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森然:“我看他是個孝子,三年無改父道,這等人若不是孝子,有什麽人是?”


    曹操假裝很汗顏,舉起袖子擋住臉,給笨蛋兒子使了個眼色讓他稍安勿躁:“武帝何必羞臊與我,富貴之家多有不肖之子,非我獨有。”


    該罵,不能當著他們罵。“韓都尉請回吧,自然有人教他”


    他這番話說的漂亮。韓非看不成熱鬧了,有幾位皇帝本想給他‘接風’,可是曹操這麽一說,倒像是聽從他的指揮上去打人,令人顏麵上很掛不住。


    韓非眼瞅著沒有熱鬧看,隻好戀戀不舍的走了。


    附近沒有樹林,天空中沒有雲,沒法埋伏起來暗中觀察。


    曹丕沒顧上去罵‘有巢氏’,看著父親有些詫異,這地方,父親生前是魏王,死後尊為天子,怎麽會在小茅屋裏走出來?“先帝?”


    曹操大怒,罵道:“豎子誤我!想我曹操對漢室赤膽忠心天地可鑒,你這亂臣賊子,要篡位便篡位,追封我做什麽!”你應該給爹做做樣子,弄個好名聲,不應該追封我為皇帝,應該發一封詔書說你爹一直都是個忠臣!留在帝鎮忽悠呂布可比應付這些皇帝容易多了!可恨!


    劉邦在旁邊幽幽的說:“怎麽著,在這兒好歹還有些美人可遠觀,在敵鎮有意思嗎?你能忽悠呂布,你能讓他給你跳舞嗎?這話說的好像有人欺負你似得,阿瞞啊阿瞞,騙人可不好。”


    曹丕冷眼看他,低聲問:“這人是誰?”


    曹操無奈的一攤手:“漢高祖,何必如此執拗,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大魏江山難道能千秋萬代麽?你若要氣,就氣過幾百年再做他論。若放寬心,在這裏長生不老,逍遙快活,可比求仙問道來的便捷。”


    沒錯,他暗戳戳的diss了秦始皇。


    劉邦知道他哄自己,但還是難以抑製的覺得高興:對啊我就不信有長生之道,古往今來的皇帝中,不信長生之道的皇帝隻有我和劉恒,嗬嗬~


    曹丕氣的暴青筋,這不是什麽無聊地獄,這是騙子聚會吧。還跟我說是伊尹!什麽人!


    曹操把兒子強行拽回家,曹丕當了六年皇帝,壓在頭上的大山也挪走了六年,這一見麵不比從前,他略有些不適應,還有些憤怒。


    “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那些人真是漢朝的皇帝?”確實長得和劉協有些相似。劉邦的相貌不凡,是好看的那種不凡,子孫後代都傳承了隆準龍顏,又大多是年輕時的樣子,看臉就像一家人。可是,剛剛在皇宮中溘然長逝的曹丕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在這個鄉村中住著從古到今的皇帝。


    曹操簡單的講了一下:“幽冥的皇帝和人間一樣,算不上好逸惡勞,但喜歡的都是讓自己省心的人。像是劉邦,以及我與你這樣的開國之君,殺了不少人,讓他們受累,又恐我們召集舊部在地府再篡權,就給軟禁起來。”


    曹丕點頭:“這倒是一樣的。”他也把禪位的劉協封為山陽公,也算是軟禁,一樣派人監視。


    他忽然覺得好笑:“真是想不到。生前……死後竟是這樣。”難道我生前所做的努力全是徒勞無功?人都說侍死如侍生,那提早修建的龐大住不到、陪葬的珍玩玉寶都算是白搭麽?婉轉的問:“董卓可在此處?他掘了漢諸帝陵,死後如何?”


    “董卓被打入地獄。”雖然董卓的權勢總是大過曹操,但他一點都不羨慕,心中反而暗自慶幸,多虧在自己做事有節製,治下還算是不錯,和董卓那樣魚肉百姓不同。“神龜雖壽,猶有竟時。螣蛇乘霧,終為土灰。漢朝皇帝們試過…起義,奈何掌權的明君死後百年之內不得自由,百年之後物是人非,熟悉的鬼已去投胎,終是不成。他們現在俯首稱臣,去做官了”


    曹丕點頭:“倒是大膽,敢讓皇帝去做官。”劉協研究醫術我還懷疑他在研究巫術呢,派去的醫生回報,的確是醫術,這才罷了。


    “你母親可好?”


    “健康長壽。隻是……”隻是弟弟死了,她有些傷心。


    “你妻兒可好?”


    “這……”


    “嗯?”


    “曹叡孝順聰明,有才幹。”


    曹操靜靜的看著他。


    曹丕額頭見汗,低聲詢問:“我來地府時,見到天上盤旋著龍,廣施甘露與賀禮,恭賀甄氏繼任洛神。。。我生前有些無知文人,聽聞甄氏貌美,就說她取代古帝宓羲氏之女(溺死洛水而為神)成了洛神,原以為是胡言亂語,怎麽成了真事?”


    他知道曹植寫的《洛神賦》寫的不是甄姬,是以怨婦的口吻埋怨君王,文人都愛這麽寫詩,模仿的是屈原的《湘夫人》,也有可能是追憶他的妻子。


    甄姬比他大了十歲,比自己還大五歲,焉能是她。


    曹操怒道:“掩耳盜鈴!你塞住她的口,賽的住天下悠悠之口嗎?難道甄姬不能自訴冤枉,就沒有仇恨曹魏的人,如劉備等人,為她訴冤借題發揮麽?陳琳寫那《為袁紹檄豫州》,連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都能編出來,何況是你實實在在的私德有虧!虧便虧了,又如何?落了實惠就好!欺人自欺!”


    曹丕在沉思到底是色衰愛弛好聽點,還是為了藏匿道德瑕疵殺人滅口更好一點——都很糟啊。


    在旁邊全程沒說話的劉備把書擱下,慢條斯理的說:“如劉備等人?”


    曹操吃驚,隨即大笑:“你怎麽在這裏?丕兒,這是劉玄德,昨夜與我秉燭夜談,我忘了他在這裏。”聊的太開心,又無需爭奪天下,忘了他在這裏。


    曹丕雖然和劉備打仗打的很凶,卻不記得他的模樣,對視了一會,這倒覺得熟悉了。青梅煮酒的故事他聽過,父親常說自己看劉備看的半點也不差,當年沒有惋惜沒提早下手殺掉曹操,可是現在能秉燭夜談……我父親的心胸寬廣,竟不怕劉備暗中痛下殺手。


    第111章 油頭+甄姬(7)


    鎮長因為羞愧而格外假正經——老嶽父是這麽看的。


    扶蘇穿了就常服來說最正式的黑色曲裾,頭上帶冠, 左佩玉右佩劍, 和穿了同款衣服的劉盈互相幫著整理衣服和腰帶。曲裾這種衣服適合互相幫著係帶和整理領口袖口, 自己弄比較費勁。


    扶蘇:“醉酒真是誤事。”


    劉盈歪了歪頭,對此不以為然。


    劉邦進來時看到劉盈矮矮萌萌的靠在扶蘇懷裏, 抬手給他抻領子。又一次笑的死去活來,自從賭場被不肖子孫帶人砸了之後,就沒這麽高興過:“我早跟你說了, 你那小屋不成樣, 你還不信。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啦啦啦~”


    扶蘇肅然:“老人家說的話大多不可信, 叫人難以分辨。”


    劉盈踮起腳尖越過扶蘇肩膀瞅著他,故意說:“隻有我覺得掉下來也很好玩嗎?又嚇人又有意思!以後我研究研究, 做一個小屋, 可以掉下來再拽上去, 那一定很有趣。”


    劉邦說:“人家都說當皇帝的人要識人用人, 你連我說的話是真是假都聽不出來,一概而論, 這可…有負政哥的期望啊。”


    扶蘇往屋外瞅了一眼, 放心的說:“不是第一次, 不怕。”我又不是第一次讓父親失望, 他也適應了。哎, 天底下有誰能事事順心呢?“你騙他說自己是伊尹做什麽?”


    “我本要詐他一詐,孰料你在樹上攪局,冒充什麽大巢氏。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你連小樹巢都做不好,還來騙人?難道不覺得羞愧嗎?”


    劉盈正在調整他玉佩的位置,順手抱住腰撲進他懷裏:“嚶嚶嚶扶蘇哥哥~我好羞愧啊~我搭的小木屋不好。不過你現在學的狡詐了一些,父親會很高興的。”


    “我不高興。”


    “我說的不是你。”


    扶蘇:“哈哈哈哈”


    劉邦沉默了一會,仰天長歎:“劉啟劉徹這兩個小混蛋,連甄氏一個弱女子都娶不回來!”看看我前頭這位皇帝,多厲害!


    曹丕還是很堅強的,雖然被父親詢問了‘掩耳盜鈴殺甄姬後悔了吧’、‘曹植經常喝酒誤事,怎麽都說你忌憚他’、‘曹彰怎麽死了’。又確定‘皇帝們要住在一個窮困潦倒的小鎮子裏’、‘隻和自己的陪葬品天荒地老,姬妾都可以逃跑’、‘經過漢景帝認證,甄姬真的真的成了洛神’這三件事輪番打擊之後,他還是很高興。因為摸了摸頭,解開頭發照了照鏡子,發現頭發烏黑濃密清爽不油膩。


    他稱帝之後,因為勞累過度突發疾病,病情不嚴重,隻是‘發脂如泉,脫發不止’,身為天子如果禿了可是個大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除了和尚和蠻子之外所有人都留長頭發,如果皇帝無緣無故的禿了,會被人傳為天象示警。趕緊召集天下名醫給自己診治,醫生們配了藥方,用來敷在頭皮上還有洗頭用,怎麽說呢……


    還是死後的、二十多歲的容貌和二十多歲的發質最好。


    鎮長嚴肅正經的大駕光臨時,曹丕正對著鏡子擺弄頭發,父親和劉備都能徹夜長談了,漢朝的皇帝們也在這裏受苦,甄姬也另覓高枝,他隻好苦中作樂,拿了篦子把頭發輕輕的梳了幾遍,心滿意足。


    幹淨的頭發!不是洗完第二天就像被人澆了一瓶頭油的頭發!


    沒有油頭和脫發困擾的曹操完全無法理解兒子的痛苦與快樂,對著劉備強顏歡笑,假裝曹丕這樣對著鏡子捧著頭發很正常。


    劉備也是頭一次仔細打量這個強悍的對手,看了一會,覺得可以,和這樣的人僵持不下不算丟人。


    “孟德?”


    “公子。”


    曹丕回過頭來,嘲諷道:“有巢氏?”長得不像漢朝的皇帝,是誰呢?秦始皇?更不可能。


    “丕兒不得無禮,這位是公子扶蘇,帝鎮的鎮長。”曹操剛剛就說過了。


    曹丕散著頭發站起來,端詳片刻,拱了拱手:“失敬。”


    公子扶蘇在史書中不是會開玩笑的人。


    曹操哈哈大笑:“我與玄德同出同入,(吞下)我兒與扶蘇公子並立一處(沒說),真是匪夷所思啊。”


    扶蘇還禮,強行給自己打圓場:“我一見你就覺得麵善,果然是孟德之子,非是碧眼兒。一時酒醉與你耍笑,還請見諒。”


    對方給足了禮貌,曹丕也釋懷了:“我初來乍到,有些驚詫罷了。並無他意。”


    劉盈也笑道:“我也不是扶蘇哥哥的小媳婦兒。惠帝劉盈。”


    曹丕看他和傳說中縱情酒色萎靡不振的樣子不同,就是個清秀愉快的十六七歲少年。。。之前曹操已經給他補習了死後的曆史人物關係,秦始皇迎娶呂雉,劉盈投奔了公子扶蘇,這父子倆把漢高祖的人給搶光了。還有,鎮子裏的女人都是漢朝的皇後,別動妄念。


    真是……令人迷惑啊。


    扶蘇不用加班,也沒被奪了自家天下,對曹魏並無怨念。簡單講了一下這裏的法律和風俗,又稍坐了一會,就起身告辭了。


    回去和劉盈說:“以後再不貪杯,以一壺為界。”一般喝到第三壺才覺得醉,隻要把量控製住,喝一點沒關係。這次釀的酒真好喝!比以前的酒好喝。


    劉盈歎著氣解衣帶,脫了曲裾自己疊好擱在旁邊:“我去再造一間樹屋,我師承墨子,上古之人能做的樹屋,難道我做不出?”挽起袖子,出去收拾了滿地的木料,滿鎮子尋摸足夠粗壯的樹。


    ……


    夫妻二人顧不得纏綿,先去打聽清楚飛龍在天的問題。


    古書中關於龍的記載很多,易經中更多,以五色神龍代表吉凶,以龍作為吉凶的隱喻。《易經·乾卦》:‘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指的是事物處於極端繁盛的時候,那麽當飛龍真正出現時,寓意什麽?


    嬴政默默回屋做記錄,寫下飛龍所說的話,還有閻君仗劍淩空的回應,以及扔下來的大隻海鮮。


    這種東西具體叫什麽不是很確定,先按照另一隻畫出來。


    過了一會,有人來敲門,婦好歡快的問:“呂妹妹,開門開門。哎呀別夾我”


    還有一個溫柔好聽的女人問:“在家嗎?”


    仆婦不在家,小樹妖主動應門:“東家來開個門呀,我沒有手。”


    嬴政隻好親自出來開門,門口是四個美貌女人。見到婦好有些詫異,婦好身後就是虞姬,還有另外兩位商王後。


    婦好愣了一刹,猛地一拍手,大叫:“哇!好久不見!我快要忘了你長什麽樣子呢!一向可好啊?”


    “還好。”嬴政讓她們進來:“請進。”


    婦好把手裏用柳枝捆住的大蝦隨手掛在樹梢上,小樹妖情不自禁的吧唧嘴。


    按理說應該款待客人,他也有一壺茶飲,但是常年不回家,回家也不幹活,根本不知道茶杯在哪裏:“呂雉出門打聽消息去了,你們常來常往,一切自便。”


    “打擾了。”虞美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己去茶房拿了四個慣用的漆器茶盞,擱下三個,自斟自飲,給自己定定神。


    婦好也自己倒茶喝:“來呀坐下說話呀祖龍小哥~得借你們浴池一用,那一路上的又黑又長黏糊糊滑溜溜的海帶實在是鬧人,我和虞美人還站得住,她們倆一路摔跤。”


    嬴政微微一笑:“可以。”不隻是我,很好。


    這兩位商王後羞的掩麵,拱了拱手跑掉了。二尺寬,一丈長的海帶落在地上可不是鋪開的,是堆疊成兩三折,不慎踩上直接滑到。說實話,衣服上看不出沾上了什麽髒東西,頭發摸著隻是稍微有點黏,但這就得洗一洗。


    婦好往前挪了挪,伸手戳了戳大盤子裏的熟龍蝦,紅彤彤,還是很凶。“好吃嗎?”


    “呂雉說滋味很好。”


    “這隻比我抓的那兩隻好看,紅紅的,我抓的那兩隻長得像大花蜘蛛,青黃紅三色斑駁,看著好像有毒。”婦好很想把這東西的大鉗子掏空煮幹淨,收集起來。


    嬴政忽然問:“商王時期,似乎用貝殼做錢幣?”


    “對啊。”婦好捧著腮歎氣,用力戳龍蝦鉗子:“我的陪葬品裏有好多漂亮貝殼,可惜現在地府不認,隻好自己擺弄著玩。”貝幣是以花色罕見來決定價值的,特別普通的不值錢,隻有多但不太多的才值錢。


    “甄姬成為洛神的事,你知曉緣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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