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把另外兩個凍柿子劈成兩半,給三個小孩和劉盈各半個。


    張嫣慢條斯理的吹著碗裏的凍柿子,等它融化一些:“我知道哥哥的用心,但是,我和他們打又能練出來什麽呢?”


    劉隆含著半個凍柿子,凍的直咳嗽:“咳咳咳咳我很厲害的咳咳”


    劉懿把舌頭貼在凍柿子上,成功的把自己的舌頭也凍上了,吐著舌頭抖摟了一下,半個柿子也跟著抖動。


    張嫣:“哈。”有點可愛。


    扶蘇知道這是他們第一次對戰,這仨小孩被劉秀教的傻乎乎,覺得女人很柔弱,像是張嫣這樣的、看起來同齡的小姑娘更是嬌弱的叫他們不敢下手。他也知道,張嫣的性格柔軟平和,對這樣三個眼看著長起來的小男孩,沒法下手去打。好吧,我知道父親為什麽孩子的第一要求就是順從。


    吃完之後,他開始訓話:“我就知道你們不會聽話。你們都把對方想得太弱小了,以貌取人,還很不聽話。阿嫣,孝惠皇後,跟我習劍三百餘年,閉關靜修數百年,箭法劍術無一不精。”


    仨小孩:“哇!”


    張嫣更想笑了。


    扶蘇又說:“劉隆,劉懿,劉炳,在帝鎮生活了幾十年,習文練武,從無懈怠,現在被陰間的形骸所束縛,若在人間,已經是年富力強獨當一麵的中年人。”


    三小孩瞬間坐直,挺胸抬頭,一副非常驕傲的樣子。


    劉盈趴在他肩膀上:“嘿嘿嘿嘿,你把他們誇一頓,打起來就認真了,莫不是爭鋒?”


    扶蘇靠在樹幹上愉快的笑著,點頭:“或許是吧。”多可愛呀。


    寧靜祥和的生活被突如其來的訪客打斷,已經進入慈愛的老父親狀態的扶蘇遇到了他的老父親。


    多麽可愛的一幕啊,四個小孩在拿著木劍互毆,兩個成年人坐在樹下喝著茶。


    扶蘇看到父親歸來,鎮定的放下茶杯,站起身:“父親。”


    劉盈也趕緊站起來行禮:“父親。”


    四個小孩也停了手:“陛下。”


    多有排麵!整個帝鎮中最有排場的事兒就是這一幕了。


    對門老劉投來了嫉妒的目光。


    秦始皇的心情糟糕透了,沉著臉點點頭:“你們兩個進來說話。”


    扶蘇和劉盈趕緊跟了進去,扶蘇心說:我很難猜到父親為什麽事生氣,因為……他經常生氣。


    劉盈心說:莫非我娘跟他吵架了?莫非是他想納妾被威脅製止了?莫不是工作時發生什麽事,被人訓斥了?不能吧,我娘說如果地府的官員們能出一個榜單,他一定名列第一。


    嬴政萬分氣惱甚至還有點恥辱的坐在主位上,沉聲:“坐!”


    倆人趕緊到席子上正坐,坐姿筆直端正,雙手擱在大腿上。


    嬴政氣惱又難以啟齒的說:“你們,不要嘲笑漢朝有死得早的小皇帝,也不要嘲笑他們被宦官當權。”


    扶蘇不明所以的點點頭:“父親,您放心,我從不嘲笑別人。”也不用我嘲笑,他們自己就要氣死了,我隻要遠遠的看熱鬧就夠不厚道啦。


    劉盈當然嘲笑過他們,現在也一本正經的點頭:“我也沒有。”


    嬴政:╭(╯^╰)╮隻有我嘲笑了行了吧,我不是君子,我背地裏和呂雉嘲笑他們。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扶蘇挪到他麵前去:“父親,您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嬴政:“我回去見了祖先…談起漢朝這些年幼的皇帝…父親提起我們也有一個秦出公。”


    本來在高高興興的嘲笑漢朝的輪換製度‘外戚專權-外戚殺小皇帝-新皇帝殺外戚-新外戚專權’和各種小皇帝被權臣殺掉,我兒子撿了四個養著玩。這兩件事令他愉快,令他想要和祖先分享喜悅。秦獻公幽幽的提起了秦出公。


    扶蘇聽這個名字耳熟,仔細思考了一會,想起來了,九世以前的秦王,兩歲繼位,母親監國,外戚和宦官專權,三歲被殺,接任的便是秦獻公。他學史的時候當然看過這個人,隻是太過遙遠,有沒有任何政績,又不露臉,平時根本想不起來。隻有秦獻公能想起來。“啊。是啊。是的。”


    劉盈毛骨悚然的想了半天,實在是沒想起來這是誰。結合上下文能猜出來是秦王,從諡‘出’能猜出來這王幹得不怎麽樣。然後呢?生卒年和生平簡介呢?我是不是應該把秦王年表都背下來?啊,扶蘇哥哥的家世好複雜,我隻知道最著名的那些,等陛下走了就開始背。


    嬴政又靜靜的坐了一會,把憤怒的情緒勉強壓製下去。秦獻公猛然提起秦出公時,他先是茫然,隨後是震怒和莫大的屈辱,雖然那個小孩和自己沒關係,也沒有留在鎮中。可是在此之前對漢朝的每一句嘲笑,每一次偷笑和譏諷……好像都被無形的牆壁反彈回來,落在了自己身上。傲慢所導致的不謹慎、狂妄無禮的言談總是無可避免,希望扶蘇不要犯同樣愚蠢的錯誤,被他們嘲笑。


    在極端的沉默中,劉盈還是沒想起來秦出公是誰……這考題太冷門了。


    始皇非常不開心的換了一個話題:“我想修聯通整個地府的,阿盈,你設計一下,讓水渠的流向可以有來有去,能通過水渠連通整個大陸。做一個沙盤模型出來,我認為可以一試。”


    劉盈:“啊?我,我盡力試一試。”


    嬴政從袖子裏掏出一卷紙:“這是我空閑時所畫的圖紙,所寫的構想,你拿去作為參考。陰間本來有一條河,可以運用其中。閻君們認為用船載鬼魂來運送比較浪費時間,但鬼魂既然可以裝進小瓶子、小口袋中,也可以一隻小船運送幾千個。”


    劉盈擦著冷汗:“是是。”唉?我本來隻是雕刻木頭打發時間,現在學了機關術……那又怎麽樣!這些東西和規劃治水完全不同啊!還要河流倒流……我最近幹的最接近治水渠的事,一個是在河裏摸魚,另一個是挖了宅地中的水池,好像哪一個都不足以規劃這麽大的事。


    嬴政心中歎息,現在實在是人才凋敝,當年修造鄭國渠的鄭國沒有在地府逗留太久,早已不知所蹤,現在也隻好用劉盈了。在修造水渠的規劃步驟,應該和修路差不多吧?目光又投向了扶蘇:“扶蘇。”


    “父親。”


    “你在《史》上寫了什麽?所有人都在等漢朝滅亡?僅此而已麽?他們沒有奇怪的舉動麽?”


    扶蘇解釋道:“劉邦一切如常,他不想讓篡權的逆賊來到帝鎮時,看到漢朝的皇帝們如喪考妣,他們一開始裝作不在意,裝的時間長了,各自吃喝玩樂。”畢竟西漢的皇帝們有過一次滅國經驗了。


    這解釋很合理,他接受了。“我讓呂雉誘惑他們前去地府當差,有人去了麽?”


    “有。”扶蘇微微一笑:“他們歡呼雀躍,喜從天降一樣跑了去,一個個都想學禦劍之術。”


    嬴政微微一笑,還是有點鬱悶:“好好培養這幾個孩子,將來不要讓他們去投胎,都來工作。”隻要感情在,規矩又能限製住多少?


    曾經試圖用法家思想把大臣們管控住的始皇帝現在轉換了身份,開始暗戳戳的試圖挖倒法之牆。


    二人點頭稱是。劉盈又問:“您不是打算抓住舉薦人才麽?”


    “那太蠢了。”始皇揉了揉手腕,之前盛怒之下路過樹林的時候在樹幹上打了兩拳,樹沒斷,他手腕疼:“這些皇帝大多不知道廉恥和感恩,舉薦也不會成為同黨。況且,當差之後沒有結黨的空隙。”


    他在這裏住了一天,晚上沒有睡覺,而是把兒子抓過來徹夜長談。


    第二天一早正要離開時,劉邦就在圍繞著他宅地的兵馬俑小路之間堵著他。


    嬴政:“…”


    劉邦現在的心情很不好,本來打算逗他,可是昨天發生的事讓他提起警惕:“呦,別跟我裝了,你心裏頭美成什麽樣難道我不知道嗎?”


    嬴政更生氣了,他並非不屑於搭理劉邦,隻是還沒想好該怎麽回答他,以及……這個出其不意的老家夥會突然說出什麽詭異又噎人的話?不在預料之中,壓製不住這個人。分析一下:他說我裝?說我心裏高興……唔,果然很敏銳。


    劉邦看他笑了起來,氣惱又無奈:“我就知道,呂雉透露給他們的必然是一場陰謀。我勸這些小崽子們不要去,結果一個個蹦躂的都很歡實,不聽祖宗的話。我猜的一點都沒錯。”


    昨天來把人拐走了,昨天晚上就趾高氣昂的回來了,我就知道。這幫傻蛋,呂雉說的話做的事也敢信…好,即便沒有什麽陰謀,劉恒、劉弗陵、劉肇都在工作,他們難道不知道前兩個有多忙,劉肇和鄧綏一起忙麽?啥也不想,就被道聽途說來的禦劍眯了眼睛,嘖嘖,當年先入鹹陽的要是這幾個蠢蛋,早就被項羽哢嚓了。唉,我坑項羽的計劃也算是結束了,沒了。


    嬴政很高興:“很好,非常好。你猜的不錯。”我就是想累死他們!


    劉邦翻了個白眼,吹著口哨走了,他篤定其中有三個人很快就會被送回來。但還是很不爽,有種隔空被人重擊的感覺。


    始皇無意在帝鎮逗留,直接回去了。他提前自己去見祖先,自己回到帝鎮,留出了一天半的時間溫存……和被呂雉逼問在屋外到底聽見了什麽。


    他本以為要恢複正常的工作了,回去銷假時理所當然的去閻君眼前晃了一圈。


    “且慢!”閻君叫住他:“你還有半個月的假期。”


    我記錯了?不可能我不可能記錯。嬴政有些吃驚:“假從何來?”


    “我夫人的妙計,以前隻要有人舉薦賢才,就要賞。可是在地府中金銀財寶不算什麽,我們決定了,誰能舉薦並且讓人才心甘情願的工作,每拉攏來一個人,就給三天假期!”


    “對,祖龍你是第一個,給眾人做個表率。回去休息。”


    “最近沒什麽權臣要死。”


    “去叫蔡邕來把這事兒寫下來。”


    “讓舍人們都來,以此良策為題,寫辭賦讚頌。”


    嬴政:“多謝閻君……”


    我懂,千金買馬骨,但是我歇夠了。


    ……


    自從被孫策從一堆麵食裏挖出來之後,袁紹就不那麽宅了——他找人在兩宅子之間的牆壁上開了一個小門,不用出門就可以做客。


    孫策也願意跟他聊天,雖然在地府認識了很多聰明的新朋友,但袁紹畢竟是當時的人,所有豪傑他都認得,所有的事都是親身經曆的。


    兩人聊來聊去,就開始猜孫權、劉備、曹操三人誰能取得最終勝利。(排序按照袁紹主觀喜好)


    再往後說,又問:“你隔壁的宅子是誰家呢?沒掛名姓。”


    孫策說:“也是新搬過來的漢末群雄,不知道為什麽常年不在家,我到現在也沒見過他。”


    “嗯……死在你我之前,莫非是袁術?”


    “不是,袁術另有去處。我猜要麽是你父親,要麽是公孫瓚。”孫策有一點點無奈:“家父轉世投胎去了。”


    袁紹點頭:“家父工作去了。”他在見到判官時特意問過,判官還問他要查生父還是名義上的父親。畢竟他是被過繼過去的。


    孫策想了想:“不是何進,不是董卓,莫非是公孫瓚麽?”


    袁紹就不吭聲了,當年一開始,公孫瓚的實力最強,白馬義從的威震塞外……到後來被自己擊敗,於樓上引火自焚,這鄰居若是他,隻怕不能幹休。又想起來公孫瓚雖然驍勇,卻蠻橫不恤百姓,因為當年劉虞安撫了他用來製造功勞的一些人,就誣陷劉虞與袁紹謀取稱帝,斬劉虞及其妻子兒女於薊市。“劉虞倒是更能當差,他是個厚道的好人,對百姓秋毫無犯。莫不是劉表?”


    “劉表的繼室和他兒子不合已久,但他還沒死。”


    孫策說:“你年輕時結交死士,勇武果敢,現在怎麽總悶在家裏不出門呢?長此以往,等曹操到這裏來,你打得過他麽?”


    袁紹瞬間精神飽滿:“啊!我忘了,我竟忘了!官渡之戰敗得好慘,將來到了這裏,你我聯手,他一定會敗!”


    在那之後就開始一邊關注人間的最新事件——由剛死的鬼提供,一邊勤奮練武。


    衛子夫發現袁紹的祭品竟然都被別人的搶走了,趕緊就來探問,袁紹家的門依然敲不開,幸好她和隔壁的孫策有點交情:“那麽多的祭品,在房頂上堆的搖搖欲墜,怎麽都歸了別人?他們出價比我高麽?”


    “這個嘛,你的大夥計當時被人打昏帶走了,那幾個商人在門口候著。”孫策沒有一定要幫她做生意的責任感。


    衛子夫一怔:“怪了,我聽那夥計說他是喝醉了誤事。”已經給辭退了。


    這些話題沒什麽意義,她看這位江東猛虎有些意興闌珊,又問:“孫郎打算給家人做些祈福麽?我正要去,可以代勞。”


    “找於吉嗎?他不詛咒我們就算好的。”


    “不是,在於吉之前早就有了,據說很靈驗,能讓被祈福的人運道好一些。”


    隔壁的袁紹冒頭出來:“好,同去。”他知道,過年時缺了兒子的祭祀,一定是發生了巨大變故,譬如說,他們死了。沒有人寫祭文告訴他這件事,地府也沒有通知他去見兒子,想必…他們也無顏麵對自己的父親…他現在隻寄希望於神明,希望自己不要絕嗣。


    說要去,立刻就去。路上孫策還問:“於吉現在在哪兒呢?道觀蓋了嗎?”


    衛子夫笑道:“我是個生意人,最近生意做得四平八穩,何須找人算卦。好久沒去見他了。”


    祈福的地方要走很遠,走出邊緣的一圈閻君城之外,走到河流的源頭看到一座山。


    “哇!陰間竟然有山?”


    “這就是陰山嗎?”


    “這山名為石青山,也可以叫青石山,山中住了許多隱士高人,除了人間國運之外,事情越小越靈驗。”


    眾人一開始還不理解這山的名字從何而來走到近前,看到這裏是個禿石頭上,滿山的綠意源於這些翠綠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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