較高,他們雖然有點壞主意,但是忽悠不過了劉邦,罵不過劉徹。現在不知道該怎麽吵,隻好對他吐口水:“呸!呸呸呸!”


    虎賁軍正在此時趕到。


    青色虎頭人暗叫不好,怎麽是武帝,這叫我如何是好?


    他隻得拿出寶弓,搭上一隻箭,瞄著劉徹手中的劍——


    陰間的箭無聲無息,劉徹隻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撞在自己手上,像是大錘子,震的手腕一酸,寶劍應聲落地。他怒極,回頭去看,這隻軍隊烏壓壓幾千人,脖子以下是鬼卒的模樣,腦袋卻是栩栩如生的虎頭。“衛青!你是衛青!”


    身材好,氣質又與眾不同的衛青即便換上虎頭,在一群虎頭人中也是最鮮明出眾,最儒雅沉穩,最明亮大氣的一個虎頭人,也被舊主立刻就認出來了。


    通過身材比例來認人非常可靠。


    第39章 衛青+可以


    衛青心中一陣絞痛。生前,從騎奴, 被陛下一路提拔到大司馬大將軍的位置上, 闔家封侯, 又娶了公主,這是何等的恩寵。


    在陛下多疑的一生中, 他從未懷疑衛青,這份恩德,粉身碎骨不足以報答。到了死後, 我怕他認出我來會讓我左右為難, 就給閻君出主意做麵具, 真是小人行徑。


    可是陛下還是認出我了,即使頂著虎頭, 換掉了漢朝的官服、鎧甲, 還是被認出來了。這樣的君臣之情……我卻隻能辜負陛下, 畢竟閻君對我給予厚望, 我還要等著平陽公主回來。


    衛青默默的質疑自己的人品,質疑了一會, 假裝沒聽見劉徹驚喜的聲音, 又假裝沒看到他閃亮的眼神, 弱弱的問:“陛下, 咳, 武帝,你要奪取閻君的位置麽?”


    劉徹滿頭淩亂的頭發都快要變成問號了。


    看了看愧對自己的衛青,又看著還被箭串在肩膀上, 釘在凳子上的閻君,咋地我都給他一箭了還不夠?非得我親口承認?你們至於嗎?


    就不會弄點巫蠱之類莫須有的罪名,把需要重判的皇帝處理了?誣告不會嗎?


    江充那樣的人才沒到地府來麽?閻君是宋襄公嗎?


    他高聲道:“是啊,朕要起義!這是家傳的手藝!”


    劉邦跺腳:“我去你媽的!”


    誰家傳的手藝是謀反啊!


    閻君對衛青說:“可以了可以了!過來個人把我拔出來!”


    之前所有的都不行,背地裏喊著要造反不行,做了假的製服和出入禁地的符咒也不行,打出來的旗號也不行,‘大漢天子在此,舊臣速速來歸,應者富貴萬年’這種旗號還不夠,收攏舊部是合法的。你得擺明了要和閻君開戰,要麽是直接攻打城門,要麽是寫上‘閻君輪流坐,今年到我家’。現在劉徹做的事,足以把閻君們之前幹的‘非法拘禁’給遮掩過去。


    衛青這才看到閻君被箭釘在椅子上,剛剛他還以為閻君鎮定自若的坐著,等著劉徹過來以下犯上呢。十分慚愧,被武帝陛下叫了一聲,眼中就看不見別人,多虧現在不是兩軍交戰。


    劉邦在旁邊懵逼了半天,終於氣的跳腳大罵:“勞資馬上就要成功了,什麽東西都能要下來!打不打得過心裏沒點數嗎?打又打不過,你他媽的腦子裏灌得都是什麽東西!勞資就怕你不能隨機應變,讓你在城外呆著,你他媽的”


    劉徹冷笑一聲,心說朕和你的目的本來就不一樣。你想要永遠留在這裏,讓自己活好一點。朕卻有兩件事要做,第一,替劉據昭雪冤枉,免得他天天在背後罵朕。當年他活著的時候……如果不是許多小人作祟,朕怎麽會懷疑他呢。第一次都沒有懷疑他,是所有人都說太子謀反,我派使者去看,使者也這麽說,我才信了……反正朕沒有錯,據兒也的確可憐。衛子夫自身難保,又怎麽能保護兒子。


    第二,朕不願意留在地府,不用保全自身!朕就要痛快一把,讓閻君給朕一個幹脆的結果,是投胎去人間繼續興風作浪,還是……幹脆殺了朕?來啊!一個人呆在地府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如幹脆死了。


    劉徹自認自己不是君子,哪有皇帝是君子的,但是他有自己的風骨和傲慢,不想當幾百年囚徒。


    哪怕轉世投胎去不能當天子,他相信憑自己的實力,無論投胎成什麽人都能過得很好。


    劉邦都快氣瘋了,他那樣精心打算,連打出來的旗號都仔細斟酌,一旦兵敗被擒也可以強行解釋成沒有謀反,本來一切都很好,居然被劉徹毀了。


    難道這小子是閻君派來的臥底?不能啊。


    衛青有些心不在焉,連忙吩咐道:“拿下。”


    他快步走過來,避開劉徹不敢看他。


    削斷了箭的一端,拔出來:“陛下恕罪,臣來遲了。”


    劉徹心說:你這話本該對我說,我才是你的陛下。


    但他已經心灰意冷,認出了衛青也不想再追問什麽。


    當年衛子夫感到不安時,朕還叫衛青去安慰她,告訴她劉據是守成之君,讓她不要擔心害怕,結果她的預感是對的。衛青看到我時還能有些愧疚,這就很好,不能再問,問清楚了誰都尷尬。


    閻君愉快的拍了拍傷口:“沒事,我以前受的苦比這嚴重多了。衛青是吧?你來的正好,要是再晚一點,他們還沒謀反。”


    劉邦已經被壓在地上了,氣的一口老血差點嘔出來:“我沒有謀反!我是來談事的。”


    閻君強行:“漢朝的皇帝是一起算的,他代表你們謀反就行了。”他隨手拔出小刀,在酒杯裏點了兩下,又虛劃了一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胳膊上的箭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


    衛青上前半步,輕聲說:“陛下”


    “我知道。”閻君伸手解自己的衣裳,解不開,旁邊的侍從連忙上前去幫他解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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