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和劉盈曾私下把自己和對方的約定告訴過她,呂雉知道的非常詳細。能一諾千金至死不變的人多難得啊。扶蘇真能克製住情緒,拒絕一個聰明、可憐、無依無靠的女人的示好麽?想的更深刻一點,一個正常男人幾百年沒碰過女人,這誘惑很大。除了扶蘇之外,難道劉盈沒有魅力嗎?白淨溫和纖細的少年,在文武雙全之餘還會幹木匠活,在帝鎮乃至於整個陰間,都算是非常難得的好男人。


    格外用心的觀察張春華的舉動,問扶蘇:“她怎麽樣?”


    “很不錯,對自己要求嚴苛,從不偷懶。婦容(動不輕狂,笑不露齒)也拋在腦後,一心練武。”


    劉盈不禁感慨道:“那豆腐蒸的真是絕了!臘腸蒸的也好!前兩天買了些雞蛋(別人的陪葬品)她蒸了蛋羹,也很嫩。”


    呂雉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兒子,含笑點頭。


    扶蘇坐在她身邊說了一會閑話:“我去買點東西。除了她做的蒸豆腐之外,我還發現一樣美食。把豆幹切薄片,夾上醬肉片一起蒸一會,適合佐酒。”


    雖然地府的食物不會壞,但會變冷,放時間長了脆的會變潮,嫩的會變老。熱乎乎的豆花、剛剛壓出來的嫩豆腐,還有略帶餘溫的豆幹都非常香。那家豆腐坊沒有驢幹活,全憑人力,一樣磨的細膩好吃。


    呂雉等他走後,窺見四處無人,低聲問:“你最近和他的關係怎麽樣?沒被張春華打擾吧?”感情問題不是最重要的,但現在的關係是非常穩定的聯盟,堅不可摧,如果各自娶妻就不一定了。


    “他……心裏不痛快,我知道。自從那年曹丕死下來,他們談到漢朝多次死灰複燃,他就為了絕嗣的事心裏很難過。”


    呂雉想了想,這也無可奈何。陛下、我、阿盈也是一樣,血脈斷絕,愚公尚有子子孫孫,我們的血脈卻沒了。或許我還好一點,魯元有子孫,我的她的血脈算是延續下去了,隻是不知道這世道這樣亂。。。


    劉盈有些憤憤不平:“當年法律不好,若早知道小孩子也能來這裏,就該把我兒子帶來一個。”


    “罷了。雖然陰律一直在改,可帝鎮中隻有皇帝皇後才能來,人若是多了,連皇子皇女都來,就失卻本意。”


    豆幹有三種,一種醬香——在醬湯裏煮過,一種是五香——在五香鹵水裏鹵過,還有一種是原味的。做菜要用原味的,另外兩種可以直接吃。


    張春華大步快跑回來:“啊,老師您來了。我可以試試麽?”


    呂雉反問:“試什麽?”


    “試試悄悄靠近人家背後,會不會發出聲響。”


    ……


    城外的治安不如城裏好,荒郊野外荒無人煙的地方治安到底好不好誰也不知道。可以買下當牧場的曠野更是連巡查的兵卒都不來,總共就這麽幾十個人,幾百頭牛,上千隻羊,有必要巡查麽?


    牧場和牧場之間起衝突時,官府也不管,讓他們自行解決,打架也無所謂,反正在地府打不死人。如果實在是打的過分,或是怨念深重,遠遠的看到了怨氣再趕過來處理,也不會出事。


    郭聖通剛剛帶人出去跟人交戰一場,有人來偷她的牛羊,還打傷了牧童和農夫。豈能容忍被人欺到頭上來當即帶人拿了弓箭盾牌,長矛短劍出去找場子。一場小小的戰鬥,活捉了四個人,綁好了擱在羊背上牽回來。


    郭聖通本來累了不想走路,想騎著羊前行,可是這羊很不聽話,連蹦帶跳的躥了出去。


    走在羊旁邊的美人伸手抓了一把,隻薅下來一把羊毛。“哎呀這可怎麽辦!”“郭姐姐!”“老師怎麽辦啊!”


    郭聖通雙手抓著羊犄角,試圖把它的頭擰轉方向,像控製韁繩一樣的控製住,很奇怪啊,騎馬的時候左右拽韁繩或是勒緊就能停下來,騎羊就不行?“別著急!我自有辦法!”


    羊馱著她蹦蹦跳跳的跑遠了,沒一會又折返回來,來回奔跑,她們這才知道,羊也能尥蹶子。


    家丁們試圖上前攔住羊,救下東家,另外這隻羊犯了錯改被吃了,今晚有羊肉湯喝。


    可是東家還在羊背上,投鼠忌器,殺羊忌東家,既不能抱著羊腿掀翻在地,也不能從側麵一腳踹翻,更不能拔刀就砍。“東家您跳下來。”


    “對對對跳下來!”


    “老師往側麵跳我們接著你。”皇後們喊。


    趴在羊背上的俘虜:“嗚嘻嘻嘻”


    “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羊:“咩~~”


    “咩啊~~”


    拖著人的這幾隻羊上了韁繩,能被人牽著緩慢行走,給羊上的韁繩隻能牽著走。


    郭聖通無法,看自己坐著的胖羊體力充沛,又是原地瘋狂轉圈,又是提起前蹄站著,又是雙尥蹶要倒立。她勒著羊脖子,厲聲威脅:“再不老實就殺了你吃肉!”


    羊本來是累了,打算停下來休息,一聽這話蹦躂的更歡了。他本是一名鬼差,和另一名鬼差押解幽魂回家時威逼美貌女鬼發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被罰變羊。


    他當了四十多年的羊,努力避開滿地的羊糞球吃縫隙中生長的草,奮力吃草才長成了壯年公羊,隻等著被殺了就償還這罪狀。可是這東家指望多買點肉,還不殺他。


    郭聖通在瘋狂的顛簸中努力掰著羊的頭,勒著他的脖子,她腰上有短劍可是沒有手去拔劍出來,現在可懂秦始皇遇刺時的感覺了,真來不及。


    女人們手裏拿著劍,圍困住這隻羊。


    郭聖通:“殺!殺!了!它!”


    不是她語氣堅定,是現在太顛簸,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回家的隊列中除了四個俘虜之外,還有一頭被亂劍斬殺的羊。


    梁氏依在宋氏肩頭,手不住的顫抖。


    宋氏翻白眼:“你瞧你,在鎮子裏打完人還哭,現在出來砍了人還哭,殺了一隻羊也要哭。”


    “嗚嗚嗚我害怕。”梁氏嚶嚶嚶的抱怨:“哪有讓女人衝鋒上前的道理,人間絕不會有女人去打仗,陰間卻要跟人廝殺。”


    郭聖通也煩她這樣哭:“別哭了,陰間比陽間好,陽間沒有的東西,陰間都有。要不然你們那得自由?”


    聊來聊去,說到如果人間真有上陣打仗的女人呢?


    郭聖通覺得絕對不可能,她一直在招募悍勇的女人,現在的家丁大多是健壯的村婦和習武人家的女子,那些女人敢刺殺仇人,能毆打吃絕戶的親戚,還能和劫匪、虎豹搏鬥,但是絕對不會上戰場。嘲諷道:“若有那名女子上陣殺敵,略有成就,我就和她拜為姐妹,娶她也行啊。”


    回去換了衣服,打算審一審俘虜,看看是跟他們要些賠償還是直接扭送衙門。剛施施然的坐下:“嗝兒~”


    又打了好幾個嗝兒,究其原因,原來是剛剛騎在歡蹦亂跳的羊背上時,太緊張,大口吸氣所致。


    這些人也算是她的鄰居,租了附近的四十畝地,自己耕種自己放牧,可是養了二十多年還沒見到羊長大,有兩個人想去投胎了,卻在地府還沒吃過肉味,就鋌而走險。


    郭聖通對此不相信:“胡說八道,在城中幾十文錢就能買一碟肉吃。”


    對方表示我們不知道啊,就是不知道:“街邊小飯攤裏哪有葷腥,大酒樓俺們也不敢去。”


    他這話誰都不信,但看他們哪有土氣,也未必不可能。


    夏侯徽在旁邊靜默的聽了一會:“老師,容我一言。”


    “你說。”


    “羊是他們偷的,人是他們打傷了,何須爭論。隻問他們認打認罰。”


    偷羊賊們問:“認打怎麽說?認罰怎麽講?”


    郭聖通點頭:“你說說看。”她比較喜歡和人死磕原因,其實不問也行。


    “若是認打呢,把他們扭送到衙門去,按律,搶劫傷人自有懲罰。若認罰呢,來咱們這兒幹三年苦力便罷了。一個壯勞力的三年苦力,總抵得上一頭羊。”


    雙方都認可當苦力這一條,普通百姓最怕見官,有冤枉都不敢告狀,更何況是做了壞事。


    “甚好!夏侯,依你看讓他們做什麽?現在是農閑時節,都去放羊麽?”


    “先修路吧。從官道邊修一條小路,直通我們這裏。”夏侯徽不想說,但她每次出門都會迷路。以前也想過要修路,但舍不得自己的陪葬品,那花費太大了。


    郭聖通極力讚同:“好啊!說得對!”自從從城外的小院搬到這裏的莊園別墅之後,她也迷路。


    第119章 孫權


    夏侯徽一直在盤算修路的事,前些天剛把自己的陪葬品收拾了一通, 打算拿出一些東西來, 再請郭皇後也出一些錢, 一起把路修了。出門一天,迷路半個月直到被牛撿回去為止, 那太可怕了。


    荒郊野嶺,起起伏伏的都是草地,天上沒有北鬥星辨別不出方向, 隻有看到牛時看看牛角上掛的牌子, 看看是自己家的牛, 就爬到牛背上等著被帶回去。


    這次開始修路,所有人都很高興。


    郭聖通不想說, 她當時去租地的時候看地圖上寫這裏最便宜, 就發揮了精打細算的功夫, 租了三百年的地……到了地方才知道, 這地方何止是荒郊野嶺,若在人間簡直是關外的匈奴草原, 難怪這樣便宜。地契一式三份, 一份存在官府檔案中, 一份在她手裏, 另一份刻成石碑戳在地裏。


    那群偷羊賊願意為了四個兄弟不被扭送官府就一起來修路, 郭地主也不小氣,立了字據之後,給他們一條羊腿和全部羊下水做開工前的犒賞。


    修路的第一步是丈量從自己莊園到官道的距離, 以及怎麽修最近。


    “你們去尋些石頭做路標。”


    如何在大草原上規劃出一條直溜溜的路?有官員懂得,可是這裏沒有人會。


    郭聖通毫不猶豫,去城牆邊上貼了告示,招募一個懂得指揮修路的官員。又去找呂雉:“老師,我們那兒在修路。”


    “是該修路。”呂雉連連點頭:“前兩年我去找你,按你說的方位過去找,可沒找到你家。”


    “我自己出來一趟都找不回去,索性少出門,在家訓練家丁。老師,能不能請張嫣姐姐去幫我看一看。”


    “要她幹什麽?她不懂修路。”


    “她能飛起來啊,在上方看看路修的直不直。路太長了,沒有尺子可用。”


    她們雖然聰明,也想不出來那些筆直的大路究竟是怎麽規劃的,原先有機會學的時候沒有問過,現在想學又無處求教。


    誰能知道修路和木匠一樣,用墨鬥來衡量規劃。隻不過修路時用的長長墨線交疊著衡量過去,隻要交疊的部分完全一致沒有歪,就能畫出一根無限長的線。


    張嫣欣然同意了,三人一起上了官道,慢慢走過去,那是閻君城外——地府閻君城布置如日晷,最中央是主城,環繞主城的是另外十一座閻君城,青石山和河流源頭、牧場都在一圈閻君城之外,再往外就是沙子石頭和草木,荒無人煙。


    順著官道往前走,閻君城上自然寫著城池的名字,郭聖通的住址就在‘**城’和‘**城’之間往外走十裏,這就海了去了,這兩座城之間的距離很大。


    呂雉站在路邊看了看:“我那時候就卡在這裏,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往外走十裏。”


    郭聖通在路邊找石頭,有一個堆成梅花形狀的石堆是她的標記。順著標記往前走,很快就覺得迷失了路徑。


    張嫣有點害怕,左手握著自己的金磚,右手挽著呂後的胳膊:“我們沒走錯麽?”


    “放心沒錯。”郭聖通經驗十足:“這時候千萬不能左顧右盼,更不能回頭,盯著前頭悶頭往下走,就能到。”要是原地轉一圈就算完了。


    沒走多久,就看到有一些家丁,地上也有一道像道路一樣的黑色,顏色和草地截然不同。


    “已經修好了嗎?”


    “太快了!”


    幾人上前看了看,這是二寸寬的一道黑條,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老師別摸!!”宋氏大叫:“那是羊糞球!”


    張嫣本來想踩一腳試試,一聽這話瞬間飄了起來。


    郭聖通趕緊收回手:“我讓你們做路標!沒讓你們撿肥!”


    “東家您瞧咱們這塊地方,撿石頭可比撿羊糞費勁多了。”


    這話說的很有道理,呂雉不是很在意,這條線兩邊的羊糞被撿的幹幹淨淨,隻有張嫣這樣嬌嬌氣氣的小姑娘嫌髒,其實馬牛羊的東西算是最幹淨的,隻是幹渣渣的青草味兒。


    抓著張嫣的衣帶往前走:“阿嫣,這像不像在放竹鳶?”


    張嫣紅著臉答應:“像啊。”


    “當年我在家種地時,你娘挺喜歡踢……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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