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孕婦小徐,在女廁所裏聽見了奇怪的聲音,仿佛從瓷磚底下傳來。她彎不下腰去檢查,便找到了人事處熱心善良的姑娘小趙。”


    “體貼的姑娘小趙攙著小徐的胳膊走進了廁所,在聽見劈裏啪啦的碎裂聲後,在瓷磚地上蹲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聲後,人事部年輕的姑娘小趙,捂著被鮮血覆蓋的半邊臉,猛地站起來,撞到了水池旁的孕婦小徐身上。”


    茉莉有些恍惚。


    這件意外,是故事的一開始,不是嗎?


    濺起的瓷磚碎片劃傷了小趙的臉,王總為了安撫人心請來了鬆林公司的老板小海,而放出招聘女員工信息的鬆林公司,招來了即將畢業的大四女學生,茉莉。


    一環扣一環。


    冥冥中像有一個看不見的九連環,一點點將所有人串在一起。


    一個個名字在心頭滾動,茉莉想起了她曾經見過的一張張臉,突然抬起了頭。


    她見過小徐,見過梅平倫,見過王總。


    而這個故事中,唯一一個她沒有見過,而小海卻見過的人……


    就是小趙。


    小徐口中熱心善良、體貼溫暖;梅平倫口中逆來順受、新人臉皮薄的那個小趙。


    是那個因為“熱情而善良”所以被梅平倫推薦給小徐當槍,預備戳穿廁所攝像頭的存在,卻意外受傷傷到了額頭的同事小趙!


    這個水晶擺台裏麵的新娘子,赫然長著女廁瓷磚意外事件之中受害人,小趙的臉!


    ——————————————————————————


    “怎麽可能呢?”茉莉目不轉睛地看著小海,思緒不由自主地回憶起當日意外事件發生時的場景。


    廁所、瓷磚、驚慌尖叫、哭泣著的兩個流著血的女人。


    曾經被忽略過的細節,漸漸浮上了茉莉的心間。


    “碎瓷片為什麽不早不晚,偏偏在她蹲下身的時候崩裂?”茉莉喃喃地說,腦中迷霧忽濃忽淡,“為什麽會這麽巧合?”


    “還有……即便是瓷磚受不住壓力崩開,一塊小小的碎瓷片真的有那麽大的威力嗎?會劃得她的臉上鮮血淋漓?”


    疑心一起,以前那些看起來原本合理的事實,如今再一思索,卻原來處處都有疑點。


    “……如果瓷磚大塊大塊破裂,公司裏不可能沒有其他人注意到。”茉莉也站起身,越說越激動,“崩裂的一定是小塊,可是臉上又沒有大的血管,怎麽會被小塊瓷片劃成那樣?”


    她反複回憶小海說過的場景,眉頭越皺越緊。


    “鮮血從額頭流下,糊住了她的眼睛。”茉莉提高了聲音,“所以小趙才會用手指捂住眼睛。假裝自己看不見……”


    因為看不見,所以可以“驚慌失措”地往後逃;因為“看不見”,所以理所當然地“撞”上了大腹便便的孕婦小徐。


    茉莉倒抽一口冷氣,臉色唰地一下變白。


    還有什麽能夠比這個推論更恐怖呢?


    所有人原本以為的受害人,突然一下子變成了真正的凶手。


    沒有防備的孕婦小徐一邊尖叫,一邊努力扶著受了傷的小趙。


    她們雙雙倒在地上,小徐雙腿之間流下了熱流鮮血。


    趕來的同事見到這樣的情景嚇得連連後退,手忙腳亂地將兩人往救護車抬去。


    原本應該集中在小趙受傷的額頭上的注意力,被流血的孕婦小趙吸走了大半。


    惶惶中有人拿來清水衝洗小趙的額頭,當粘膩的鮮血從指間衝走,她露出了額頭上那其實並不算深的劃痕……


    “血……可以用擠破了的血包。”茉莉恍然,“大部分人都在照顧已經疼得躺在地上的小徐,她隻需要悄悄扔掉血包……等送到醫院的時候,額頭上的鮮血已經被洗幹淨。醫生處理過傷口,包裹好紗布,誰又會懷疑她受傷的傷口到底怎樣,當時為什麽流了那麽多血呢?”


    普通人沒有判斷血跡和傷口的能力。


    而醫生,又並沒有見到她流出的多到不合常理的血。


    王總滿足於一個雖然看起來受傷那麽嚴重,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獅子大開口要賠償的員工。


    甚至當茉莉來上班的時候,正在“受傷休養”的小趙,理所當然地沒有出現在公司裏。


    整個案件裏,她就像是一個沒有絲毫存在感的隱形人。


    可是現在,恰恰是這個“隱形人”,鬼使神差地出現在眼前這個透明的水晶擺台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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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海和茉莉離開了朱校長的家,踏上了返京的歸途。朱校長客氣地將那個水晶擺台包了起來,連同詹台寄來的手機,一並還給了他們。


    “我們都忽略了這個最明顯的線索。”小海仍然抿著嘴唇,像是在跟自己較勁,緩緩說道,“其實一開始調查的時候,我問過她的。”


    他還記得第一次訊問她時的場景。


    那時距離受傷已經過去月餘,她額頭上的傷口卻仍用紗布包著,神情泫然欲泣,姣好年輕的臉上滿是傷心。


    小海小心翼翼地問著話,她卻連抬頭看他一眼也不願意。


    他記得那時的自己心頭劃過一絲懷疑的。


    他曾在王總麵前猶豫道:“……我看病曆上,小趙好像被縫了幾針?看起來並不算嚴重,怎麽過了一個多月了還捂著紗布?”


    王總半點也不在乎,臉上甚至透出點欣喜:“……這姑娘一貫臉皮薄,毀了容不願意讓人看不是很常見嗎?”


    他雙手合十,捏著佛珠長歎:“阿彌陀佛,真是謝天謝地她沒問我要錢。還以為這次要搞得很難看呢。”


    小海挑了下眉毛。


    王總嘿嘿笑:“除了手術的錢,就多打了一針破傷風。我給了她幾千塊營養費,還讓她想休多久假休多久假,起碼休到廁所被咱們休整好。”


    “你不知道,如果這女同事要死要活,要讓你賠上十萬二十萬的,或者去人社局說自己這要算工傷的,那多難搞!”


    王總話鋒一轉,又催促小海:“……說起來,您什麽時候到公司裏來?那位公關同事,什麽時候上班?”


    話題就這樣在不經意間挪開。


    說到底,誰會懷疑一個看起來又老實又總吃虧的“受害者”呢?


    就連小海自己,不也讓心頭那一絲懷疑徹底飄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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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真的是小趙嗎?”茉莉突然出聲,仍然難以相信,“按照朱校長的說法,這個水晶擺台是他的兒子拍婚紗照的時候留下來的。”


    詹台幫了朱校長的忙,他們才能夠搬來這座城市。


    而小海從八歲開始才來到詹台的身邊。


    這樣算起來,這個水晶擺台起碼有二十年的曆史……


    “如果二十年前的小趙,就已經是水晶擺台裏麵年輕女孩的模樣,為什麽二十年過去了,她的樣子一點也沒變呢?”


    小海想起他和小趙見麵的時候,她青春的、一絲皺紋都沒有的飽滿的臉。


    那時她雖然不肯抬頭看她,他卻將她那雙大大的丹鳳眼記得清楚。


    二十年過去,水晶擺台裏的人像依舊清晰。


    照片裏那雙同樣的丹鳳眼,一下子讓他想起了她。


    小海輕歎:“八成把握,應該沒有認錯。”


    如果真的沒有認錯……


    茉莉的心突突跳,在海邊的陽光下出了一身冷汗。


    “要麽是朱校長說了謊,拿了一隻最近才剛剛拍好的水晶擺台過來糊弄我們。”她咬了唇。


    可是為了什麽呢?朱校長知根知底,又將收到金剛杵和手機的事全盤托出,這樣騙他們兩個有什麽好處?


    小海淡淡一笑,搖頭道:“水晶擺台裏的朱二洪,長得確實是二十年前的樣子。”


    是了,擺台裏除了新娘小趙,還有朱校長的兒子朱二洪。如果朱二洪是二十年前的樣子,水晶擺台就絕無可能是最近才製作好的。


    小海一句話,徹底將朱校長哄騙他們兩人的可能性否決。


    “那麽,一個整整二十年容貌不變,始終如一的女人……”茉莉打了個寒顫,輕聲說,“是鬼嗎?”


    小海笑不出來了,轉過頭,定定地看著她。


    “容貌始終如一的……我曾經見過一次。”


    往事曆曆在目,曾經的她和他是設局的人,如今的她和他會不會變成了局中人?


    這樣前途未卜,未來浮在半空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上次的她,並不是鬼。”他淡淡地說,“可是這一次,我倒寧願遇見的是鬼。”


    茉莉眨眨眼睛,猶豫要不要開口詢問這啞謎一樣的話。


    可是下一秒鍾,小海卻突然伸出手,緊緊握住她垂下的手。


    他的手很冰,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換來了他更加用力的握住。


    “讓我握一會兒。”他的聲音溫柔繾綣,“我以前……握過的。”


    她不知他說的是不是昨天,臉頰卻燙了起來。


    第162章 photoshop有鬼(八)


    回到公司之前,小海破天荒地給茉莉放了兩天的假。


    他從火車站一路開車將她送到了校門口,下車前輕聲說了句:“下周三再回公司上班吧。”


    茉莉詫異地抬起頭,一路上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還以為回來之後他會第一時間開始調查小趙的案子呢。


    小海微笑,伸出手來揉了揉她柔軟的頭頂心:“......趕緊回去睡一覺吧。熬了兩個晚上,看你眼圈都青了。”


    茉莉確實也困了,聽他這樣說,咬了下嘴唇叮囑他:“那你可千萬要等著我一起啊,兩個人一起總比你單打獨鬥更安全。”


    小海笑笑,眼中流光溢彩,點點頭答應她:“好。”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熟悉又老套的“茉莉花”的音樂回蕩在車廂裏。


    他麵不改色,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自然而然地解釋:“是小邱,估計是公司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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