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中琳笑道:“吳老先生真能保密,區區直到在那包子鋪門前,才知道您是這裏的副統領。”


    灰衣老者霍然一笑道:“快七十歲了,才幹到霄關一名副統領,有什麽好張揚的,張揚出去覺慚愧而已。”


    唐中琳道:“副統領何出此言?據毛特使相告,霄關是穀內諸關的最大關口,能做到副統領,已經是不容易了。”


    灰衣老者搖頭苦笑道:“若唐大俠見到敝關統領,隻怕就不會這樣說話了。”


    唐中琳哦了一聲道:“此話怎講?”


    灰衣老者道:“敝關統領,年紀不過二十左右,和老朽站在一起,有如祖父與孫女,但老朽卻是她的屬下,這又怎麽講!”


    唐中琳未覺得過分驚奇,因為他已親眼看到水關那位女統領,似乎還隻有十八九歲而已。


    隻聽灰衣老者又道:“這還不算,聽說敝關統領很快又要高升了。”


    這一來,唐中琳終於開始感到不平凡,目注灰衣老者問道:“貴關統領在霄關任職多久了?”


    灰衣老者反問道:“唐大俠猜猜看。”


    唐中琳道:“副統領剛才說貴關統領才不過二十歲左右,想來做統領必不太久,最多兩三年吧?”


    “才不過一月左右。”


    唐中琳不覺一怔。


    他驚道:“才一月左右就要高升,這就有點不尋常了!”


    灰衣老者淡淡一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尋常的,不論男女,有才便可身居上位,敝關統領,誌高才大,老朽對她,可說是心服口服,她就是升得再快,升得再高,也是應該的。”


    向雲奇趁機問道:“不知貴關統領上姓高名?”


    灰衣老者道:“就是說出來,向少俠也不可能知道,而且老朽也不方便把統領的名字隨便示人。”


    向雲奇暗道:“不告訴也無所謂,以後盡可問毛九娘。”


    這時,黃衣小婢們早已把酒菜端了進來,擺了滿滿一桌,各種菜肴,雖然比不上文關吃的那一頓,但也是山珍美味了。


    灰衣老者親自為四人斟滿了酒。


    他為人謙和熱情,連對任小翠,也不拿她當下人看待。


    他舉杯道:“來,老朽先敬各位,在這裏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唐大俠和向少俠,兩位連過五關,表現突出,成績優異,將來歸附本穀,前途不可限量!”


    唐中琳也回敬道:“承蒙副統領盛筵款待,區區二人實不敢當!”


    灰衣老者笑道:“這是本穀的規定,凡是進入穀內連過五關的,必須由霄關負責設筵款待,這些年來,老朽陪客至少陪了百次以上,什麽好東西都吃過,說起來該是我沾了各位的光,若沒有各地朋友進穀,老朽也不可能經常大吃大喝。”


    向雲奇道:“貴關統領是否也常來陪客?”


    灰衣老者道:“陪客本來就是統領的事,前任的各位統領,從沒缺席過,至於今天,是因為統領得了傷寒,身體不適,所以才不能前來。”


    酒過三巡,菜逾五味,向雲奇再問道:“在下和唐兄過了五關之後,前麵是否還有其他的關口?”


    灰衣老者道:“暫時沒有了,兩位連闖五關,已是大大不易,放眼當今武林,兩位已是可揚眉吐氣了!”


    “在下和唐兄今後還要做些什麽?”


    “各位今晚就住在這裏,明天早飯後,其他的事,就由毛特使負責了,據老朽所知,兩位可能要先到招賢館報到。”


    “哦!穀內居然還有招賢館?”


    “兩位能連闖五關,自然稱得上‘賢’。穀主要武林朋友進穀的目的,就是要招賢,所以,隻要闖過五關的人,都可以進入招賢館接受招待。”


    “這樣說來,能闖過五關的人,必定不在少數了?”


    “其實隻要能闖過兩關和三關的人,就有資格進入招賢館,像兩位這樣的,並不多見。”


    “難道進入招賢館,就不需要再做什麽事?”


    “當然要做事,不做事何必招賢?”


    “副統領可否告知要做些什麽事?”


    “必須先經過一段考核時間,然後視才任用,大才必有大用,小才則有小用,總之,穀主不可能養閑人,人人都要為本穀盡些力量。”


    “穀主這樣做,最終的目的又是什麽?”


    “這方麵的事,老朽不敢隨便透露,各位不妨自己想想,當年楚漢相爭,劉邦曾命蕭何設下招賢館,招來韓信,垓下一戰,項羽自刎烏江,從此奠定了大漢四百年基業。穀主雄才大略,不在劉邦之下,設立招賢館用意何在,也就可想而知了。”


    其實向雲奇和唐中琳心裏早就有數,向雲奇有此一問,不過是在驗證一下自己的想法而已。


    散席後,灰衣老者隨即把四人帶到大廳右側的一幢廂房去。


    廂房裏是明暗各一間,裏外各有兩張床,正好毛九娘和任小翠睡裏麵,向雲奇和唐中琳睡外麵。


    上床後,唐中琳不久便已呼呼大睡。


    但向雲奇卻輾轉反側。


    他無法成眠。


    原來他一直在盤算著如何能見到霄關上的這位女統領。


    最初,他隻覺得這位女統領的聲音有些耳熟,現在他已完全領悟過來,這聲音不但像唐慧慧,而且太像了。


    簡直像得一般無二。


    唐慧慧已死。


    他明知這位女統領不可能是唐慧慧,但能聽到和唐慧慧一般無二的聲音,在心靈上也是一種極大的安慰。


    如果有機會,將來他一定要設法和這位女統領認識,目的隻是為了能再聽到唐慧慧的聲音。


    向雲奇幾乎一夜未眠。


    翌日不到五更,他便偷偷起了床,裝做在庭院早起散步的模樣,為的是想看看女統領是否也在居室附近走動。


    但他失望了。


    女統領的住處,一直門窗緊閉,連服侍她的下人也不見一個。


    向雲奇為避免有人發現生疑,隻好再回到臥室。


    不久,毛九娘、任小翠、唐中琳全已起了床。


    很快就有幾名小婢送來浴洗用具和水。


    接著便被請到大廳用早餐。


    灰衣老者早已等候在那裏。


    這位上了年紀的副統領,對招待客人,還真有一套。


    四人大有賓至如歸之感。


    飯後,灰衣老者親切地把四人送出大門,臨別時道:“唐大俠和向少俠將來任職後,有空時希望能常來霄關走走!”


    又向毛九娘拱拱手道:“老朽不再遠送,以後的事,就多辛苦毛特使了。”


    毛九娘連忙還了禮道:“吳老請留步,多謝款待!”


    唐中琳和向雲奇也向灰衣老者拱手道別。


    出了這座巍峨大門,唐中琳和向雲奇才發覺麵前竟是一片平坦曠野,足有數十裏方圓。


    而曠野四周,依然是峭崖如削,峰巒接天,使得這數十裏方圓的曠野,形成一個極大的穀地。


    誰也不難想到,外人若想來到這片穀地,除了必須經過設有五關的穀道,或其他不為人知的秘道進入外,若企圖由四周的山壁直接降下,即使有登峰造極的輕功,也必定難以得逞。


    天地間造物之奇,怎不令人為之震栗。


    向雲奇因心裏仍在回味著霄關女統領的聲音,搭訕著問道:“毛特使,昨晚沒見到霄關統領,總是一件憾事。”


    毛九娘道:“吳副統領招待得不是很好嗎?何必統領?”


    “若能認識一下霄關統領,豈不更好?”


    “別說你,連我也不認識霄關統領。”


    向雲奇大感一愣道:“這就怪了,你身為特使,怎麽會連霄關的統領是誰都不知道呢?”


    毛九娘道:“一點也不值得奇怪,我這特使,一向都是采取直接聯係,很少橫向聯係,不過,從前的幾位霄關統領,我倒認識。”


    “你沒聽吳副統領說過嗎?這位新統領到差才不過一個月左右,我雖然最近也回穀一次,卻不但沒見過,就連聽都沒聽過,就以水關的那位女統領來說吧,我還不是照樣不認識。”


    “霄關這位統領也是女的?”


    “你怎麽知道?”


    “昨晚吳副統領和她隔著窗子講過話,正好我當時在一旁聽到。”


    唐中琳忍不住插嘴道:“看來你毛特使將來必定前途無量。”


    毛九娘望著唐中琳道:“這話什麽意思?”


    “因為在五關之中,竟有三位統領是女的,可見女人在穀中十分受到重用。”


    誰知毛九娘卻長長歎了口氣。


    她淡然道:“最近這一兩個月來,穀內的變化太大了,很多人事上的變動,我都一點不知道,初任特使時,我一直認為自己很了不起……”


    “你本來就很了不起。”


    “別拿我開心了,現在看起來,我這特使又算得了什麽,人家水關和霄關,不到二十歲就當上統領,我今年三十多了,和她們比起來,真不如撞死!”


    “你身為特使,怎可說出這種灰心喪誌的話?”


    “什麽叫灰心喪誌?和水關、霄關兩位統領比起來,我還有什麽幹頭?”


    唐中琳從前總認為像毛九娘這樣的女人,必定是對神秘穀穀主死心塌地、忠心耿耿、永不回頭。想不到她也有滿腹牢騷的時候,這使唐中琳和向雲奇都有些內心暗喜,因為她又有了另外一種利用價值。


    毛九娘似乎也覺出她不該當著唐中琳、向雲奇等人的麵說出這種話,立即又接著說:“咱不談這個,趕路要緊。”


    一路之上,但見這片穀地之內,到處都有房舍,就像星羅棋布的村落一般,而且房舍的形式,各有不同。


    奇怪的是很難見到行人。


    任小翠問:“特使,還有多遠?”


    “你不是隨我進過一次穀嗎?”


    “可是上次走的不是這條路,而且上次也沒到過招賢館。”


    “如果現在要你找我們上次住的地方,你能不能找到?”


    任小翠搖頭道:“婢子找不到。”


    毛九娘指指前麵道:“再有六七裏路就到招賢館了,小翠,以後在穀內行走,必須留心觀察四周景物,否則就會迷路,我最初入穀時,也是像進入迷魂陣一樣,好在那時穀內的各種建設,並沒有現在這樣複雜,認路要容易得多。”


    又走了一頓飯工夫,毛九娘停下腳步道:“兩位就請在這裏稍等一下,可能馬上便有人出來迎接。”


    聽毛九娘的語氣,似乎也不清楚該把唐中琳和向雲奇領到何處。


    這也難怪,帶人到招賢館報到,對她來說,還是第一次。


    向雲奇和唐中琳隻道招賢館必是一座巍峨建築。


    豈知眼前出現的,竟是幾十幢獨門獨院的平房,就像一處八卦陣一般,若無人帶路,根本不知道哪裏去找接待的人。


    還好,片刻之後,便有一名黑衣漢子向這邊走了過來。


    黑衣漢子向毛九娘抱拳一禮道:“這位可是毛特使吧,在下姓吳,是招賢館的副總管。”


    毛九娘哦了聲道:“原來是吳副總管,本特使現在要帶他們兩位去見館主!”


    吳姓漢子歉然笑道:“館主此刻不在館中,特使就把人交給我也是一樣的。”


    毛九娘似乎也無可奈何。


    她望著唐中琳和向雲奇道:“我原以為進穀之後,便可以帶兩位直接去見穀主和總護法,想不到還要經過這麽多的程序,兩位現在就隨吳副總管先進招賢館吧,我會隨時來探望二位的。”


    唐中琳道:“毛特使是派在穀外執行任務的,可能沒機會來探望我們了?”


    “我會盡量設法暫時留在穀內,二位是我保薦的,我必須盡到責任。”


    毛九娘說這話時,似乎露出依依不舍之情,又停了片刻,才轉過身道:“小翠,我們走吧!”


    任小翠也有著依依難舍之情,隨在毛九娘身後走出很遠,還不時回頭。


    這時,那吳姓副總管從懷裏掏出一張名單,展開看了一下道:“兩位一位叫唐中琳,一位叫向雲奇,沒錯吧?”


    兩位並未答話。


    他們對吳姓副總管直呼自己姓名,難免都有些不是味道。


    吳姓副總管再道:“既然沒錯,現在在下就派人領兩位到分配的住所去。”


    唐中琳愣了一下。


    他問吳姓副總管道:“莫非我們兩人不住在一起了”


    吳姓副總管幹咳了聲道:“這是本館館主的規定,兩位來到後,必須各人到各人指定的地方去。”


    “可是我們還要一起去見穀主。”


    “那是以後的事,本館館主自有安排。”


    唐中琳和向雲奇雖心裏有氣,卻也不能說什麽,入境隨俗,他們又怎能破壞別人的規矩。


    若鬧將起來,反而對自己的形相有損。


    吳姓副總管立即回頭喊道:“江浩!毛烏!你們出來!”


    兩名黑衣漢子很快便由一幢房裏奔了出來。


    吳姓副總管對二人道:“他們兩位,這位姓唐,那位姓向,把他們分別帶到規定的地方去。”


    兩名漢子齊應了一聲“是”,一人引領唐中琳,一人引領向雲奇,分別向規定之處走去。


    向雲奇隨著一名黑衣漢子向西行去。


    黑衣漢子一路之上,一直不曾開口說話,就像啞巴一樣。


    向雲奇也懶得多問。


    一直快走到所有房舍的西邊盡頭,黑衣漢子才在一處門口停下,並抬手敲了敲門。


    應門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這少年人長得還十分秀氣,穿著一身藍衣。


    黑衣漢子到這時才開了口:“小林,人帶到了,待會兒必須先對他說明這裏的一切規定!”


    那少年道:“毛大叔放心,決不會誤事,您請到裏麵坐坐!”


    “我還有事,這就走了。”


    那少年直望著毛姓漢子走遠,才順過頭來招呼向雲奇。


    他施了一禮道:“您就是向少俠吧!”


    向雲奇點點頭。


    那少年閃過一旁,陪笑道:“向少俠請!”


    向雲奇邁步進去,這才看清裏麵是一幢四合院建築,院子裏還種著不少花木,整理得十分雅致。


    他略略四顧了一眼道:“這裏住著什麽人?”


    那少年哈著腰道:“隻有小的一個,現在向少俠來了,也不過兩個人。”


    “這樣大一幢房舍,即使有十個二十個也住得下,為什麽讓它空著?”


    “這是館主的分配,他老人家為了禮賢下士,必須讓住的地方盡量寬敞舒適,才能顯出待客的誠意。”


    向雲奇沒說什麽。


    那少年再道:“向少俠由霄關到這裏來,必定走累了,還是先請進房喝杯茶,休息一下。”


    他把向雲奇引進後麵正房。


    正房一排五間,一明四暗,中間隻有一門通行。一進去先是客廳,左右俱為臥室,臥室內兩端是套房。


    進入客廳,布置得甚為雅潔。


    向雲奇坐下後,那少年立刻沏上茶來。


    向雲奇喝了口茶道:“還沒請問,你在這裏是負責做什麽的?”


    那少年道:“小的負責這幢房子的看管與整理,以及附近環境的清潔,但最主要的,是服侍住在這裏的貴客,現在來說,就是服侍向少俠了。”


    “我該知道你姓什麽叫什麽?”


    “小的叫林小寶。”


    “在我來之前,這裏是誰住過?”


    “那就數不清了,有的住兩三天便走,最長也有住兩三個月的。”


    “是否每次都是一個人?”


    “不錯,每次都是一個人。”


    “他們離開這裏之後,都到哪裏去呢?”


    “小的也不太清楚,據說都是分配到別的地方為穀主效力。”


    “在我沒來之前,這房子是否已空了很久?”


    “已經空了將近半個月。”


    向雲奇站起身道:“我想再到門外看看,剛才那人不是交代過你把這裏的規定告訴我嗎?”


    “向少俠若到門外,小的正好可以把這裏的規定向您說明。”


    來到門外,向東望去,像這樣的獨門獨院房舍,櫛比鱗次,一望無際,不下數十畝的範圍。


    向雲奇道:“這麽多房子,好像建築型式都差不多?”


    林小寶點點頭道:“本來就完全一樣,一共是七十二幢。”


    “七十二幢?而且型式又完全一樣,外人找起豈不是很不方便?”


    “豈止外人,連小人派到這裏兩三年,有時候也常暈頭轉向,好在每幢房子都有編號,順著編號找,就比較容易些。”


    “這裏是第幾號?”


    “這裏是三十六號,就叫三十六號分館。”


    “是否還有總館?”


    “當然有,館主住的地方就是總館。總館外麵砌著圍牆,裏麵有上百間房子,而且還有樓房。”


    向雲奇極目望去。


    他皺了皺眉道:“我好像沒發現總館在哪裏?”


    林小寶抬手一指道:“就在那邊,因為有道山坡擋著了,樹木又多,在這裏是無法看到的。”


    向雲奇語氣一轉。


    他又問道:“剛才帶我來的那位黑衣人是誰?”


    林小寶道:“那是總館的館差,總館館差有二三十個。”


    “他叫什麽?”


    “叫毛烏。”


    “毛烏?那是他的外號了?”


    “他就姓毛,大家都叫他毛烏,至於是不是他的外號,小的不清楚。”


    “剛才第一位接代我們的,是位姓吳副總館,你認不認識?”


    “總館的副總館,小的怎會不認識,別看他隻是位副總管,脾氣比總管都大,連小的都經常挨他罵。”


    “你也受他管?”


    “當然啦,我們七十二分館,每分館都有一個像小的這樣的人在看守著,分館是屬於總館的,怎能不聽他的呢?就連總館的館差,照樣可以對分館的人打官腔,規矩可大得很!”


    向雲奇向前走出幾步道:“現在你就說說這裏的規矩!”


    林小寶似是有些難以開口,口齒啟動了好一陣,才道:“向少俠千萬別見怪,說出來您一定聽了不舒服。”


    “你隻管說!”


    “所謂規矩,也就是少俠來到這裏,在行動上必須受到很多的限製,等於是失去了自由。”


    “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說,少俠從現在起,必須整天待在分館裏,不能到處亂跑。”


    “難道連到門外走走都不成?”


    “走走可以,但卻隻以分館四周三十步為限,超過三十步,就是違犯規定。”


    向雲奇不禁冷笑道:“豈有此理?這位館主究竟安的什麽心呢?”


    林小寶苦笑道:“其實館主也是奉了穀主的令諭這樣做,連小的也覺得不合理,但卻不得不把這規定告訴少俠。”


    向雲奇再度冷笑道:“我若不遵守規定,他們又將怎樣?”


    林小寶立刻臉色大變,情不自禁打個哆嗦道:“少俠千萬不能不守規定,那樣一來,小的第一個遭殃!”


    “這是我個人的事,怎會連累到你?”


    “因為少俠是住在這裏的,小的當然會受牽連,三個月前,二十四號分館的客人沒守規定,結果那名像小的一樣的看守分館的人……”


    “怎麽樣?”


    “被吳副總管活活打死。”


    “那位貴賓呢?”


    “也被逐出分館,後來一直沒有消息。”


    向雲奇終於心裏有數,這分館的看守者,除了服侍住進來的客人,還負有監視客人的責任。


    這樣看來,自己的確不能太任性了,他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但卻不能因而讓小寶受到連累。


    再回到客廳。


    林小寶又沏上茶道:“少俠該到臥室休息了,小的這就去拿飯!”


    向雲奇愣了一下道:“到哪裏去拿飯?”


    “分館沒有廚房,不開夥,每頓飯都是到總館去拿。”


    “這裏到總館多遠?”


    “不算太遠,來回再加上打飯打菜時間,最多半個時辰。”


    “那未免太辛苦你了!”


    “小的幹的就是這個,哪能算是辛苦?”


    林小寶走後,向雲奇隨即進入裏麵的臥室。


    臥室裏的布置,倒是令他十分滿意。


    床榻上錦被繡褥,而且都是嶄新的,似是以前無人用過而特別為他準備的。


    床前一張紅漆書桌,上麵放著精致的白瓷壺以及茶盤、茶杯,並有一盞造形頗為別致的罩燈。


    對麵靠壁,有兩張太師椅,椅墊和椅罩也都是錦緞的。


    向雲奇解下長劍,仰身躺上床去。


    他本想清靜一下,但腦海中思緒起伏,再也清靜不得。


    他思念著唐中琳。


    他不知唐中琳究竟被分配到哪一處分館?今後將如何聯絡?


    同時也不知毛九娘何時才能前來。


    她是自己和唐中琳入穀的保薦人,若她現在已使不上力,那麽自己的處境就十分困難了。


    最使他縈繞在懷的,便是霄關那位女統領。


    為何她的聲音那麽像唐慧慧?”


    據霄關副統領灰衣老者的說法,這位女統領的年齡也和唐慧慧頗為近似。


    不管如何,自己一定要設法和這位女統領見上一麵。


    另外,使他無法理解的,是好不容易連闖五關後,竟然見不到神秘穀穀主,進入招賢館,等於自己被軟禁。


    在這裏究竟要等多久呢?


    他因思緒越來越亂,索性起身來到天井,一邊踱著步子,一邊欣賞院中的各種花木,聊以散心解悶。


    不大一會兒,林小寶提著食盒回來了。


    開飯就在客廳。


    當打開食盒之後,向雲奇才發現林小寶的飯、菜和自己的不一樣。


    自己的是上等飯、菜,林小寶的一份,則是普通的。


    林小寶本來要把自己的飯、菜拿到自己房裏吃,向雲奇道:“不必了,咱們兩個在一起吃。”


    別看這麽一句話,對林小寶來說,卻是第一次聽到。


    他愣道:“少俠,小的是下人,您是貴賓,身份不同,小的怎敢和您在一起用飯?”


    向雲奇道:“別客氣,我要你在這裏吃,你就在這裏吃。”


    林小寶受寵若驚。


    在從前,住在這裏的貴賓,從沒有一個對他如此另眼看待過。


    當下,他就把兩份飯、菜一起擺在桌上,在對麵坐了下來。


    向雲奇又道:“先吃我這份,不夠時再吃你那一份,我的飯量不是很大,要剩別剩我的。”


    林小寶更加感動。


    向雲奇邊吃邊問道:“你看我究竟會在這裏待多久?”


    林小寶道:“少俠要有耐心等待,等到有一天館主召見時,差不多就是出頭的機會了。”


    向雲奇心頭一震。


    他驚道:“什麽?館主召見?應該是穀主召見才對?”


    林小寶也一愣道:“好像還沒聽說過招賢館的客人有被穀主招見的。”


    “我的情形不同。”


    “少俠的情形哪裏不同?”


    “我是由一位毛特使引薦入穀的,毛特使事先曾稟報過穀主,可以說我是奉穀主之命才入穀的。”


    林小寶雖然把向雲奇另眼相看,卻還是搖搖頭道:“即使穀主要召見,也必須先經過館主這一關。”


    “難道那位毛特使就不可能來這裏把我直接帶去見穀主?”


    “貴賓來到招賢館,別人就根本不可能直接把人帶走,那位特使也不例外,向少俠,您就耐心地等著館主召見吧!”


    這“館主召見”四字,在向雲奇聽來,實在不是味道。


    如果對方真是禮賢下士,就該親到分館依禮拜訪,怎可用“召見”的方式來對待貴賓呢?


    但他並未形之於色,又問道:“如果館主把召見的時間拖得很久,我豈非要一直等下去?”


    林小寶陪著小心道:“這是不可能的,凡是進了招賢館的人,都是穀主準備任用的人,又怎能供養在裏而不聞不問。所不同的,隻是時間早晚而已,總之,少俠必須要有耐心。”


    “時間有早晚,那又是什麽原因子”


    “隻要召見,必定分配工作,如果沒工作可分配,當然就要晚一些時間召見。”


    向雲奇不再多問。


    用過餐後,才不過中午。


    在以往,他一直是個整天奔波不停的人,隻感時間不夠分配,而現在呢,竟變成時間不好打發。


    下午,他在房裏小睡了一會兒。


    醒來後,隻有再在天井溜達。


    現在,他直感到自己已成籠中之鳥,什麽抱負都無法施展。


    傍晚,趁林小寶又到總館拿飯,他不知不覺又到了大門外。


    他謹守著不遠離分館三十步的規定,就站在門口,隻不過是向外眺望而已。


    隻見門前小徑上正有一名婀娜多姿的紅衣少女匆匆路過。


    他認得出這紅衣少女赫然是火關上的桃花。


    在火關時,他們一行四人和桃花接觸的時間最多。


    桃花曾為他們送過飯,曾為他和唐中琳送過衣服,也曾陪他們聊過天,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卻已十分熟悉。


    若在以往,向雲奇並不一定會主動向對方打招呼,但現在心情寂寞,又透著好奇,如能和她談談,倒是求之不得。


    剛要出聲喊叫,桃花卻已發現了他。


    她自動向這邊快步而來。


    向雲奇立即叫道:“桃花姑娘,是你!”


    桃花像一陣風似的,很快來到跟前。


    “向少俠,原來你被招待在這裏?”


    “這裏是招賢館分館,我當然在這裏。”


    “我是說招賢館有七十二分館,若在平時,想找到你還真不容易,現在居然能在無意中相遇實在是太巧了!”


    “姑娘怎會來到這裏?”


    “我是奉統領之命,到總壇辦一件事。”


    “事情辦好了沒有?”


    “辦好了,現在正要回關,向少俠,可不可以讓我到裏麵坐坐?”


    “你不是要趕回去嗎?”


    “沒關係,我可以回去晚一點,我身上有通行腰牌,路上不會有人擋阻。”


    向雲奇雖然有些猶豫,還是把桃花招待進客廳裏,並為她沏了杯茶。


    桃花四下望了一眼道:“那位唐大俠呢?”


    向雲奇道:“原來你不清楚,我和他來到這裏就分手了。”


    桃花眨動著雙眸道:“我隻知道這些房子是招賢館的分館,從沒機會進來,若不是今天遇到少俠把我帶進來,我根本沒機會來。”


    “現在姑娘進來了,也就沒什麽好奇的了。”


    “這樣一幢大房子,難道隻有少俠一個人住?”


    “還有一位,是這裏的館僮。”


    桃花忽然低下頭,帶點羞答答的模樣道:“向少俠,我有件事求您,不知您肯不肯幫忙?”


    向雲奇怔了一怔道:“姑娘有事求我?究竟什麽事?”


    桃花嬌靨上泛起兩朵絳霞,含情地看了向雲奇一眼道:“我希望少俠能把我調到這裏來!”


    向雲奇訝異未解。


    他問道:“姑娘為什麽希望到這裏來?”


    “難道我到這裏來服侍少俠不好嗎?”


    “可是你在火關也很好啊,據我觀察,統領非常看重你,你在那邊很可能是首席弟子。”


    “向少俠有所不知,有很多原因,使我不願再留在那裏。”


    “什麽原因?”


    “要說一時也說不完,我隻求向少俠能幫我這個忙。”


    向雲奇苦笑道:“你應該知道,我現在已自顧不暇,就是想幫你這個忙,也無能為力。”


    桃花幽幽說道:“我知道,初進招賢館的人都是這樣,但我相信,以向少俠的過人武功,必定很快便會受到穀主的重用,如果那時你肯幫我的忙,決不是一件難事。”


    向雲奇歉然苦笑道:“以後的事,誰也難以預料,現在談這些,實在言之過早。”


    桃花歎口氣道:“在火關,統領雖然待我不錯,但我卻實在討厭了那種生活,如果能把我調到這裏來,住這樣一幢大房子,那該多好,而且由我負責服侍你,一定比這裏的館僮周到得多。”


    向雲奇無奈地道:“難道姑娘不明白,我不可能永遠住在這裏?”


    “向少俠若走了,我要跟著你,我要永遠留在你身邊。”


    “你跟著我走又有什麽出息?”


    “說了半天,可惜都是空話。”


    “莫非向少俠不肯答應?”


    “空口難辦事,我答應了又有何用?”


    “那麽?”


    “姑娘的事,以後再談不好嗎?”


    桃花現出一副黯然無依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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