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老婆的聚會中有一位閻君,現在又引入了新人房玄齡,大家湊在一起說老婆是菩薩、佛、夜叉、惡鬼、勇士、金剛力士、大王、老虎,可怕可怕。並一一列舉自己如何委曲求全,如何巧言令色的逃出生天。


    並一致認為桓溫也應該位列其中,但桓溫堅決不加入,號稱自己妻妾和睦,互相不嫉妒。


    隻有一種人無法結黨集會,那就是喜歡罵人的人。


    李承乾現在就是其中之一,他被葬以國公之禮,又被塞了許多陪葬品,死後又見到了稱心。無顏去見父母,死後越想越後悔,想到對不起父親,更對不起母親,她會很傷心吧,親兒子自相殘殺……這都怪李泰那隻青雞天天挑釁。又不想立刻去投胎,恐怕前途未卜。


    餘下的事就是每天憤懣的抨擊三個大臣:於誌寧、孔穎達、張玄素。


    經史子集信手拈來,從各個角度引經據典的批判仨人對太子的態度,批判這三人不如管仲等輔佐君王的大臣,天天以激怒太子為自己揚名。


    比較不幸的是,因為正統要求就是當麵被人罵成什麽樣,都不能生氣,還得聽,那才是明君,搞得他不得不挖掘翻閱大量史料,努力尋找能佐證‘大臣得和太子好好說話’、‘勸諫也不能直接罵對方是胡亥’、‘忠臣就不能哄皇帝開心嗎’的話。


    沒有。


    諫諍就是大臣可以隨便罵,皇帝聽是明君,不聽是昏君。大臣罵是忠臣,不罵是奸臣。


    李承乾都有心自己偽造古籍證明自己說的是對的了。總算找到幾個典故,除了管仲哄著捧著齊桓公這著名昏君之外,別的大臣基本上都不哄皇帝。


    捫心自問,眼前要是管仲,管仲會說‘殿下是最優秀的太子,陛下最喜歡你啦’,那多暖心,結果隻有稱心這麽說。別人一開口就是‘你不****,你是昏君’,管仲一開口‘哎呀我的大王呀~是個大大的明君,你一定會****的是不是呀?(^_^)’


    三人中隻有孔穎達已死,孔穎達過來一看,就認出了是他的筆跡,沒落款也一樣!寫文回罵:好好說的時候你不聽,太子隻顧著快樂,國家就要痛苦了。可以多病,可以腿瘸,可以有庸俗的愛好,但必須有寬大的心胸和英明果敢。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太子忍不了弟弟受寵,忍不了師長勸諫,登基之後能幹什麽?就能殺人。虎狼也能殺人,要不咱尊老虎為皇帝,每天讓他隨機吃一個大臣?(陛下能容,殿下不能容?)


    李承乾:你們很不尊重太子。


    孔穎達:太子就沒幹值得人尊重的事。


    管仲最近賺錢賺的太多,覺得膩,正打算散一半的家財。順便參合此事:皇太子承乾業已成年,還需要人當做小娃娃來哄嗎?話是好是壞,你分辨不出?孔穎達,長在軍中和長在深宮中的人一樣嗎?你欲教明主,就不該拘泥於方式。隻要不花錢不殺人,愛聽讚譽大可以投其所好。(罵你是為你好。你傻啊你誇他兩句能咋?)


    爭論雙方沒有見麵爭吵,因為現在拔刀殺人會被判重刑,稱心好說歹說把李承乾勸住了。他們都寫了文章,貼在太學的圍牆上。


    這圍牆專門是用來百家爭鳴的,誰有好的見解詩作都可以貼上去,每個月清理一次。每次新貼上去的文會有無數人跑去看,好的就抄下來,書館也派人去抄,抄夠一本文集就開始賣錢。


    自從引發熱議之後,無數人各抒己見,參與其中。雖然主流思想是尊師重道,但是誰挨打誰疼,尤其是挨完打後來發現先生純粹出於私憤和厭惡打人。


    太學祭酒劉秀以及其他大儒、教師紛紛跟帖。


    熱心太學生在茫茫一片白紙黑字中,找到始作俑者的新文章,用紅筆在上麵標出‘主貼’,主要就是這倆人的帖子引發議論。


    很快就有人嘲諷:李世民做的表率,遭的報應。


    還有人說:我要是敢這麽說話,早就被我爹按在地上拿鞋底抽嘴巴了。真是慣的。


    李承乾:殺了你們倆。


    然後他遭到了群起而攻之,太學裏特意抓了兩個違紀的學生,站在牆邊審貼,純罵人不探討道理的不許往牆上貼。敢動手就把一罐漿糊都喝了!


    粘東西的漿糊是麵粉打的,一勺麵粉幾乎可以加半瓢水,會加一點鹽和冰片來增強質量,調稀一點就是裝裱字畫用的漿糊,不論是畫心和綾子的托紙要用漿糊來粘,托好之後粘和好,鋪上覆背紙的時候,用的也是漿糊。濃稠一點可以用來粘布料。那味道黏糊糊又鹹又涼很奇怪。


    李泰剛死下來,沒人接他,被卸在都城外邊,被城外的沙雕圖吸引了,過去看了一眼,驚訝。沙雕的精美程度很普通,但不被人注意的昏君都被雕刻了下來,而且有些人的相貌和書上一模一樣,甚至更順理成章一些。這沙雕苑簡直是一本立體的‘昏君史’,木牌上的介紹言簡意賅、句句如刀又寫的清晰詳盡,這不出自人間任何一本書——他看過所有的書。


    頗有些佳句,值得摘抄。


    “拿紙筆抄下來。”


    呃,我的隨從呢?


    他用了好幾天時間,勉強學會了如何過普通人的生活,以及吃完飯自覺主動的付錢別被人掐肥肉。弟弟給他的葬禮規格挺高,哎,雉奴是個好弟弟,這些錢大概夠花幾百年,不養文士和家仆真的很省錢,一個人再怎麽努力花錢也有限,看上一套書,如果原先就買了讓人搬回去,現在也買了,自己跑了八趟搬回家,對於那些身上髒兮兮的力工挑工太不放心,八趟之後累的第二天躺了一整天。想起母親,現在或許可以相聚,她會傷心的……讓阿耶哄她吧我不去挨罵。


    然後去太學旅遊,圍著這貼了帖子的牆看了很久,寫的都很好。還有些供人免費閱讀的書籍,以及隻要出示洗的幹幹淨淨的雙手就可以進去看書的藏書樓。


    這裏的氛圍非常好。青年人中年人,還有穿花裙子的小姑娘、美貌婦人都在一言不發的讀書。


    “那胖子真夠胖的。”


    “可能他家是賣餅的,沒買光的都給他吃了。”


    “你說的是人話嗎?”


    “我看那胖子頗有貴態。”


    “那是,窮人哪有錢吃胖啊。”


    “閉嘴,書不好看嗎?你是餓死的嗎?”


    “是啊。”


    “……抱歉。”


    看完書出去溜達的時,繼續繞著長長的圍牆走啊看啊,看到前麵聚的人非常多,以為有什麽驚世駭俗的美文。擠上前一看,咄!這不是李承乾的字跡嗎?


    仔細一看就明白了。他誰都不恨,就很李承乾,在他心裏是李承乾百般針對自己,又是李承乾死也要拖後腿,沒讓自己當上太子。至於自己的野望和挑釁,( ⊙ _ ⊙ )啥?我沒錯。當即找了個合適的地方埋伏下來,等著李承乾來貼新的文章。


    不到半日功夫,李承乾果然來了,遠遠的就看到一灘胖子坐在地上,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兄弟,和一隻岔開後腿坐下來的牛差不多,肥胖,油膩,令人作嘔。


    “青雞終於胖死了。”過去貼了新的文章,看了看別人新貼上去的文章,有些人隱隱的讚同自己,但還被道德所困,寫‘不管怎麽說,都應該’,這就意味著開始不講道理了。


    回頭一看,胖子正捧著肚子,躡手躡腳的往自己這邊走,似乎想要偷襲。


    “李承乾你別跑!!”


    李承乾根本不怕,他的業餘愛好是假裝突厥人自殘,李泰的愛好是喝酒吃糖嗑五石散,胖到走路都費勁,打他如同揍一隻胖兔子。當即衝過去把胖子踹了個趔趄,被胖肚子給彈了回去:“那個要跑?你這覬覦大統的亂臣賊子!!”


    李泰同樣是鬱鬱而終,抓著他不瘸的那隻腳用力一拽,瘸腿支撐不住,啪嘰一下就摔倒了。胖子撲上去一壓,自己尋思著這如同泰山壓頂,他卻不知道,鬼魂們的重量是一樣的。


    李昭來接丈夫下班之後去一起看戲,陰間的雜耍比人間危險多了,雜耍藝人在人間就敢玩命,到陰間確定不會死之後更瘋了。


    劉秀正邀請扶蘇和幾名放假的名將過來閑聊,暢談唐弩和唐刀的優劣,他剛剛收了兩把好陌刀,柴紹也是一員大將,也參與了漢劍唐刀的品評,從鍛造聊到器型,又砍了幾十個稻草人試手。最近匠作監製的不再是漢弩,與時俱進做了一些更改,聊了一整天,送客人出去。


    看到那邊牆上坐滿了人,看熱鬧的人。


    劉秀臉都黑了:“你們就這麽看著?”


    爬上牆頭看熱鬧的大多是來這裏進修的校尉和獄百夫長,以及善於武功的書生們。一擁而上把這倆人按在地上,強行撕開。


    “你們什麽關係?”


    二人不吭聲。


    “打架是吧?在我太學門口打架,直接送京兆府。”


    “且慢。”李泰指著大哥:“這亂臣賊子謀逆,要弑父殺弟,我為父親不平。”


    “別聽這死胖子胡說八道,”李承乾叫到:“他陰謀奪取太子之位。”


    李昭上前去一把一個掐住脖子,用力晃了晃,大怒:“你們兩個混蛋。天下來的容易嗎!被你們視若囊中物!”


    劉秀:“這兩位是?”


    “我那倒黴弟弟的兒子。”聽說時和看過真不一樣:“家風如此!柴紹,跟我走。”


    “哎?”柴紹剛考慮自己要不要說情,就被敏銳又堅定的老婆拖走了:“賢弟且慢,我沒帶錢袋。”


    扶蘇幽幽的歎了口氣:“長子能封太子,你還想要什麽?”討父親歡心那麽難,李世民那樣喜歡你們,李泰有什麽威脅?這就是當局者迷。我父親要是能這樣喜愛我……我天天膩著他不走。


    李承乾:你們不能理解我的痛苦。


    李泰:呸。


    送到京兆府之後,因為生前就有仇,不算無故傷人,就交了一筆贖金走了。各自數數錢,嗬,還夠再打二十年!


    ……


    皇帝又冊封皇子弘的母親武氏為昭儀。


    不是什麽大事。


    劉驁因為兩個美人都和他們關係不錯,就暗暗告訴他們:“那是你的武才人。”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李世民很快就想起那個因為健康強壯看著順眼的宮人:“什麽??”那個精力充沛活躍的小丫頭?我怎麽沒看出來他們有什麽事?在我麵前不見半點端倪。生前必然有事,不可能等到我死後,送到感業寺之後又一見鍾情。


    “多謝!多謝!”


    劉驁點點頭,趙飛燕榨幹了他的精力,又嫌他寫詩不夠柔媚動人,現在帝鎮裏隋唐兩朝帝後出品的詩能滿足她,而且外人決不知道來源,他可省心了。


    長孫無病平靜的問:“陛下還記得武才人麽?”


    李世民睜大眼睛,十分詫異:“誰的才人?”


    “你不記得了?是你的後宮佳麗啊。”


    “我想想……”唐太宗認真的想了一會:“不記得有這麽個人,怎麽了?她惹著你了?哪年入宮的?自你去後我很少留戀後宮。”穩住,不要生氣!咱們就仨兒子,有兩個壞掉了!小九是個好孩子。比起謀反和逼大哥謀反又要殺光自己親兒子,這不算什麽。


    長孫無病微微鬆了口氣,既然不受寵,那他心裏會好受一點:“聽說是……我跟你說你可別生氣啊。聽說雉奴的武昭儀就是那個女人。從感業寺裏又召回去的。”


    李世民摸摸臉,把裝傻堅持到底:“我現在也沒想起來她長什麽樣子……”越不在意這件事,這就越不算是事兒。一個低等的才人,可有可無,那就是無。


    很快高陽公主和房遺愛等人謀反之事就把這件事掩過去了。


    第233章


    扶蘇坐在父親眼前,頗有些悵惘:“李世民在繼續給李治蓋房子。”還在堅持燒瓦備木料, 別的還沒幹, 把材料備好這也太寵了!我的天哪。


    嬴政感覺他好像羨慕, 微微有點不高興,仔細想想這也確實值得羨慕:“以前都是慈母出逆子, 如今是慈父出逆子。”慣得他不像話,什麽事都敢做,看李世民的武功高強, 李治卻是出名的體弱, 兄弟幾個都體弱。


    秦莊襄王贏子楚坐在旁邊吃著葡萄, 喝著葡萄釀,慢慢悠悠的問:“阿政羨慕不羨慕呀?”要是你下來的之後看到我把房子給你蓋好了, 是不是很感動?


    嬴政仔細想了想, 不羨慕, 如果有準備好的房子, 也不會感動,隻覺得理所應當。


    嬴子楚又問:“他知道武氏女的事麽?”這事兒和當年楚平王那件事一樣, 傳的特別快, 特別叫人興奮, 雖然不知道那婦人的名字, 卻曉得事情的原委, 連如意娘那首詩都聽過無數次。


    現在大大小小的酒樓裏,隻要是唱曲兒的,都會唱這支曲子。寫的確實是動人, 非常撩人,。


    “我沒問過,應該是知道。這種事誰能瞞住。”皇帝們總會互相捎帶情報。


    “不知道武氏生的如何花容月貌,女人剃了光頭看起來應該會很奇怪?”莊襄王生前沒見過和尚尼姑,到死後見到的也不多,沒有多少人最快樂的時候是在出家之後。


    “色膽包天。”


    “就是就是。”


    二人對此無法發表評論,這種事就沒法祖孫三代一起聊,怎麽說都怪怪的,隻能同輩人在一起胡說八道。


    嬴子楚問:“有兩個諸侯最近想爭一爭太學。這幫老鬼,明麵上偃旗息鼓,實際上又老又沉,想的事真是不少。”


    “劉秀很謹慎,沒有什麽錯誤。”秉持有教無類和百家爭鳴兩點,好像在認認真真的教書育人,到現在頗有聲望,不論去哪兒別人都認得這是祭酒。他也真能和一些抗議罷黜‘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這件事的儒生一番爭論,然後把人批駁回去。


    扶蘇問:“您對他很放心?”


    閻君們檢查所有課本,確保教授的內容是正確的,能給人們塑造正確的三觀。嬴政還格外檢查曆史課本,確保在提到秦始皇的時候不汙蔑。


    嬴政微微一笑:“很放心。”陰間的情況確保了一件事,除非謀反的是神仙,否則沒有任何人能推翻閻君。連竇建德那種財力的小地主都沒有幾個,有什麽可擔心呢?思想管製,土地抑兼並,百姓吃喝不愁,要是能謀反就怪了。雖然大姓一族人就有幾萬之眾,這幾萬人又有幾個能衝鋒陷陣擔當馬前卒?根本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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