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久了吧,還覺得怪和睦的,反正那種感覺和高門權貴中的父慈子孝截然不同。


    …………


    尤娉婷和虞萱的爭執導致皇後所賜之物損毀,差點要害了孫女,此事讓老夫人更加下定決心要清查府邸,尤其是嘉寧及笄那日的事。


    蕭氏執掌大房中饋,並無管理整個虞府的權力。老夫人出手,最終找到了一點蛛絲馬跡,從一個采買飼料的小丫頭口中得知,府上大姑娘曾和外男有過來往。


    老夫人又詳細問了好些問題,確定那外男就是意外出現在虞府的太子後,當場砸了杯子。


    老嬤嬤忙給她順氣,“老夫人消消氣,想來此事也不是大房特意算計。按蕭氏的性子,怕是打著讓尤姑娘攀上太子的主意,隻中途出了岔子,竟害了我們姑娘。”


    “話是如此,害了寧寶,這蕭氏就是個禍害!”老夫人沉著臉,“她們心是大了,以後還不知要鬧出什麽亂子來。你去傳大爺來,這尤姑娘年紀也到了,總不好一直留在府裏。”


    虞臨被傳來,他對老夫人很有幾分尊重,得知此事後大驚,“蕭氏從未與我說過這些。”


    老夫人悠悠道:“你畢竟不是尤姑娘親父,蕭氏又如何放心。她想為女兒多謀算我老婆子沒意見,左右也不會攔她的青雲路,但她千不該萬不該,叫我們牽扯上了太子和趙王。”


    老夫人道:“你身為監察禦史,理應察糾內外百司之官邪,而非結黨|營|私,使這等獻媚手段。自然,我們不會如此想,但外人若知道,蕭氏一心想將女兒獻給東宮,他們難道會認為這僅是蕭氏一人的心思?”


    虞臨臉色陰沉,陛下賜婚侄女和趙王,他沒有任何意見,甚至可以樂見其成,皆因那與自己並無關係,而且他也看得清這不過是帝後磋磨趙王的手段。但老夫人這一分析蕭氏的做法,他就無法忍受了。


    他自詡清官,兩袖清風、剛正不阿,若被蕭氏毀了名聲,他能直接親手掐死她。


    “母親認為該怎麽做?”


    “蕭氏近日糊塗了,大房事務不妨讓管家暫代,也好讓她歇歇。”老夫人淡道,“尤姑娘也大了,是該趁早為她說們好親事,好讓蕭氏安心。”


    虞臨頷首,“說的是,但這親事……恐怕還需母親操勞。”


    早知他會如此說,老夫人露出一點為難之色,待虞臨又懇求了,才道:“罷,也隻能這樣,我會為她相看。但這次她和萱萱闖下大禍,該懲戒一番,我罰她們二人去祠堂跪拜三日,抄佛經兩卷,你可有什麽要說的?”


    “她們不懂事,一切聽母親的。”虞臨這次顯得格外好說話,絲毫沒有為尤娉婷求情的意思。


    待他離去,老夫人和身邊嬤嬤同時嗤笑,這位到底還是那個自私自利的虞家大爺。


    轉頭,老夫人又喚了嘉寧來,親口把這些說給孫女聽,“蕭氏母女兩腦子向來不好,寧寶離她們遠些,你大婚在即,切莫再出了亂子。”


    嘉寧應聲,乖巧道:“我本來也不喜歡她們的。”


    老夫人笑,問道:“聽說寧寶和趙王前些日子見過麵?你覺得如何?”


    想到那日的“黑熊精”,嘉寧唔了聲,道:“沒什麽,就是長得醜了點,反正熄了燈都一個樣。”


    “噗——”老夫人一口清茶噴出,望著猶顯稚嫩的小孫女,“這埋汰話誰教你的?是不是你那不成器的爹?”


    “不是。”嘉寧無辜搖頭,“是從哥哥床榻下翻出的話本上看到的。”


    老夫人咬牙切齒,“這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娘平日還是太好說話,改日我得親自教一教。”


    老夫人的火爆脾氣和魯氏簡直如出一轍,可見這婆媳為何相處得那麽好。


    “以後這種話可莫要再在外人麵前說了。”老夫人哄小孩兒般,“姑娘家家,說這種話會長得越來越醜的。”


    “喔。”嘉寧再度應聲,體貼的模樣叫老夫人疼愛不已。


    想到姑娘家對大婚總要有點期待才好,老人家絞盡腦汁,最後道:“其實,寧寶你小時候見過趙王,還被他抱過呢。”


    “真的嗎?”嘉寧歪著腦袋問,“奶奶,他那時候就長那樣嗎?抱我作什麽?”


    “長得挺好看的小公子。”完全不記得趙王長相的老夫人昧著良心開始胡編亂造,“抱寧寶自然是因為寧寶生得可愛,你也很是喜歡他呢,追著喊哥哥。”


    是麽?記性比老夫人稍微好點的老嬤嬤努力回憶,終於想起了多年前那次偶然的機會。


    可是,她怎麽記得那時候姑娘望著才十多歲身量就很高的趙王哇得一聲哭了出來,說什麽對方是竹竿成精,要來抓走她?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個提要~


    第9章


    趙王身材高大,從來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對當時年幼的嘉寧來說是“竹竿精”也不足為奇。


    但嘉寧想不起兒時記憶,心中的趙王仍是身披盔甲、高大健碩看不清五官、猶如一頭黑熊的模樣,這會兒倒是被老夫人的話勾起一點好奇。


    她的這點好奇很快就被滿足了,因為轉眼就到了大婚之日。


    大婚的日子定得相對較急,不過也是算過的吉日,考慮到趙王年紀,眾人表示很理解。


    紅綢遍布,喜氣盈盈,虞府上下陷入一片忙碌。


    嘉寧捂唇打了第十個嗬欠,靠著小娥昏昏欲睡,睡眼朦朧地問,“趙王到底什麽時候來?”


    今兒寅時剛至她就被從榻上撈了起來,被按在妝台前像娃娃般擺弄。


    起初嘉寧還心思欣賞自己的美貌,而後逐漸轉困,如今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包子飛快往自家姑娘嘴裏塞了塊酸梅,目光不住往外眺望,邊道:“快了快了,姑娘再忍忍,待會兒上了轎子就能安穩睡些時辰。”


    她們兩個小丫頭簡直比正主還緊張,想著那日見到的趙王模樣,這會兒手心都冒出了汗。


    酸味兒蔓延,口舌生津,嘉寧勉強支起一點兒精神。


    “嘉寧姐姐——”虞萱從外奔來,快衝到嘉寧麵前時被眼疾手快撈住,馮嬤嬤麵無表情,“三姑娘注意些,莫衝撞了王妃。”


    虞萱略帶怯意地喔了聲,對上嘉寧時立刻恢複神采奕奕,“嘉寧姐姐,我看見趙王了!他真的生得好高,好大,站起來我都看不清他的臉了!還有,他的胳膊真的有你兩個腰身粗了。”


    她連手帶腳地比劃,眼中滿是震撼,聽得兩個對趙王熟悉無比的嬤嬤都納悶了。這虞三姑娘比劃的不是趙王,而是一隻猩猩吧?


    嘉寧擺擺手,“這些都不新鮮了,我早知道,其他的呢?”


    “其他的……”虞萱努力回想,“我沒看清模樣,不過聽那些婢子議論,好像還挺好看的。對了,他現在去見二叔了,馬上就要來接嘉寧姐姐。”


    虞萱憂心忡忡,她到京後也聽過那些傳言,本來還以為是誇張,沒想到竟真是那樣啊。


    話落,魯氏已經風風火火走進,“寧寶好了沒?馬上就要上轎了。”


    嘉寧再度打個嗬欠,眼角溢出一點兒淚意來,“早就好啦。”


    見女兒這蔫噠噠的模樣,魯氏心疼不已,趁兩個嬤嬤不注意飛快往她懷裏塞了包糕點,小聲道:“待會兒在轎子裏吃,到了王府規矩更多,別餓著。”


    她幫嘉寧理了理發髻,招手道:“來幫姑娘把鳳冠戴上,小娥,包子,該拿的都拿上,莫落了物件。萱萱怎麽這麽不懂事,這時候還纏著姐姐,去陪著祖母,看她那兒還有什麽需幫忙的。”


    屋內的人被魯氏使喚得團團轉,兩個嬤嬤也不可避免被她支使,索性今兒是大喜的日子,誰也不曾計較。


    鞭聲震天,喧鬧的氛圍從前廳傳至後院,母女兩趁著最後這點兒時辰到窗戶邊兒說了點貼心話。


    魯氏猶豫許久,還是從袖中掏出一本圖文並茂的書來。


    “寧寶,這是……”


    “這就是避火圖嗎?”嘉寧好奇瞄了好幾眼,完全沒有尋常小姑娘的羞澀,隻有點兒懵懂,“我以為娘都不準備教我了。”


    魯氏的確不想教,她根本不希望女兒這顆嫩生生的小白菜被人采擷。可到了大婚的日子,再怎麽舍不得也得讓女兒知事,況且懂了這些也能少吃些苦。


    嘉寧毫無抵觸的情緒,讓她鬆了口氣,恢複平日模樣,“其實也沒什麽,尋常男|歡女|愛而已,寧寶和你哥哥就是這麽來的。”


    窗外剛趕來偷聽的虞昌大汗,夫人怎麽能這樣直白呢!寧寶這樣純潔無暇的小姑娘家家,哪裏遭受得住。


    純潔無瑕的小姑娘一頁頁翻著,看得有點兒迷糊,且對書中的姿勢歎為觀止,從來不知還可以做那般高難度的動作,眼兒睜得溜圓,不自覺發出敬佩又為難的聲音,“娘,好難啊——”


    “很難?”魯氏疑惑地探頭去看,這避火圖是她剛著人拿的,自己也沒看過,這一看之下同樣震驚,還可以這樣麽?


    母女兩不由圍著這避火圖研究了好一會兒,魯氏最終決定放棄這本書,幹脆自己教了女兒好些經驗,並小聲道:“其實這事也沒什麽,算不得誰吃虧,不過男兒力氣總要大些,寧寶若不喜歡便開口拒絕就是,想那趙王也不是會勉強女子的人。”


    她想了想補充,“但若是他真的……寧寶也不要強,那趙王天生神力,尋常人也打不過,他若欺負了你,你等尋著機會傳信給爹娘,我們再想辦法找他算賬。”


    嘉寧聞言鼻子就是一酸,往魯氏身上靠,“阿娘真好——”


    魯氏心底也難受,更知道女兒一哭自己就要徹底忍不住了,便道:“不能哭,妝容要花了,外麵可有好些人呢。”


    嘉寧鼻音一收,立刻斂了眼淚,眨眨眼,“沒花吧?”


    女兒這依舊在乎容貌而絲毫不擔心今日大婚的模樣成功讓魯氏失笑,“沒花,咱們寧寶是最美的。”


    她定眼望去,一手養大的女兒雙眸似水,朱唇含豔,精致妝容下顯出與年紀不大符的端莊,但眉宇間自有動人的風流,心中既驕傲又不舍。


    終究定下心,道:“娘今日教你的,寧寶定要記清楚。我們家不想能從趙王那兒得什麽好處,隻希望寧寶能過得好些,能滿意最好,若不滿意,日後想法子和離,隻管回來便是。”


    嘉寧頷首,“娘,我知道的。”


    不,你不知道。魯氏看著女兒沒什麽憂慮的臉龐,有心想撫一撫,還是按捺住了。


    嘉寧的性子,魯氏一直就是滿意的。女兒從小被嬌寵長大,性子稱得上驕縱,從不會為難她自己,凡事隻求開心,但心中又自有一把稱,知道何事能做何事不該做,這樣的性格,本來日後選個家世相對又能容人的夫君是極合適的。


    魯氏沒教過女兒什麽大道理大規矩,就是希望她能比世間女子少一分拘束,哪知道天意會如此弄人。


    好在,嘉寧雖稚嫩懵懂了些,但總是通透的,許多事一看也就懂了……


    內心歎一聲,魯氏不欲說太多徒添女兒緊張,最後笑了笑,“好了,寧寶就漂漂亮亮成親去吧。”


    他們說了許久,外麵的人早在催促了,偏生趙王也不急,堪稱好性子,任這趙王妃在屋內待了那好片刻。


    等人終於出屋時,內侍估摸了下時辰,確定沒錯過吉時,這才重新揚起笑臉。他將餘光瞄向趙王,見這位殿下目光淡淡地落在眾人身上,劍眉微聳,冷漠十足,分明是極為喜慶的穿著,愣是沒什麽人敢接近。


    大婚的日子也如此,這新王妃倒真是可憐。內侍心中轉過這一轉而逝的念頭,很快按禮儀迎上前去。


    依規矩,新婦由兄弟迎出,迎嘉寧的重擔自然落在虞嘉言身上。


    虞嘉言看著瘦弱,背起嘉寧卻十分穩當,一步步朝轎子走去時很是沉默。


    嘉寧心中好奇,伸手去摸了把兄長的臉,才發現上麵已經是濕漉漉的了。


    被妹妹發現,虞嘉言再也忍不住,把嘉寧放入轎中時眼淚嘩啦啦流了出來,“妹妹……嗚,我舍不得你,你不要嫁,哥哥養你啊,嗚嗚嗚……”


    嘉寧也忍不住回握住他的手,小聲道:“我也舍不得哥哥……”


    兄妹兩再度抒起情來,虞嘉言一個身量頗足的少年,扶著喜轎就毫無形象地哭起來,引得眾人紛紛側目,心想這新嫁女,倒是第一次見兄長哭得這麽厲害的。


    再一回頭,虞昌也在門邊默默地捂帕子,露出的一雙眼紅通通,根本不敢多看女兒一眼。


    魯氏哭笑不得,對比起來她反倒是最鎮定的那個,可這一大一小再哭下去,她可也要忍不住了!


    前來迎親的人個個忍著表情,都不知該笑還是要跟著哭,這新嫁女哭一哭是習俗,但他們誰也沒見著爹和哥哥哭成這樣的啊。


    “好了!”老夫人跺跺手杖,“還嫌耽誤的時辰不夠麽,趕緊把嘉言給我拉開。”


    話如此,老夫人眼底何嚐未帶淚意,她深深望了眼立在馬上的趙王,由衷地希望這位能是孫女的良人。


    即便不是……老夫人也希望,孫女不要受什麽苦楚。


    …………


    喜轎一起,嘉寧的眼淚也跟著一顆顆掉,哭得包子和小娥心都碎了,邊接眼淚邊勸,“姑娘別哭了,再哭臉就濕了,再說又不是不能回府,就這麽點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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