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們忘了關注他長得俊不俊,隻想知道他到底怎麽能這麽白?女人們和曹叡不同,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沒傅粉。


    呂雉看了半天,主要是欣賞嵇康:“他的姿容和張良不相上下。”吵架真沒什麽可看的,生前朝堂上常有爭論,死後在帝鎮中不僅吵架還打架呢。現在的名士長成這幅尊容,真是…嗬嗬。


    劉肇和鄧綏對此默然無語。說實話,這倆名士互相攻擊的質量,也讓他們失望。禰衡的《鸚鵡賦》寫的極好,二人都讀過,頗為感傷。劉伶的著作也讀過,豁達高遠,不流俗。


    可誰能想到,他們兩個居然真的吵架吵到脫衣服……之前夫妻倆坐在窗口看,就是不信他們會當街脫衣服。在心裏嘲笑那些圍觀的,等著他們脫衣服的人。


    劉盈去取老師修過的木鳥木人。


    扶蘇去陪著呂雉逛街,順手幫她拎東西。


    “應該有。”扶蘇低聲說:“曹魏和司馬家的關係,不斷的互相攻擊汙蔑。司馬家的狼子野心有實證,但是司馬懿說曹丕覬覦咱們家,還向劉欣他們那些被劉邦欺淩的皇帝示好。”


    “你照顧過他們麽?”


    “沒有。”扶蘇心說我哪能想到漢朝那麽快就結束了,當時樂於見到漢帝們不和睦。


    呂雉沉吟了一會:“魏國都滅了,漢朝那些皇帝中,最廢物的幾個,就沒有人想去投胎麽?”你倒是想盡辦法削弱漢朝的勢力啊,誰讓你帶著他們安居樂業了?


    扶蘇想了想:“應該沒有。他們如果想去投胎,直接上奏閻君,立刻就能去受審,不用和我商量。夫人的意思是,我可以勸他們去投胎?好一招釜底抽薪!”


    “對呀~你好聰明。”呂雉笑道:“你看劉徹多厲害,那次帶著記憶投胎之前,連梳頭都不會,天天去找祖母。投胎之後呢,號稱成了個農夫是吧?能收拾屋子,煮飯種地,梳頭裁衣,就連手擀麵都會做。投胎的好處很大呢。我看劉徹和你的關係也不壞,你拉上他,一起去勸人投胎。哪怕是去玩玩,散散心,多學幾道菜也是好的。學會手藝,就不會受製於人。”


    扶蘇差點掏出小本本記下來這條妙計。


    在心裏默默記住,連連點頭。


    呂雉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跟他說:“政哥喜歡被人讚美,往後他指正你的時候,你不要隻顧著自慚,要誇讚他才好。他表麵上不好這個,要是看重的人讚美他,他很高興呢。”要是不被看重的人就算了,誇了也當噪音。


    扶蘇:“父親神武蓋世,創下前所未有的功績,遠見卓識,宏觀大氣,比我更自律,勤勤懇懇。我實在是找不出什麽話可以誇他。”


    路人:“謔好家夥!這吹的還叫不會誇?你咋不說你爹比秦始皇還厲害呢?”


    呂雉繃不住笑的花枝亂顫,戳了戳扶蘇胳膊上的肌肉:“是啊哈哈哈哈哈哈,這位老丈說得對,你怎麽不幹脆說你爹是秦始皇呢?哈哈哈哈”


    扶蘇:=_=


    呂雉:(*^▽^*)


    笑了一陣子,又說:“你莫不是害羞吧?”


    扶蘇臉上紅了紅,低聲說:“我怕父親傷心。”


    那令他驕傲,令他殫精竭慮,令他日夜不眠所塑造出的龐大的、前所未有的高效率的帝國,在短短數年內土崩瓦解。誰都可以嘲諷他,用他所期待‘一世二世乃至於萬世’來嘲諷他,想一想就很痛心。扶蘇隻想盡力避開以前的一切,不論是他的努力,還是父子之間過去的親昵或不滿,全都不要再提。


    呂雉特想摸摸他的頭,奈何扶蘇沒有配合的低下頭,要想在這個身高下摸到他的頭,得貼到他懷裏,那可不行。隻好拍拍他的肩膀:“政哥比你想的更勇猛,他有新的目標。你想要慰藉他,可以做的比他更好,做到更宏大的目標。我知道,他希望你能統帥萬世的皇帝,壓在他們頭上。”


    對,我們在床上聊過這個話題,啊,宏大的理想真是助興的好東西。


    扶蘇心中一動,拱手低頭:“受教了,多謝夫人。”


    呂雉輕聲說:“現在鎮子裏沒有人,更不會有人死,你可不要束手束腳,憐惜人命。”


    今天的陪葬品集市上更新的沒有什麽新奇的東西,不代表今天下葬的人的陪葬品裏沒有出色的東西,或許隻是還沒拿來賣。


    隨便買了一荷葉包的油炸糖餅,一半是香香脆脆的硬白麵餅,另一半是油炸的糯米白糖餅。地府裏也有人引水種荷花,隻要池子夠深夠大,就能養出很大的荷葉和荷花。


    炸糖餅的小販神秘兮兮的問:“客,要好東西嗎?”


    呂雉問:“給我拿兩個。”


    小販從攤子下麵掏出兩個蓮蓬、兩節藕,旁邊賣雞蛋的人站起來給他倒水洗手:“這幫人隻買藕,隻要有藕就不買我的油餅,哼。”


    扶蘇:“……”有必要嗎?還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呢。


    然後他就拎著兩節藕走了。


    呂雉抱著蓮蓬,聞了聞,淡淡的清香。


    “旁邊的籃子裏是雞蛋麽?是不好麽?”


    “是假的。”呂雉買過一次:“挺奇怪的東西,用白麵和薑黃染色的麵團捏出雞蛋的樣子,然後用蘇子葉裹著煮出來,冒充醬油煮蛋。”看形象的確像,很多人聊以慰藉。薑黃是天然黃色染料,也是調料。


    回家去,剝出蓮子煮糖水,把蓮蓬扔給小樹妖,他緩慢的用樹根卷住這個奇怪的果子,拽進土裏。“扶蘇扶蘇,我給你的葉子還帶著麽?”


    扶蘇把這東西拴了繩子,揣在衣袖的暗袋裏:“在這裏。”有時候當小刀用,切一些柔軟的東西,譬如草莓蒂,用手揪那點葉子總會留下一點小硬尖。


    “吹一段好不好呀?”


    “想聽我吹小曲還是洗澡?”


    小樹妖說起這個話題可興奮了:“我現在能自己洗澡了!我洗給你看。”


    扶蘇耐心的等了好一會,才看到他伸出一條樹根,緩慢的,肉眼看不出移動的伸向水缸旁邊的陶質半漏壇子。壇子燒製之前,在泥上鑽了一些眼,灌滿水之後隻要傾斜,就能灑出細密的水流。


    扶蘇一曲吹完,小樹妖緩慢的接觸到了水罐。


    ……


    劉盈一臉懵蔽,他簡直傻掉了。


    墨子老夫子真是特立獨行,個性十足,把他那個跳舞的木俑改成一個會舉劍劈砍,前進,劈砍的木人偶。


    他直說了:“我這是為譏諷秦始皇和我自己那些所謂的墨家門人所改,改完才想起來原作是你。你若要拿給他看,不要忘了其中寓意。”


    墨翟是立場是‘兼愛非攻’,翻譯過來就是‘隻要我們每一個人都愛著別人,世界就會變好。攻擊別人是錯誤的。隻有人們互相仁愛才能拯救國家和百姓’,雖然墨家門人有很多為秦始皇辦事,但如果他還活著,他絕不會這麽做。


    現在要譏諷秦始皇,也不以這個小小學生的名義去嘲諷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用別人背鍋。就是我,墨翟,墨家钜子,隻喜歡守城不喜歡攻城,堅決反對戰爭和奢靡的墨翟!


    劉盈點點頭:“夫子,我,我,我就想知道您是怎麽改的,這才半日光景。”


    墨翟給他做了技術講解。(以下省略三千字。)


    “你要改回來?”


    “不,不改。”劉盈說:“他心胸寬宏,不怕人說。”可以指責他,不可以否定他的政策,大臣們最喜歡的那套危言聳聽,一開口就是亡國不遠……會被下油鍋。


    這是劉盈近些年認認真真研究《秦史》(by嬴政)和《秦始皇本紀》(by司馬遷)的結果,另外,他覺得如果父親能知道墨子的下落,會很高興的。


    第133章 爭論+危險(蟲


    劉盈托著腮坐在判官廳門口,屋裏又在審新來的鬼, 他本想直接溜進去, 可是門推不開。


    被重修過的木偶被一塊大大的黑布蓋住, 擱在他旁邊。劉盈現在雖然無事可做,看起來是坐在台階上發呆, 實際上心裏頭可忙了。趕緊把墨子剛剛講的把旋轉的機關舞蹈人偶修改成持劍劈砍的機關人偶的技術要點記下來,然後呢,再思考一下墨子為什麽突然譏諷秦始皇, 並且隻譏諷秦始皇……可能是因為同樣‘窮兵黷武’的漢武帝不認得他?劉徹沒有任用墨子門人?


    路過的鬼差:“小夥, 這裏雖然人多但沒人買東西, 你換個地方擺攤。”


    “我等著給判官送東西。”


    “哦那你慢慢等吧。”


    劉盈繼續想:墨子以前常在畫中居住,隻有他出來才能找到, 別人沒法去找他。最近一段時間都住在匠作監裏, 能有幾年了, 是為了研究什麽東西, 還是在畫中仙山中住得不順心?雖說諸子百家,百家爭鳴——其實就是吵吵, 但這諸子百家應該吵不過他也打不過他。父親早就想見一見墨子, 我知道夫子不會為人所用, 但


    對麵門裏出來一個鬼差:“小後生, 你在這兒賣東西賣不出去。”


    “我是送貨的。”


    “哦。”


    劉盈:我想到哪兒了?哦, 父親和墨子見麵之後會怎麽樣?這是約見麵嗎?我就這麽像買東西的?這上頭又沒插草標……為什麽黑布上有一根稻草?


    又過來一個人,站在他麵前,劉盈下意識的說:“不賣。”


    “嘿, 你怎麽知道我想看看?”


    抬頭一看,是個身上隱隱有金光的年輕男子,白衣飄飄,長得很俊,眉心有一顆俏麗的胭脂痣,爍爍放光像是紅寶石一樣,一手捧著一個厚厚實實的肉夾饃啃著。


    他伸手撩開蓋著木偶的黑布,探頭進去好奇的看了看:“啊痛!這什麽東西?哈。一點都不好玩。”說完就走了。


    劉盈也不搭理他,繼續想自己的事兒,終於門開了,八個鬼差押著一個人走了出來。劉盈趕緊趁著另一組鬼差沒有把人押進去之前,一把抱起木偶人,進去:“父…父親。”


    “嗯?”嬴政:“阿盈?你拿的什麽東西?”


    “墨子做的木偶人。”劉盈掀開黑布,把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說了。從自己做的木偶人轉圈跳舞會卡住有時候還根本不動彈,尷尬的去交作業,老師批改作業給改成了劈砍的木偶兵:“他是嘲諷您和他那些墨子門徒的。”


    嬴政聽完之後果然不生氣,微微一笑:“他想來見我?”他讀過墨子的書,對其中的大部分見解態度含糊,對其中少部分見解覺得天真又可笑。


    當你讀過一個人的全部著作,又看到他的生平所做的每一件事,對這個人就會有一定的了解。他不太喜歡墨子的思想,但非常希望他能為自己所用,當然也知道,墨子一定不會為自己所用。如果掃平六國時墨子還在世,他隻會幫助別國守城,唔,那些國君都很昏庸,無力支撐。


    或許他會來到秦國展示先進的守城器械,然後就可以被抓起來啦~開心!


    劉盈表示不知道。


    嬴政起身:“帶路。我去見他。”


    終於能和想見很久的人當麵談話,自從多年前知道劉盈在和他學習之後,嬴政一直都想見墨子,想問問他秦弩還有什麽可以改進的地方嗎?馬車能不能跑的更快更穩當?可惜墨翟不會為自己所用。


    走到木偶人邊上時,忽然發現有一個紅色的閃光:“那是什麽?也是墨翟放的東西?”


    劉盈拾起來一看,是一顆寶石一樣的紅色寶珠:“奇怪,我不知道,剛剛有人掀簾子看了這東西,或許是那個人掉的。”


    “什麽樣的人?”聽完那人的外貌,白衣飄飄金光燦燦,眉心朱砂痣:“那是新上任的閻君。天宮中連續十八屆的偷懶之王,連續二百多年壓著點卯的前一刹那衝進衙門裏。天帝獎勵他,讓他到陰間加班一百年。你母親打聽到的。”閻君給他留麵子,沒有說出去,但和自己的夫人吐槽了,夫人又和閨蜜吐槽,閨蜜呂雉回來告訴他。


    “噗。”


    始皇處於抵製偷懶的單純原則,特意去了一趟閻君殿,把寶珠交回去:“路上撿的,看著眼熟。”


    “……謝了。”剛試圖打著‘哎呀尋找我的朱砂痣’名義溜出去的神仙閻君接過寶珠,哈了口氣,翻出中衣擦了擦灰,從袖子裏掏出一小罐膠水,拿牙簽沾了一點點在眉心,又把寶珠粘好。


    兩位閻君把他按下來:“嘿嘿嘿,自己扣掉的吧?有意思嗎?”


    “特意派扈從盯著你呢,還拿黑布擋著摳,有意思嗎?”


    “來把這些活幹了,你出去的時候我們秋毫無犯,都給你留著呢。”


    “哈哈哈哈秋毫無犯哈哈哈哈哈”


    “看你探頭進去我們就知道有異樣”


    “瞅瞅這本書!《偷懶大王經典借口合集》我徒弟特意從天上給我送來的,驕傲不?作為神仙你能說早上睡過頭了?”


    “我真睡過頭了!”


    “去你的吧!”


    劉盈:哇!


    嬴政搭著他的肩頭把他帶走了:“閻君們總是這樣…難以形容。之前倡議讓人分組分批,按照同樣做一件大事或誌同道合不離不棄的規格來集體受審最後刪改細節的人,就是這位神仙判官。放逸,有大才。”


    這神仙是真善於偷懶,根據鬼差的傳言和呂雉打聽的結果以及閻君們閑談中翻出來的故事,來到這裏的第一天,假裝調研實際上吃遍美食節,第二天誤入高湯地獄並喝了幾勺湯,據說天上為了潔淨不讓吃蔥蒜和臭豆腐,他喝蔥花肉骨喝的不亦樂乎,直到看到人頭骨,就連自己喝的帶天上的踐行酒就都吐了。第三天正式開始上班,一個時辰後提出建議,既然有些軍隊是一個村兒的男人一起被抓了壯丁然後在同一場戰爭裏死了,為啥要分開審?為了精度嗎?


    最簡單的方法莫過於把人分門別類——從涉及命案開始歸為一案,犯下相同的命案或是一起被人殺了,那就在大基礎上再進行加減,然後呢?判官的工作量銳減到原先三分之一的程度,命案大多是合夥作案,不論是殺人劫財劫色還是尋仇,敢單槍匹馬的跑去殺人的人不算多。一場戰爭中,一起死的人如果是一起入伍的,也可以一起審判,這種情況下最多能有十幾個人。雖然同時要閱讀十幾分卷宗有些累,但可以平行閱讀,在草紙上做加減乘除,輕鬆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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