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衣服都髒了,我娘還能認出我嗎?”


    都尉雖然不用輕易出動,也被熏的挺黑:“好了,諸君回去休息吧,我去求見閻君。”


    和閻君請求一下,以後安排人間的布局別按郡縣製那麽安排大小,就按照冬天煙熏火燎的程度來劃分吧,犯過錯需要被貶的軍官兵卒也別去守門、去陰山背後挖石頭,就去重汙染區域抓鬼好了。


    這件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近年來越來越嚴重。城隍府都快成小煤窯了,抓鬼魂之後住址抖抖煤灰,就夠做幾塊磚的。


    有機靈的城隍帶頭自製墨塊,雖然不如鬆煙墨,但是量大呀!


    一開始有些有修行的城隍揮毫潑墨來畫符修造禁製,圈起自己任職的府邸,讓鬼差們回到這裏時,隻要越過牆頭,身上的灰土就會盡數落下。等到有樵夫在門外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時,他們才想起來,凡人看不見陰間的房子,卻能看到落下來的這一圈煤灰,這看起來就是什麽神仙畫圈圈。


    果然,很快就修了山神廟。


    人間燒石炭取暖、煉鐵、製瓷已經有幾十年曆史,但以前鬼差們都悄悄去河裏穿梭一次,把身上的塵土濾掉,幹淨體麵的回來。但這位都尉不想再瞞著閻君,就接受了下屬的建議,咱們不要體麵了,就要解決問題,有辦法想辦法,沒有辦法也得發明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不能總是這麽髒乎乎的——這煙塵到是不傷身。


    青石山中的神鬼拿不出有效的解決辦法,那就找真正的神仙嘛。


    都尉本來不需要親自帶領鬼差四處抓人,也可以避免髒成這樣,但他故意穿了白衣服,在濃煙中穿梭了數日,把衣服染成黑灰色。帶著校尉們來到閻君殿前:“閻君!!陛下們!!嗚嗚嗚嗚臣好慘啊!!”


    閻君們嚇了一跳:“你是誰?”


    都尉摘去臉上的麵具,露出一張雪白的臉:“臣妾王氏。”她伸出一雙黑手:“閻君!人間天昏地暗,不知道是否有人上奏。”


    別人都說不知道,畢竟人間空氣汙染嚴重這種事,沒有必要稟報閻君。


    嬴政:“我知道。”


    劉莊:“我也知道。”


    “咦?你們怎麽知道?”


    嬴政淡然的選了一個最輕鬆的信息來源:“扶蘇那兒的工匠在研究石炭用起來和木柴有什麽區別。火候和配置在□□中有什麽不同。”


    劉莊:“我祖宗抱怨過。”


    都尉的黑手從袖子裏掏出一本黢黑的奏本:“臣為同僚請命,請閻君命人整治此事。這黑雲看起來不疼不癢,不傷心肺,卻讓人十分苦惱。渾身沾滿煙塵,隻有鳧水或穿山而過才能變幹淨,但那樣又會留下黑印。此前曾有一些鬼差穿進山崖中,摒去身上的塵土,但山崖絕壁上出現的一個個黑色人影,形同鬼影,讓百姓一陣惶恐。”


    扈從接過去,遞到閻君桌上。看看自己的手,十指烏黑。


    閻君:“我們很久沒去人間巡遊了,誰去?阿政你不想去?”


    嬴政袖手旁觀:“區域太小,心煩。”雖然地府的範圍沒有搜索,但中原地府的鬼差和別國地府的引魂使者的工作範圍會隨著國界線的變化而變化。他可不想還沒走到嘉峪關就看到一群遼國的引魂使,雖然他們也得來叩拜中原閻君,但煩。不是是否執外臣禮的問題,是根本不想看到異國的鬼差——什麽時候並入中原地府名下什麽時候再看。


    遼國地府現在分成幾個大勢力,大概可以算是割據狀態,各自派引魂使去收集新來的鬼魂,時常打起來。


    想去的閻君共有五人,通過猜拳決勝出了一人。


    “行文詢問各道城隍,哪裏最嚴重。”巡遊也有路線圖,又不是犁地,不可能把所有地方都走一遍,那得多無聊啊。


    ……


    人們的愛好千差萬別,極難相同。


    李世民在遼國地府的大帳中,愉快的和大臣們詩詞相和,其中寫詩寫得最好的,還是李白,總是李白。死後見到的世界沒有斷絕他的幻想能力,他依然喜歡寫天空和神仙。


    眾人喝著葡萄酒,看胡姬跳舞。最近在休養生息,打獵和打仗都要暫停一段時間,除了吃葡萄幹燉肉,喝葡萄酒,聚在一起歡歌舞蹈之外,也就是一起讀書學習來的打發時間。


    今日漢宣帝攜許皇後遠道來訪,正設宴款待。


    李白已經喝醉了,正趴在案上,手指比比劃劃的再寫些什麽,嘟嘟囔囔的說個沒完,很快樂的樣子。


    杜甫在側耳傾聽,聽到他好像在嘟囔著喜歡的詩句,時不時還有新詩作。


    長孫無病總是和丈夫形影不離,現在也坐在一起,端著一杯美酒慢慢啜飲:“太白在說什麽呢?”


    “太白是喜歡提劍朝前蕩,還是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


    杜甫代為答道:“皇後,李白的心願簡單,別人想出將入相,他隻想追誰明主,報效天恩,此外醉臥美人膝上。”


    李世民也醉醺醺的靠在老婆的身上,他生前因為體弱多病,常常被太醫要求戒酒,雖然沒能戒掉,也不免少喝了許多:“不錯。”


    “以前人們都說太宗寫詩柔媚,有六朝煙水氣,六朝都比不過宋朝的風花雪月。”


    李世民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宋人怎麽敢嘲諷我的詩句。”


    他們好像認為能征善戰的人,寫詩也一定要超凶,難道就沒想過俠骨柔情嗎?


    劉病已對此深有同感:“唐朝皇帝呼為聖人,沒見到聖人。宋朝修奸臣傳,滿朝奸人。太可笑了。”對皇帝來說,一個大臣的私心大於公心,就算是奸人。


    “宣帝啊,我得敬你一杯。”


    二人開始愉快的互吹,從互相的劍法,誇耀到癡情專一是皇帝難能可貴的品質,又探討到兵法和育兒,雙雙感慨教孩子太難了。


    “宋朝的兵器為什麽不行?當年,趙匡胤每隔十天親自去檢查質量,質量還好。現在都成什麽樣了……偷鐵就是偷錢!偷銅就是偷錢!連變賣都不用!國家蛀蟲!!”


    “宗澤和那誰……種經略相公,他們這官製改的好麻煩。種家真是世代良將。”


    每次改朝換代都喜歡改換官職稱呼,這樣能令氣象一新,清楚的區分出前朝和本朝的區別。


    (馬基雅維利:燒毀敵人的宮殿,毀滅他們的城池,抹去那個朝代的痕跡,建立新的王宮,百姓就忘記過去)


    “種世衡得來不易,範仲淹看人不錯。範仲淹比兩黨好的多。我現在若在人間,範仲淹和蘇軾前後差不多能接上。”


    “那年蘇軾十幾歲。。。”


    兩名皇帝開始指點江山,從行政劃分、軍事、經濟、國策等各方麵一頓批評。重點辱罵花石綱,要女人要珍寶都是勞民傷財,何況是從各地搜刮奇石,那些石頭雖然挺好看,難道他就不知道勞民傷財嗎?


    很多人都收集石頭,皇帝們也有購入一些非常像微型假山的石頭,擺弄沙盤玩,陰間也有很多鬼喜歡收集山石。玩石頭分三種,玩雨花石的要石頭色彩清晰能形成圖畫一樣的意境,玩玉石的就要質地,玩奇石的看造型。


    趙佶就是第三種,他喜歡巨大的奇石,又怪、又大才好,越大越好,用運糧的巨船運輸,拆毀城門才能運進京城的,宛若千峰,風吹過空洞時有龍吟,那就更喜歡了。


    ……


    向太後在冊立趙佶的第二年就去世了。現在已經在小帝鎮中生活數年,從一枝獨秀稱霸後宮的太後,回到了被劉娥、高滔滔壓製,規規矩矩靠邊站的地步。雖然上樹摘桑葉還是男人的工作,但他也被逼著幹了不少活。


    人間什麽冊立皇嫂孟皇後、被劉皇後逼著廢了孟皇後,又尊劉皇後為太後等事,都不如趙佶大肆崇道、出宮嫖、弄花石綱和畫院重要。


    趙煦一直號稱自己是因為風寒和傷心所致病故,但他認為自己是因為兒女雙雙夭折過於傷心所致,隻是這事說出來要被嘲笑,也有損他鐵血的作風,偶爾偷偷哭一哭就罷了。


    這天清晨,正在跟著太*祖在晨光下打拳,忽然看到一個嬌豔婀娜的美人衝著自己奔了過來。


    劉清箐大哭:“陛下!!趙佶殺我!!”她剛一落地,衝著趙煦跑過去,一個飛撲就撲進了宋哲宗懷裏。


    趙煦一把抱了個滿懷:“清箐,別著急,慢慢說這是怎麽回事?他欺負你?”難道是因為那輕佻好色的弟弟垂涎皇嫂的美色,逼不可得,一怒殺人滅口


    十六七歲的模樣,千嬌百媚梨花帶雨,抱著皇帝的脖子完全不像個皇後:“嗚嗚嗚嗚,趙佶生了重病,理應太後垂簾聽政。自古以來都是這樣,我試為之,他們就說我不謹…你說什麽叫不謹?那不是紅杏出牆嗎?”


    皇後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就算是劉娥也不會當眾飛撲進皇帝懷裏……別說這劉氏撲的挺遠。


    趙煦十分憤怒,仔細端詳皇後,不比趙飛燕遜色幾分:“僭越就是不謹,他憑什麽說你僭越?哼!”


    劉清箐一抬眼就看到了向皇後,頓時發作:“陛下去後僅六個月,向太後就罔顧孟氏行巫蠱雷公術的事情,複立她為皇後,她初當皇後時,帶人狂妄,蘇軾都上奏要求你申斥她。要不是我據理力爭,又要輪到她作威作福來害我!”


    她當時上表給向太後和皇帝趙佶,要求重審孟氏巫蠱案,放狠話說如果自己幹擾調查就廢了我。審完之後呢,孟皇後就又被廢了,繼續當她的女道士去。


    趙煦也知道這件事,他也知道,趙佶是向太後一言定的皇帝,他得聽話,等到太後一死,這不就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做嗎。“這不是等到太後去後,又給廢了嗎?你別難過了。如今我在陰間,他在陽間,我拿他沒有辦法。你等他來到陰間,我再細細的與他算賬。清箐,別哭了,過來拜見太*祖、太宗和曆代祖宗。”


    眾人從旁邊打量她,長得美豔不端正,竟敢和皇帝當眾摟抱,還哭鬧,說話都如此直率無禮,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趙匡胤不喜歡這種女人,但這又不是他的子孫媳婦,也沒聽說和找宋哲宗搗什麽亂,就無所謂了。


    趙光義一直以來注重賢名,很儒雅:“婦人在德不在貌。”


    趙煦:“孟氏無德。”和我姑、我乳母爭道,當眾叫人撤掉劉清箐的椅子,用各種巫蠱手段詛咒,還想逼著我和她生兒子,罄竹難書。


    趙光義哼了一聲:“那你也該另擇名門淑媛。”


    宋仁宗理解趙煦的感受,他也是被逼著娶了兩個名門閨秀,第二個曹皇後是人品夠好,寬容正直忍讓:“孟氏遠遠比不上曹氏,罷了,朝政打理的好,何必窮追私德。”


    劉清箐瞪大眼睛看著大黑胖子:“妾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請太宗明示。難道與皇帝親近,不可以嗎?”我們孩子都生了兩個,當眾抱一下又算什麽?


    向氏不止一次的說過劉清箐如趙飛燕在世,某一次趙飛燕聽見了,怒懟之,認為沒有人的美貌和舞姿能與自己媲美!


    趙光義可聽進去了:“若不是你,皇帝的壽命或許能更長一些。”


    趙煦慘然道:“我一雙兒女接連殞命,心中慘淡食不下咽。”想想英宗祖父,他也是從小壓抑,稱帝後就瘋了,我也是從小壓抑,剛過了幾年好日子,接連死了兩個寶貝孩子,受不了也很正常。


    趙曙對他這個心態比較理解,二人雖然素未謀麵,但祖孫之間天然就親近。


    趙曙和他談談自己之前被仁宗嚴格管束,趙煦說說高太後對自己管束嚴格,趙曙說說自己不敢有絲毫放縱,趙煦說自己繼位之後宮女時常被審問有沒有和皇帝睡過覺。


    二人都表示要窒息了。雖然高滔滔是趙曙的老婆。


    趙光義、高滔滔、尚氏本來想義正言辭、儒家風範的斥責劉清箐,但劉清箐的美貌冠絕宋朝皇後,皇帝們出於壓抑和叛逆以及趙煦時常誇耀她能歌善舞,劉娥出於對趙煦的欣賞,紛紛前來勸阻。


    劉娥:“前車之鑒,就算不立後又能如何?”趙禎現在還不是和張氏在一起。


    趙光義一時不清楚他們為什麽都這樣做,就按捺下來,靜觀後效。


    劉清箐在聽說誰是劉娥之後,立刻說:“我就仰慕章獻明肅皇後,輔佐兩代君王,成就前後兩代大治。我也想如是,奈何趙佶不給我機會,還懷疑我想篡權。我連兒子都沒有,怎麽可能篡權呢。”


    向太後暗暗橫了她一眼。


    趙煦看了滿眼,心知肚明,知道她不願意讓自己的母親地位更高,才不讓自己同母弟弟繼位。哼。


    劉娥爽了:“嗯~說的沒錯。孩子你過來。”


    趙煦立刻說:“清箐祖上與您祖上本是一宗!”同姓,同一個地區,就基本上有親戚關係。


    ……


    曹光皇後試圖把孫女寶安公主弄的利索一點,王詵已經死了數年,音訊不可知,曹皇後就說他下地獄了,但小孫女依然是個規規矩矩的慫包,侍奉祖母很認真,烹茶煮飯灑掃庭除,唯獨缺乏硬氣。她也就放棄了,就這麽慫慫的也行,慫人有人管著就行。


    ……


    李治千裏迢迢跑到匠作監:“扶蘇?石中為什麽會有油?還能燃燒?我隻聽說煉丹爐中能使石鍾乳。宋朝的石頭中還能有氣,聽說也能煮飯煮鹽?”


    他已經支使武媚娘去弄了一罐石油,但是那種能燃燒的地氣弄不到。好奇的要命。


    扶蘇悠然的喝茶:“我不知道。喝茶喝茶。”


    李治:“嗯?令尊難道沒有窮追不舍嗎?”


    扶蘇微微一笑:“匠人研究如何應用地氣,勘探地府中是否有這種氣。官員們去翻閱古書,博物博學之士在人間研究。我不必前往添亂。”


    所有人都想知道地氣從何處來。


    喜歡了解萬事萬物從何處來的學者們都跑去研究了,因為是鬼,他們可以小心翼翼的穿過石頭,深入地下。


    李治:“石炭還沒有研究完,又來了地氣。朕當年怎麽沒有這種好東西。”


    劉盈端著一盤新戰車愉快的走出來:“哥哥~~哦?李治?你們在聊什麽?”


    “地氣。”


    “哦,地下有火不熄是時古已有之。隻是不知道根源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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