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李世民和李治父子二人已經統一口徑,就說是李世民曾經說過把武媚娘賜給他,但是病著病著就忘了。雖然生前沒有發詔,死後倒是偷偷的寫了一封,埋在土裏做舊,等著武氏下來再被人嘲笑時拿出來作證。


    隻不過現在被嘲的點不是侍奉過父子二人,而是執政。


    聰明的皇帝們不動聲色的想,這件事沒這麽簡單。武氏不會因為換了一個就放權,身為太後要抓住權柄,隻能效法呂太後、鄧太後和馮太後,前者選擇把呂氏女和人聯姻再殺掉有競爭力的人,沒有幾個武氏女,唔,也沒有誰能一爭。


    後麵二人都有一個特點,任用一點酷吏,提拔親信。武氏和呂氏、鄧氏不同,這兩家都有很得力的兄弟家人作為臂膀,武氏全是廢物,隻能用那些失節的走狗臣子。


    皇權的爭鬥、誰會被殺,看似野蠻如困獸之鬥,其實都有其邏輯性。


    鄧綏和馮有隔空表示同意。


    呂雉隻能喟然長歎:“再過一年就比我長壽了。”


    又對始皇感慨:“生得多就是好。”如果我有的不隻是阿盈,還有兩個兒子,那周勃陳平休想奪我的權柄,又辱沒我的身後名。


    嬴政掩卷轉頭看她:“生得多,也得有用。”武媚娘顯然不希望她任何一個兒子有用,能獨當一麵。她的兒子不能、也沒機會成為唐太宗那樣的雄才,隻能任她魚肉。


    她如今活著稱雄逞強,等她撒手人寰,繼任者可不行。就要被大臣左右,將來和漢朝一樣,我們又要忙了。


    呂雉說:“扶蘇就很好,是你不會用。生的太多了,個個都不珍惜。”


    嬴政哼笑:“你若能當皇帝,也不會在意兒子。”這可能是皇帝的天賦……李世民除外。雖然他十四個兒子有八個謀反,他倒是不計前嫌,都葬以國公之禮。


    呂雉嗔怪道:“我隻生了一兒一女,如今隻留下一個兒子,你不要胡說。”你們生的多才不在乎!


    “好好”


    試著笑道:“我想當皇帝倒是當不上,隻等你打算成仙時,把閻君的位置留給我即可。”


    嬴政沉吟了一會,倒是不介意,閻君尚不能隨心所欲,成仙才是他的最終目的:“我倒是願意,隻是現在仙路渺茫,不知道哪年才能成。”咦我為什麽一點都不擔心她會篡權呢?現在的環境真是安全,閻君不會被殺,文臣和軍隊也不會效忠某人,甚好。隻有閻君才能廢立閻君,這倒是很好。


    呂雉驚訝於他竟然答應的這樣爽快,或許是當了幾百年的閻君,執念漸消,或許是閻君的權力和享受還不令人沉醉,又或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同僚們大多比較單純的情況下,他受了感染:“隻怕我成仙在你前麵。”


    嬴政這才變了臉色,氣惱的瞪了她一眼,拿起書繼續看。


    “陛下別生氣嘛,政哥~你怎麽看武氏?”


    “武氏善於權術,做事也很果決。餘下的並沒什麽不同。”殺戮過多、秉政不放權的太後又不是隻此一個。


    ……


    人間。


    李旦繼位之後,非常溫順,為了保命由太後攝政。


    武太後派人搜查李賢的住所,李賢隨即被逼自殺。武後與皇子賢的針鋒相對、爭權奪勢人所共知,雖然武後表示這是李賢誤會了,並親自舉哀,但誰都不信。京城百官不信,外地官員更是決定謀反。


    英國公李勣之孫,英國公李敬業被貶為柳州司馬,和同樣鬱鬱不得誌的唐之奇、駱賓王、杜求仁、敬業弟敬猷、魏思溫等人,一起找到一個長得像李賢的人,說這就是逃走的廢太子李賢,咱們起兵反武。


    但是打出的招牌稍有些混亂,又說擁立廬陵王回歸帝位,又說是廢太子李賢帶領我們征討無道太後。


    李顯聽聞這消息之後,一頭紮進韋氏懷裏:“我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賢哥哥隻是在東宮中找到鎧甲就被廢被殺,李忠隻是涉及誣告就一起被殺,我這裏是貨真價實的!有人打著我的名義謀反!


    韋氏言簡意賅:“撐住!他們若贏了呢?”那陛下還是皇帝,我還是皇後。


    李顯撈起手帕哭了起來:“不會的。”雖然沒聽說太後善用兵的消息,可是……有名將,人多!


    雖然十多天內聚攏了十萬部眾。


    但是武太後派出三十萬大軍。


    陰間。


    李勣在醫館中輕鬆愉快的當著坐堂大夫,沒錯,就是那位威名赫赫,能征善戰,還善於保全自身的英國公李勣(李績)。他曾經參與編撰《新修本草》,並著作《脈經》,因為囑咐弟弟給自己薄葬,隻有朝服和三梁進德冠,一把佩劍,除此之外沒有金銀財物。吃著陪葬品了解了一下地府,就興致勃勃的投身醫學,尤其是外科手術部分。


    今天正在看滕王閣賦,這篇賦流傳廣遠,寫的實在是太好了,好到在都城外又複製了一座。


    沒錯,扶蘇和劉盈很愛這篇賦,恰逢工匠們都找活幹——他們有基礎的月錢,極少,做活按工作量的多少還格外給錢,前些年好幾年沒活幹,地府什麽都不缺——向閻君申請之後,去人間觀摩,回來造了一個更好的閣樓,給太史台藏書用。


    特意邀請了王勃去重新寫一遍賦,王勃那時候已經在地府生活了一段時間,就稍加更改,把其中的典故和物件換成陰間之物,大部分換了。因為不是滕王蓋的樓閣,就改名為太史台賦,重新給閻君寫好了,他賺了一大筆潤筆資走了。


    匠人們把辭賦刻在大片的好紫檀木上,製成屏風,人見了都讚歎。


    李勣進來覺得無聊,前些年能看廢太子李承乾和三名老師唇槍舌劍,卷進來的古時候名人甚多,寫的文章也好,書館整合好了整本的印出來,一本的團花錦繡。看著就覺得有趣,突然就沒有了。


    把擱在旁邊,背著手出去吃粉。


    小店不大門口掛著幌子,上麵龍飛鳳舞八個大字:碾破綠珠,撒成銀縷。


    店裏有許多文人墨寶,每天可以換著掛。


    “三兩粉,二兩羊肉,多加辛味。打一壺酒。”


    “好嘞承惠三百文。三兩粉八十文,二兩羊肉二百文。”


    最近人間才發明了綠豆粉絲,那種半透明的、滑溜溜的與湯餅(麵條)看起來一樣但口感完全不同的東西還沒有風靡人間,先風靡了地府。加點醋,加點茱萸胡椒,切點蔥花香菜,澆一勺熱羊肉湯……好吃到好幾個屯田地區都把種植作物從稻麥改成綠豆。


    “聽說了嗎?李敬業謀反了!”


    “啥?英國公?”


    “為啥啊?又不缺吃穿為啥要造反?”說話這人曾經因為衣食無著又交不起稅就謀反。


    李勣本來在吃蘭花豆和肉皮凍和糖蒜,這家店會做生意,凡事點單超過一百個錢的,都送一碟涼菜,還可以累加,東西雖然便宜,朋友聚會卻能湊□□碟小菜,因此都願意到這裏來。“具體怎麽回事?煩請告知。”


    聽完事情原委之後,就覺得孫子在作死。扶持廬陵王不算是個好借口,廬陵王被廢的原因還算是合理。獨自舉兵也不對,應該暗中籌劃,讓全國呼應。當年隋末動蕩時,不是一人之力……如果他能撐些年,其他李姓王抓緊時機,一起,不對,他們被高宗打壓的很好,手中沒有兵馬,又畏首畏尾。如果亂下去,隻怕神器要易主。


    一邊想一邊吃,事情雖麻煩卻不能慌亂,一口口不動聲色的吃,滋味還是不壞。死前早就知道兒孫可能要惹事,告訴弟弟可以打死混蛋兒孫,在陵前知會一聲就行。可惜弟弟也下來了。


    不多時,李昭、柴紹來的最快,倆人在銷金窟裏享受歌舞呢。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恭和秦叔寶、以及關羽、孫策周瑜、劉裕、拓跋弘等新認識的人都來了。


    都知道李勣在哪裏,聚會約見麵地點也去醫館,這裏清淨又有好喝的香湯和美味的補藥,正適合閑聊。


    李勣從藥櫃裏拿出了地圖:“在揚州舉兵,不好,揚州缺乏天險。”


    一聽說要打仗就來了精神,商量了一下,兵分四路到四個鬼門處等著鬼差帶下來的新消息,每日匯總。去的時候才發現有好多熟人,在休假的官員和大部分智囊團都跑來這裏嚴肅關注人間局勢。


    越分析越覺得不對勁,李敬業這起兵有點沒頭腦,計劃的不好。


    除了《討武氏檄》寫的很好之外,起兵這件事做得倉促,顯然進退失據,缺乏人才。


    駱賓王雖文采斐然,到底不是專業的謀臣。


    李賢也跑來了。有點茫然,對老大臣說:“我是李賢。”


    李勣點點頭:“我認得你,如今不便稱殿下,還請見諒。”


    “我已經被廢為庶人了。”李賢撓撓頭:“李敬業從哪裏找到我的替身?”


    房玄齡:恕我直言你長得可沒什麽特別的。遠不如太宗瀟灑聖威。


    杜如晦接到眼神:附議。


    房玄齡:褚遂良怎麽不來?


    杜如晦:他號稱要出家修道,看破紅塵。


    李昭:“你當初在東宮藏鎧甲做什麽?”


    李賢:“你是誰?”


    柴紹為了避免麻煩的解釋身份,直接說:“我是柴紹,這是我兄弟。我也很好奇這件事。”


    不僅他好奇,其他人也都很好奇。


    畢竟單憑五百套鎧甲,沒有五百名能征善戰的士兵和尉遲恭水準的名將,想謀反實在是很難。


    曹髦說:“你想破釜沉舟麽?”


    李賢算了算,我祖父的姐姐的丈夫,頹然長歎:“我隻是喜愛鎧甲而已。”


    沒什麽人相信這句話。隻是留作準備,但高宗很警惕他所準備的對象,他才是皇帝。皇子篡權能弑父,沒有弑母。


    李勣不動聲色的微微歎了口氣:“現在若有誰能保全李唐,隻能是曲意侍奉武後,暗中營救耿直不阿的忠臣,積蓄力量,等她老邁。”要做到這些,有三點很難:能討她喜歡、有耐心、活得長。


    淩煙閣二十四功臣雖然沒都湊全,但也來了前朝很多有經驗的人。


    一起議論‘假如處於李賢的位置應該怎麽辦’,談論出十幾種辦法來,其中一種是混進征討高句麗的軍隊中,積攢軍功,收集勇將。


    李勣:“那年他還年少。但太宗也是十四歲開始殺人,十六歲領軍,這法子好。”


    “年幼也該識人。若能服眾,願為其肝腦塗地,若不能,不管死活。”


    李賢都聽懵了,他這才真正意識到,當初自己身邊那些自視甚高的東宮舊臣都是些什麽蠢貨,雖然有幾個人說得對,但沒有這麽清楚明白的規劃出道路。


    周瑜:“我們這都是事後諸葛亮。是吧孔明?”


    諸葛亮穿著布衣草鞋溜達過來,左手搖著羽扇,右手拉著黃月英:“你們可真閑。你們怎麽不談談,若是李旦,該如何從武氏手裏奪權?”


    磕了三萬枚金丹把自己撐死的尉遲敬德一拍手:“那還不簡單,勸進丹藥。”


    “和道人交往會被懷疑涉及巫蠱哦。”


    “……”


    “要說不能和人交往,那還圖謀什麽。”


    “想懷揣利刃也找不到利刃?”


    “偷偷練武也不會。”


    “稱病。”李勣淡定的說:“纏綿病榻,重溫舊情,等。”


    “我就知道你小子在裝病。”


    “呸!我是真病。”


    “就沒有什麽殺了她的法子?”


    李妙兒被祖父、父親和哥哥又恐嚇又哄勸,終於千裏迢迢的跑到鬼門這兒,打聽消息。一過來就聽見一群健壯英武氣概非凡的中年男子議論‘如果我是李旦,如何奪權或殺掉武後’,她過去客客氣氣的問:“打擾諸位先生,你們為什麽要殺武後,你們這樣恨她?”


    “你不知道她作惡多少?”


    李賢淡淡的看了過去,然後蹭的一下站起來,這麵孔好熟悉:“妹妹?不對,你是誰?”這不是我的小妹妹,可是長得很像。


    李妙兒慫慫的往後挪了挪,咦這幫人好凶:“你管我是誰呢?我就打聽打聽,不愛說就不說。周公瑾??您也在這裏?”哇!地府十大美男之二都在這裏!!好地方!!荒涼的鬼門外立刻就顯得赫赫生輝。


    周瑜扶額:“我才應該戴帷帽。”為什麽全地府的小女鬼都喜歡看我?好苦惱。


    房玄齡見過年輕時侍奉在太宗身邊的武才人,看她長得像,又懶得細問。看舉止能看出這是真小姑娘,他非常潔身自好的不和女人說話。


    “這不是小姑娘該來的地方。”


    “我也不想來,我祖父,我阿耶,我阿兄都逼我來。”


    信息量好大的一句話,為什麽這仨男人不自己來打探消息?沒有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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