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步就是五十米,這樣的大路是當年皇帝專用的馳道。


    閻君們沒什麽概念的答應了:“行啊。”


    “這樣夠嗎?”


    “應該夠了,鬼可以互相穿過。”


    “哦對。”


    “在天上看應該很好看。”


    隻有一個人問了最專業的問題:“要多少錢?”


    “不知道。我不知道地府給服役的人多少錢,還有修路期間需要消耗什麽,鬼不需要一日三餐,比人間便宜的多。”


    “得派人去監工吧?你推薦一個人。”


    始皇微微沉默:“扶蘇和蒙恬都曾監工修造馳道,我舉薦蒙恬。”


    蒙恬就在旁邊頂著麵具不吭聲,他以前不知道始皇的下落,默默的心疼秦國。


    知道陛下的下落後,又被閻君們警告,不可以和他相認!一旦相認,你罷職,他就得回帝鎮裏繼續當鎮長去。


    手握重兵的都尉決不能和感情甚篤的舊主相認,一旦相認再相談甚歡,一起去喝酒,閻君們要寢食不安。這不是多疑,像祖龍這樣的人,又和蒙恬關係那樣好,君臣相得,他們相認就等於祖龍得到了強大的軍隊,萬一蒙恬願意為他冒險一搏呢?校尉隻聽從都尉的命令,鬼卒們隻聽從校尉的命令,一旦蒙恬倒戈,閻君城又要被攻破一次。


    這不是杞人憂天,當年天子鎮裏,商周兩朝天子本來過得挺好,陪葬的奴隸給他們蓋完房子才被收走,還留有牛馬和貓狗,也沒有出入禁製,讓他們在陰間闔家團圓,做富家翁。


    但他們不安其分,剛開始答應的好好的,等到發現自己的謀臣猛將都在閻君這裏當差,又發現閻君沒有什麽提防,就果斷的勾結自己的舊部,這些舊臣也果斷的背叛了新的陛下,非常忠誠的裏應外合發動戰爭。


    不僅攻破了城池,還打到閻君殿前,幾乎就要成功。幸好閻君們本身頗有修行,最強的是金仙,最差的也是散仙,對天子們實施了降維打擊,祭起法寶,這才保住了地府沒有易主。在那之後,天子們又想方設法的發動了一次偷襲……最終結果是始皇還沒下來,閻君們就決定要對他嚴防死守!皇帝啊,廢除分封製改為郡縣製的皇帝,那可比過去的天子更厲害。


    閻君們回憶了一會過去,默默的有點悲傷,好說好道的他們根本不聽啊,非得直接把人軟禁起來才能好好說事:“要修什麽質量的路呢?用木石鋪地麽?”


    嬴政雖然沒去過修路現場,但他看過一大堆匯報資料:“用黃土烹熟,夯實。人間可用百年,陰間應該是永遠不會壞。”


    “為什麽要煮土?”


    “永遠不再長草,草根會破壞道路。”


    也不必讓鬼們來服勞役,直接讓兵營裏那些因為太平無事而閑的沒事幹的鬼卒們出來修路。


    順便請墨翟出來研究一下,如何能讓夯土這個費力的工作變得簡單。


    墨翟當場出了設計圖,並且熱情四射的投入這個工程——他也是閑得無聊。天天在山裏頭和諸子百家聊天吵架,除此之外就是研究機關術,他現在居住的房子被他改造的,隨便碰一下就能彈出小驚喜,去做客的人都揣著手,小心翼翼的觀察四周。現在終於有了用武之處!


    他之前建議閻君做一些守城器械擱在城牆上,以備不時之需,閻君不聽。


    扶蘇和劉盈剛剛殺了第一隻豬,吃了超好吃的水煮肉蘸料。把最好吃的豬後頸肉和小裏脊肉裝在籃子裏,再加上香噴噴的調料油,打算去閻君城。這太好吃了,必須給父母送一些。出鎮子往前走了不遠,就看到許多人,一架高大而奇怪的機械,還有半截寬闊平坦近乎滑溜溜的大路。


    這些東西在人間能令人嘖嘖稱奇,在地府更是奇景。


    劉盈:“哇!這一定是陛下指揮有方!”


    扶蘇也認同這觀點,癡癡的看了一會,修路是多麽熟悉的事啊:“嗯,我們走吧。”


    劉盈拽住他,好奇的眨巴著眼睛:“我再看一會。以前沒見過修路。那種東西叫什麽?”修路要用的機關車嗎?沒有紋飾,隻是粗大的被捆紮好的竹杆,卻很漂亮。


    扶蘇仔細觀察了一會,看到這輛看起來像是小樓而不像車的東西在緩慢的移動,目光透過橫豎交錯的竹杆和車輪,能看到一塊用來打夯的石頭不斷敲擊在地麵上。


    看劉盈滿臉興奮,帶著對未知的好奇,勉強解釋:“人間沒有這東西,看功用是代替人力打夯,把黃土夯實。”


    一位都尉和一位赤足老農站在十幾米高的機械上,指手畫腳的爭論著什麽,爭論的臉紅脖子粗。


    老農單手一扶機械的圍欄,飄然落在地上:“拎著籃子那倆小夥,對叫你倆呢,過來。”


    扶蘇有些疑惑,左右看了看,不見有別人,而這老農正指著我們。他揚聲問:“喊我們有何事?”


    地府可不講究尊老愛幼,因為實在是沒法分辨對方的老幼。按照死的年份算長幼嗎?後死的萬一是活得長呢?按照生前的壽命算長幼嗎?二十歲早逝的年輕人卻比百歲老人早死了二百多年。


    老農正是墨翟,他也不問這二人是誰:“二位在路上走一走,感覺一下如何,給我們一些建議。”


    蒙都尉有些生氣,扶著欄杆居高臨下的看著,冷著臉沉聲道:“你說的那些話沒來由!我自有主張。”


    墨翟的脾氣比較好:“雖然不是偷工減料,可是能做的更好。”


    蒙都尉:“因為這件事是我做主!現在要的是能通行的道路,要盡快。”閻君說人間快要亂起來了,趁現在還算清淨無事,可以移動鬼門,把要修路的部分空置出來動工,等到人間大亂又要忙起來,所有的鬼門都得打開,還修什麽路!還哪有人能修路?所有鬼卒都要開始工作!


    扶蘇和劉盈上了路,這路麵比他們記憶中人間的道路更為光滑,用黃土製造出了磚石的光潔。


    來來回回的走了兩趟,都覺得舒服啊!太舒服了!


    “二位在爭什麽?”


    墨翟看他們好像很聰明的樣子,就如實說道:“我要求所有的路直接修造出這種質地的成果,他不願意,非要盡快修繕完成,以免發生不測。”


    扶蘇觀察了一會:“我看那巨大的機械十分精妙,可以把土地夯的平整,何不多製作幾架,以便幾條路同時動工?”


    墨翟歎了口氣:“這樣的機械隻有我能做出來,做一架要用幾個月。以前我有學生幫忙,現在他們都走了。”我那幾百門生若在,早就做出來十幾架一起開工了。


    劉盈狂拽他衣袖,滿臉的暗示和詢問。


    扶蘇沉吟刹那:“先生莫非是墨子?”


    “是我。”


    扶蘇對劉盈點了點頭。


    劉盈:“哇!我可以當您的學生嗎?我可以幫您幹點活。”


    扶蘇說:“墨子,阿盈可以幫上忙,他生前雖然四體不勤,到地府之後會蓋房子,會幹活。”他沒有改投墨子門下的意願。雖然當年秦國任用了很多墨家門人作官,但是很明顯,思想上有衝突。


    墨翟答應他來學工匠的手藝,並且收下一塊小裏脊肉作為束脩。


    扶蘇和劉盈還要先處理劉邦的問題,一氣趕到秦呂宅中,見了呂後,把劉邦抓住了法律漏洞要跑出來的事情說了,又說這豬肉隻要水煮然後蘸料就很好吃。


    呂雉掏出小手帕來擦了擦劍:“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麽?”


    劉盈訕訕的撓撓下巴:“您生氣嗎?我思慮不周,讓他有機會跑出來。扶蘇要效法城門立木…”


    呂雉淡然道:“你以為一個帝鎮,圈的住他?扶蘇,你現在管理帝鎮,要的是太平無事。他大可以以此要挾你。他是為了自由快活才鬧起來,讓帝鎮中人可以自由出入,別提這事,但凡當皇帝的都覺得自己是天縱英才,從不知道感恩。”


    一提到這事兒,沒當過皇帝卻天天看熱鬧的扶蘇就有了話題:“劉徹的皇後在鎮外賣祭品,他們把劉邦的祭品都拿去賣了,劉恒劉徹祖孫三代分了好處,半點都不給劉邦。我現在懷疑劉邦要追查祭品能賣多少錢。”


    “哈哈哈哈,劉恒和他父親不熟。哈哈哈哈”呂雉眯著眼睛靠在桌上,為了劉邦被子孫搜刮的幸福生活感到高興:“你瞧,這就是閻君的不周全之處。隻要他們舍得,皇後可以宣布離開,再也不進入帝鎮。逍遙快活的住在鎮外,而皇帝隻要每個月回去點卯一次就行了。甭提這些了,劉箕子和王嬿修煉的法門有用嗎?那法門既不能強身健體,又不能讓人飛騰,隻有一點用處。”


    扶蘇的表情嚴峻,飛快的站起身:“我去把肉煮上。”他出去之後,自覺主動的關上門。


    劉盈紅著臉說:“特別有用!您知道他們過了多久才出屋嗎?足足有七天!兩人的氣色都變好了呢。又恩愛又快活,什麽都好。”


    呂雉沉思了一會:“唉,真是可惜。這是閑人的遊戲,不適合我。”


    劉盈嘰嘰咕咕的八卦了一大堆,從沒想到兩個小孩也這麽好色一直說到劉啟非常嫉妒。


    呂雉心不在焉的聽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扶蘇把肉煮好之後,她嚐了一片,拿出來兩個精致的金盤子,兩個小碟。裝了兩個食盒,換了一件衣服:“你倆回去吧,我去給你爹送飯去。”


    劉盈聽著這話覺得覆蓋了某些不良的記憶,扶蘇卻覺得很奇妙。


    回到修路的隊伍那兒,劉盈就不走了,跟著墨子去進修。在他所知道的曆史上,有兩位木匠最著名,一位是魯班,一位就是墨翟。


    回到鎮子裏,劉莊迎麵就問:“鎮長,劉炟跑出去了嗎?”


    “嗯?沒有啊。”


    “奇怪,這小子躲到哪兒去了,怎麽找都找不到。”


    劉莊是個很實在的人,麻袋上掛了別動的牌子,他以為是別的皇帝擱在那兒的東西,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也不肯亂碰亂看。


    亂動別人的東西是不對的!


    扶蘇不管他們的事,回去拿了一個笸籮,開始收拾東西,陳年的糧食,烙好之後又懶得吃的餅,煮失敗的肉丸子……所有不愛吃又舍不得扔的東西劃拉成一個笸籮,都端到豬圈哪裏去。


    鎮子裏大部分的皇帝皇後都在做同樣的事。


    為了追尋意料之外的美味,為了新鮮爽口的味覺,他們正在耐心的等待,小心的培育。


    人們總能為了一點美食,不惜辛勤勞作,也真是因為辛勤勞作所投入的感情和期待,讓美味更珍貴,也更有靈魂。


    僅存的瘦一點的豬眼前堆了一座有葷有素的食物山,大約有兩米高。


    豬都震驚了!這是怎麽回事?


    幾十年沒被好好喂養過,難道他們突然發現我可愛?


    突然害怕失去我?


    竇漪房挽著兒子的手,非常慈愛:“多好吃啊!多吃一點,長胖一些更好吃。”


    劉徹拎過來兩條煙熏魚,隨手往豬圈裏一扔:“哪來這麽多東西?不會撐死吧?”


    眾人圍著這裏展開探討,大部分皇帝連五穀都不分,更別提畜牧業。


    劉邦溜達過來,歎了口氣:“你們啊,唉,真是令人失望。”他本想發表一下高談闊論,給他們指點迷津,奈何自己也不會。


    劉恒從鎮外回來,一副非常生氣的樣子,氣的臉都青了。


    劉啟有點擔心:“您怎麽了?”


    文帝劉恒怒衝衝的告訴他們:“我去找了懂行的人請教,他們告訴我,豬馬牛羊,雞鴨鵝都會自己找吃的!”他去找了農民們聊天。


    其他皇帝紛紛表示不信。“怎麽可能呀,馬都吃豆子的。”


    “對啊,每年都要給他們準備牧草。”劉驁對於自己撥錢的項目能記住。


    劉徹懂得更多一點:“唔,你們忘了馬放南山麽?豬也能吃草?”


    “不是!”劉恒攥著欄杆:“唉,當初如果把它散養,就會自己在鎮子裏找吃的,興許能吃點祭祀的小魚小蝦。”本來可以啥都不管,反正豬也跑不出去。現在卻得把飲食給它準備好,這畜生真是好排場,皇帝給他打水,皇帝給他添飼料。


    扶蘇否定了這個建議:“那不成,他們會到處亂跑,偷吃莊稼和果子,如果門沒鎖還會跑進去。到時候投鼠忌器就成了投豬忌器。”他以前住在軍帳裏,如果帳外的馬沒拴好,就會偷偷溜進來找主人玩……被馬舔醒的感覺不好。


    …


    呂雉去送飯,先給嬴政送了一盒,把事情簡單的說了說,又說了自己的計劃。


    嬴政:“可以!很可行。你要小心。”


    “夫君放心,我自有分寸。”


    呂雉捧著另一盒肉直奔閻君殿,到了閻君們麵前:“所得珍饈不敢專美,特來奉與君上。這是我家扶蘇養的豚,我家劉盈熬製的蘸料。”


    “給她拿個座兒!”


    “好!啊!”


    “拿進去放好,一會一起喝一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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