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校尉噗通就跪下了,大哭:“閻君啊!蒼天啊!救救孩子吧!以前我每年隻用出手兩三次,空閑時間每年能練字畫畫養蠶織布帶孩子,現在每天鎮壓這些打群架的人十多次!!他們沒完沒了啊!這一個月,打起來足有三百餘次,把人帶走問為什麽打起來,都說是別人打他,他們隻是還手。再細問也問不出什麽,隻要有一個人,扔一塊石頭砸偏了,就能打起來。”


    閻君:“且慢!你帶孩子?”


    校尉擦擦眼淚:“是啊,我內人在陰間生了個鬼娃娃,前些年一時口角,她氣不過就要自殺,跑去投胎了,我攔也攔不住,一個老光棍拉扯孩子長大我容易嗎嗚嗚,舅舅啊,救救你可憐的大侄子吧。這才幾天時間啊,那木杆都被人拔起來好幾次了!這幫鬼的力氣太大了。”


    一個號稱是胡亥是祖宗,另一個號稱是胡亥的仇人,想殺他但是沒殺到。


    一位閻君有點尷尬:“別喊別喊。”


    嬴政陷入沉思:生個鬼…不知道長得像誰,是男是女,性格怎樣。


    另一位閻君小小聲:“舅舅救救,啾啾啾,啾啾。”


    耳聞不如目見,閻君們親自出去視察了一下,正看到很多人互相投擲石頭,打的頭破血流。打中昏君的石頭一樣會彈回去砸到別人。眾所周知,石頭隻要扔的夠高,落下來就夠疼的。


    他們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扔出去的石頭彈回來打中了他自己,然後這莽夫大喊:“誰他娘的砸俺!”


    這十幾根一丈高的大木頭,竟然成了他們胡亂交戰的場地,腳底下的石頭木棍就是武器,天上飛的石頭也是武器。有些人舉起手來砸人之後,被擠的手都放不下來。膽小的人在外圍不停的尖叫,不幸被擠在裏麵的人費盡力氣也擠不出來。


    閻君們簡直懷疑自己看到了一群大傻子,但仔細想想,在亂世中勉強求生的、不學習也沒有好環境的百姓,聰明和禮貌沒啥用,賭的是命,湊合活唄。


    昏君還是得掛,但是別掛真人了,改成雕塑吧。


    銅像的造假太貴了,銅就是金,調製成合金就被成為吉金做成器皿,被後世稱為青銅器,其實剛做出來的時候和真金一個顏色,璀璨耀眼。銅還能做銅錢!拿來塑昏君實在是可惜。


    召了幾個匠作監的工匠,對著昏君們雕刻出栩栩如生的模樣,掛在木杆上示眾。


    很可惜,這木雕很快就被充滿仇恨的百姓燒掉了。


    本來打算搞一套石雕,但石雕也容易被砸壞。


    劉驁回來訴職時,看到幾年時間過去,都城外更添風景。


    城門口有一長排沙雕,有些疑惑,過去仔細看了看,哦,原來是栩栩如生的昏君啊。


    匠人們總是很神奇,充滿了智慧,既然海沙必須沾水才能成型,幹了之後也能保持住,有時候碰了也能成型。那就給加點膠,現在能用的,動物性膠水有魚漂膠,植物性的有漿糊和刨花水。榆樹皮和榆木刨花泡在水中會產生一種很濃的膠質,黏糊糊,透明,沒味兒。除了製墨、製毛筆和製作香餅的匠人用它之外,婦女梳頭時塗在頭上用來控製短毛,也可以製作假發。


    經過反複的實驗,匠人們發現加入的刨花水濃度越高,沙雕就越精致。在拔光了幾十顆榆樹的樹皮,全部切成片之後,提煉出濃度很高的膠水,融入沙子中,就堆砌出一係列展示昏君行為和下場的雕刻。前一個雕塑,這昏君還踩在滿地的骷髏上嘻嘻笑,下一個雕塑他就在地獄裏遭受了大開膛。工匠們別具匠心的在拌沙子時加入了一把朱砂,看起來特別血腥。


    這東西和人間把經書刻在石碑上供人觀看一樣,隻是更清晰,更直白。


    劉驁左右看了看,覺得挺好,不知道為什麽,沒把昏君的魂魄掛出來,不過無所謂了。最近又有美人相伴,城隍的工作可以分給判官們,爽爽爽。


    不爽的隻有一夜倒退回貧困線,掏出三千萬罰款之後幾近於傾家蕩產的漢高祖,他正在不爽的種地,更不爽的發現對麵鎮子的法曹居然是劉欣的丈夫的結拜兄弟。遇到串門的這孫子時,非常不爽。


    劉欣現在也需要繳稅,自然有人幫他做,也需要服役,自然也有丈夫幫他承擔一半。相應的他也幫人做法曹的工作,這對於劉欣來說很簡單,他生前是喪且多病、懶政,但不傻。農閑時節就是到處吃喝玩樂,去看參軍戲,聽新歌,吃人間新研究出來的小吃。沒出息和成就,也沒錢,但是快樂。


    ……


    蕭道成篡位了,劉彧第三子劉準年僅十歲,被他扶上皇位,兩年後被廢了。自然要禮貌性的祭告一下前朝皇帝。


    劉裕拿著祭文祭品就覺得奇怪:“不年不節,何故祭祀?”雖然每個月要有朔祭(朔日祭),還要對祖先祭告出兵收兵、戰況結果、各地災荒、糧食價格、皇帝生孩子等事,但自從劉子業開始,朔祭是不複存在的。


    展開祭文一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其他人早有心理準備,還是戰戰兢兢的問:“怎麽了?”


    “亡國了?”


    劉裕點點頭,拍著地放聲痛哭:“怎麽這麽快啊!怎麽這麽快啊!才五十七年啊!還不如漢武帝的壽命長啊!嗚嗚嗚!朕的天下啊!教你們勤儉節約,你們學了個什麽鬼東西呦!誰教你們奢淫驕縱了?誰教你們沉湎美色了?祖宗當年怎麽做的,你們看不見嗎!一個個皇帝當的,除了治國什麽都行!”


    劉義隆、劉駿紛紛淚落粘襟,不肯哭的劉義符和劉子業、劉昱被打到哭出聲。


    除了拓跋氏之外的其他人喜笑顏開:“歡迎歡迎,終於成了我們的同路人!”


    “亡國之君,有何感慨?”


    司馬家有人抱著琴開始彈奏,也有人過來問他們:“怎麽樣?很期待蕭道成吧?”


    劉準被廢一個月後,就給殺了,劉氏宗親都被蕭道成幽殺。


    當地城隍接到被毒殺的小皇帝得謹慎的安置下來,這人第一是當了兩年皇帝從來不參政,第二是他生前退位,憑這兩條他就可以帶著他沒多少的陪葬品一起去自由生活。但是!蕭道成閑著沒事給他追封了一個宋順帝的封號,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小孩順從的禪位了。


    劉準既迷茫又不安,小心翼翼的不說話。


    就這麽被送到了閻君殿前,閻君們一見他就驚了,姿貌端華,眉目如畫,真是神仙人物。雖然劉裕長得也不錯,但沒想到,歹竹出好筍,這小孩又幹淨又清澈,和他混蛋大哥完全不同。


    護送小皇帝過來也是校尉,跟在城隍身邊的武將最高位置就是校尉,提示道:“這便是閻君。”


    劉準抬頭看了一眼,八九歲的小孩滿臉的愁容不安,格外叫人歎息。俯身下拜:“劉準拜見府君。”


    人間常常傳言,泰山府君就是陰間的冥府大帝,皇帝們給他們新加的職務。結果就是泰山山神挺尷尬,把自己收到的大量祭品嘩啦嘩啦,分成祭山神和祭冥君的兩份,祭山神的自己留下,祭冥君的給閻君送過去。


    閻君問道:“知道地府的情況麽?”


    小孩沒有生存能力,要擱在慈幼院還擔心他那些陪葬品令人眼紅,閻君看他和司馬德宗司馬德文倒是同病相憐,但司馬家的兄弟倆肯定不這麽想啊,他們倆是被這小孩的祖宗弄死的。


    劉準倒是聽了一遍,依然糊裏糊塗,再拜:“聽憑府君安排,唯願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這也是他臨死前的願望,怕冥君不知道,再說一遍。也不知道什麽住在鎮裏住在外麵,他連什麽是鎮子都聽說過沒見過,隻怕要去投胎,寧願當個農夫也不想生在帝王家。


    “別害怕,不逼你投胎。”閻君們看他乖巧可憐又很有禮貌,不禁有些心軟:“先帶下去讓夫人照顧他一些時日。”有心想給他找個人收養了,又不能開這個先河。其他乖巧美貌又可憐的小孩多了,哪能個個都找人收養。


    劉準被熱心的閻君夫人們帶著,不僅學會了自己燒水煮茶喝,還學會了如何自己拿錢買吃的喝的和用品,以及砍價,還有收拾屋子。


    這可是非常實用的技能呢,基本上可以獨立生存了。


    他和劉彧不熟,雖然是親爹,但他小時候這位陛下更熱衷於吃東西,胖的像熊和豬一樣還是在吃,還有看裸舞,享樂,對兒子的教育從不在意,反正不論是誰,在他麵前都規規矩矩的,這就夠了。劉準在小帝鎮外,見到了祖宗。


    劉裕雖然氣的頭疼,也知道這不是這小孩的過錯,指望一個十歲小孩抵擋大將軍的篡位野心,力挽狂瀾,那他首先得是個神仙,還得有項羽級別的神力和漢光武帝的能力,可拉到吧,做什麽夢。問了一大堆事,劉準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始終鎮定的一一回答。


    拓跋珪非常睿智的告誡家中其他人:“小點聲笑,別讓他化悲憤為力量。來躲開些。拓跋濬拓跋弘,你們倆很好。”


    他倆是真心笑不出來,一個擔心自己妻子究竟會有多少男寵,另一個則擔心太後把國家給弄沒了。曆史上當權的太後不少,幹得好的也就宣太後、呂太後、鄧太後寥寥數人,幹不好弄到國破家亡的,不少。


    司馬家笑的好大聲,整個小帝鎮都能聽見他們的大笑,住在不遠處的人簡直要被震聾了。


    劉裕正打算寫信給閻君:什麽時候把劉子業和劉昱這兩個小畜生提走下地獄??


    最恨這兩個人,他們倆隻要是明主,那我宋朝還能再延續幾十年,浪費了大好機會!!


    “劉準,蕭道成篡位期間,沒有忠臣出來阻攔?”


    劉準:“我在深宮中,不曾聽政。或許有人螳臂當車,但我,我不知道,諸王叔和有名的大臣,都……被殺了。”


    劉裕在名單上加上了劉彧。蕭道成篡位幾乎沒遇到什麽阻攔,有能力阻攔他的人,都他娘的被劉彧殺掉了!蕭道成篡位這年剛好五十三歲,掐指一算,他是在拓跋燾和劉義隆剛登基那年出生的,活過了好幾個皇帝,成就可真大。


    這個要求立刻通過,本來也要在朝代結束之後清算昏君,有他們祖宗代勞就更好了。


    伴隨著拓跋家的祭品——還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馮太後和拓跋宏決定,為了杜絕貪腐,施行‘班祿製’,開始給北魏全體權貴和官員發俸祿,在此之前都沒有俸祿,也難怪都會貪汙。這就是拓跋濬、拓跋弘兩代皇帝還有她一直嚴抓貪汙受賄而不可的解決的原因,貴族和官員沒有。


    男朋友出力解決了這個問題,在祭文上當然沒說這人是太後的男友,隻說是外戚大臣,鎮北將軍李寶幼子李衝,和吏部尚書王睿。


    拓跋濬承認自己沒想到,官員貪汙居然是因為沒有俸祿,但他更關注的是:“這兩個人相貌如何?”


    拓跋弘:“王睿原先是太史令,擅長卜筮,姿貌偉麗,比您年長十多歲。”


    拓跋濬掐指一算,嗯,五十歲,身體和相貌應該都不行了,大概是通過算命成為寵臣。“李衝呢?”


    拓跋弘暗中窺探父親的神色,情緒複雜又略微有點幸災樂禍:“與您同齡,為人忠誠恭敬,柔順聰明,謙遜儉樸。長得比李寶更柔和。”


    拓跋珪勸他倆:“別惦記這件事了,反正女人都不會留在這裏。能讓國祚延續就得了。不用打算死後跟她算賬,她絕不敢來見你。來,聊一聊三長(戶籍)和班祿製的優劣。”


    那邊的苻堅和姚萇都意興闌珊的申請去投胎,或者是下地獄。苻堅看到滅了自己的姚秦也被滅,滅了姚秦的劉宋也被滅,看夠了。


    姚萇對著閻君承認:“是,我殺了天王,弑君篡位,拿我的陪葬品去抵罪,不夠的再罰我。”


    閻君表示頭疼:“你殺他倒也算是人之常情……”


    苻堅大度極了:“我原諒他了。想我這一生,錯信了慕容氏,卻讓親族忠臣離開身邊,被殺也算是我咎由自取。像我這樣勤於禮佛,寬厚仁愛的人,自然不必下地獄。送我去投胎吧。”


    閻君怒噴:“且慢,誰告訴你寬厚仁愛就沒錯了?你自己製定的法律,別人違法,你放過他,隻惦念著生者可憐,死者怎麽回事?你本來有機會統一天下,自己任人唯親,自己徇私舞弊,當皇帝的都這樣了,還指望官員嚴明法紀嗎?你這一亡國,把我們閻君氣成什麽樣你知道嗎!”


    嬴政氣憤的拍桌:“正是!你也配稱秦國!”


    苻堅聽到這裏就不滿了:“我比秦始皇不差多少。”


    閻君們:“嘖嘖嘖嘖嘖~~”


    接下來一刻鍾,是祖龍的罵人時間,例舉了他選材用人不得當、對各個國家的遺老遺放任自流,讓慕容氏充滿朝堂、根本不懂什麽叫法治、王猛都比他適合當皇帝、竟然強搶慕容衝小男孩到底有什麽好,又生不出孩子,你這個變態!你的國號應該是漢!秦始皇可不會把六國諸侯王的漂亮兒子搞到後宮裏睡幾年在分封為太守!顯而易見男男搞在一起會導致智商下降!呸!


    閻君們往邊上挪了挪,任由他氣勢滔天的罵人,竊竊私語:“咦,龍陽之好真的會變傻麽?”


    “沒有吧,你看扶蘇就沒變傻。”


    “阿政這就是管不了自己兒子,拿別人出氣。”


    “他想罵苻堅想了好久,誰讓他國號是秦呢?”


    “他很討厭龍陽之癖?”有龍陽之好的閻君感到有點難堪。


    旁邊的人安慰他:“沒事,我也討厭,隻要你喜歡的人不是我,我們就是好朋友。”


    “主要是他做了傻事,你看那有了寵妃胡作非為的,罵寵妃把皇帝弄傻了,這有了男寵又變傻的,自然和男寵有關。”


    “說得對,苻堅這事兒確實傻,他要是和王猛表白都不算昏君。況且我不愛慕他。”


    都嗤嗤的笑了起來:“王猛本就是累死的,你還要給他加活。”


    苻堅反駁:“胡說,趙高就是趙國公子。”


    嬴政:你還能有我懂?這都是什麽謠言!趙高出身罪婦之子,是秦國人!通過考試提拔上來,又因為寫得好字為人機敏被提拔上來!我瘋了啊被高漸離砸一次,還敢讓外國人近身伺候?


    召來王猛審他的功過。


    王猛自然戴著麵具,掩去容貌。


    但眾所周知,關係好的人,看到一條胳膊,一個背影,一個後腦勺,都能認出那是某人。


    苻堅大叫一聲:“先生?”然後掩麵。


    王猛沉著臉不吭聲,低頭在浮現出苻堅平生功過的桌案上滑動翻看,看著看著,就看到已經三十歲窮的身上有跳蚤的自己,見到了二十多歲的苻堅,一見傾心,得以重用,執政三十年。自己嘔心瀝血,他既信任又放權,看著看著就哭了。


    翻過桌案,跪坐著抓著他的肩膀,君臣二人抱頭痛哭。


    苻堅大哭:“悔不聽先生之言,當初你勸我,親近慕容衝有滅國之禍,我竟不聽先生的金玉良言。如今你我的心血,付之東流。”


    王猛還能說什麽呢,勸他別信佛,不聽,勸他別用慕容家的人不聽:“我的子孫去了晉國,又為劉宋效力,如今劉宋也滅了。不到百年而已,物是人非。嗚嗚嗚嗚”我都給你準備好攀向閻君位置的全部方案了,你卻……嗚嗚嗚嗚。你把人滅了國,就該小心提防!氣死我了!


    祖龍看的有些感動,自己執筆寫完判詞,自己蓋章通過,本來是判官主審閻君協助,王猛不幹反倒很好。先送到蜃樓地獄去,格外通知獄尉,讓他試試自己被人滅國之後被搶進後宮中是什麽感受,他怎麽會相信慕容衝會對他心懷感情呢???(⊙_⊙)迷惑。


    王猛不動聲色的哭著送主公出去,他知道自己不動手就一切都是閻君做主,這正是他要的。對主公愛恨交加,重判判不下去,輕判於情於理都不對,索性不動手。


    第183章 地獄+漢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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