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明德天天記小本本:“陛下,那時候他應該是十五歲,現在這年紀不對。”


    趙飛燕猜測:“莫非他八九歲哪年發生了什麽變故?”


    說起來這小屁孩還挺慘啊,少年喪母,然後娶了賈南風——皇帝們端詳過賈南風的臉之後都認為寧可短壽十年也不能娶這個倒黴娘們,從被冊封為太子開始,一直到他父親嗝屁為止,都在被廢太子的邊緣遲疑猶豫。


    說道這個話題,眾人哢嚓一下子都明白了:“他是九歲那年被立為太子吧?”


    “是啊!”


    於是司馬炎更加生氣,一把揪起兒子:“我立你為太子,你有何不滿?”竟然在立太子之後都沒有快樂過?你可真是個傻子!


    “沒,沒有。”


    眾人:“嘁!”“哈?”“嚇!”司馬炎是沒當過太子,他哪裏知道當太子是什麽滋味。聰明人當了太子還要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呢,像是司馬衷這樣的笨蛋大概是真的很難吧。


    司馬衷蔫蔫的不敢看他,雙手捂著臉,不吭聲。


    楊豔把兒子搶過來抱在懷裏,淚流滿麵:“你還要怎麽逼他?衷兒都死了,你還沒完嗎?”


    司馬炎氣到爆炸:“不是我殺的他!他不是個小孩,是個快五十歲的男人,楊豔!當初我就要廢了這個太子,是你死活不允,又哭又鬧,到如今晉國將無,你還護著他?”


    楊豔是很講道理的,把司馬衷的頭往自己懷裏一塞,緊緊摟住:“陛下!誰讓晉國沒了你就找誰去啊!誰讓你重用楊駿了?你要是不用他,哪有後來這麽多事?再者說了,司馬亮司馬倫都你我的叔輩,要怪也不能怪衷兒呀!”


    吃瓜群眾:哦我看到了什麽?是三個蠢貨。


    司馬懿低聲嗬止兩個人:“不要在這裏丟醜,回去說話。”


    高牆厚門難道擋得住圍觀群眾的目光嗎?不能!


    曹操家前兩年修建了二樓,今時今日正在上瓦!雖然他家和司馬懿家還隔著曹丕家,但這不耽誤圍觀群眾的熱情。皇帝們還算保持了禮貌,沒有串到草皮家房頂上,而是各自回家,有梯子的拿了梯子,沒有梯子的拿了高桌和交椅,啥都沒有的拿倆裝東西的木箱子扣在地上,沿著司馬懿的高牆邊站了一圈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閑的沒事幹的快樂,看鄰居家打孩子。


    劉邦肆無忌憚的評價司馬懿精心布置,暗藏機關的泥牆:“謔!釘子尖朝上,這要是有人想翻牆,那就能體驗到劉欣的快樂了。”


    牆大概一人高一點兒,剛好能擋住視線,踮起腳也看不到,搬個東西就能露頭上去。牆頭上略作裝飾,每隔一寸半就埋伏下一個竹簽或尖銳的小石頭,尖朝上,隻要翻牆時騎在牆頭,那就有意思了。


    伴隨著一陣爆笑聲,還沒開始的對司馬衷的會審又被打斷。


    楊豔充滿期待的看著這些人,不知道有誰能過來幫幫自己,衷兒多麽無辜,多麽可愛。這小子最最快樂的時刻要是停留在當皇帝時,三十多歲那年,她都不護著他,可是他最快樂的時候是小時候啊!是在我身邊!


    司馬懿默默的催眠自己,這就是圍觀府衙審案的無知百姓,嗯:“司馬衷……”


    他從殺楊芷的事開始盤問,司馬衷實話實話,他是幾次下旨赦免楊芷及其母親,但是賈南風堅決不同意,還說了很多很有道理的話,說留著太後那後患無窮,他也沒什麽辦法,隻好聽之任之。畢竟聯絡司馬亮司馬瑋誅滅楊駿就是賈南風一手操辦。


    司馬炎迫不及待的問:“那司馬遹呢?你又為什麽殺他?”


    司馬衷又慫又喪的坐在地上,低聲說:“南風拿了他篡位的詔書給我看。。。我錯了。”是太子本人的筆跡。的確是司馬遹本人寫的,不過他是被賈南風派美人用酒灌醉之後,糊裏糊塗抄的東西,寫的歪歪斜斜,賈南風拿去之後讓她任用的文人一頓勾勒和照著描畫,弄出來了一份。


    “是偽造的詔書!你怎麽能信呢?!那孩子多聰明啊,倘若你讓位給他,焉有後來這些事!”那年司馬遹也快三十歲了,賈南風又無子,如果沒有太子被殺這個導火索,後麵這些亂臣賊子就沒有機會開始鬧事。司馬炎怒火中燒的拎著他揍了兩下:“賈南風那樣醜陋粗鄙,你卻事事依從她,你傻嗎!”


    司馬衷不吭聲。


    楊豔哭的很大聲:“你幹什麽呀!賈南風哪裏粗鄙?她父母都是虛偽狡詐之徒,他糊弄咱們衷兒還不是易如反掌,我可憐的兒子呀。”


    賈南風在小窗口往外看了看,也很鬱悶。她善弄權術,治國用人也弄的還算不錯,被關起來又挨罵又冷靜反思了很久,自己也承認應該聽母親的話,善待司馬遹,當初若不殺司馬遹,司馬倫哪有借口來殺我啊!


    司馬衷想想賈南風,母親臨死之前囑咐自己要多聽她的,但也不全是,這麽多年來很多事讓賈南風做主比自己遲疑猶豫半天下不了決定要好,事無巨細都很幹脆,就習慣由她來決定一切。後來吧……賈南風又強勢又幹脆,好多事自己拗不過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歎了口氣:“是我糊塗,是我的錯。”


    司馬師冷冷的說:“真是糊塗透了。”


    圍觀群眾津津有味的看著他們問了許多朝廷中的秘聞,關於用人、關於司馬懿的兒子們、關於他禦駕親征、關於風評較好的司馬乂,又繼續盤問殺掉太子司馬遹還有誰參與其中。


    賈南風都不耐煩了,高聲道:“都閉嘴吧!就是我幹的!怎麽?我就是不願意讓別的女人成為太後。我能殺楊芷,司馬遹就能殺我,貪生怕死怎麽了?換上來的假太子是不是司馬家的骨血有什麽要緊,我不死就行。就是沒想到司馬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是我想差了。瞪我幹什麽?”


    圍觀群眾掌聲雷動:“好啊!”


    “說的真是實話。”


    “太實在了。”


    “司馬家少有的實在人啊。”


    “難得難得。”


    司馬衷有些傷心,欲言又止,低頭低的像個熟透的蝦米,差點把腦袋塞進懷裏。


    賈南風:“什麽叫‘誤信婦人之言’?憑什麽他聽我的就算是錯,非得我聽他的不可?治國要我來,立的太子卻和我毫無關係,你們哪一個皇帝不立自己的親兒子當太子?”


    “住口!!”司馬懿怒不可遏:“你竟敢自比皇帝!”


    賈南風:“玉璽在我宮裏,我下達的才是詔令,高居丹陛之上,任用天下賢才,我自比皇帝又如何?”


    司馬衷有點急了:“我不是什麽都不管!賈南風,你別惹祖先們生氣”


    “我在這破地方裏被關了六年!六年啊!”


    司馬衷:“啊,隻怕我也要被關進去。。”


    “你就會說這話!我被人抓走時你就這麽說,現在還這麽說!你氣死我了!”


    “他說的很對!”司馬懿氣的臉都青了:“惹我生氣的是她生前的所作所為!你還知道這會惹人生氣?不必多言,把他們關在一起。司馬炎,管著楊豔!”


    在近乎雞飛狗跳的衝突和司馬家幾個人互相的斥責中,楊豔掙紮不出司馬炎的手,大叫:“住手!你們不能這樣!放開衷兒。”


    劉秀站在交椅上,隔著牆頭高聲說:“我說句公道話,連司馬炎也該扔進去。司馬衷最快樂的時候是在當太子之前,那說明他在冊為太子之後並不快樂,為什麽?司馬家的人品雖然都不怎麽樣,可是沒有傻子,怎麽唯獨年幼為太子的司馬衷傻乎乎的?我看他雖然不聰明,卻分得清是非對錯,隻是做不到,因材施教能教出來。他的教育有問題,你們先不要動手,讓司馬衷把話說清楚,他當太子之後怎麽了?”


    扶蘇讚同道:“光武帝說的很對。”


    劉盈沒有聽到想聽的事,保持著昏昏欲睡的狀態:“嗯嗯。”


    張春華道:“對!我不相信炎兒會有一個傻兒子!”


    楊豔也說:“對!衷兒柬兒一樣聰明,怎麽成了太子就不行了?”司馬柬是她生的第三個兒子,也是司馬炎第三子。司馬炎當年也很喜歡這兒子,覺得聰明,有識量性仁訥,在司馬亮司馬瑋出事之前就多次上奏想要離開京城,回去老老實實的宅在封地裏,很有先見之明。就是壽命短,三十歲英年早逝,並且無子。


    於是眾人都要司馬衷說:“當上太子、當了皇帝有多難過?你也不是一當上太子就娶了賈南風,哪裏痛苦?”


    司馬衷一開始不肯說,被逼了一會,呐呐的說:“當上太子之後,遠離父母住在東宮中。”


    “功課學業增加了數倍,要求也嚴格了許多,夫子們動輒哀歎……”被人說不好學,他心理壓力很大。“並非我不好學,實在是…儒經、史書、玄學過於繁雜。”我不是曹衝啊!


    “一年到頭不得休息,疲於讀書。”我隻想去花園裏逛逛,自從當上太子之後,一年到頭就能去幾次花園。


    “好多人都說父親要廢了我,不要我了……每次考試都心驚膽戰,作弊的答案也記不清楚。”


    司馬炎驚叫:“你居然作弊??”


    楊豔假裝害羞的擦擦臉上的汗。


    賈南風齜牙咧嘴:“我幫他作弊的!背不下來引經據典的答案就按照大意說,你發現了嗎?嗬!”


    司馬懿氣的眼前發黑,讀書這麽簡單的事,讀書這麽快樂的事,你居然覺得痛苦到不想成長?“後來呢,當了皇帝之後不快樂?”我沒當上皇帝,卻受了皇帝死後的苦哇。


    司馬衷呐呐的說:“父親去世有何快樂可言?之後兩年,苦於楊駿掌權。之後又是許多身不由己的事”想赦免的人一個個的都被殺了。誅殺司馬亮時,賈南風把他一頓恐嚇,等到第二天殺司馬瑋時,又是對他一頓恐嚇。再往後就是兒子要謀反,可怕,皇後被殺了,可怕,試著自己做主被多次駁回,保護自己的人依次被殺,還被張方俘虜過,等到終歸平靜時,已是滿目瘡痍。


    “奸佞也被殺,忠臣也被殺,很多忠臣……嵇康的兒子嵇紹的血灑在我身上,我,我……”我是真的沒辦法啊。


    聽起來確實挺慘的。


    但誰讓他沒能力?


    是誰讓一個沒能力的人當了皇帝?


    司馬炎發了一會呆,跳腳:“他竟然考試作弊!”


    他被群嘲。皇帝的重要工作就是識人用人,兒子作弊都發現不了,臣子作弊就能發現了?以他一個幫著舅舅和石崇鬥富的糊塗行徑,值得被群嘲。


    楊豔隻好眼睜睜的看著兒子被關進小屋裏,賈南風倒是沒有欺負他,隻不過她把楊豔遞進去的水果和飲食都吃光了,一口都沒給司馬衷留下。


    劉秀在門口扶著牆往裏看,感慨:“玩人喪德,玩物喪誌。”


    劉炟雙手合十低眉垂目,也很感慨:“阿彌陀佛,這就是報應啊。”


    “放屁。”劉徹斜眼看他:“報應應該在司馬家,攪擾的天下大亂是誰的報應?百姓的?”衛青和兒子們都沒空和父親見麵,衛子夫的生意再次一落千丈,這都在其次,主要是看天下那麽亂,他有職業病式的厭惡。


    劉盈趴在扶蘇肩頭直歎氣,現在和太後和解了,他不好在說什麽,但身不由己的確不好受。


    和之前兩個月沒能休息一樣難受……但還不如三個月沒能休息那麽難受。


    再次膜拜墨子,開宗立派光耀千古就是不一樣(。-w-)zzz


    扶蘇扶著他回去繼續補覺:“唔,給你做豆腐花吃?到底在做什麽?”


    “甭提了,老夫子突發奇想,想做一個把罪鬼扔進去,能自動下審判的東西。”


    “咦?這可不好,啊,挺好啊。”我那數年未見的父親不會失業,但很多普通的判官可以回家休息。聽起來太厲害!“研究進行到哪一步?”


    劉盈兩眼發直,搖搖晃晃的往回走,閉著眼睛不用看路:“有了目標。”


    “嗯嗯。”


    “隻有目標!”


    司馬懿追了出來:“鎮長留步!”


    扶蘇回過身淡淡的問:“有什麽事?”


    司馬懿苦笑道:“我出不去,想請鎮長查明司馬家這三代亂黨的下落,若在地獄中的,讓諸位陛下心中解氣,若不在地獄中,我要奏請閻君對其重判不怠。”


    扶蘇微微頷首:“可以。”


    第152章


    什麽叫墨子現在隻有目標?


    “試了好幾種構想,畫圖的時候挺對, 做出來也像樣, 一試就不成了。十多天心血隻能拆了燒火。我想吃蒸豆腐, 炸肉丸,蘑菇羹, 羊肉包子,還有酒!!這段時間太難了,公廚就在不遠處, 什麽東西都不能去吃, 我三個月沒吃一口美味, 胡餅都是有人送來的,還隻送了一次, 茶都涼了才有空喝。”


    扶蘇摟著他進了屋, 塞進去蓋好:“睡吧。”


    劉邦對這個工具特別感興趣, 試圖溜進屋仔細問問, 被扶蘇扯著衣服拽到外麵來。“嘖,你去做飯, 別耽誤我們父子聊天。”


    扶蘇在旁邊的柴堆裏劃拉了半天, 撈出一根門閂。


    劉邦往後蹦開兩米遠:“怎麽, 你敢打我?”


    扶蘇隻是閂上了好久沒關的門, 把他推到葡萄架下:“給你吃葡萄, 別吵吵了。”他還等著劉盈睡醒之後跟他聊一聊這段時間人間陰間發生的事呢,和劉病已也能聊很放心,但劉病已常常不在家, 也不方便聊那些太功利的話題。


    劉邦揪著葡萄一顆顆的吃:“扶蘇啊,你是不是找不著爹爹和情人,有點粘人又不好意思直說?沒事,老嶽父寬廣的胸懷可以借你靠一靠唉唉唉你要幹什麽?”


    像舉鼎一樣,一手抓著他領口,一手抓著他的腰帶,舉起來,走到院外,擱下。“別進來!”


    “嘖,這孩子還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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