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蘭吃的很飽,陷入悵惘中:“魏帝……”當年天子坐明堂,召見她,天子當時還年幼,自己都三十多歲了,真是想不到。


    第194章


    小帝鎮中,一片靜寂。拓跋家集體陷入沉默, 拓跋珪本以為自己還有餘力責罵這些不肖子孫, 結果事情真的發生了, 他是對的,他卻無心炫耀自己的正確, 六鎮起義已經讓他難過不已。人世間最難過的,莫過於有能力去解決這些事,偏偏被人按在原地, 什麽都做不了,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


    蕭道成本來以為自己能有空嘲笑他們, 但蕭綜的事情懸而未決,他不知道該哭該笑。蕭寶卷可不想那麽多, 就笑眯眯的等著。


    其他人正在悶頭寫歌, 已經能出去, 還沒回來的幾個人正在往回趕——閻君們在短暫的和平之間沒偷懶, 還加了個班,都給審出來了。


    過審的人可以出去溜達, 也有十幾個人。


    雖然他們都有即興創作的文學水準, 但魏樂(拓跋家的)和梁樂(江南小調)不同, 他們熟悉的楚樂(整個漢朝都愛聽)和燕樂(慕容家的)又不同, 先選定了用那種風格的音樂, 還得折算進自己的立場,這不是一次普通的嘲諷,是連著對拓跋珪好倒黴的喜悅和對去母留子就是應該取消的, 這互相矛盾的雙重嘲諷。


    “我不想寫,挺無聊了……我有些同情元詡。生母如此,他又能如何?弑母嗎?”


    “對。”


    “唉?你怎麽能說這種話?弑父還可以,怎麽能弑母呢?”


    “就是!”


    “弑父也是為了弑君,要不然好好的誰能對親人動手?”


    “你是不是有病?你爹給你皇位,你娘給你什麽?”


    “禽獸!滾出去!我不與你為伍!”


    說話這個人就被一群人連踢帶踹的弄出了屋子,他憤憤不平的回去了。


    現在魏國皇帝們分為兩部分,反去母留子派的人遭到了強烈炮轟,就好像現在國家動蕩的原因是元恪一樣。


    元恪心裏委屈,當年胡承華忠心又單純,才貌雙全的一個小姑娘,姑母又是自己很信任的老尼姑。當初後宮中的嬪妃,都求神拜佛的不想生孩子,甚至還有懷孕之後自己給自己墮胎的,隻有胡充華不惜一死:“是我擅自更改祖製。誰又能未卜先知?當初後妃們都勸她墮胎,她不惜一死也要為我生兒子……誰能料到後麵這些事?元叉是胡氏的妹夫,因為爭權殺害元懌,致使胡氏為情所困……”


    元宏:為情所困?我這兒子,真是心懷寬廣。。。其實說的也沒錯,真就是為情所困,這要是別人家的事他都要笑出聲了。


    拓跋珪認為他既然繼承了自己打下的國家,就應該繼承自己的政策。元叉或許有謀逆篡位的心,那又如何,那是我精明強幹的五世孫,就算繼位了一樣是我的骨血。


    要說起這件事,拓跋燾就開始冷笑:“這就是你們諂佛的報應!耗費巨資修造龍門石窟,把這些錢用在治軍上,早已滅了梁國,若用在安撫百姓上,何愁天下不安寧?”


    元詡老老實實的跪在旁邊,不敢吭聲,卻魂遊天外。自從他死下來之後,滿心想著自己的寵妃潘氏和她剛出生的小女兒,他到這裏才忽然明白太後為什麽要謊稱那唯一的小女兒是個男孩。太後說的是人心不安,宗室都躍躍欲試,皇帝有了儲君就能讓四方歸心,生出來的雖然是個女孩子,就說是男孩,其他人就都安穩了。這話說的非常對,他就照做了,宣告天下自己終於有了一個長子,大赦天下。


    不到一個月,我就死了,看來太後是早就準備,我若是無子,她不好立別人家的兒子為帝卻繼續大權在握,現在好了…先找好接班人再殺我…我以為她隻是誅殺我身邊親信大臣,不想讓我專權。不知道這小女嬰皇帝又要如何,潘外憐會不會被殺?會有誰替我報仇呢?接下來國家動蕩,又該如何?


    幾人還在憤怒的指責元詡,元叉軟禁了胡太後卻是忠實可靠,他就該趁此機會把胡氏送來陪葬,自己好好當皇帝,怎麽能被婦人左右!


    馮太後聽的臉上微微變色,既慶幸自己沒生孩子,又覺得很是憋悶,似自己這樣的品貌才幹,全靠沒生孩子才得以苟延殘喘數十年,真是可恨。


    元宏忽然開口:“祖宗們,且住。聽我一言。”


    他也是支持取消去母留子的人,這次沒挨罵,全憑生前的功勳卓著。


    元宏說:“他若殺了胡氏,自是高英做太後,臨朝稱製,高英其人如何你我都見過,刻薄嫉妒,治理後宮十分嚴苛,殺了於氏和其子。”


    於皇後在旁邊抽泣起來:“是啊,高氏的行徑或許比胡氏更過分。為了當皇後,能殺皇後,殺皇長子……”


    好像是這樣,一時間所有人又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似乎除了皇帝本人的技術之外,沒有任何東西能幫助一個國家的長治久安。


    那邊正在進行歌曲創作歌曲的皇帝們忽然發現窗口扔進來一個東西。


    定睛一看……嘭!!!


    剛剛被踹走的那人竟然拿了兩枚爆竹點燃了扔進來!!


    小屋子裏爆了兩聲爆竹,炸的人耳朵嗡嗡作響,眼前有些發花,頭皮一陣陣的發麻。


    還沒等緩過神來,已經下意識的拔出刀劍,抓起弓箭,追了出去。


    雖有些歪歪斜斜,對方已經跑到五十步外,怎奈以他們的技術都能一邊狂奔一邊射箭,還能輕易命中目標。幾支箭拖慢了扔爆竹的皇帝的奔跑速度,追上去的人飛快把他砍翻在地。這次也不用寫詩嘲諷別人了,各家拿幾枚爆竹,挖了一個大坑,把人雙手反綁扔在坑裏,點燃爆竹扔進去。


    元詡聽見劈裏啪啦的聲音出來看了看,聽完了始末緣由:“……”


    回去稟報給祖宗們。


    祖宗們:“……”內訌真好。


    飄飄落下的祭品打破了這份尷尬的沉默,拿著祭文一看……立了太子為帝?“還是胡氏執政。沒什麽區別。”


    元詡看祖宗們好像還不知道那是個女孩子,也不知道該說不該說,當初太後做主,做戲做全套,祭告祖宗時說的也是皇帝終於有了一個長子,也沒和祖宗說實話。算了算了,到現在還沒挨打全靠祖父和父親替自己擋著祖宗們的怒火,而且這事兒也確實不怪我。


    ……


    花木蘭被當地城隍進水先得月的搶走了,對此,嬴政沒有什麽反應。


    嬴閻君那麽忙,這些年沒想起來過這個人,常常想的是墨子和賈思勰,今日見了麵看了看,到不覺得彪悍凶惡,樣貌普通卻難掩一團尚武之氣。


    閻君們:“去領校尉的俸祿。”


    “給她拿一筐水果,我喜歡她。”水果不是普通的水果,是閻君後花園裏的。


    花木蘭覺得怪怪的,幸好這位閻君的語氣完全聽不出別的用意。道謝之後出去了。


    已經有人在不遠處探頭探腦,見一個戎裝女人走出來,那穿了箭袖袍的女人也走上前:“你是花木蘭將軍麽?”


    花木蘭一抱拳:“正是在下。”


    來者正是毛皇後,郭聖通和夏侯徽現在都去服役了,夏侯徽和她成婚多年,早就把最大的心願告訴了她。毛皇後雖然不明白愛人為什麽要不斷擠兌老師,還是樂於做這件事,捧著一柄寶劍與十枚金幣:“我的老師久慕花將軍大名,今日有公務在身不便前來,派我來送一些東西,以表仰慕之情。”


    花木蘭臉都紅了:“愧不敢當。”


    “寶劍贈英雄,花將軍不敢當,又有……幾人當得起呢?”毛皇後本來想說有誰當得起,被路過的人嚇的舌頭一轉換了口風。


    項羽剛好路過這裏,看到有個身著戎裝滿麵滄桑的女人紅著臉,對麵有個美人捧著劍,還當是表白呢,心中暗暗的想:挺好挺好。哎呀,真是令人同情,世上的男人大多不可靠。


    花木蘭的確喜歡這把寶劍,抓起寶劍:“金幣不必了。不知尊師貴姓高名,將來我好當麵致謝。”


    毛皇後笑道:“家師姓郭,將來自有相見之時。”說罷,笑著跑開了。


    度支部門也代管官吏的花名冊,他們有一種特殊的紙,由匠作監用特殊的工藝製成,迄今為止還沒有人能仿照這種紙。一式兩份,寫了姓名籍貫和冥誕的日子、出仕侍奉閻君的日子,她留在身邊作憑證。


    “人間的俸祿一開始是田地,後來是祿米,當前齊魏兩國給付的是帛。陰間則是祿米,錢,成套的衣服、布帛和武器。”主管這些事的官員說:“校尉初次當值可以直接領一年的俸祿,自己選要什麽。”


    花木蘭剛開始有點沒聽懂,看了看牆上的表格,倒覺得很好。


    三萬錢的俸祿,可以直接要錢,也可以要等價的其他東西。


    如果這裏的衣服結實暖和,糧食裏沒摻沙子,武器也是精工細作的,那這可不錯,很劃算。


    回去時真是滿載而歸,謝道韞抱著一瓶荷花蜜,花木蘭扛了兩個柚子、八包蜜餞點心、一包袱的衣服鞋襪和錢、挑著一擔祿米、一罐香椿醬、兩顆醬蘿卜、一罐炮薑、四個榨菜疙瘩。佩戴著寶劍,登船去往鬼門。地府的香椿醬味道極佳,產量也非常大,一棵樹可以不停的掐嫩尖兒。至於買鹹菜,當然是當兵時養成的習慣,有就比沒有好。


    回到人間之後親自參加了自己的葬禮,有些難過,回去操練鬼卒。


    “四個訓練有素的鬼卒,打不過一個剛死的女鬼。”花木蘭拍拍胸脯:“這可不行!”


    鬼卒們哀鴻遍野:“誰打不過女鬼了?”


    “那是普通的女鬼嗎?”


    “當年全地府都打不過項羽呢!”


    花木蘭沉吟了一會,覺得自己初來乍到,地府的情況和人間有很大不同,或許他們當初隻是因為敬仰我,故而手下留情?“你們分成平日的小組,來與我交戰。”


    正常情況下,三人或四人組成的戰陣在麵對等數敵人進攻時是無敵的,而現在進攻的隻有她一個。


    可是沒想到,他們還是不行。根本談不上訓練有素,甚至都不能發起有效進攻,他們的技能除了丟鐵索套人和用弓箭去射傷之外,竟然沒有別的方式。


    謝道韞本來平靜的坐在蹴鞠場外看著她檢閱士兵,看到現在終於看不下去了,掩麵歎息,寫了首詩:(翻譯:一群笨蛋鬧哄哄,成天到晚不訓練。今天突然被考核,好似兔子炸了窩。紅著眼睛豎耳朵,茫然無措裝可愛。一場動亂在眼前,兔子隻能被人殺。)


    和花木蘭同樣參軍的婦女也有一些,死後大部分都去做鬼卒,小部分跑去當了獄卒。


    如今蕭衍的追封的皇後郗徽,也在呂雉那裏做法曹,和其他人一起給罪鬼排列成表,等到幾十年幾百年後記得撈上來。還有就是把每天該撈的鬼寫上名姓籍貫,遞給獄卒,讓獄卒去撈去。


    郗徽善寫隸書,好讀史傳,做這些事不難,還有大批皇後級別的祭品,蕭衍雖然自己儉樸的不得了,祭祀時卻很虔誠。但出來工作純是為了逃避勞役,她雖然善於女紅卻不想給別人做衣服穿。每天咬牙切齒的想著自己死後,那蕭衍當了皇帝,他得有多少女人?想著想著就覺得很氣,氣的要炸。


    捧著賬冊站在湖邊,看鬼卒拿了長柄魚抄子,把抄子探入水中,開始神叨叨的念念有詞,叨叨著姓名籍貫和時間,過一會就有兩條泥鰍魚進了抄子中。


    大地獄中羈押的人上百萬,可不是靠鬼差去挨個翻找,有特殊的法器,念叨著賬冊上記錄了一串比較有標誌性的信息就能把人撈出來。


    【漢獻帝十八年死、建康城、王五】有這三個就夠了,或許漢獻帝十八年,在建康城死了兩個王五,但倆人未必都能下地獄,就算下了也未必在同一個地獄中。隻要如是念念叨叨,就能把魂魄召喚到抄子裏。萬一有兩個,再重新分辨究竟誰是誰。


    又過了一會,獄卒問:“大姐,還有誰啊?今天該撈的都撈完了嗎?”


    “我說了三遍,還差劉鏡,李木,齒事繼三個人還沒找到。”


    幽魂未必都在荷花池中,那回廊下能跳動處出聲的水缸中也有很多幽魂。費了一番波折,最後抓住了。


    這七個幽魂需要送到往生池去。


    拿水桶裝著,蓋上蓋子,出門前最後一次上賬,鬼卒把這一桶靈魂拎到往生池邊。


    各個地獄都有人拎著桶、抬著籃子下了船,到往生池外送來最新出獄的鬼魂。這些人每天都來,無一日中斷。


    寒冰地獄的一支小隊來送東西,扁擔兩邊有籮筐,籮筐都堆滿了有扭曲黑影的冰塊,卸到最後一擔的時候不一樣,上麵蓋著布。


    鎮守往生池的士卒們默不作聲的圍了過來。


    打開布,前麵是一桶紅豆綠豆的冰糕,後麵則滿滿的凍梨、凍柿子、凍豆腐。“三文錢一個。”


    瞬間銷售一空。


    下一波是烈火地獄送來的烤成黑炭的靈魂和真的烤焦的芋頭、栗子。


    深坑地獄比較慘,撈罪鬼不好撈,還沒有什麽創收的項目,隻好敷衍自己說清貧度日也很好。


    根據閻君的新政,魂魄在地獄中受過了應有的懲罰之後,如果沒有瘋,也沒有在無盡的折磨中喪失理智,那就可以融入地府過正常鬼的生活。所以這些剛撈出來的魂魄需要擱在真正的水池裏放一會,如果能逐漸變成人形,那就說明還有理智,可以送到城裏放了,剩下的那些就扔進往生池中,自然而然的投胎到人間。


    ……


    閻君們傳遞著一個未滿周歲的小女嬰,繈褓是五彩絲帛,精心縫製,小嬰孩穿著一個紅肚兜,五官端正,眉目柔和,漂亮的像是畫上的小孩。


    “真可愛。”


    “就是有點倒黴。”


    “當了一天皇帝,繼位當天被廢,這算是個皇帝還是不算?”


    “若直接送她去投胎,她還不願意。”


    嬴政也看著這個小嬰孩,心中有些感慨:“皇帝這位置已是不值一提。”傻子當過,小嬰兒也當過,你們把皇帝這兩個字看的這樣輕,真是活該亡國。


    “小姑娘,你想怎麽樣呀?你想找爹爹娘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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