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還在絮絮叨叨訴說, “皇後娘娘是陪著陛下從那段歲月走來的, 夫妻情誼必然不少,你得仔細再仔細些, 也莫要試圖挑撥。陛下大婚至今也未有子,據說是皇後娘娘身體不便,你隻需因此向陛下一表忠心, 陛下定會考慮的……”


    “母親——”程杏兒打斷她,“皇後相貌如何?”


    “這……自然是極好的。”其母早先拜見過帝後, 故而知曉。


    程杏兒撫上臉頰,“比之我如何?”


    母親猶豫了下, “我兒,你雖貌美,但比之皇後, 遠不如矣。”


    “但我比皇後年輕,何況,陛下與皇後相看了這些年,再美的容貌也失了新鮮。”


    母親嚅動嘴唇,終不忍心敗女兒的興。


    皇後那般容貌。即便是她這個女子,恐怕看個十來年也很難厭。


    更何況,皇後遠遠不隻有一張臉而已。


    若非夫君和公公之前不願在外地為女兒定親,女兒也不會蹉跎至十七也沒相看人家,如今到了這個歲數,他們又想著幹脆把人送進宮……


    婦人歎了口氣,女兒不像她,反而很有野心,真不知是好是壞。


    有個擔心,婦人也一直藏在心底沒說,當初進宮拜見帝後時,她就隱隱感覺,帝後之間的氛圍……


    那句終身隻娶皇後一人的話,不大像是一時戲言。


    程杏兒並不是典型的大家閨秀,早在她年幼時,其父培養她的標準就不一般。


    程父深藏野心,當初是把女兒比對著太子妃的標準來養的,所以不僅教了她琴棋書畫,經綸權謀亦有涉獵。


    假如是那位太子,程父有信心女兒能夠將其握在手中,但現在換了一位天子,他不得不謹慎圖之。


    宮內來往的宮人很少,權力更迭,好些宮女被放出了宮,暫時未招入新人,偌大的皇城不免顯得冷清。


    程杏兒行走在長長的宮巷,身後隨了兩個婢子,幾人慢慢行走,邊欣賞宮內風光。


    “姑娘。”一人道,“這宮裏也太沒個人氣兒了,而且許多地方看著竟蕭條得很。”


    “我們陛下不像前一位那樣尚奢,也不好享受,陛下初登基,自是要修內政、體民意,與其他人不同。”


    話落,程杏兒抬眸才望見迎麵走來的一行人,頓覺失言,俯首露出微微羞澀的神情。


    中年男子道:“小女言語無狀,還望陛下恕罪。”


    其餘人善意含笑,不覺得這算什麽大罪,這種無意中的誇,才是馬屁拍到正好處。


    程杏兒也大著膽子偷覷了眼那正中天子高大的身影,但對方連個餘光都沒睇來,心底不由有些失望。


    不過,陛下儀表非凡、氣質卓絕,正是她想象中的君主之相,讓她心中添了絲信心。


    她不相信,這樣的陛下會真的為了一時的男女承諾拒絕她。


    父親在外為官多年,政績斐然,難道陛下會不想和臣子的關係更上一層?


    程觀對女兒既識大體又不失小女兒情態的舉止十分滿意,他方才並沒有和陛下說送女入宮的話,畢竟這位的脾氣他一時還沒琢磨透,也不知封後大典上那句話的分量如何,隻需如此稍作表示,明智如陛下,又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北帝,也即是原本的趙王將父女倆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但一來程觀沒有點明,二來他在外的確做出不少政績,當然不好直接開口就拒絕此事。


    新上任的內侍總管好歹親眼見證了好幾月的帝後情深,頗為了解主子心思,小心提點,“程姑娘在宮中行走,還是不要撇下宮婢為好,以免衝撞。”


    程觀瞥一眼女兒,程杏兒立刻順從頷首,對天子道:“是,臣女與母親不慎走散,一時情急,才忘了領路的姑姑,臣女知罪。”


    她的確特意丟下了領路的宮婢,走到了這裏。


    不然,怎麽能這麽快見到陛下?


    趙王嗯一聲,沒有過多停留,徑直走過。


    雖隻是短短的小片刻,但程觀父女相信,他們必定在陛下心中留了不淺的印象。


    被人努力撬牆角的嘉寧正在自家院子裏乘涼,好不愜意。


    虞昌和魯氏搬回了原來的府邸,有新上任的帝後做靠山,虞家在京城是十足的新貴。


    虞家大爺當初站錯隊,如今已經被免官,成為一個平民百姓。


    虞臨有幾分傲氣,不願看到曾經低自己一頭的弟弟高高在上的模樣,帶著蕭氏主動搬了出去。


    嘉寧隨口問過一句尤娉婷的下落,得知她隨著那位皇後被斬首就失去了蹤跡。


    蕭氏還拜托魯氏去幫忙找女兒,可惜魯氏即便不知內幕,也直接拒絕了,這母女倆都不是省油的燈,想也知道沒什麽好事。


    時隔三年多再見麵,至親感覺依舊,最讓嘉寧不習慣的也隻有兄長突然能出口成章了,爹爹似乎也正經了很多。


    在人前,兩人都能表現得人模人樣,人後一回了屋,立刻就寧寶長、寧寶短地想死了。


    “夫人,金夫人求見。”


    魯氏翻了個白眼,“推了,就說今兒我頭疼。”


    婢子提醒,“夫人,昨日已經用了這個理由了。”


    “著涼了。”


    “前兒也用了,且今日大熱的天呢。”


    “那敢情好,中了暑氣吧。”


    魯氏這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讓嘉寧好奇,“金夫人是誰?”


    “想給你哥哥做媒的,說她家中有個美若天仙又知書達理的侄女兒,從陛下登基後,這些人就沒停過。”


    嘉寧沉思狀,“哥哥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啊。”


    魯氏好笑點了點女兒臉蛋,“你都成親好幾年了,哥哥還不說親呢?”


    “啊。”嘉寧都沒意識到這個事實,眨眨眼,“因為我總感覺,哥哥還是和別人打架,打不過哭著回來吃糖的年紀呢。”


    好在虞嘉言不在這兒,不然定要羞得哇哇大叫。


    看女兒這模樣,魯氏想了想,叫回婢女,“就讓那什麽金夫人來吧。”


    一戳女兒,“坐好,好歹是一國之母了,有點儀態。”


    嘉寧立刻坐正,微微含笑的模樣,當真很有可親可敬的氣質。


    金夫人來了幾遭都被拒絕也不煩,虞嘉言如今是國舅爺,就是還沒有功名在身,不然來說親的人隻會更多。


    要想和國舅爺結親,自是沒那麽容易的。


    金夫人的侄女生得花容月貌,一家人都向來自傲,也想著最後尋個頂頂好的人家。


    權量一番後,發現這位新上任的國舅爺是個相當不錯的人選,現在還不顯,等陛下坐穩了位置,以陛下對皇後獨寵的架勢,還愁皇後娘家的地位嗎?


    可惜她這個侄女不懂事,還看不大上人家,所以金夫人便先沒帶人來。


    入了門,金夫人慣常要拿出笑臉,隨即愣住。


    “這是……皇後娘娘吧?”金夫人反應迅速,立刻行禮,“臣婦金氏見過皇後娘娘。”


    心中感歎,本以為侄女的相貌已是絕佳,沒想到皇後還要更勝一籌。


    最妙的是,皇後的美不像平板的美人圖,望去一覽無餘,而是靈動得很,既不死板也不過分溫柔,端得是個靈秀至極的美人兒。


    金氏在世家夫人中算數得上名號,賞美無數,往往一眼能看出許多女子本性。


    她不似一些貴夫人那般高傲,但在嘉寧這位皇後麵前也不會諂媚,談話間很難引人反感。


    嘉寧大概知道為什麽自家娘親不願見她了,金氏這張嘴太妙了,與她多說幾句,可能兄長真要被娘給賣了。


    “臣婦以前總聽人誇皇後娘娘貌美賢淑,如今才知那些人是狹隘了,娘娘的性子,豈是賢淑二字能概括的。”金氏一番妙語連珠,誇得嘉寧通體舒暢,再聽她委婉提起侄女的事也很順暢地接了下去,“此事單是夫人與母親商議還是不夠,得讓哥哥與令侄女見上一麵才好。”


    金氏頷首,“正是這樣,此前臣婦也是這般與虞夫人說的。”


    嘉寧又道:“相貌好固然更好,關鍵還在二人性情是否相宜。”


    “娘娘說得極是。”


    魯氏早料到如今這場景,默默看著。


    待人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她才道:“你可知我為何不願見這金氏?”


    “因為她太擅言談了嗎?”


    魯氏笑了笑,“嗯,你聽得出她哪些話為真,哪些話為假嗎?”


    “除了誇我的,其他都挺假。”


    魯氏:“……”


    很好,過了三年,女兒這過於自信的毛病一點沒改。


    做母親的不願打擊女兒,魯氏艱難點頭,“這樣說,也對。”


    嘉寧小小得意,“可不是隻有阿娘會與人虛與委蛇的,好歹我在漠北也不是白待的,那兒還有好些王爺屬下的夫人呢。”


    包子心中默默道,在那兒的時候,那些夫人哪次見著您不是瘋狂吹捧,又說過什麽其他的話嗎。


    本來存著借此教導一番女兒的心,魯氏的表情都被硬生生噎猙獰了些。


    嘉寧見狀微不可見一抖,悄悄離得遠了些,“我現在不僅長大了,還是皇後,娘……不可以再動手了。”


    魯氏:“……那寧寶很厲害了哦。”


    作者有話要說:  停更三天,我終於又找到感覺惹!!接下來就是寧寶和王爺的秀恩愛和虐婊記了


    話說,因為稱呼用習慣了趙王,所以後續我還是稱趙王哦?不然稱北帝,感覺像是另一個人了_(:3」∠)_


    第90章


    某種程度而言, 魯氏比虞昌要有威信得多。


    即便虞昌如今在外官場交際也能有模有樣,到了家中,照舊被魯氏揪著耳朵哇哇叫。


    不僅他如此,嘉寧也是如此。


    在宮中被整個京城的貴夫人捧著誇的皇後娘娘,老老實實坐在座位上, 飯桌上不敢多說一句話。


    她被耳提麵命教育了一個多時辰, 如今耳朵裏都要生繭子, 總算聽明白了一些。


    嘉寧默默想,她應該帶自家夫君回府的, 至少他會幫自己稍微擋著些。


    宮裏同時在用膳的陛下突然打了個噴嚏,周圍人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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