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時辰後,兩人方歸,其餘派出的鏢夥、鏢師有的在先有的在後,陸續歸來。所得到的消息如下:碼頭仍由龜鶴幫占著,但聽命於一個叫蘇兆的人,與張鎮東原先所知情況一樣。金牛巷的房子已易了主,分別屬於幾個商家。至於萬家宅第和羅斌家,也分屬兩個商人。楊正英兄弟家、梁建勳兄妹家早年由他們自已賣給了人。萬家的店鋪,統由一個叫邢益的大東家經營,據說年齡在五十上下,十分精明,住在什麽地方,店鋪裏的人都不知道。


    萬古雷感慨不已,回首往事,猶如做夢一般。自家的房屋被陌生人住著,自己的店鋪,被陌生人經營,這都是皇甫楠所賜,不找到他清算家破人亡的這筆血債,何以安生!


    是夜三更,眾俠分幾撥到白天打聽過的地點探查。萬古雷、羅斌、耿牛去福壽巷老家。


    走進小巷,萬古雷心潮澎湃,雖說闊別故居已經快六年,但這裏的一切仍是那麽熟悉,那麽親切,使他鼻頭發酸、眼眶濕潤,不由得產生了一種衝動,今後定要把房子贖回來。


    走到大門前,三人越牆而進,輕車熟路,先查看東側的福澤樓,發現樓上樓下都住滿了人,呼吸粗濁,是些漢子。三人沿路往裏走,很快就到了花錦樓。樓上有燈光人聲,樓下漆黑。萬古雷示意耿、羅藏在花叢後,他輕輕一躍到了走廊上,點塵不驚,站在拐角處靠牆立著,聽見屋裏正有人壓低了聲音說話。


    那人道:“給綢莊的錢都備好了嗎?”


    另一人的聲音道:“明日就給他們。”


    “要多進些絲綢,這一向貨出得很快。”


    “這我知道,已經吩咐過了。”


    萬古雷心想,確是生意人,聽下去沒意思,不如到竹梅居瞧瞧。正想離開,忽又聽那人道:“總壇的人到了嗎?”


    另一人回答道:“昨天下晚來的。”


    “來了多少人,以誰為首?”


    “八個飛鷹侍衛,為首的是特衛總管和總巡事,他們直接去了翠華園。”


    “來這麽多人,要把點子押總壇去嗎?”


    “不知道,我是聽下麵的人說的。”


    萬古雷心跳起來,原來占據自己家的並不是什麽商人,是皇甫楠的親信。他屏住呼吸,仔細聽下去。屋裏人對他並未發覺,仍舊說自己的話。隻聽那人道:“既然侍衛總來了,你還不把銀票送過去?”


    另一人道:“我已差人送去了二百兩。”


    “糊塗!二百兩太少……”


    “爹,他不過來個三五天,二百兩足夠……”


    “明早你給我送去三百兩,湊五百整數!”


    “這不太多了嗎?爹,我父子倆起早貪黑沒日沒夜地幹,賺來的銀子一批批往總壇運,他們成天花天酒地、吃喝玩樂……”


    “你說得太多了,活膩了嗎?”


    “我心中氣不平,這般辛苦供他們享樂,得不到一句好話,不是訓斥就是責怪……”


    “事已如此,奈何?”


    “我最氣憤的是那些來查賬的監察,供他們吃玩樂不說,稍不如意就吹胡子瞪眼罵人。這個賬有什麽好查的,一筆筆買賣錄得清清楚楚,可是總壇仍不放心,月月派有來查,每次來的人中都有生麵孔,下麵的人摸不透他們的脾性,不知他們要怎樣作樂……”


    “這些爹都知曉,你就不必再說了。”


    “還有,生意做得這麽好,給總壇送去這麽多銀兩,還一個勁要我們擴大買賣,訓示我們因循守舊,賺的錢不多,我至今不明白,總壇要這許多銀子做什麽?難道要我們每個月送去一座金山才滿意嗎?”


    “總壇不斷招攬五湖四海的好漢,又在各地設分堂,人越來越多,開銷增大……”


    “爹,我看並非如此,會主一家的開銷大得嚇人不說,那些護衛使、金鷹武師每人頭上要花多少銀兩?他們成天上酒店下妓館……”


    “你說這些何用,難道想為邢家招來災禍嗎?你以為爹不清楚內幕,對他們的奢侈半點不知?其實你爹在皇甫家充任總管多年,對他們一家的奢靡最清楚不過,但你能怎樣呢?自從六年前派你爹留在京師掌管店鋪錢莊,成了京師有頭有臉的人物之後,才算擺脫了在他家充下役的屈辱。在他家做總管,那才真正是難做人。老太爺那兒不能怠慢,幾個夫人更是招惹不起,不要說辦差了事,隻要侍候哪一位不周到些,你就有性命之憂。那段日子你爹沒過上一天舒心日子,天天如履薄冰,也算老天有眼,終於熬出了頭,離開皇甫家當上京師商務總管。雖說還有這樣那樣不順心的事,但與過去相比,有如天淵之別。要知道,多少人盯著爹這把交椅,巴不得取而代之。比如碼頭總管蘇兆,仗著是三夫人的堂弟,早就想來奪位,隻是會主不允,是以對你爹十分嫉恨。你過去年幼不知事,如今已長成大人,要是不知慎言慎行,被別人聽去一句半句牢騷話,你我就死無葬身之地!”


    “爹,這些孩子兒都知道,孩子兒隻是在爹麵前吐露心中的怨氣,別人麵前半句也不會說,但答應娘的話,爹要何日才兌現?”


    “唉,你娘的心思爹早知曉,隻是爹想不出萬全之計。你娘不會武功,不知皇甫家的厲害,縱使我們能逃出京師,三五日內就會被其抓獲,那時悔之晚矣!”


    “爹,你別小看了娘,娘雖不會武功,但心思慎密,她曾說過,要等機會,什麽時候爹能找個借口到外埠進貨,乘機就……”


    “這個我知道,但我到外地,必須報會主允準,這事必須小心,不能引起半點懷疑,爹一直在留意機會,並未忘記你娘的話。”


    “現在生意做得大了,機會有的是……”


    “除了機會,我們還須有一筆銀兩……”


    “爹,娘說了,隻要能離開狼窩,離開殺她全家的仇人,她寧願過貧賤日子!”


    “咳,那怎麽行,你娘是大戶人家出生,自小錦衣玉食,貧賤日子怎能過得下去!”


    “爹,你不實現娘的願望,娘就一天也不快活,縱使金山在前,又有何用?”


    “是的,爹知道你娘的心願脾性,但我們一絲馬虎不得,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定要耐心等待,爹一定會讓你娘如願。”


    “娘盼著這一天,我也盼著這一天。”


    “爹又何嚐不盼望這一天呢?”


    “啊,對了,此次特衛總管和總巡事來,隻怕和那些神秘客人有關。”


    “是些什麽客人?翠華園總管來要錢了嗎?”


    “那還少得了,他開口就要了一千兩,說遊總護衛使、總執事大駕光臨,銀子少了怎夠開支。我聽他這麽說,叫錢莊支了一千兩去。”


    “他們要多少銀子就給多少銀子,但不要過問翠華園的事,與我們無幹。”


    “劉祥悄悄告訴我,總護衛使他們帶來了幾個客人,其中有三個女子,有一個美如天仙。我問他這姑娘是幹什麽的,他說不知道,總護衛使、總執事吩咐不準打聽,所以沒敢問。但奇怪的是,那些客人一個個繃著臉,也不說話。其中有一對老夫妻被分開來住,由兩位金鷹武師俞夫人、程夫人守護著,不讓和同來的那些男女接近,劉祥說真是怪事……”


    “你少打聽這些機密,以免惹禍。”


    “是劉總管自己說的,我並未發問。以我之見,隻怕又是劫來的美女,他們盡幹缺德事!”


    “唉,有什麽法,眼不見心不煩。”


    “這一次護衛使等人去少華山,聽說沒有占到便宜。那天豹鏢局鏢主和祁連老祖同歸於盡,本會的人乘火打劫被殺退。唉,天豹鏢局的人真了得,隻可惜鏢主死了,否則……”


    “否則又怎麽?告訴你,天下武林門派,無一是本會的對手,你不可抱幻想!”


    “那也不見得,少華山之會,又出來個一陽教,血蝴蝶就在其中,今後必與本會爭雄。”


    “開泰,你少談論這些事,你是爹手下的管事,隻要助爹做好生意就成。”


    “爹,要為今後謀出路,就必須耳聰目明,知道江湖大事,否則閉目塞聽,什麽都不知道,被蒙在鼓中,又如何尋找出路?隻要孩兒小心些就是了。孩兒任錢莊管事,接觸本會的人多,他們愛講,孩兒愛聽,不會出錯。”


    “你說的也有理,但定要小心,須知禍從口出,爹娘隻有你一個兒子,不能出事。”


    “爹放心,孩兒決不會授人以把柄,讓孩兒頭痛的是妹妹,她不懂事,膽又大。自從娘對她說了身世之後,她就巴不得早一天飛出牢籠,而且對會中的人個個也看不慣,隻要人家對她多看上兩眼,她就要出手打人。遇到地位比我家低的人還不怎樣,要是遇到地位高的就會惹禍,所以讓娘把她管緊些才好,不讓她拋頭露麵,隻讓她在娘的身邊轉……”


    “你說的好容易,你娘也管不住她,一不留神她就溜到大街上去了。我又成天忙碌,哪有閑空兒管她,你這個做大哥的應該盡點責,好好開導她,讓她在家苦練功夫,別拋灑光陰。”


    “功夫她是練的,一點不含糊,正因為如此,她就想報仇,以為自己的武功派得上用場,她根本不相信會主一家的武功有多厲害……”


    “她不懂事,你要耐心開導,別隻會抱怨。”


    “我的話她不聽,隻有哄著她才會順著你,要是拿出做哥的身份,她理都不理!”


    “小丫頭脾氣倔,象你娘,硬的不吃。”


    “娘彈得一手好琵琶,她偏不愛學,學了也不肯下功夫,隻想練武,她說要報仇靠武功,不是靠琵琶,彈得再好也沒用。要不然,她可以在閨房彈彈琴,陪娘刺刺繡……”


    “靠不住靠不住,她才不會安份在閨房呆著。她人本聰明,學什麽都快,隻要下功夫把爹的武功學了去,雖不能報仇,但也足以自保。你平日多開導她,就不會鬧出亂子。”


    “最好爹也教訓教訓她,我實在無法。”


    “夜已深,睡覺吧,明日事還多著呢。”


    “是,爹就安寢吧,我再把賬算一遍。”


    “不必算了,睡覺睡覺,天天熬夜還成?


    “是,我這就去睡。”


    父子兩人各歸一間臥室,片刻就滅了燈。


    萬古雷判斷,老者就是邢總管,小的名開泰,他們與皇甫家有仇,既想脫離虎口,又想報仇,邢開泰母親一家死於皇甫楠之手,這可謂深仇大恨,看來這一家人可以成為朋友。此外,父子倆口中說的“神秘”賓客,很象是嬌嬌他們,他們就住在翠華園,翠華園的地址就著落在邢家人身上。這樣一想,恨不得叩開邢家的門。但這樣做太冒失,邢家父子不會相信自己,反會把事情搞糟,隻有耐住性子,想出好方略。


    於是他輕輕從樓上躍下,叫羅斌、耿牛離開,片刻後回到鎮遠鏢局。在萬古雷臥室中點起燈,把聽來的情況說了。


    羅斌道:“好極,我們得想法認識這姓邢的,從他嘴裏掏出消息來。”


    萬古雷道:“這事保密,暫不要泄露。”


    正說著,探查的人陸續回來,大多沒有打探到什麽消息,隻有去金牛巷的發現那裏有錦衣衛值哨。萬古雷一想,那房舍是錦衣衛的,皇甫楠不能據為已有,他走了仍歸錦衣衛。


    對邢家,他隻說是皇甫楠的人,自家的房屋被皇甫楠占了。又問黃飛羽可知道翠華園。


    黃飛羽搖頭:“沒聽說過這樣一個名稱,聽起來象是大莊院,秦淮河沿岸大莊院少說也有數百家,無法打聽。”


    眾人說完話,各自回屋睡覺。


    次日,黃飛羽請大家在大廳議事,精英會給鎮遠鏢局的期限已到,該如何回答。經過商議,決定不予理睬,用拖延的辦法,看他如何。正說著,兩個鏢師急匆匆來見黃飛羽,黃飛羽在室外才聽了幾句,就把他們帶進大廳,叫他們對大家說。原來,昨夜出了命案。前朝都督同知許毅,也就是辣手太歲許亮的老太爺,靖難之役後賦閑在家,還有前兵部尚書,兩家人在昨夜被殺得精光,是血蝴蝶所為,家中金銀細軟被搶劫一空,案子驚動了整個南京城,大街小巷,議論紛紛。府台衙門的捕快、錦衣衛的武士紛紛出動。武林人則以為,是新近不久出現的一陽教幹的,血蝴蝶就是他們的殺手,既然來到京師,隻怕還要作案。


    眾人聽了,一個個非常吃驚。萬古雷心想,幾年前柳錦霞就曾去過許家、宗人令家、兵部尚書家,還曾在牆上題詩:“暫寄頭顱於頂,他日複來割取,陷害忠良不義,血債當用血還!”而今這兩家人被殺了,肯定是她作的案。否則,一陽教的血蝴蝶怎會找上這兩家?由此又想到,幾年前有人冒血蝴蝶之名在京師搶掠富商,如今一陽教冒血蝴蝶之名又是為了什麽?幾年前在京師冒名的那夥人,與一陽教有沒有關係?


    他陷在沉思之中,別人說什麽沒聽見。


    他又想,柳錦霞報殺父之仇,無可非議,但不該波及家人仆役,下手也太狠了些,見到她時該勸她一勸,勿造殺孽。


    此時張鎮東說要去碼頭找龜鶴幫的人探探口風,萬古雷十分讚同,讓耿牛也去。這幾年耿牛變了樣,不再是光著胳臂的楞頭青,畢竟在行伍中做了幾年的官,生出氣派,看上去是個威武剽悍的後生,龜鶴幫的人不會認識了。


    黃飛羽則派出幾個機靈能幹的鏢夥,到秦淮河一帶去查找翠華園。


    羅燕、袁小芳等諸女未來過京師,要上街觀光,還要買些花粉衣料,便由顧玉剛、潘雨荷陪著去,還把秦憂等人叫上。未出門又見陳衛、張權來了,萬古雷因他們地頭熟,請他們查找翠華園,自己和羅斌、華子平在家。


    先說張鎮東、耿牛來到碼頭,隻見人來人往,出貨進貨,一片繁忙。張鎮東東瞧西瞅,尋找熟人,不久就聽出有人吼叫罵人,循聲瞧去,是龜鶴幫碼頭四虎中的劉誌高,隻見他橫眉瞪眼地斥罵三個苦力,也不知為了何事。便慢慢向他走去,卻見三個苦力兩側迅速站了一二十人,齊把眼朝劉誌高瞪著,狀甚憤恨。


    走得近了,隻聽劉誌高喝道:“你們瞪著我何用?是我劉某不發餉嗎?蘇總管下令,這個月每人頭上少發一百文,你們不是不知道,今日為何又來羅嗦還不快幹活去,找死嗎!”


    站在頭裏的三個苦力爭著不知說了些什麽,旁邊站的苦力也跟絮聒起來,七嘴八舌,甚是喧鬧,引得許多苦力圍了過來,人越聚越多。那劉誌高急了,威嚇著要殺人。


    這時張鎮東擠了進去,正好劉誌高一把揪住為首之人要動手,便喝道:“劉誌高放手!”


    劉誌高一驚,放開手看見是他,不禁一愣。有那認識的苦力便叫喊起來:“張副幫主!”


    這一叫,引來了一片喊聲:“啊喲,張副幫主回來了,弟兄們有救啦!”


    “張副幫主,為弟兄們做主呀,活不下去了,要養家糊口啊!”


    “張副幫主……”


    張鎮東把手一抬:“你等莫嚷,俺聽不清,有話慢慢說!”


    幫眾們果然安靜下來,聽他說話。


    劉誌高抱拳道:“張兄,你可回來了……”


    張鎮東道:“怎麽回事,說來聽聽!”


    劉誌高歎口氣道:“一言難盡!別說弟兄們日子不好過,我們這些頭兒還不是一樣!”


    有苦力道:“張副幫主,我們天天累死累活,可工錢一減再減,一家人連買米錢都不夠,莫說日常開支了,我們……”


    劉誌高道:“我有什麽法?你們找我有何用?識相些,餓肚子總比死了好!”


    張鎮東道:“話不能這麽說,餓肚子是好受的嗎?俺問你,是不是幫中克扣了弟兄們的工錢,讓幫主和你們幾人私分了?”


    劉誌高道:“這麽說就冤枉了,張兄不知內情,兄弟又不能在這裏說,到總舵去吧!”


    張鎮東對弟兄們道:“你們且去幹活,等俺見了幫主再說。”


    弟兄們無奈,各自散去,忙自己的活。


    張鎮東叫上耿牛,也不引薦,跟劉誌高去到龜鶴幫原來的總舵,那是一個寬大的四合院,沒什麽變化。蔣金福瞧見劉誌高帶著兩個人來,先是一愣,後又認出是張鎮東,喜得嚷道:“咦,是張老兄,那股風把你吹來了!”


    這一嚷,驚動了屋裏的人,蔣魁、王天保和伍銘、阮飛、章龍全都出來了,一個個來。和他打招呼,讓到正屋客室坐下。


    蔣魁眨著耿牛道:“這位好漢眼生……”


    張鎮東道:“他是在下的好兄弟,姓牛名更,”一頓又道:“幫主這一向可好?”


    蔣金福不等他爹回答,他著嚷道:“好什麽?日子一天比一天難挨……”


    蔣魁道:“小聲些,你嚷什麽?”一頓又道:“日子嘛,總算過得去,隻不過不比當年了……”話鋒一轉,道:“張老弟這一向在哪處發財,怎麽連點音訊都沒有?”


    張鎮東道:“俺在錦衣衛當差,燕王大軍進了京師,頭兒們逃的逃,藏的藏,俺隻好自己求生,乘亂出了京師……”


    蔣魁盯著他道:“奇怪,你怎麽不和會主他們一起走?我原以為你在總舵當差呢?”


    張鎮東道:“俺不想再聽人使喚,自己去謀生。這一向走了幾個省,給富人家當保鏢,雖說出息不了,但日子倒也清閑!”


    蔣魁道:“兄弟你膽子真大,要是讓五毒先生、病駝那班人見到了,隻怕要拿你問罪!”


    張鎮東眼一瞪:“敢!俺張鎮東也不是好惹的,憑什麽怕他?”


    王天保歎了口氣道:“張兄,人在矮簷下,不能不低頭,我們可比不得你,有老有小的,不象你張兄光棍一條,說走就走!”


    張鎮東道:“龜鶴幫在碼頭立足,幫主仍是幫主,護法還是護法,日子過得一樣美……”


    蔣金福道:“我爹雖是幫主,事事聽蘇總管的,他動不動就訓示人,我爹哪裏還象個一幫之主,你不見碼頭上都有蘇總管的人嗎?”


    張鎮東道:“那又怎麽,你們心甘情願聽人家的,還有什麽話好說!”


    蔣金福道:“龜孫子才甘心呢,可是……”


    蔣魁道:“你少說幾句,禍從口出……”


    蔣金福道:“爹,副幫主是自己人,不對他說對誰說?哪怕出出氣也好!”


    王天保道:“張兄,你不知道,前幾年戰亂,碼頭為官家幹活,運兵運糧,抓的白差,幹了活不鉿錢,日子真難熬。燕王一統天下後,太平日子來了,指望著好好掙幾個錢。哪知錢是沒少掙,可是都被蘇總管交了總壇,一次比一次交納的多,弟兄們的工錢一天比一天少,不少弟兄熬不下去,夜裏開溜……”


    張鎮東岔言道:“工錢扣的是弟兄們的,你們這些頭頭照樣不缺銀子花……”


    蔣金福嚷道:“那是從前,現在銀兩全由蘇總管發放,我們幾人按級分發,徐總護法和奶奶是金鷹武師,每月支銀二百兩,我爹和我們都是銀鷹武士,支銀一百兩……”


    張鎮東接過話來罵道:“你小子太貪心,每月支銀二百兩還不夠多麽?你……”


    “哎喲!”蔣金福叫起來,“我話還未說完呀!這銀兩我們根本就沒有得到,蘇總管說了,龜鶴幫是我們的,要養這麽多人,所以每月隻發放十兩銀子,我奶奶和徐總護法給二十兩銀子。要想得到一百兩,那就讓龜鶴幫除名,我們這些頭頭到總壇去聽候調用,你明白了嗎?他們要龜鶴幫解散。我奶奶不願意,說這基業創建時不容易,怎能說散就散……”


    張鎮東道:“龜鶴幫要是散了,你們就得去總壇賣命,等精英會覆滅之日,你們……”


    蔣魁連忙道:“噓!兄弟說話小心些,要是有人去告密,你我都吃不消。精英會高手如林,這世上隻怕沒有一個幫派勝得了它!”


    張鎮東道:“幫主,你這話太誇大了!還記得江南神劍萬公子嗎?”


    蔣金福道:“記得記得,怎麽不記得,所說那小子在少華山與祁連老祖同歸於盡了……”


    張鎮東道:“你親眼瞧見的嗎?”


    蔣金福道:“我沒瞧見,聽人說的。”


    張東道:“我卻親眼目睹他們交手!”


    “什麽?”眾人大感興趣,“快說來聽聽!”


    張鎮東把當時情況簡單說了,續道:“萬公子過後治愈了內傷,江湖上人卻瞎說他……”


    蔣魁道:“你如何知曉?”


    張鎮東道:“俺在河南親眼瞧見他和一班朋友在酒樓上喝酒,你不信?”


    蔣魁道:“兄弟的話,我當然信,可萬公子與我們不相幹,那年與他成了仇人……”


    張鎮東道:“雖說不相幹,但他與皇甫楠是死對頭,精英會今後定是栽在他的手上,精英會垮了,對龜鶴幫難道沒有好處?”


    蔣金福道:“不錯不錯,是這麽個理,隻不過要等到何年何月他們才會拚出個結果!”


    張鎮東道:“你小子想坐享其成嗎?要是精英會命你們去找萬公子拚殺,你們去不去?”


    蔣金福道:“精英會人多,何須我們出手。不過萬一被派上,隻有硬著頭皮去!”


    張鎮東道:“龜鶴幫為何不反了精英會?”


    蔣魁急了:“咦,老弟你輕聲……”


    “什麽人在此胡說八道?”廂房裏忽然有個蒼老的聲音說道。


    蔣魁道:“娘,是副幫主張鎮東……”


    邱二娘拄著龍頭拐杖出來,後麵跟著徐曜。張鎮東抱拳行禮:“參見二位總護法!”


    邱二娘、徐曜來到客室坐下,蔣魁等人一個個站著,不敢出聲。


    邱二娘道:“你們也坐下說話。”


    蔣魁等這才坐下。耿牛不動聲色隻管坐著,引起了邱二娘的注意。


    “這位是誰?”她問。


    張鎮東道:“俺的朋友牛更。”


    耿牛這才抱拳:“見過前輩!”


    邱二娘見他氣度不凡,又問:“尊駕是哪一門派的子弟,令師是誰?”


    耿牛道:“俺是行伍出身,非幫派……”


    邱二娘點了點頭,對張鎮東道:“你的話我都聽見了,直說吧,你今日到此何為?”


    “俺因事到京師,來看看弟兄們。”


    “你本在錦衣衛,為何叛離精英會?”


    “俺本就不願在錦衣衛幹缺德事,更不願跟著惡頭陀、追命鬼、粉羅刹那幫人行凶,所以提腳上路,這有什麽不對嗎?”


    “你在錦衣衛幹了幾年,既然不願,當初又何必去?你的話,前後矛盾。”


    “俺去錦衣衛有個原因,這事暫不能說。”


    “我看你今日來並非隻為了探望弟兄,是不是有人叫你來唆使龜鶴幫造精英會的反?”


    “錯了,俺來龜鶴幫一是看望大家,二是來打聽個消息,哪知話未出口,就聽這幾位老弟大念苦經,俺抱不平就說了幾句,龜鶴幫反不反精英會與俺無幹,俺早不是龜鶴幫的人。”


    “你想打聽什麽消息?”


    “各位地頭熟,俺打聽翠華園在何處?”


    “翠華園?”蔣魁等人搖頭,“沒聽說過。”


    邱二娘又問:“這是個什麽地方?”


    張鎮東道:“既然不知,俺不說了,俺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地方。”


    邱二娘道:“你隻為這個事?”


    張鎮東道:“本來是的,但打聽不出來,俺就再打聽個事,不知前輩敢不敢說?”


    “什麽事?你說說看。”


    “精英會總壇在何處?”


    “咦,你打聽它幹什麽?”


    “前輩肯不肯告訴俺?”


    “我先問你,你打聽總壇的做什麽?”


    “俺隻是好奇,精英會在少華山張揚,可沒人知道總壇在何處,想找也找不到。”


    蔣金福嘴快,道:“我們也想知道它在何處,可惜至今都不知道,神秘兮兮的……”


    張鎮東不相信:“不會吧,你老弟太不夠朋友,俺又不是三歲小孩……”


    “騙你我不是人!”蔣金福急了。


    邱二娘道:“實情如此,我們不知總壇在何處。但你沒有說實話,你打聽總壇……”


    張鎮東道:“好,俺說。俺打聽總壇地址是為了找這夥王八羔子的麻煩……”


    邱二娘詫道:“怎麽?你要和精英會作對?就憑你和你這位朋友?”


    張鎮東道:“不錯,俺就是要和精英會作對!隻不過參與這事的並非隻有一兩個人。”


    “還有些什麽人?”


    “俺隻說頭兒,他就是江南神劍萬古雷兄!”


    眾人一驚,麵麵相覷,一時沒有話說。


    稍停,蔣魁道:“兄弟,你怎會和他在一起?這實在叫人難以相信……”


    張鎮東不悅道:“幫主,俺何時說話不算數?這話說來太長,俺就是和萬公子在一起,信不信由你,話到此為止,俺要走了!”


    邱二娘道:“慢,老身還有話說……”


    就在此時,一個幫眾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幫主,蘇總管來了,還有總壇的人……”


    蔣魁急忙對張鎮東道:“二位避一避!”


    王天保連忙示意跟他走,張鎮東、耿牛便起身隨進了西廂房一間內室坐下。不一會,隻聽蔣魁等人走到門口迎接來人。


    “參見蘇總管、許特使、曾特使……”


    蘇兆手一擺:“裏頭說話!”


    眾人來到正廳客室,分賓主坐下。


    許亮雙目紅腫,聲音嘶啞:“蔣幫主,血蝴蝶殺了我一家,這事你們聽說了吧?”


    蔣魁道:“聽說了,隻不知是真是假……”


    許亮道:“碼頭有無生人進出?請幫主查實。此外派人在碼頭查乘船外出的人,有可疑的就扣下嚴審,不準放走一人!”


    蔣魁道:“是,這就照辦。”


    “你要親自出動,我估計血蝴蝶隻會從水上逃走,請蔣幫主日夜巡查碼頭,不得有誤!”


    “是,我這就去下令!”


    “慢,請兩位金鷹武師出來說話。”


    蔣魁隻得到東廂房來請邱二娘、徐曜,他二人適才也回避進屋,不想見麵。可是飛鷹特使有請,他二人不能不出來。


    見過禮,許亮開門見山道:“血蝴蝶殺了我全家,此仇不報,枉為人子!請兩位金鷹武師親自到碼頭盤查可疑之人,不放過凶手!”


    曾玉麟道:“此乃總壇之令,兩位金鷹武師務必親自到場……”


    邱二娘岔話道:“這是昨夜的事,總壇不在京師,怎會知曉?這話未免不實!”


    曾玉麟冷笑道:“不錯,總壇尚未知曉,但飛鷹特使不論在何地,都可以以總壇名譽發令,各地分堂堂主都須遵令行事,這是規矩。”


    邱二娘道:“對啊,你下令就是,何必又打總壇旗號,叫人莫明其妙!”


    蘇兆道:“飛鷹特使下令,就是總壇下令,龜鶴幫上下立即行動,不得有誤!”


    蔣魁怕娘頂撞二人惹禍,連忙道:“是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許亮岔話道:“你們全都到碼頭上去,要親自盤查行人,務必抓到凶手!”


    邱二娘冷聲道:“你怎知凶手就在碼頭?”


    許亮不悅道:“我沒有說一定在碼頭,但十有八九凶手要走水路,因為城門都有我們的人在巡查,走水路最為方便……”


    曾玉麟道:“不必再說,讓他們趕快行動,別誤了事,我們也趕快離開,事多著呢!”


    蔣魁道:“請二位特使放心,屬下立即趕赴江邊,親自盤查離岸之人……”


    曾玉麟站了起來:“再說一遍,兩位金鷹武師也必須親自到江邊盤查,不得有誤!”


    徐曜道:“知道了,不必重複。”


    邱二娘怒火填膺想發作,被徐曜以眼色止住。曾玉麟等人急匆匆走了出去,蔣魁等則把他們送到門口,這才回來,各人去屋中取兵刃。邱二娘罵道:“老身活了大半輩子,從不曾被人吆來喝去,都是蔣魁你這不肖之子招來的閑氣,當初你若不與這幫人混在一起……”


    徐曜勸道:“老嫂子息怒,這也怪不得魁侄,那年也是出於無奈……”


    張鎮東和耿牛從屋裏出來告辭,被邱二娘留下,道:“賢侄坐下,老身還有話問。”


    蔣魁道:“娘,以後問吧,得上碼頭……”


    邱二娘罵道:“我偏不去,看他怎的?你這沒骨氣的東西,隻會當人牛馬……”


    張鎮東道:“前輩,蔣兄也是迫不得已,俺這就告辭,前輩要去盤查行人……”


    邱二娘道:“誰說我要去了?你隻管坐下說話,老身豈是任人差遣的小卒!”


    蔣魁道:“娘別生氣,我也隻是去應個卯,誰替他賣力去得罪人,娘就在家吧。”


    邱二娘一揮手:“去去去,別再多說!”


    蔣魁、王天保等一個個唉聲歎氣走了。


    邱二娘道:“張賢侄,你是如何投到萬公子旗下的?你能不能仔細說一說。”


    張鎮東道:“前輩,這話說起來太長,以後再說吧,俺今日來隻為了……”


    “萬古雷這人待人如何?”


    “那年在碼頭上與萬公子交手,俺打賭輸了做他的馬弁,他輸了則退出碼頭,這事前輩還記不記得?幫裏的人都知曉的。”


    “嗯,這事我知道,你往下說。”


    “結果俺輸了,當時心想,輸了就夠丟人的。去做人家的馬夫還不羞死人?於是俺便逃了。後來聽說他成了欽犯,俺就想自己違約,不是大丈夫行為,他既在危難中,俺就該助他一臂之力,於是便到京師打探消息……”


    邱二娘讚道:“賢侄信守諾言,是好漢!”


    張鎮東道:“俺沒有守信,十分有愧。來到京師,打聽不到他的下落,卻意外碰見了公冶小姐,就是在碼頭上與徐總護法交手的……”


    邱二娘道:“老身知道她,往下說。”


    “俺見了公冶小姐,她告訴俺,萬公子去了北平府,要俺就呆在京師。俺那天在碼頭上被程彩娥、俞珠叫了去,當了錦衣衛,那是奉公冶小姐之命臥底,並非甘心做鷹犬……”


    “原來如此!想不到你居然瞞過了他們。”


    “俺後來一直跟著公冶小姐出逃,直到去少華山,方才見到萬公子他非但不讓俺做馬弁,還稱俺做大哥……”


    “你說說他的為人。”


    “對人講義氣,是條好漢,別的俺不會說。”


    “他有多少人,能鬥得過皇甫楠?”


    “老少英雄幾十位,如胡琴先生西門儀、鐵金剛卓彤等等,都在太原天豹莊,隻要知會一聲,大家便可前來。”


    “萬公子武功高強,但恐怕不是皇甫佑安之敵,再加上鐵臂翁……”


    “前輩,祁連老祖武功如何?”


    “祁連老祖雖高明,與皇甫佑安相較,未必勝得過,所以萬公子操不了勝算。”


    “錯了,天豹莊還有幾個年青高手,京師還有幾位異人可助萬公子,俺敢說精英會必敗!”


    “賢侄,你想說動龜鶴幫造反?”


    “俺才沒有這個意思哩,俺隻是想打聽翠華園在何處,是前輩留下俺說話。”


    “龜鶴幫與萬公子結了仇,萬公子是不是派你來探虛實,以便找機會下手……”


    張鎮東惱道:“萬公子哪有心思尋龜鶴幫的晦氣,老前輩怎會如此疑人?”


    “那你明知龜鶴幫為精英會效力,還敢自投羅網上門,這不是有些古怪嗎?”


    “俺好歹在龜鶴幫呆了些日子,幫主待俺不薄,是以來探望探望,否則不會上門。”


    “你既然念舊,何不回來效力。”


    “俺服了萬大哥,隻願跟他上刀山下火海,龜鶴幫效忠精英會,以後相見便是仇人。”


    “這麽說,你要對付龜鶴幫?”


    “俺對付的是精英會,隻要龜鶴幫不來找俺,俺也不會來找龜鶴幫。”


    “萬公子在京師嗎?”


    “這個暫不能說,請前輩原宥。”


    “你今日看得清楚,老身並不甘由精英會支派,但精英會勢大,龜鶴幫鬥不它過,奈何?”


    “若前輩願擺脫精英會,龜鶴幫可與天豹莊聯手,俺就不信鬥不過!”


    “萬公子與我等有仇,又怎麽個聯手?”


    “這事好辦,萬公子一向不記仇……”


    “你怎知他不記仇?”


    “他為人如此,比如說有位姓常的姑娘,是八公山八公叟的徒兒,她說聽人挑撥之言,三番五次找萬兄弟報父仇,萬兄弟非但未傷她,還收留她到天豹鏢局,她也是精英會的人……”


    “你說仔細些,這樣說不明白。”


    張鎮東隻好把經過說了一遍,道:“鶴幫當年不該與萬公子作對,況且理在萬兄弟一邊。如今龜鶴幫悔悟當年之行為,願改邪歸正,萬老弟決不會計較前嫌,前輩可以放心。”


    “老身要與萬公子見一麵,談談再說。”


    “等俺對萬老弟說了再回話。”


    “今夜二更來此見麵如何?”


    張鎮東道:“好,一言為定!”


    “他當真會來?”


    “俺說來就一定來!”


    “好,老身二更在此等候。”


    “那麽,告辭了!”


    張鎮東、耿牛出了門,匆匆往回趕。回到鏢局,把情況向萬古雷、羅斌說了。


    羅斌道:“老太婆是不是真心,會不會設計使我們上鉤,她那裏和精英會通氣。”


    萬古雷道:“龜鶴幫還算不得黑道幫派,過去也沒有什麽惡行,我看邱老太不甘屈伏於精英會,今晚不妨前去一會。若龜鶴幫願反最好,就是不反我也要收回碼頭!”


    羅斌道:“收回碼頭?萬兄之意是……”


    萬古雷道:“龜鶴幫的事,觸發了我的靈機,與其費心費力去找精英會總舵,不如收回碼頭,迫使精英會來找我們,不更好嗎?”


    羅斌笑道:“妙,妙,這樣幹……”


    萬古雷搶過話頭道:“這樣幹還斷了精英會的財路,皇甫楠非找上門來不可!我還要收回錢莊,店鋪,看他怎麽辦!要告到官府,他不敢!隻有暗中來動手,一決生死!”


    耿牛一拍大腿:“好極!我們回老家,象過去一樣,在京師來一場龍爭虎鬥!”


    萬古雷道:“不過,得先把嬌嬌一家救出來,否則我會受脅迫,任由皇甫楠擺布。”


    羅斌道:“但願能打聽到翠華園……”


    萬古雷道:“邢總管有叛主之心,得想個辦法接近他,他知道翠華園在何處。”


    耿牛道:“那就去找他,別遲延。”


    張鎮東道:“不說就斷他手足,看他……”


    萬古雷搖手笑道:“不能這般魯莽,欲速而不達,隻有耐下心來想辦法。”


    張鎮東道:“小姐一家被困,哪裏能拖延,不使點手段,那姓邢的會吐真言嗎?”


    萬古雷道:“拖是不能拖,但也不能用強迫手段,姓邢的已有背主之心,不怕他不吐真言。這事等大家回來後再作處置。”


    羅斌道:“既然在京師大幹,要不要到太原把人招來,最好把鏢局關了。”


    萬古雷道:“天豹莊有這麽多弟兄,要防止紅柳別莊熊震宇卷土重來,是以不能多抽人,隻要救出嬌嬌,有吳公公他們相助,人手足夠。至於天豹鏢局,一時還不能關門,由袁前輩他們經營,人力也足。”


    正說著,秦憂等人回來,一個個高高興興的,尤其是諸女買了不少物品,笑哈哈的。


    不久,黃飛羽回來,大家共用午膳。翠華園在何處,沒人打聽出來。萬古雷把龜鶴幫的事說了,大家都讚同與他們聯絡。


    飯後,萬古雷想出了一個主意,他把耿牛、羅斌叫到屋裏商議。


    萬古雷道:“我們去福壽巷拜訪邢總管,公開亮出身份,看他怎麽說。”


    羅斌道:“隻怕嚇壞了他,反而打草驚蛇,皇甫楠並不知道我們在京師……”


    “不怕,他父子兩人的談話我聽得一清二楚,捏著他的把柄,諒他不敢聲張。”


    耿牛道:“明著去,豈不驚動看家護院。”


    萬古雷道:“就說是曾玉麟、許亮派來的人,門丁不敢不通報。”


    耿牛道:“好,那就走!”


    三人徑直出門,也不告訴其他人。


    走進福壽巷,萬古雷歎息道:“這算怎麽回事,來到自己家反要通名才能進門。”


    羅斌苦笑道:“這叫鵲巢鳩占!”


    來到門前,隻見大門緊閉,萬古雷敲門。


    門一敲就開,兩個壯漢站在門後,一個問:“幹什麽?找錯地方了吧!”說著要關門。


    萬古雷喝道:“放肆!我等奉曾特使、許特使之命來見邢總管,還不快去通報!”


    壯漢一愣,連忙拉開門陪了笑臉:“對不住、對不住,隻是總管剛回來……”


    耿牛喝道:“閃開,誰聽你嚕嗦!”


    壯漢趕忙讓他們進門,道:“二位隨屬下到福澤樓小坐,屬下這就去通報!”


    羅斌道:“混賬東西,大爺們有急事,誰等你通報,前頭帶路!”


    兩個壯漢見三人氣度不凡,哪裏還敢嚕嗦,留下一人守門,一人趕緊帶路。


    大白天,園裏景物看得一清二楚,與幾年前相比,並無變化,看得萬古雷激動不已。故園風物在,隻惜老父已亡故,此仇此恨何時能報?這一刹那間,萬古雷咬緊了牙關。


    不一會,來到花錦樓,隻見竹梅居房前空地上,一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在使柳葉刀,兩個年齡相仿的丫環在一旁觀看,口中不斷叫好。那姑娘似乎很是認真,一招一式都不含糊。


    耿牛看了兩招,覺得刀法平平,實在不怎麽樣,可兩個丫頭一個勁叫好,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驚動了舞刀的姑娘。


    她倏地收了式,一見有陌生人進來,不禁大怒,喝道:“什麽人,敢進內宅!”


    壯漢連忙躬腰行禮:“稟小姐,是總壇來找總管的,屬下帶他們……”


    “是誰發笑,說!”小姐瞪起了眼睛。


    萬古雷等三人仔細打量這位凶霸霸的小姐,隻見她小眼小鼻小嘴,倒也生得俊俏,那氣呼呼模樣,有些叫人好笑。


    耿牛滿不在乎地回道:“是俺笑……”


    小姐玉手一指:“好大膽!過來讓姑奶奶考較考較你,你有多大本事敢笑姑奶奶……”


    壯漢大驚,忙道:“小姐,三位是總……”


    話未完,小姐就吼道:“你滾開!要不然姑奶奶拿金錢鏢打你!”說著手往外一揚。


    壯漢嚇得大叫:“小姐饒命!”雙手抱頭,拔步就逃,溜到花壇後躲著。


    耿牛笑道:“你好凶,俺又沒笑你!”


    小姐惡狠狠道:“笑了!你現在還笑,看姑奶奶不活劈了你!”說著一步跳了過來。


    “巧兒不得無禮!還不快收了刀……”花錦樓走廊上,邢益父子吃驚地喝道。


    壯漢在花壇後高聲道:“稟總管,這三位奉曾特使、許特使之命來見總管……”


    邢益一驚,連忙下樓,邢開泰緊跟於後。


    巧兒一手指著耿牛:“臭小子,你敢不敢和姑奶奶比試比試!”


    “巧兒、巧兒,休得對客人無禮!”竹梅居出來了個四十七八的婦女,焦急地喊道。


    萬古雷循聲看去,這位婦女風韻猶存,而且和巧兒有幾分相似,但氣度高雅,不象她女兒魯莽,猜想是巧兒的娘親。


    巧兒回頭一見是娘,埋怨道:“娘,你出來做甚?女兒不過是教訓教訓這野小子而已!”


    此時,邢益已下得樓來,抱拳道:“小女年幼無知,望三位爺台原宥則個!”


    巧兒叫道:“爹,這小子無禮,他……”


    邢益大急,喝道:“你還不向貴客賠禮!”


    巧兒跺足道:“我哪裏錯了,是他……”


    邢益喝道:“住嘴!你竟敢……”


    萬古雷笑道:“總管休要責怪這位小姐,適才是我這位兄弟失禮,得罪了小姐……”


    巧兒一聽,膽子壯了起來:“這還象句人話,爹,你聽見了吧!女兒……”


    邢益父子沒想到萬古雷會這般有禮,心中十分驚詫,邢益道:“貴客請樓上坐,小女得罪之處,由在下向各位賠禮。”


    巧兒不幹道:“爹,明明是他無禮……”


    巧兒娘走了過來,道:“走,回屋去!”又向萬古雷等人行禮:“小女無知,請尊客原宥!”又對巧兒道:“客人大度,你別不……”


    巧兒一指耿牛:“你向姑奶奶賠禮!”


    邢益急了:“巧兒,你怎地這般不懂事!”


    巧兒不管,對耿牛道:“你笑什麽?說!”


    耿牛性直,道:“俺笑你刀法不怎麽樣,偏讓這兩位姐姐在一旁叫好……”


    巧兒大怒:“什麽?你敢笑我的刀法?來來來,我今天非跟你比試比試!”


    邢開泰怕惹出禍來,喝道:“巧兒,尊客是總壇的貴人,你……”


    萬古雷笑道:“姑娘莫生氣,等我們與令尊談完了正事,再下來討教如何?”


    巧兒道:“好!姑奶奶等著,可不許溜!”


    耿牛道:“俺豈會怕了你?一定奉陪!”


    巧兒道:“不來的是小狗!我在下麵等著,不怕你插翅飛走!”


    邢益氣得跺足:“丫頭你太不懂事……”


    萬古雷道:“總管,上樓說正事如何?”


    邢益連忙道:“請!”


    上得樓來,萬古雷一進客室就道:“這屋裏什麽也沒有改變。”


    羅斌道:“家俱依舊,字畫也依舊。”


    邢益聞言一愣:“兩位來過?請恕老夫眼拙,似乎與三位從未照過麵。”


    萬古雷笑道:“我們與足下是頭一次見。”


    邢開泰心想,總壇來人都是架子十足,這三人隻怕職別不高,因道:“三位在許特使、曾特使手下任何職差?”


    羅斌笑道:“曾玉麟、許亮什麽東西,怎能是我們的上司?兄台你看走眼了!”


    邢益父子一驚,相互對個眼色,邢益道:“敢問三位尊姓大名,在總壇任何職司?弄明白方好稱呼,以免失禮!”


    羅斌道:“這位是這幢屋子的主人萬公子萬古雷,在下羅斌,這位是耿牛……”


    邢益父子驚得目瞪口呆,刹那間跳了起來,卻聽萬古雷道:“坐下坐下,不必驚慌!”


    邢益立即鎮定下來,道:“原來是萬公子,久仰久仰!想不到萬公子居然敢到這兒來!”


    萬古雷笑道:“這是我的家,被皇甫楠搶占,我為何不敢來?”


    邢益道:“公子此來是要討回房屋嗎?”


    萬古雷道:“這屋子我自然要收回,隻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就先安心住著吧!”


    邢開泰冷笑道:“隻怕萬公子心有餘而力不足,要收回屋子還看皇甫會主答不答應!”


    萬古雷道:“我既然敢收回屋子,自然有我的手段,不信你就等著瞧!”


    邢開泰道:“精英會正四處查訪你的行蹤,你若想活命,還是趕快離開京師的好!”


    萬古雷道:“我在太原開有天豹鏢局,皇甫楠要找我十分容易,隻怕他不敢來!你用不著拿精英會嚇我,我豈會怕了他們?”


    邢益緩和氣氛道:“萬公子,今日來此,定是有事,就請直言如何?”萬古雷道:“小事一樁,望賢父子成全!”


    邢益道:“請講!”


    “翠華園在何處?請告訴確切地址!”


    邢益一驚,與兒子飛快對了個眼色,道:“在下從未聽說過這麽個地方,很對不住……”


    萬古雷笑道:“總管言不由衷。正因為賢父子知曉,我等才來登門拜訪。”


    邢益道:“公子此言差矣,在下不知…….”


    萬古雷道:“總管,打開窗子說亮話,要不是知道賢父子並非死心蹋地為皇甫楠賣命,我們今日不會冒名來訪。望總管助我等一臂之力,將來總管若要跳出火坑,我等也會出手相助,這於你我都是好事,又何苦拒絕?”


    邢益驚得亡魂皆冒,叱道:“休得胡言亂語,我邢家忠於精英會……”


    萬古雷笑道:“昨夜三更,賢父子在這間室裏的談話我都聽得明明白白……”


    邢開泰也驚得掉了魂,道:“胡說,昨夜我父子早已睡下,你分明是訛詐……”


    萬古雷冷笑道:“真的嗎?讓我學幾句你聽聽,令堂全家被皇甫楠所殺,她本一富人家千金,因此從來都想跳出火坑……”


    邢益父子倆同時跳了起來,從兩個方位向萬古雷舉掌擊來。萬古雷早有防備,連人帶椅子移出二尺,避開了攻擊。


    萬古雷喝道:“坐下!否則我就……”


    邢益一掌擊空,知道對方武功高強,再打無益,隻得坐下,道:“你昨夜真的在此竊聽?”


    萬古雷道:“不錯,你二人並未發現。”


    邢益長歎一聲:“罷了罷了,你已探知我父子的秘密,隻好任憑你敲詐吧!”


    邢開泰一臉蒼白,內心焦急萬分。


    萬古雷冷笑道:“我乃堂堂正正的君子,怎會來敲詐你邢總管?你且聽清楚了,你父子要不要叛離精英會我不管,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我隻問你翠華園在何處?我們的人被劫持來京師,我隻要救他們出來。賢父子若幫這個忙,待我收回家宅時,對賢父子手下留情就是。精英會與我有殺父之仇,賢父子自然是知曉的,我不滅了精英會,誓不罷休!奉勸賢父子及早省悟,千萬莫為皇甫楠父子賣命!”


    邢開泰道:“公子武藝雖高,但精英會高手如雲,以公子之力,怎生敵得過皇甫楠?”


    萬古雷道:“我方也是高手如雲,既有隱身於市的江湖異人,又有大名鼎鼎的江湖前輩,還有後起之秀的頂尖人物,兄台盡可放心!”


    邢開泰道:“敢問有些什麽高人?”


    萬古雷道:“胡琴先生西門儀,鐵金剛卓彤、八公叟華老爺子……先說這幾位吧!”


    邢開泰道:“不錯,這幾位前輩鼎鼎大名,大家都知曉的。但公子所謂後起之秀的頂尖人物,年歲既然不大,又會有多高的身手?”


    萬古雷道:“若說這幾位年青高手有多大本領,那麽我實話實說,與幾位前輩不差上下,這話一點也不誇張。”


    邢開泰不信,但沒有說出,隻道:“真了不起,請問這樣的年青高手有幾位?”


    萬古雷說至少八個,眼前這兩位就是,衡山三劍、天地雙魔與他們較量過!”


    邢益爺子相互瞧瞧,實在難以相信。


    萬古雷笑道:“兩位想是不信,但我萬古雷能胡說八道嗎?兩位以後再看吧!”


    邢益道:“我們說出翠華園地址,但請萬公子守口如瓶,否則我全家死無葬身之地!”


    萬古雷道:“放心,隻要賢父子棄暗投明,我等必助賢父子脫出火坑!”


    邢益歎口氣道:“但願如此!”接著他在桌上沾茶水畫圖,說明翠華園地址以及園中布置。接著又道:“那兒是皇甫佑安的安樂所,翠華樓安有機關,這秘密我並不知道,公子去了要小心。另外皇甫玉帶八名鐵衛和總巡事霍繼統來到,鐵臂翁大概還在,公子須量力而行。若是公子帶去的人被對方逮住,千萬莫供出我父子之名,請公子發善心……”


    話未完,邢開泰道:“爹,說這些沒用。一旦被擒,誰禁得起酷刑逼供,我們就等死吧,隻是妹妹和娘太可憐……”


    萬古雷道:“邢兄別這麽說,賢父子的事隻我三人知曉,以我三人的武功,說句大話,沒人能把我們生擒,請放心就是。待我救出了人,定到府上致謝!”


    邢益隻是歎氣,不再說話。


    萬古雷道:“多謝總管,告辭!”


    邢益父子心神不定,送萬古雷等下樓。


    “渾小子,你過來!”邢巧兒在院中大叫。


    邢益喝道:“死丫頭,你走開!”


    巧兒娘在一旁拉著巧兒:“丫頭,走……”


    巧兒喊道:“渾小子,你說過的話不算數嗎?大丈夫一言既出……”


    耿牛接話道:“八千匹馬難追!俺今日有事,改日再來領教!”


    巧兒喝道:“不成不成,你今日非鬥不可,要不然姑奶奶決不放過你!”


    邢益喝道:“休要放肆,客人哪裏看得上與你這小丫頭動手,你還不自量些!”


    萬古雷一聽,邢益的腔調變了,分明是想假女兒之手,瞧瞧所謂“年青高手”的本領。便以傳音入密對耿牛道:“人家在考較我們,你不妨一顯身手,但不要傷著她。”


    耿牛一點頭,道:“好,小姑娘,俺陪你走兩招。”一頓,對邢益道:“可以嗎?”


    邢益道:“尊客教訓教訓她也好,免得她眼高於頂,無自知之明哩!”


    耿牛嘻笑著大步走了過去:“小姐……”


    邢巧兒道:“你沒帶兵刃?使什麽兵器?”


    耿牛道:“俺空手對你,一招取勝!”


    邢巧兒大怒:“你好狂!看我不教訓你!”


    邢益父子對視了一眼,心中頗不以為然,巧兒已得家傳刀法的真諦,再不濟也鬥上二十回合,這小子確實狂得沒了譜兒。


    耿牛道:“來吧,你隻管動手!”


    邢巧兒道:“你使什麽兵刃,說了拿來給你,姑奶奶手中的刀可不是吹火棍!”


    耿牛道:“沒事,你傷不了俺!”


    巧兒娘急了:“巧兒,千萬別傷人……”


    巧兒道:“娘,我不殺他,隻教訓教訓。”又對耿牛道:“你當真不要兵刃?”


    “自然是真的,來吧!”


    “哼!我非劈了你不可!”


    巧兒大叫聲中出了招,但眼前一晃,一個大黑影遮住了視線,剛砍出一半的手一輕,接著黑影消失,眼前又是一亮,舉手一瞧,刀沒有了。抬頭看那該死的渾小子,刀在他手裏哩。打量一下彼此距離,竟隔了二丈多遠。她一時莫名其妙,看著耿牛發呆。


    在邢益父子從旁看來,女兒揮刀出手,但一眨眼那姓耿的小子跨前一步,隨隨便便把巧兒的刀拿了過來,然後一步退開。就象是巧兒甘心情願把刀遞給他一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隻聽耿牛笑道:“你輸了,刀在我手……”


    巧兒大怒,罵道:“不算不算,你使的什麽法兒搶了我的刀,有種的再來!”


    耿牛便走了過去,雙手捧刀送上。


    巧兒拿起刀,舞了個刀花,道:“小心了,小子,我要出手啦!”


    “啦”字落音,她虛晃一刀佯砍他左肩,等他閃避時變招換式,搠他心窩。但她剛剛一出手,虛晃動作隻完成了一半,又見眼前被黑影遮住,瞬間黑影消失,同時手上一輕,刀又沒有了,定晴一看,那廝又站在兩丈外看著她發笑,手裏拿著她的柳葉刀。


    這一氣,非同小可,她跺足罵道:“你不要臉,使的幻術,不敢交鋒……”


    邢益父子這次看出了門道,不禁大吃一驚,萬古雷並非誇口,此子武功當真了得。


    邢益忙道:“巧兒,還不趕快認輸……”


    巧兒哪裏聽得進去,一下躍到耿牛身邊,把手一伸:“還我刀來!”


    耿牛道:“還要打?”


    “你不要臉,姑奶奶非劈了你不可!”


    巧兒娘急得直叫喚:“巧兒不可,快回來,你要闖下大禍的,快聽娘的話……”


    耿牛把刀還她,道:“好,再來!”


    這回他不奪她的刀子,隻一味閃避,但不管朝哪個方向,他隻跨一步。巧兒砍他不著,氣昏了頭,她本不存心砍的,怒火中忘了對方不是敵人,動起真格的來。可是,沒有用,這小子身法快極,她怎麽砍也不沾他衣襟的邊。


    羞怒之下,她霍地跳出圈外,跺腳道:“你隻憑躲閃功夫,算不得真本事,你得和我真刀真槍交手,否則就沒個完!”


    耿牛為難了,道:“你不是俺的對手……”


    巧兒“唰”一刀劈了過來,耿牛一閃避過,道:“俺不打了,你住手!”


    巧兒本想乘他說話之際下手,讓他手忙腳亂掙回一點麵子,哪知他依然從從容容,氣得她咬緊銀牙又猛攻了十招,直累得氣喘籲籲才停下來。她想,就這麽罷手太丟人,打下去累得乏力,須得用計把他治住。


    把刀往地下一插,道:“你過來!”


    耿牛道:“做什麽?”


    她微微一笑:“你當真有些本事,過來!”


    耿牛看她開了笑臉,挺好看的,不由跟著一笑:“你不打了吧?”


    巧兒道:“不打了,過來我問你……”


    耿牛帶著笑意走過來:“姑娘要說什麽?”


    巧兒道:“你這身躲閃功夫真不賴,我問你,你這是跟誰學的?”


    耿牛離她兩步之距停下來,道:“俺……”


    巧兒突然前跨一步出手,粉拳直擊他胸膛,這一下快若閃電,十拿九穩。


    邢益見她安靜下來便放了心,哪知她又突然出手偷襲,氣得叫道:“巧兒你……”


    這刹那間,耿牛往後一退步,出去了二丈遠,巧兒費盡心機的一拳打空,氣得她又發了牛勁,躥過去拳打腳踢,嘴裏喊著:“打死你打死你……”一氣又攻了十招。


    耿牛笑道:“姑娘你耍奸計,可俺機靈得很哩,你照樣打不著,嘻嘻嘻……”


    巧兒氣得發昏,施出全身勁力,不打他一頓決不罷休!


    她一氣又攻了二十招,爹娘叫哥哥勸,她一概不聽,就是要打。二十招攻完,她實在沒有力氣了,隻得站下來調息。


    耿牛道:“俺走啦,後會有期!”


    巧兒忽然蹲了下去,一顆螓首埋在膝頭上,幽幽哭了起來,驚得耿牛一愣:“咦,你怎麽啦,俺又沒打你……你……”


    巧兒放聲大哭,她娘忙往她身邊趕。


    耿牛也趕緊走過去,勸道:“莫哭莫哭,你雖打不過俺,功夫還是……”


    忽然,他見巧兒邊哭邊招手,意思叫他蹲下來,便照意思做了,道:“小妹聽俺說,俺的武功高,許多人都不是俺的對手,你輸給俺不算丟臉,莫哭莫哭,俺……哎喲你……”


    突然,巧兒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另一隻手朝他臉前、肩上亂搗,得意地叫道:“看你還躲、看你還躲,你以為姑奶奶哭了嗎,那是用計,騙你這傻瓜上當。我打死你打死你……”


    邢益一家見狀,驚得又是喊又是叫,叫她住手,可一點不管用。奇怪的是,耿牛居然動也不動,老老實實蹲著讓她打。


    萬古雷、羅斌見這小丫頭會使心計,不禁哈哈大笑,他們一點也不為耿牛擔心。


    “你服了嗎!”巧兒立起身來,十分得意。


    耿牛傻著也站起來:“服了服了……”


    巧兒娘此時已走到,忙問耿牛:“壯士被她打傷了嗎?老身向壯士代丫頭陪不是……”


    耿牛笑道:“大娘不必擔心,俺皮厚,打不痛的,況小姑娘也沒使勁打。”


    巧兒嗔道:“我要是使勁,你早趴下啦!”


    邢益見耿牛並不生氣,放下了心,道:“少俠武功高強,在下佩服,小女年幼無知,多多冒犯,務請少俠看在下薄麵,饒恕了她!”


    巧兒一扭身子道:“爹,女兒治服了他,那是女兒手段高,你怎麽盡說喪氣話。”


    邢益道:“休得胡說,少俠武功之高……”


    巧兒打斷他的話:“你問他服不服?”


    耿牛見她把一雙妙目來瞅著自己,也不知為什麽,心甘情願順著她:“服服服,小姑娘本領高強,俺十分佩服!”


    巧兒道:“爹,聽見了嗎?”


    邢益拿她無法,直搖頭。巧兒娘則把耿牛看了個仔細,嘴裏問道:“壯士高姓大名?”


    耿牛道:“晚輩姓耿,名牛,水牛的牛。”


    巧兒“噗哧”一笑:“原來是頭蠻牛!”


    巧兒娘嗔道:“不得無禮!”一頓,又對耿牛道:“耿壯士是總壇來的?任何職司?”


    邢益低聲道:“他們三位不是會裏的人,過一會我再詳告夫人。”


    巧兒娘大喜:“那就更好……”


    萬古雷、羅斌走過來告辭,巧兒娘把他們都認真看了看,見他們英俊瀟灑,滿臉正氣,心中十分高興,再三請他們來做客。


    萬古雷等三人由刑益父子陪送出來,讓下人不致有猜疑。臨別時,邢益囑他們一定要小心,別栽在翠華園,盼望彼此還能見麵。


    三人回到鏢局,請大家議事。萬古雷不提邢益,隻說打聽到了翠華園的地址。他把園裏的情形說了,大家商討如何動手。之後,他請張鎮東去龜鶴幫,推遲會見日期。


    張鎮東道:“不妥不妥,俺若失信,他們豈肯再相信俺,要不現在去!”


    萬古雷一想也是,道:“這就走。”


    羅斌、耿牛隨他二人去,其餘在家歇息。


    來到碼頭,張鎮東先去見蔣魁,東找西找才找到,他正在貨倉房的屋子裏坐鎮,手下人則在江邊盤查旅客。張鎮東把見麵的事附耳對蔣魁說了,蔣魁連忙招呼兒子和女婿回家。


    張鎮東又來到僻靜處,帶萬古雷等去龜鶴幫總舵。蔣魁率眾人在正屋門口迎接。


    萬古雷抱拳道:“幫主,久違了!”


    蔣魁是其手下敗將,見麵有些尷尬,忙回禮道:“又見到萬公子,不勝榮幸!”


    隨即請萬古雷走到正屋靠牆的一間房,掀起牆上字畫,搬開桌椅,露出一道門,請四人入內,道:“這是敝幫秘室,請入內談。”


    萬古雷打頭走了進去,隻見邱二娘、徐曜已在座,連忙上前施禮道:“見過二位前輩!”


    邱、徐二人起初有些尷尬,見萬古雷不驕不傲,十分有禮,便放下心來,雙雙起立回禮:“萬公子別來無恙!今日見麵實乃三生有幸!”


    這間屋子寬大,蔣魁父子和王天保進來,各據一椅,不顯擁塞,是個議事的好地方。


    張鎮東道:“兩位總護法、幫主,萬老弟今夜有事不能赴約,隻好此時來,有什麽話就請直說,免得耽擱了時候。”


    邱二娘道:“好,老身先請教萬公子,龜鶴幫昔年助紂為虐得罪了公子……”


    萬古雷笑著接話道:“前輩不必再提往事,龜鶴幫不明真相,誤上賊船,隻要省悟,乃江湖之大幸!晚輩的仇人是皇甫楠,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晚輩找的是他!”


    “這麽說,少俠不記前仇?”


    “往事如水,已經流走,晚輩決不記仇。”


    “萬公子要如何對付精英會?”


    “不知其巢穴在何處,隻好逼他們現身,原打算先收複碼頭,但現在改了主意……”


    “此話怎講?”


    “龜鶴幫欲棄暗投明,晚輩豈能再對付龜鶴幫?隻有另謀良策。”


    “今後公子若收回了碼頭,如何處置敝幫?”


    “和過去一樣,萬家經營碼頭,龜鶴幫弟兄在碼頭扛活,工酬從優,相互敬重。”


    “少俠此話出於真心?”


    “晚輩一言九鼎,決不食言!”


    蔣金福喜道:“好極好極,我頭一個……”


    邱二娘叱道:“你給我閉嘴,不準插話!”


    蔣金福不敢再出聲,一臉委屈。


    邱二娘又道:“龜鶴幫創業不易,豈肯俯首聽命於精英會?但精英會勢大,萬公子隻怕無奈其何,事關人命,公子仔細想過沒有?”


    萬古雷道:“以萬某一人之力,自是勝不了精英會,但若天下義俠之士攜手,又何懼精英會邪惡之徒?如今天豹莊老少英雄雲聚,古雷自信能與彼輩一較長短。若龜鶴幫願與我等聯手,俠義道又多了幾分力,也就多了幾分勝算。是以前輩不必多慮,大家同仇敵愾,風雨同舟,不惜以性命相拚,何愁不滅精英會?”


    邱二娘道:“公子義薄雲天,老身十分佩服。但精英會已在各地建立分堂,實力一天天擴充,又聽說南昌府梨花莊、廬州飛虎堡、襄陽府方家莊已加入精英會,江湖四大世家已有兩家加入,這些人一旦會合,恐怕……”


    萬古雷道:“梨花莊是迫不得已,至於飛虎堡、方家莊確是入了精英會,但不管有多少人被拉進精英會,隻要我等鬥智鬥力,決不會損折在彼等手上,晚輩對此非常自信!”


    徐曜道:“公子有勇有謀,老夫佩服,但江湖勝負隻在武功高低,皇甫佑安一家功臻化境,若我方無人能夠匹敵,用盡心智也枉然。”


    萬古雷道:“在下不怕說句托大的,以在下修為,敢與老魔一搏!”


    徐曜和二娘相互遞了個眼色,又道:“公子如此自信,也為老夫壯膽,但若敝幫與天豹莊結盟,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萬古雷道:“在下未作仔細思量,不妥之處請二位指教。在下欲奪回家業,斷精英會財路,迫其上京師找在下決生死,但此事非同小可,等周密計劃後再施行,貴幫可以不露痕跡,虛與委蛇,一切保持原狀,不知二位以為如何?若有良策,即請指教。”


    邱二娘:“此計甚好,待時機成熟,公子知會一聲,敝幫就宣布退出精英會!”


    蔣金福喜得拍手:“好好,好極啦!”


    蔣魁也很興奮:“但願這一天早日到來,這窩囊氣實在是受夠啦!”


    邱二娘道:“拿酒,慶賀兩家聯手!”


    蔣金福、王天保忙開門出暗室,不一會便帶了酒器來,一杯杯斟滿。


    邱二娘道:“不打不相識,從今後龜鶴幫與天豹莊共結同盟,對付精英會邪道,幹杯!”


    大家一飲而盡,又斟滿一杯。


    萬古雷道:“患難相助,生死與共,為弘揚武林正道,晚輩敬各位一杯!”


    飲罷,萬古雷等告辭,互道珍重而別。


    回到鏢局,把情形與大家說了,人人高興。晚飯後,各自回房調息,養精蓄銳。


    三更後,大家穿好夜行衣,萬古雷又說了一次救人的辦法,係好麵巾,分幾撥出動。


    萬古雷、耿牛、羅斌作第一路,三人逕直奔向通濟門,沿秦淮河岸飛奔,不久來到一所莊院。萬古雷停下來,仔細辯認門枋上的字,然後繼續前行,拐了個彎,又過一道橋,走出十來丈,便見一所大莊院矗立在前。


    萬古雷輕聲道:“該是這兒了,門上沒有掛燈,待門枋上有字,待我去瞧一瞧。”


    他奔到門前一看,果是翠華園,不禁心跳起來。他回到


    耿、羅身邊,又查看周圍地形。


    這裏有一大片空地,除了翠華園,別無其他房屋。看其圍牆,不下二丈高,占地很廣,這院子十分大。他請羅斌在樹下守候,等諸俠來到,把人隱蔽到七八丈外的一片稀疏林裏,等他和耿牛探查一番後出來說話。


    交代畢,萬古雷和耿牛順牆西側行走出來丈,方才輕輕一躍進了牆,躲在一株樹後。


    這園子好大好大,四邊都有樓房,他們麵前是個大水池,還有假山亭閣。園中道路縱橫,植滿了花草。兩人無心細看,沿池邊向立在最後邊的翠華樓奔去。據邢益說,此樓三層,最是豪華,原來是皇甫佑安專用之屋,總壇搬走後,此樓隻供護衛使一級的人使用。翠華樓的左側右側是翠芳樓、翠香樓,捉來的人說不定住這座樓,也說不定關押在翠華樓後邊的地下水牢中。萬古雷決定先查翠芳樓,它就在水池前邊七八丈處。邢益說,皇甫佑安在時守衛極嚴,以後便大大放鬆。若有護衛使以上的高手來住,晚間也並不加派巡邏人手,仍是四個衛士滿園子轉。蓋因多年未出過事,所以巡園的衛士也不認真。但若關押了重犯,隻怕會嚴加戒備,要萬古雷千萬小心!


    不一會,兩人來到了翠華樓附近,隻見有門的那一方,站著兩名帶刀武士。萬古雷示意耿牛留在花叢後麵,自己縱身一躍,上了走廊。他閉氣貼牆走到窗前,運功靜聽,裏麵有輕微的呼吸聲,十分長綿,這分明是在調息,不是在睡覺。此人內功深厚,不可輕敵。於是輕輕向後窗走去,用舌頭舔濕了綿紙,戳個洞,望裏看去,果見一老者在床上盤膝而坐,也不知是什麽人。正待走過窗口,到對麵房裏去窺探,忽聽一陣蚊蚋似的聲音傳進耳來,老者以傳音入密對他說話。


    老者道:“閣下何人,來此窺探什麽?”


    萬古雷一驚,立即功布全身以防突襲,然後回答道:“尊駕何人,請示姓名。”


    “老夫被你們所困,居然還問老夫姓氏!”


    “在下並非……”萬古雷說了半句趕忙停住,把“並非精英會歹徒”幾個字咽了回來,改口道:“來窺查尊駕,順道看看而已,在下今日方到,不知尊敬姓氏,不妨報上名來!”


    裏麵老者不再作聲,這使萬古雷心安下來。他想,裏麵若是鐵臂翁,隻怕早就吼叫起來,會不會是吳公公他老人家呢?


    “敢問尊駕是否姓吳?”他大著膽問。


    “是又怎樣,少來糾纏!”


    “請教尊姓大名,驗證是否在下尋找之人。”


    “你要找誰不會問你們的人嗎?”


    “在下要找一位官家小姐,三位宮裏的人,一對前朝官員夫妻,兩名丫環……”


    “他們本就在這園中,你這話多餘。不過,老夫可以告訴你,老夫姓吳名乾仁,你是誰?”


    “啊,吳公公,在下萬古雷,久違了!”


    “是你?萬公子?好,等老夫開窗。”


    聲落窗開,吳公公站在窗前。


    萬古雷一抱拳,吳公公退開一步,讓他躥進來,輕歎一聲道:“公子終於來了!”


    萬古雷道:“在下來遲,慚愧萬分……”


    吳公公示意他坐在床上,輕聲道:“聽老夫說,公冶大人夫婦關在翠華樓,那裏有機關,有他們總壇的特衛把守,公冶小姐也在裏麵。老夫與韓公公、薑公公和小姐都服了毒藥,不動武便罷,一動武就會發作。那夜在八公山麓,他們人來得很多,交手中公冶大人夫婦被方天嶽帶人擒住,以二老生命要挾,逼迫我等服下毒藥。此藥乃追魂居士左信無煉製,老夫一路上以內功迫毒,無法將毒除盡,是以要救人不易。明天一早,他們又要逼迫我們上路,你或者先去設法救公冶大人一家……”


    萬古雷輕聲道:“公公放心,我們來的人不少,救出一人算一人……”


    吳公公道:“賊人都打公冶小姐的壞主意,方天嶽、皇甫玉、歐鵬無時不在謀算,發生了爭執。小姐以性命要挾,不準他們近身五尺內,她整日劍不離手,十分辛苦十分危險。因此賢侄不要管我們,先救她出去要緊……”


    “吳公公,你能行走嗎?”


    “能,但不能施展輕功奔跑。”


    “韓、薑兩位呢?”


    “就在對麵房裏。”


    “翠喜、鳳喜兩個丫頭呢?”


    “她二人被公冶大人收為義女,住在樓下。”


    “這座樓有多少人守衛?”


    “隻有門口的兩人。”


    “待晚輩去點倒他們,請吳公公把韓、薑二位叫醒,然後下樓叫翠喜、鳳喜在客室等候。”


    說完,他已到室外,從走廊上輕輕一躍到了下邊。此時兩個武士困了,便來回走動,他靜等兩人錯肩交叉而過的刹那間撲了過去,朝兩人頭上各擊一掌,一聲不哼就倒了下去。


    耿牛見狀,“唰”地躍了過來,萬古雷對他道:“吳公公等中了毒,你快去把羅老弟、張兄、陳兄、鎮東兄還有羅、袁兩位姑娘叫來背人,其餘暫留原處。”


    耿牛飛也似地去了,萬古雷則推開一樓客室的門,吳公公等已在室中等候。


    翠喜一見他就哭道:“哎喲,小祖宗,可把你盼來了,快去救我家小姐!”


    萬古雷安慰道:“妹妹放心,今夜一定不負所托,妹妹們先離開此地,愚兄這就去救小姐!”


    吳公公道:“園中高手甚多,但鐵臂翁已走,隻要謀算得當,定能把人救出。”


    說話間,耿牛已帶人來到。張鎮東、張權、陳衛背起三位公公,羅、袁二女背起翠喜、鳳喜。萬古雷目睹他們越牆而去,這才和耿、羅去探翠華樓。三人沿花叢悄悄行走,走出七八丈,才見一座三層樓矗立在中間位置。門口空地上並無人守衛,這更使三人小心,估計藏有暗樁。萬古雷讓兩人呆著,自己從側麵躥到二樓走廊,五間房子都查過,無人聲息。他又躥上三樓,依然聽不到人的聲息。他想,準是在一樓無疑。


    於是又盤查一番,一樓也無動靜。


    奇怪,難道樓中還有暗室?他索興大搖大擺走出來,卻聽不到一聲喝斥。耿牛、羅斌見狀,也現身出來,仍無人過問。


    三人一照麵,萬古雷說了樓中情形,估計公冶一家不會住在裏麵,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忽然,三人聽到了談話聲,便藏在路邊樹上,隻見兩個巡邏邊打哈欠邊搖晃著走過來。


    一人道:“這幾天累死人了,總算老天保佑,他們平平安安走了,我等可以歇口氣啦。”


    另一人道:“想得美,這不是還有幾個死囚嗎?少了一個也吃不消。”


    “三個糟老兒,誰稀罕他活著還是死掉……”


    “什麽話,不是還有兩個大姑娘嗎?”


    萬古雷飄然而下,點了兩人暈穴,然後解開一人,問他道:“公冶小姐關在何處?”


    那人嚇得一哆嗦,旋又鎮定下來:“朋友,你是哪條道上的,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耿牛抽刀架在他脖子上:“你要不要命?”


    那家夥慌了:“好漢,有話好說……”


    萬古雷道:“關在翠華樓裏的人去了哪兒?你若不說實話,一刀切下你的腦袋!”


    “好漢饒命,去哪兒不知道,三更前走的。”


    萬古雷心一沉:“怎麽走的,說詳細些!”


    “三更時分,特衛總管、總巡事,還有方堂主等好幾位,把關在樓裏的人抬了出來……”


    萬古雷一驚:“你說什麽?抬了出來?”


    “聽說先對屋裏放了迷魂煙,待人暈倒後,從屋裏抬出來,放進一輛馬車裏走了……”


    萬古雷心頭一驚:“此話當真?”


    “小的不敢哄騙大俠,所出句句是真!”


    萬古雷又將他點了睡穴,把另一人拍醒,說的也是一樣,便點他睡穴,立刻離開翠華園,來到眾俠等待處,三言兩語說了情況,讓大家馬上到鏢局,商量辦法。


    半個時辰不到,眾人來到鏢局門口,正好張鎮東和一個人走了出來。一見萬古雷回來了,忙問:“小姐呢?”


    萬古雷道:“坐馬車走了,進去說……”


    張鎮東急問:“是不是一輛帶蓬馬車?”


    萬古雷道:“不知道,小姐被迷藥迷昏,是被抬著上馬車的……”


    言未了,站在張鎮東身旁的漢子忽然叫道:“是她!一定是她!”


    萬古雷道:“進去說!”


    眾俠都聚集在內院天井,吳公公正訴說遭遇,見他們來了,忙問:“大人他們呢?”


    萬古雷道:“前輩,先聽這位兄台說。”


    張鎮東道:“這位是劉誌高,龜鶴幫護法,他有急事知照。”


    劉誌高道:“三更後過,在下在碼頭巡視,忽見一輛馬車前來,後麵跟著二十幾位騎士,打頭的是特衛總管皇甫玉,在下趕緊去接,哪知被他喝斥一通,叫在下滾開。在下一時火起,便徑自走開,但暗中看他們要幹什麽。隻見有人到江邊打了個口哨,一條船便亮起了燈。接著他們從馬車裏抬出三個人來,兩女一男,瞧得清清楚楚,然後他們上了船,估計往蘇州府去。在下立即去找幫主,把這事說了,幫主想了想,叫在下來稟報萬公子……”


    萬古雷連忙道:“走,上碼頭!”一頓又道:“黃兄、顧兄兩位伯父請留家照應,其餘人上船,如何救人,到碼頭上再議!”


    ※※※※※※


    眾人趕到碼頭時,蔣魁父子、王天保等人都守候在那兒。一見麵,萬古雷扼要說了公冶嬌被劫持的情況,蔣魁出主意坐快船追趕。王天保等立即去叫水手,眾俠又商議救人辦法。


    蔣魁道:“各位可藏在艙中不露形跡,待追到大船時,命我手下下水去鑿他船底,待他們慌亂自顧逃命時乘機上船救人。”


    萬古雷道:“賊人慣於使要挾手段,救人要出其不意,否則把刀架在公冶大人一家身上,我們投鼠忌器,被其製了先機,根本無法救人。是以追到大船時,由我先上船見機行事,各位在船中潛伏,招呼時便亮相行動。”


    說完,眾俠分乘三艘快船出發。萬古雷、羅斌、耿牛、張鎮東坐一船,當先開路。快舟有八個水手操槳,船似箭一般飛躥。


    萬古雷閉目靜坐,心裏不斷禱告,求菩薩保佑,天明前趕上嬌嬌,救出一家人……


    “嘩、嘩、嘩……”槳聲不斷傳入耳鼓,萬古雷心急似火,覺得船行太慢,就這麽靜靜坐著,他實在受不了,靜不下心來。他倏地站起來,走到艙板上,看水手如何操槳。看了一會,他接替一個水手,試著劃了幾槳,劃順手後,貫注內力於兩膀,船向前一跳,船速快了許多,當即向艙裏招呼:“幾位快出來,把船劃得快些!”羅斌等聞聲出來,學他樣接替了水手。起初不成功,有勁使不上。片刻後便使順了槳,大家用上內力,船如奔馬,驚得五個水手瞠目結舌,幾疑自己在做夢。


    萬古雷讓大家停槳,待另兩條船追上來,便對他們說,出來劃槳,使足內力。


    秦憂等都出艙來看,隻聽萬古雷一聲令下,船似奔馬飛也似地躥了出去,不禁來了興趣,男的都去操槳,女的則看熱鬧。不一會,船速加快,嚇得姑娘們躲進了船艙。


    一個時辰後,萬古雷等都累得出了汗,把槳交回水手,坐在艙板上歇息。


    萬古雷問水手:“怎麽還沒有追上大船?”


    水手道:“應該追上了,大船一定就在附近,要仔細查找。”


    離天亮還有半個多時辰,一彎月兒早已隱去,隻有滿天星星。萬古雷朝後看,兩隻快舟還在視線外,此時周圍漆黑,


    看不了多遠,再朝前看,發現左前方有一大團濃黑的影子,便指給水手看,水手們都說是大船,隻不知是不是載人的那條,追上去查查看。


    盞茶功夫,快舟逼近了這條掛著帆的大船。萬古雷示意耿牛等人在船上等候,他提氣一個飛躍,越過河麵六七丈距離,輕輕落在右舷艙板上,接著往前甲板去,隻見甲板上空空如也,居然沒有人。便走到前艙門前,把耳貼在門上聽,似有人在裏麵拔動插梢開門,驚得他趕緊往上一跳,落在艙頂上,然後往下一蹲,慢慢趴下。果見有個人影從艙中出來,站在艙門前。他居高臨下,看出是個女的。忽然艙門輕輕一響,又有個人走出來。


    “咦,尤花,你幹什麽?”先出來的人問。


    “你正要問你呢?你起來幹什麽?”後麵出來的人回答,也是個女的。兩人聲音都很輕。


    “我睡醒了,艙裏悶,出來透一透氣。”


    “快進來睡覺,離天亮還有一陣。”


    “我透透氣就來,你去睡吧。”


    “要睡一起睡,你進來吧!”


    “尤花,你去睡你的,我一會就來。”


    “邱鳳,你不怕冷嗎?起風了呢,來睡吧!”


    “我說尤花,別來煩我,你去睡就是。”


    “邱鳳,咱們兩人都負有職責,明天還有許多事要做,你不睡覺莫非有事嗎?”


    “咦,尤花,我現在不睡也不會耽擱明天的事,我高興在這裏站一站,你先睡吧!”


    兩人不作聲了,但都不肯進艙。


    片刻後,尤花道:“你去睡吧,我在這裏值夜,你看甲板上居然沒有崗哨!”


    邱鳳道:“對啊,總執事也太大意了,我來守吧,你趕快去睡!”


    尤花道:“我守我守,你去睡!”


    邱鳳道:“我來守,你去睡!”


    “不,我想守,你去睡。”


    “我說了,你去睡,我來守!”


    萬古雷十分奇怪,二女都不願睡,而且聲音裏都透著一絲焦躁,到底為了什麽?


    “是我先提出來守夜的,該我先守!”


    “是我先開門出來的,我先守!”


    “咦,尤花,你可是要跟我過不去?”


    “邱鳳,鬧憋扭的是你,你去睡覺不就沒事了嗎?何苦為了區區小事傷了和氣。”


    “對啊,你要是通情達理,先去睡覺,我與你還是好姐妹,你若固執己見,那就不好了。”


    “你今夜讓我一次,算我求你。”


    “我也求你讓我一次,你就答應了吧!”


    “咦,邱鳳,你當真不讓?”


    “尤花,你是不是非和我過不去?”


    “怎麽,你今天存心找岔是不是?”


    “我隻叫你去睡覺,你為何就是不聽?”


    “我最後說一次,你去睡覺!”


    “我也最後說一次,你去睡覺!”


    “這麽說,好說是沒有用了?”


    “怎麽,你想動武?”


    “那是你逼我的。”


    “不對,是你逼我!”


    “邱鳳,你當真不顧姊妹間一點情?”


    “尤花,你讓我這一次,咱們還是好姐妹。”


    “你為何定要站在這艙外麵吹風?”


    “我也正想問你,你又為何要站在外守夜。”


    “好,實話說了吧,我有重要事!你讓我這一次好不好?別跟我過不去。”


    “我也實話實說,我也是有重要事,你讓了我,我心存感激,一定重謝!”


    “你有什麽要事?”


    “我不能說,你若不聽勸告,對你不利。”


    “我的事也不能說,你若礙了事,更糟!”


    “不要臉的賤人,你鸚鵡學舌……”


    “你才不要臉,我看你是存心搗亂!”


    “你再不進去,休怪我無情!”


    “你若不回避,我隻好得罪……”


    “賤人,我要你死!”


    “我剝你的皮!”


    兩個女子在前甲板上動起手來,她們雖不用兵刃,徒手相搏,但招招都朝致命處下手,看得萬古雷大為驚訝。兩人明明住在一個艙內,卻為了誰站在甲板上,誰進艙去睡覺就以命相搏,這真真是天下奇聞!這麽看來,其中定有緣故,但並非自己要管的事,不如到中艙後艙去看看。正要動身,忽見左舷走出一人,看見艙板上二女相打,也不出聲,徑自悄悄往前艙門來,剛要進去,右舷又閃出個身影來,一見那人要進艙門,便低聲喝道:“什麽人!”


    這一喝,那人隻好停住腳步,兩個廝打的女人也停下手來,怔怔地立在原地。


    欲進艙門的人喝道:“連我也認不出來嗎?瞎了你的狗眼,你是誰!”


    右舷過來的人一楞:“原來是皇甫兄!”


    皇甫兄一驚:“咦,是方兄,你……”


    萬古雷大驚,一個是皇甫玉,一個是方天嶽,他們鬼鬼祟祟要進前艙做什麽?


    隻聽方天嶽很快接嘴道:“小弟剛睡醒一覺,不放心三個犯人,過來瞧瞧。”


    皇甫玉道:“小弟也是剛醒過來,到前甲板巡視巡視……”


    “可是小弟瞧見皇甫兄欲進前艙。”


    “哪兒的話,小弟隻是在門前聽聽動靜。”


    兩個拚命的女子這才走過來行禮。


    皇甫玉方天嶽異口同聲問道:“你二人為何不睡覺?在甲板上作什麽?”


    尤花道:“婢子睡醒,見邱鳳出門……”


    邱鳳道:“婢子出艙透氣,尤花也躺不住,所以我二人在甲板上……”


    皇甫玉道:“犯人睡熟了嗎?”


    二女同聲道:“睡熟了!”


    皇甫玉道:“那好,你二人要小心看守,公冶嬌的劍放在什麽地方?”


    尤花道:“她一醒來就要劍,不給就要嚼舌而死,所以向公子討了來……”


    皇甫玉不耐煩,道:“這我知道,劍是我交還你的,我問你她放在什麽地方?”


    尤花道:“放在枕間,壓在頭下。”


    方天嶽道:“你二人要小心看守,可別出什麽事,否則,隻怕不好交代!”


    二女道:“是、是……”


    皇甫玉道:“方兄可去歇息了。”


    方天嶽道:“皇甫兄去睡吧,我不累。”


    “不不不,方兄去睡,我在這兒看看。”


    “不用客氣,我留在這裏值夜吧。”


    “什麽事都沒有,何用值夜?你瞧我連崗哨都沒有派,方兄盡可放心安睡。”


    “正因為沒有崗哨,我有點不放心。”


    “不必不必,我看我們都去睡,天快亮啦!”


    “好,這裏交給兩個丫頭,咱們都去睡。”


    兩人互相抱拳,慢慢地一左一右走了。


    萬古雷起初見兩人和那兩個丫頭一樣,都想留在這裏,也是大惑不解,後來終於想明白了,不禁勃然大怒。


    方天嶽、皇甫玉各人買通了一個丫頭,要在天亮前潛進艙。丫頭出外等候,都沒想到對方和自己同揣一個心,一個丫頭等的是方天嶽,一個丫頭等的是皇甫玉。要不然,怎會這般巧,皇甫玉剛現身,方天嶽就跟著來了。


    此時,又聽兩個丫頭說話,便專心去聽,尤花冷笑道:“你幹得好事!”


    邱鳳反唇相譏:“彼此彼此,你呢?”


    “你要到甲板透氣,原來等的是皇甫公子。”


    “你尤花要守什麽夜,原來等的是方公子。”


    “你壞了我的事,該死!”尤花咬牙切齒。


    邱鳳冷笑道:“你壞了皇甫公子的好事,看他怎麽收拾你!”


    尤花道:“你以為方公子饒得了你?”


    邱鳳道:“誰的勢大?皇甫公子是會主的親兒子,還有總護衛便是他爺爺!”


    尤花道:“方公子的爹也是總護衛使……”


    邱鳳道:“哼,誰得罪了會主會有好下場?沒想到你攀高枝卻沒攀得對,活該?”


    尤花冷笑道:“方公子有情有義,方家莊在江湖上可是響當當的武林世家,我尤花有他照顧,一輩子都有好日子過。”


    邱鳳道:“我跟了特衛總管,很快就可以升為銀鷹武士,哪象你,到頭來仍是你幹娘的丫頭,當一輩子的下人!”


    尤花道:“你呢?你不是你幹娘的丫頭?江湖上誰不知粉羅刹俞珠無情無義,你休想擺脫了她去當什麽銀鷹武士,你別做夢了!”


    邱鳳道:“九陰女程彩娥是江湖上的大善人嗎?她要是知道你投靠方公子,非扒你的皮不可,你休想去方家莊享福!”


    尤花道:“哼!你師傅若知道你背主求榮,瞞著她去投靠皇公子,包你死無葬身之地!”


    萬古雷從她們口中證實了適才的猜想,兩個女子是俞珠程彩娥的隨身女婢,她們竟敢勾結方天嶽、皇甫玉去損害公冶嬌的名節,不除去她們更待何時?主意打定,卻又聽兩個女子說出一番話來,不得不按下性子聽下去。


    尤花道:“算了,彼此的心事戳穿,再吵下去對誰也沒好處,我們和好!”


    邱鳳道:“算你說對了,你我都是孤女,本該互相提攜,混出個人樣來,彼此爭吵對誰也無益。我說怎麽這麽巧,你我行動一樣。”


    尤花道:“昨日中午,方公子把我叫出翠華樓,那會兒你正好去方便。他說明晚三更要走,他實在愛煞公冶小妞,天亮前四更左右,要我開門放他進艙,他要強做了那事,逼公冶小妞嫁給他。這樣做也為了向萬古雷報仇。他說隻要我幫了他,他娶我做二房,去方家莊做女主人。你想想,方公子人品俊逸,我早對他心儀已久,他的要求我怎能不答應?”


    邱鳳道:“哎喲,說來好笑,怎這般巧。我哪裏是去方便,是偷著去會皇甫公子,他告訴我第二天夜裏三更動身離京,要我幫他成就好事,也讓我在四更後放他進艙,許給我的好處是任銀鷹武士,到他的特衛當差。沒想到這麽巧,所以你我互不相讓,哈哈哈……”


    尤花也笑起來:“所以我恨死你,你也巴不得吃了我,嘻嘻……”


    真相大白,實情和自己猜想的一樣,萬古雷怒火旺了起來。為實現陰謀,皇甫玉故意不派崗哨,哪知方天嶽也同懷鬼胎,相互撞破。


    他提氣站起,飛身而下,兩掌擊在兩個丫頭腦袋上,哼都不及哼一聲就送了命,屍身從甲板上飛起,栽到了江裏。


    他心跳著拉開艙門,輕聲道:“嬌嬌……”


    沒有人應聲,他又道:“嬌嬌,是我,古雷,我來救你了,嬌嬌、嬌嬌,你……”


    角落裏有個女子聲音道:“不準過來,再走一步我就死!你這個賤坯,裝腔作勢……”


    萬古雷聽出是嬌嬌的聲音,喜得就想一下撲過去,但她不相信是自己,冒失不得。他趕緊摸出引火的發燭,這是鬆木片塗了硫磺製的,當下往艙板上一擦,亮起一團火光。


    “嬌嬌,是我,古雷,你看清了嗎?”萬古雷把艙裏的燈點上,柔聲對嬌嬌說。


    燈光下,嬌嬌一臉憔悴,手中緊握寶劍,疑懼地看著他。


    刹那間,那紅腫的珠眸裏閃出一絲喜悅的光芒,把劍一扔,叫了聲:“雷哥!”便雙手一揚,向他撲來。他急忙張開手臂將她緊緊抱住,鼻子一酸,虎目含淚,嘴裏喃喃念道:“嬌嬌嬌嬌,我的嬌嬌,我的心肝寶貝兒,終於找到你啦,嬌嬌嬌嬌……”


    嬌嬌不斷抽泣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萬古雷心中充滿了憐惜,不停地說:“嬌嬌別哭嬌嬌別哭,都過去了,我們走吧,伯父伯母呢?兩位老人家在何處?”


    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身後道:“老夫在此,你是古雷賢侄嗎?”


    萬古雷嚇了一跳,回頭一瞧,可不是,公冶子明坐在一進門邊壁旁床上,正瞪大眼瞧著他。嚇得連忙放開嬌嬌,道:“啊喲,對不住,愚侄沒瞧見老伯,請老伯鑒諒!”


    嬌嬌卻不放手,依然撲在他懷裏,道:“還有我娘哩,快叫娘,別再叫什麽伯母!”


    他扭頭一瞧,公冶夫人坐在邊艙壁的床上微笑著看他,臉上一燥,抱拳道:“見過娘,請恕女婿來遲,讓老人家遭了這許多罪!”


    夫人道:“免禮,賢婿快救我們走吧!”


    公冶嬌放開了他,理了理雲鬢,插好劍,道:“你怎麽來的,如何走法?”


    就在這時,聽見腳步聲,有兩人走到艙前停住,隻聽一人道:“還睡著呢。”遂即離開艙門,到前甲板上去了。


    萬古雷道:“我去把兩人收拾了,妹妹和爹、娘稍等片刻。”說完,輕輕拉開門,探頭一看,有兩名武士站在甲板上,朝前望著。


    此時天近拂曉,天際已有一線亮光。萬古雷猛一拉開門,飛躥出動,兩掌擊在兩名武士背上。兩人騰空而起,墜落江中。他馬上叫嬌嬌他們出來,站在舷窗上找快船,隻見在七八丈外跟著,便向他們招手,瞬間便見船向大船靠過來,他對夫人道:“娘,我背你!”


    夫人也顧不得禮節了,便撲在他背上,隻聽“呼”一聲躍出了甲板,嚇得兩眼一閉,心中念起佛:“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萬古雷放下夫人,叫耿牛一同上大船。兩人“呼”一下跳了過去。萬古雷背嬌嬌,耿牛背公冶子明,兩人剛一躍起,就聽舷窗那兒有人大叫:“不好了,有點子救人逃跑啦!”


    兩人落到快船上時,隻聽大船上一片喧鬧。有人大喝:“是那小船,快轉舵!”又有人大喝:“快拿機弩,射死這班小賊!”


    萬古雷進艙放下嬌嬌,立即轉身出來,卻見一人從大船上躍了過來,是皇甫玉。


    萬古雷怕他傷了水手,立即一劍刺出。


    皇甫玉怒火熊熊,立即出劍架住。萬古雷見他的劍呈墨綠色,知其一定淬有劇毒。


    此時耿牛把前麵的四個水手撤下,隻見從大船上又躍了兩個人來。但快舟船身不寬,無法再去廝殺,便持刀站在艙前。陳衛、張鎮東、羅斌則照看艙後,保護水手。此時大船上射出了弩箭,羅斌等人擋在水手前,揮刀出箭。


    萬古雷與皇甫玉交手五招,發現對方武功相當高明,劍術上獨有一套。在這狹小的舟船上,兩人都無法施展。那兩個後來的壯漢,手持雙鋒刀,立在皇甫玉身後,看樣子是在保護他。兩人衣服前胸上,都綴有一隻黑鷹。猜想是精英會所謂的“特衛”。


    此時快舟上的水手拚命劃船想擺脫開大船,而大船則努力向快舟靠攏。


    這時秦憂等人乘坐的兩艘船已跟了上來,他們每條船隻有三人參加水手劃漿,故此慢了許多。一見這種情況,秦憂等四人先躍上大船,直撲弓弩手,片刻間便被他們殺翻了十多人,其餘人趕緊四散逃命。但鐵衛四人立即與他們交手,把他們堵在後甲板上。這之後張權、華子平也躍上了大船,又有兩名鐵衛來鬥二人。


    緊接著歐鵬下令:“並肩子上,抓活的!”


    方天嶽、方鍾嶽、陸兆秋、王駿、張華、石宏和當年燕王的侍衛頭領焦雷一擁而上。再有精英會的程彩娥、俞珠、惡頭陀沙空、追命鬼玄木、陰手無常麻威地從各艙房裏衝了出來。那麻威看清局麵,朝萬古雷的小船喊道:“公冶一家服了我師門獨製秘藥十毒丹,你們救了人也救不了命,解藥在大爺懷中,再過兩時辰不服解藥,就會毒發身死!”


    耿牛一聽,忙回艙裏問嬌嬌:“真的嗎?”


    嬌嬌歎口氣道:“是的,每天服一次解藥,否則一命歸天。他們人多,不要戀戰……”


    耿牛不禁大怒,返身出來把門掩上,伸手摸出了飛環刺,以傳音入密對萬古雷道:“聽見了嗎,要抓那廝討解藥,哥哥以飛環刺下手,莫要再留情,打發了三個小子就上大船!”


    不等回答,他估測了與大船的距離,猛吸了一口真氣,箭一般騰起空中,瞬間落在前甲板上。那兒站著十多個武士,高手都在後艙板。


    他手一揚,兩名武士一聲不吭倒在甲板上。耿牛立即又摸出三枚飛環刺,直背雙鋒刀揮舞開來,眨眼劈倒三個,其餘七八人嚇得往兩舷跑。正在這時,皇甫玉躥了回來,緊跟著他落到艙板上的是萬古雷。他已用飛環刺殺了兩名特衛,皇甫玉見他手一揮,兩名特衛倒地,不禁吃了一驚,又怕快舟駛走,隻剩自己一人在快舟上,便趕緊攻回大船。羅斌見皇甫玉已走了,便囑張鎮東、陳衛留守,自己也躍上大船,去助四個怪人。他們已被對方圍住。


    耿牛把皇甫玉留給萬古雷,正待去找麻威,哪知這小子和惡頭陀兩人已躥來前甲板。


    “看刀!”耿牛猛地大吼一聲,猶如平地驚雷,把麻威、沙空驚得一呆,停住了腳步。


    耿牛這一吼本是一種類似獅子吼的功夫,吼起來震人肺腑,功力差的會嚇掉了魂。


    就在兩人一怔之際,他的飛環刺已打出,要是三人距離遠些,要是麻威沙空有所警覺,飛環刺雖然厲害,以二人的功力,尚不致喪命,但受傷難免。而此刻對方相距不過二丈餘,兩人又是急匆匆趕來,還未站穩身軀,突然就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吼,猝然間驚得一呆,而這一呆正好就要了他們的命。


    兩枚飛環刺打進了喉嚨,從後頸飛出。試想耿牛功力多高,發出的飛環刺勁力之大,血肉之軀怎禁得起切割。刹那間,兩人一聲不吭倒在地上。耿牛一把抓起麻威,躍回快舟,把屍體擱在甲板上,掏出他內袋的東西找解藥。


    “姐姐,快來看,這是不是解藥!”


    公冶嬌聞聲忙走出來,瞧見艙板上睡著麻威的屍體,麵前堆了好幾件小物事。她一眼就看出一個褐色小陶瓷瓶,道:“這是解藥!”


    耿牛抓起來遞給她,她拔了瓶塞,倒出一顆紅色丹丸來,喜道:“好極,就是它!”說著一連倒出兩顆,一共三顆服了下去。


    耿牛道:“這些物件姐姐慢些清查,俺去助古雷大哥!”


    說著要一腳把麻威屍身踢到江中。忽然隻聽一聲尖叫:“耿大哥,慢!”


    隻見鍾蝶在一艘快舟上向他拚命招手,便問:“做什麽?這屍身……”


    鍾蝶激動得說不出話,羅燕叫道:“這是她的仇人,由她來處置!”


    耿牛點頭,一縱身,又躍到了大船上。他見四個怪人和羅斌等被圍,便又摸出幾枚飛環刺,從艙頂上飛躥過去,人未到,先打出飛環刺。“撲通、撲通”,一下子栽倒了五個武士。他揮舞直背雙鋒刀,殺入戰圍。


    此刻萬古雷與皇甫玉已鬥了三十多個回合。萬古雷未施出天弓劍法中的粘字功,他要琢磨皇甫家的劍法,今後好對付皇甫楠、皇甫佑安。是以他也很少使出狂龍八式,隻以天弓劍法與對方纏鬥。他發現皇甫家劍法變幻多端,攻勢淩厲而又詭詐,不小心就會上當。他本想再鬥下去,便掛念著在後艙板上的弟兄們,於是突然以狂龍八式出手,施用了其中的四式,把皇甫玉逼得手忙腳亂。可這裏突然有人向他攻擊,他不得不回劍抵擋。原來是三名特衛從後甲板脫身,心係首領,特趕了來。萬古雷以一敵四,感到吃力。特衛的劍法和皇甫玉如出一轍,大概是皇甫楠親自訓練出來做衛士的。


    他如想脫身,隻有下毒手。於是左手一揮,一名特衛便倒了下去。再一揮,兩名特衛了賬。


    皇甫玉大驚,突然從左舷躥走,奔向後甲板。萬古雷則從右舷板趕過去,隻見秦憂等人被困,但並無敗象。隻是陳衛、張權已經不敵,便連連打出四枚飛環刺,喊道:“大家回船,不必戀戰!”喊聲中,四枚飛環刺擊中四名衛士,其中是三名特衛。皇甫玉帶來的八名特衛,全都了賬。精英會人眾不知是怎麽回事,忽然間有四人倒下,不禁驚得一個個跳開。秦憂等人便乘機往快舟上跳。


    耿牛此時正與方天嶽交手,兩人勢均力敵。耿牛聽古雷一喊,無心再鬥,縱身躍起之際,打出一枚飛環刺。方天嶽十分機警,見他手朝自己一揮,連忙朝一側跳開,保住了命。


    萬古雷見眾俠都已回到快舟,自己也趕快飛身而出,雙腳一站甲板就道:“快走!”


    耿牛等連忙來操槳,船便飛躥而去。


    大船上的人不敢飛撲到快舟上,因為對方均是高手,上了快舟隻怕有去無回,便虛張聲勢地大喊大叫,就沒一個人敢起跳。


    三隻快舟相距不遠,飛一般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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