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才看到第三章 就耐不住情緒了,拍桌子:“班昭,你寫的這什麽狗屁東西?”


    哇,我姐姐要是嫁人之後變成這樣,我必然把她搶回來,繼續在家耀武揚威才好。


    班昭一怔:“我寫的不對麽?現在的婦人跋扈驕縱,對公婆不恭敬,對丈夫不柔順,對叔妹(小叔子小姑子)不親切。我寫禮教導女子,我生前,很多人爭相抄錄這本書,教育自己的女兒不要讓家族蒙羞。”


    判官打斷她:“卑下不是禮。你寫的女人出嫁之後要討好所有人,連做婆婆的女人應該疼愛兒媳婦都沒寫。啊氣死我了!!”


    他揪著頭發思考了一會,硬是找不出有什麽辦法能罰她,這個女人平生沒幹過什麽壞事,就是這本書寫的太惡心人。


    嬴政正在等著閻君審核這次的審判,從桌子下摸出來一個餐盒,盒子裏和有四碟水果、四把銀質小簽子,他拿了一碟切好的甜甜脆脆的桃子,拿了已一隻簽子。又從桌子下麵掏出來一個盒子,盒子裏是劉盈做的小模型,放在桌子上愉快的擺弄了一會。


    隔壁的判官衝進來:“仁兄,來幫我看個人,她本人沒什麽錯處,但她寫的文章在世上廣為流傳,我很討厭她寫的東西。”


    嬴政不喜歡幫人會審,但是聽到後麵這一句就來了精神。唔?廣為流傳?


    他知道每一種在人間廣為流傳的文章都有不尋常之處,如果隻是文辭華美,也就是讓後世的學子背一背,如果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立場,那就是要創立學派啊。諸子百家也創立了學派,對後世影響很深遠,誰規定隻有春秋戰國時期才能出諸子呢?立刻放下叉子:“好啊。”


    過去看了一下,同樣覺得這東西有隱患,甚至比儒家的隱患更大,很多時候當家主事的都是太後或主母。舉個例子,如果沒有呂雉,漢朝也能被大臣傾覆二世而亡(那多好!),如果沒有鄧綏,朝政就完全由大臣掌控,將來幹脆果斷一篡權,多好。


    之前《列女傳》流傳到地府時,寫的是母儀、賢明、仁智、貞順、節義、辯通、孽嬖傳,這樣的書就很好,寫出來讓人學習分辨各種不同的女人。


    判官問:“是不是不好?我就覺得不好,我姐姐不會學這破玩意,萬一她嫁人之後丈夫這樣要求她,那也不行。”


    班昭耐住性子問他:“判官不希望自己的姐姐婚後和睦融洽麽?”


    判官怒衝衝的又拍桌子:“我姐姐不能委曲求全!大不了就換一個丈夫!這些的什麽玩意,‘《禮》,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故曰:夫者,天也。’放什麽屁?上古時期聖人都鼓勵寡婦再嫁,令陰陽得配,鰥寡不可以孤獨。什麽玩意就天啊,投胎這事兒全憑運氣,一個魂兒上輩子是女人這輩子變成男人,就變成天了?你們這幫人也好意思說敬天?幾千萬個天?嗯?”


    班昭:“我那是比喻。”你這就是胡攪蠻纏。


    嬴政煩了,冷冷的看了二人一眼,立刻給二人降溫閉嘴。


    他對人的要求很簡單:忠誠有才幹,自強不息,守法繳稅,多為朕的國家做貢獻。不論男女都是這麽簡單要求,幹活去。什麽?丈夫是天?朕才是唯一的天!女人不能被圈成廢物,男人出門打仗或是戰死了,她們得幹男人在家幹的活。婦女除了不能上陣打仗和不能當官之外,剩下沒什麽區別。男人出去打仗,經營家業、教育兒女都是女人的工作,這書寫的很不對,這樣的女人不能擔事。


    看那婦容婦德就知道,這書是寫給後妃和貴族婦女的,那些沒有仆役、需要自己下地種田、自己劈柴的婦女根本不在受眾群之內。


    班昭也從來沒見過鄉村貧婦,她從沒親眼見過民間疾苦。


    他明示:“閻君之前有過命令,諸子百家因為門人廣布天下,影響甚廣,不能去投胎。要以後世的影響徹底消亡來判定。”


    判官一拍大腿:“好好好,把她扔到諸子百家的山裏,看他們怎麽嘲諷她。”


    嬴政麵無表情的走了,諸子百家倒未必會嘲諷她,孔丘的母親到死也不告訴孔丘他的父親是誰,結果孔丘為了讓自己有貴族血統,把他母親和父親合葬了,孔子的門徒對妻兒都很淡泊。孟子雖然很順從母親,可是回家看妻子箕坐(伸直兩腿坐在地上)都要休妻。至於莊子,他雖然在老婆去世之後敲著盆唱歌,但那是以歌當哭,和惠子也說了自己很難過,還好一點。


    判決送到閻君那裏,閻君隻好看一看《女戒》都寫了些啥。乍一看好像是為了家庭和睦,但是……


    “傻麽?討好別人,別人就一定會對你好?”


    “阿哈,如果人人都互相愛,世界上就沒有爭鬥,把這個女人給墨子送過去。”兼愛非攻嘛。


    “說的還挺有道理的,嗬嗬了,一家人過日子什麽時候講過道理。”


    “您這話就好像是對家裏那位有什麽不滿?”


    “你不要汙蔑我,我從來不和他講道理,他說的都對,家裏的事都由他做主。我從來不管家裏的事,怎麽能抽冷子跑回去指手畫腳?”


    “二位都是須眉丈夫,你這樣退讓不合適吧?”


    “你又沒和男人成婚你懂什麽?”


    “咦?”


    “哈?”


    “嘎…說的好有道理。”


    “我還得有經驗才能說??”


    “喵喵喵?”連貓貓都發出了疑問。


    “住口。她還不夠格進畫中山,嗯…影響的確不小…就讓她留在地府自謀生路。”


    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自謀生路的意思就是不能去投胎,但是,不給分房子和地,晚上睡哪兒白天吃啥的問題自行解決。地府裏總在招工,隻要願意幹活就不會衣食無著。


    完全靠老婆養吃軟貓糧的獅子貓說:“把她貶到邊城去。。(怕老婆的)那位閻君的城裏。給你們摸爪爪。”我的閻君才是天,是做主的人,我隻會撓人。


    閻君們從來不收受賄賂,但是……這可是貓爪爪。仔細考慮一下,地府沒有所謂的邊城,各個城池其實都差不多,主城隻是更大更富裕。


    “說好了是貓爪不是人腳。”


    獅子貓舉起山竹一樣的小胖爪子:“擊掌為誓。”


    擊掌時全都趁機捏住,摸摸,揉揉。嗚嗚嗚終於摸到貓了。


    …


    鄧家兄妹二人並不聚會,鄧綏自慚自己連累了家人,又恨自己選中的劉祜是這種人,十分慚愧,對光武帝也無言以對,幹脆不去跟他們探討經學,聽了呂後的建議。每天坐在家裏磨劍,和帝鎮中的前輩們學劍。氣的連書都不讀了,除了地府的陰律之外,剩下的一律不看。


    像婦好求教過,婦好沒有什麽練武的建議,這位商王後屬於極有天賦又有家傳的人,沒有從零基礎學起的記憶。


    扶蘇劉盈有時候把張嫣拽出來練練射箭,總覺得年年閉關靜修會讓力氣變小。這時候鄧綏就過來跟著學一會,扶蘇也不吝教她。


    畢竟這個女人已經定下來要被舉薦上去。


    春秋時期除了世卿世祿,就是被王公大臣和各地官員舉薦百姓給諸侯,有能耐的也可以自薦或先給自己揚名。到了漢朝時用的察舉製與征辟製,除了家傳的當官之外,就是被舉薦成孝廉或秀才。地府則不同,因為人太多了不好找誰是人才,就開了考試當上判官的途徑,總共三場考試,第一場是賦論,簡述一下自己人生理論和職業目標。第二場是考對《陰律》背的如何,基本上都是填空題。第三場則猛了,直接是給十個案子,看實際操作。


    受閻君欽點的人可以直接進入第三場考試,判官舉薦的人則可以直接二三場連考。當年始皇自薦去當判官,就直接上手判處了十個案子,迅速轉正。


    學習就要敏而好學,不懂就問。


    劉啟和劉徹遊戲般的比劍時,鄧綏也循聲過去,站在旁邊仔細觀察。


    回去之後默默的練習。


    許平君問她:“你這樣努力練武,打算出去當差麽?”當校尉需要有武力基礎。


    鄧綏點了點頭,趁機問:“在鎮長麵前多有不便,能否請宣帝教我?”她自從知道鎮長和惠帝是那種關係之後,就努力在二人麵前避嫌,畢竟這倆人都是男的,都得注意男女大防。


    許平君爽快的答應:“可以呀。”


    劉病已一聽老婆答應了,就隻好教她,她學的倒是認真,又恰逢人間開始逐漸混亂,旅遊變得喪失樂趣。畢竟在太平盛世找美味佳肴、歌舞、華服、看別人賽馬鬥狗才有趣,是在人間遊樂的精華,這些東西都沒有了,不如在地府自己釀酒。


    劉秀和劉莊看她這麽努力練劍,就覺得不太對勁,她這是等著仇人死下來啊。她能有什麽仇人?她的仇人是誰呢……消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出去打聽了一圈,對於人間有什麽大事,陰間略有傳聞,很快就知道了,太後的特別好的哥哥鄧鷙被逼死了。再打聽鄧鷙是誰,最近十幾年死的鬼都對他自知甚詳,劉秀帶著兒子打聽消息,劉莊也會一點,他偶爾會親自見幾個京城附近的農民問一問收成,有時候也會去廷尉親自問問犯人有沒有冤屈。劉秀:“你語氣不對,別這麽居高臨下。”


    從天南海北三教九流的人口中,勾勒出了鄧鷙本人的形象。一個認真謹慎,忠君愛國,還非常愛民親民的官員,儉樸,平易近人,對自己封地上的百姓尤其好。


    有說他壞話的人,也隻能酸溜溜的說他沽名釣譽,說他妹妹霸占權力不放手,說他雖然沒有什麽舉動,但是好像有不臣之心。


    一個月後,劉莊:“我實在沒發現,他哪裏犯了錯該死。”


    劉秀沉吟思考了一會,頗為傷心的說:“連功高蓋主都算不上。”沒有我大哥那樣厲害啊。


    父子二人對視,了然,一切盡在不言中。


    倆人沉默了一會,往外走碰到一個人,隨手攔住問了一句:“請問你認識鄧鷙麽?”


    霍光:“你們要找他麽?”


    劉秀:“哎?不必了。”兩人實在沒想到鄧鷙現在就在地府當差,有些措手不及。


    往回走的時候,看到郭聖通摟著一個女人愉快的購物,那女人看姿態就知道出身平平,相貌隻算是清秀,有些惶恐不安,手裏拎著一籃子東西,顯然都是郭聖通買的。


    劉秀遠遠的看了一會,深深的歎了口氣:“想不到她因為我,對男子失去信心。”這個女人一看就溫順聽話,地府又很盛行男男女女,莫不是郭聖通現在勉勉強強的……納了個妾?


    其實不是很多,但在他用心觀察時隻注意到這些,還把某些單純的友誼給歸類進去了,觀察什麽就覺得什麽人多。專注於找瘦子,就覺得滿街都是竹竿一樣的人,專注於找胖子,就會發現滿大街都是小白胖子和小黑胖子。


    劉莊冷靜的問:“父親,您忘了麽?我們上次親眼目睹宋氏投入郭後懷抱中。郭後現在在收攏太子生母。這人應該也是。這和對男子失去信心有什麽關係?鎮子裏有幾對恩愛夫妻,能叫人有信心。”


    劉秀:“……”不會說話你就滾遠點。


    劉莊又說:“您忘了前些年,鄧氏生前冊立的太子麽?祭文上寫的清楚,是宮人李氏之子。”


    “那太子已經被廢了。”太子之母留著還有什麽用呢?看郭聖通摟著她的腰,嘖,一定有什麽異於常人的關係。唔,看這個女人,除了服侍的細心之外,大概還很會說話,能哄得人開心。


    劉秀表示反對:“這宮人也會被臨幸?”長得普通,身材也很普通,沒有半點媚態。


    劉莊冷靜極了:“您忘了劉祜算是半個昏君麽?這隻是他幸的女人之中,偶然生下兒子的一個。”第一,皇帝喝醉了或是一時興起根本不挑的,第二,昏君的目標就是睡遍後宮,第三,看立太子時她沒有受封品級,廢太子時也沒提到她,這肯定不受寵啊。


    劉秀不太高興,這小子以前沒這麽噎人,準是當了皇帝之後不會跟人說軟乎話:“你很懂啊。”


    劉莊喜歡明德皇後,也不耽誤他和後妃們‘做遊戲’,當然很懂。


    ……


    漢安帝劉祜,十三歲登基,熬到二十七歲親政,親政期間沒幹什麽正經事,三十二歲,在回京的車裏死了。


    “劉祜?來來,跟我們走一趟。”


    韓都尉發現最近的工作量變大了一點,但誰都知道,國家變好不容易,變壞是下雪天在潑了水的冰坡上腳一滑往下出溜那麽簡單。加班就如同滾雪球,隻會越來越多,再看這混亂的朝政,稀裏糊塗的主事人,朝廷中沒有主心骨,新的太後閻氏也不夠聰明。


    兩個鬼差夾著他,片刻不停的飛到帝鎮,把人往地下一擱。


    不巧,今天是趙飛燕跳舞的日子,不隻有舞,還有歌,還有樂器,有酒。


    趙飛燕今天跳的舞別有不同,她穿了一件雜裾的舞服,頭上頂著一隻酒爵,旋轉跳躍,酒杯裏的酒竟然一點都沒灑出來。


    劉邦顯得無聊的都變勤快了,原先王靜煙還能嘮叨嘮叨,自從劉隆那個小崽子到地府之後,她整天專注於養別人家的孩子。他隻好來這裏敲著鼓參與伴奏,誰也想不到,劉邦敲鼓的技藝出人意料的好,簡直是精妙,每一下都在和節奏完全契合。


    韓都尉對於歌舞不感興趣。


    鄧綏也是一樣,她離群索居、獨自一人用寶劍練習砍、刺、挑、抹,看到新送過來一個人,一個男人。立刻攥著劍大步走過去:“劉祜?”


    劉祜剛死,還很迷茫不解,沒有接受自己居然死了這件事。就看到很嚴肅的太後走了過來,他都沒發現她變年輕了一些,隻是震驚:“太後?太後怎麽會在這裏?”


    鄧綏生前,沒當上皇後時從來不暴力,甚至不跟人吵架,隻喜歡一團和氣的散場回去做學問。等到當上皇後之後,仍然是一團和氣,除了倡導後妃多讀書學習之外,就是把美人推薦給皇帝。等到她當上太後之後,殺過一批想要篡位、擁立新君的人,還殺過一些讓自己還政給皇帝的人,當庭就讓把杜根打死。


    現在親自動手也沒什麽可怕的。一劍就砍在劉祜的腿上,寶劍削鐵如泥,切腿如切豆腐。


    這可是呂後和婦好的雙重教導:先砍腿!


    劉祜的大聲慘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趙飛燕尖叫道:“都住手!看我!鄧綏你先別動手!新來的小東西,再亂嚷嚷老娘把你的頭踩進糞坑裏!”


    皇帝們紛紛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他們和平民百姓不同,沒見過糞坑。聽起來就是很惡心啊!


    劉肇又一次震驚了,自己的皇後某次出去會朋友回來之後,就性情大變,開始練武,他還以為她在出門時被人欺負了或者給被打了、被搶劫了,這才好好練武伺機報複,沒想到要砍她自己立的皇帝,這是為什麽啊?


    劉祜大怒:“賤婢竟敢胡言亂啊啊”


    趙合德敏捷的蹦到他的後腦勺上:“我姐姐說話不好使嗎?”她不會跳舞,前仰後合掙紮了半天,站不穩當,最終往前一撲,心說不好。


    鄧綏在她搖晃、揮舞手臂試圖找回平衡時就開始思考,等這位趙婕妤要摔下來時,伸手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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