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默不吭聲的淩容與悄然無息抬眸,冷冷的瞥了何太醫一眼。


    何太醫瞬間心領神會,硬著頭皮接著道:“大部份的女子隻有有孕前幾個月,才會有如此嚴重的孕吐,太子妃為有福之人,應當再過一個月就不會如此辛苦。”


    盛歡甜美身段,柔若無骨的挨著淩容與,墊起腳尖,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淩容與眸裏一開始帶著不讚同,最在卻在盛歡抿著嘴,無聲與他對視幾瞬就敗下陣來。


    無奈的鬆開攬在她細腰的大掌。


    盛歡來到清河公主麵前,輕聲道:“公主若隻是因為舍不得與兄長分離,那麽以後太子又將兄長喚過來時,公主不如就跟著他一塊過來,隻是若是這樣,就得委屈公主在大廳等他。”


    清河聽見自己可以跟著趙傑過來,立刻就不哭了。


    她握住盛歡雙手,眨著水潤潤的大眼,彎眸樂道:“真的嗎?本宮之前就想這麽做,可太子偏偏不讓本宮跟來。”


    淩容與早就料到清河一切舉止,是以自盛歡有孕之後,清河公主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在東宮來去自如。


    今天還是她打著有急事找裴皇後的幌子,若是延誤通報就讓他們掉腦袋。


    再加上她今天本就是有備而來,帶了許多身手矯捷的護衛,可說是各種威逼利誘齊下,才突破重圍硬闖進來的。


    “孤之所以攔著你,一來是太子妃需要靜養,二來是平時跟在你身後的宮婢最少就有十幾個,孤的東宮不許宮婢進來,三來……”


    淩容與墨眸微眯,語氣冷然:“公主獨自一人在大廳候著趙太醫無人伺候,到時傳到父皇耳中,你欲讓趙傑如何交待?你一個人在大廳等了無聊了,定會吵著要進寢殿,孤的太子妃如何能安心靜養。”


    淩容與以前之所以慣著清河公主,那是因為前世他尋找高人時,清河曾在中間出了極大的助力,甚至可說若非清河,他根本尋不到高人也不會有這一世的重生。


    所以他才會在僅剩不多的時間內,還撥空管清河甚至替她與趙傑牽線,可就算清河對他再有恩,一遇上盛歡,亦微不足道。


    對淩容與而言,盛歡永遠是最重要的。


    清河聽見太子的話,微微一愣,她的確沒想得那麽多、那麽遠。


    可趙傑日日在東宮,晚上就離宮回府,她日夜見不到,她難受。


    盛歡看著清河公主可憐兮兮的看著趙傑,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笑道:“公主與兄長情投意合,何不與皇上再求一次賜婚?”


    清河遲疑了下,道:“那盛侍讀該怎麽辦?”


    當初清河的確根本沒想過盛煊該如何,就隻想著氣趙傑,讓趙傑後悔,回頭追她。


    盛煊的確待她極好,就算這幾日趙傑不能到長樂宮陪她,她因而亂發脾氣,甚至不曾給盛煊好臉色,他也未曾流露任何不悅之色,眉眼依舊一如往常的溫柔。


    盛歡想到自己的另一個阿兄,臉上笑容淡了些,“公主的駙馬就隻有一個,盛侍讀一表人材,文武雙全,定會再遇到更適合他,真心傾羨於他的姑娘的。”


    裴皇後見清河居然還記得盛煊,不由得好笑道:“清河若也喜歡盛侍讀,將來有了駙馬也是能將他收為麵首,養在公主府。”


    趙傑聽見這番話,捏著帕子的大掌不由得一緊,麵無表情的俊臉掠過一抹極不明顯的陰鬱。


    公主身份高貴,婚後要養多少麵首,駙馬都無權利過問,裴皇後的話可說一點問題也無。


    然而趙傑真心喜歡公主,雖不懂如何表達情感,卻也不願跟其他男人分享清河。


    清河嚇得搖頭,“我不要麵首,我隻要趙傑一個駙馬。”


    趙傑始終沉默,聽見公主如此大膽直白的話語,原本抿直的唇角卻幾不可察地勾了起來。


    裴皇後聽見清河的話,簡直鐵恨不成鋼,“既然如此,你就去跟你父皇說你隻要趙太醫,況且,盛侍讀可是連中三元的狀元郎,要是將來隻能被你養在公主府當麵首,那也是委屈了他。”


    盛歡推了推淩容與,眼兒彎彎,嬌嬌一笑:“太子殿下也幫幫公主和我兄長罷。”


    淩容與不太想幫趙傑。


    不,是非常不想,極度不想。


    可是盛歡用那樣明媚嬌甜的笑容拜托著他,他實在無法拒絕。


    隻要是她開的口,他都拒絕不了。


    趙傑應該感謝自己有個這麽好的妹妹,否則他定讓趙傑一輩子也娶不到清河。


    淩容與薄唇緊抿,沉吟掙紮片刻,終是咬牙切齒的應了聲:“……好。”


    接著他冷眼掃向清河,“但得等太子妃孕吐不再那麽厲害才行,這段期間清河若安分守己,孤自會在父皇麵前為趙太醫說幾句好話。”


    清河聽見這話,雖然還是覺得有點委屈,但她也知道景成帝小時候雖然寵她寵得更勝太子,可隨著淩容與年紀越大,景成帝卻反倒越傾向太子。


    說到底,太子將來才是繼承大統之人,淩容與和她在景成帝心中的份量,終究是不一樣的。


    有他開口幫忙,自然會比她孤軍奮戰順利許多。


    “好。”清河悶悶道。


    “臣多謝太子殿下成全。”趙傑跟著供手肅容道。


    淩容與冷笑一聲,一個眼神也沒給他,兀自攬著盛歡回房。


    就在淩容與以為擺定清河,盛歡終於可以安心養胎時,景成帝卻突然召告各宮,說不日就要前往避暑行宮避暑。


    不止皇後及各宮妃嬪都得跟隨,就連兩位皇子亦得攜家帶眷同行,還有大批隨行的重臣,皆得攜家帶眷。


    由於皇帝出遊,車馬及隨行人數繁多,去行宮往往得勞師動眾,大費周章。


    盛歡有孕在身,且孕吐連連,淩容與一點也不想帶著她前往行宮,讓盛歡受舟車勞頓之苦,可不論他如何請求自留京城,景成帝都不肯點頭同意。


    太子為儲君,若是獨留京城,便會提早享受到獨攬大權的滋味。


    景成帝雖然屬意淩容與,但他現在還活得好好的,自然不可能讓淩容與過上這等幹癮。


    人心永遠是不滿足且貪婪的,就算太子是他的親兒子也得提防。


    除了當初求娶盛歡以外,從小到大皆未曾忤逆過景成帝的太子殿下,此次卻又為了盛歡,再次與景成帝鬧得不歡而散。


    景成帝因而龍顏大怒,在禦書房發了好大一頓脾氣,甚至將帶著點心過來探望他的裴皇後,一同轟了出去。


    “都給朕滾出去!”景成帝怒聲厲喝,怒吼之際,興許是過於憤怒,不止眼前驟然一陣黑,更是兩耳嗡嗡直響。


    手臂一掃,書案上的茶盅與物什齊齊落地。


    景成帝因過度氣憤,胸-膛劇.烈起伏,不止俊朗的臉龐滿帶猙獰怒意,心頭更是莫名其妙地煩躁。


    淩容與兩次忤逆皆為盛歡,他簡直要被氣死。


    永安侯的女兒們究竟都給他兒子們下了什麽蠱,淩朗為了趙舒窈忤逆他便罷,現下居然連太子也跟著忤逆。


    景成帝眼裏燃著兩團熊熊怒火,一想到兩個兒子都為了女人忤逆他,心中便翻湧起一股滔天怒意,越燃越烈。


    帝王修長手指時輕時重地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之前沈貴妃三番四次,一提再提的話語再次從他心頭掠過。


    已故的惠安太後說得對,當初他就是後宮妃嬪太少,僅有一後一妃一嬪,可謂大梁開國以來後宮妃嬪最少的帝王,子嗣稀薄得可憐。


    正因如此,他兩個兒子才會一個接著一個,有恃無恐的忤逆他。


    不論是太子或是三皇子,身邊都不該隻有一個女人,也不該獨寵一人。


    淩容與和淩朗就是女人太少,才會一天到晚整顆心都懸在她們身上。


    景成帝眯了眯眼,再次扯開嗓子,威儀萬分的將陳忠喊了進來。


    ……


    頭一回吃閉門羹的裴皇後被擋在禦書房外,跟在景成帝身邊多年的大太監陳忠,連忙躬身彎腰的安慰裴皇後,要皇後娘娘莫將此事放在心上。


    淩容與穩重的性子就是隨了裴皇後,裴皇後無故受到波及,倒也不惱不怒,隻淡淡笑道:“還有勞陳公公代本宮將點心轉交給皇上,並多勸皇上幾句。”


    “這本就是奴才分內之事,皇後娘娘客氣了。”陳公公連連點頭,接過點心。


    “是兒臣害母後跟著受苦了。”淩容與麵色微冷,有點意外景成帝會遷怒到自己母後身上。


    景成帝不知怎麽著,近日脾氣可謂空前的暴躁,且臨幸毓秀宮的次數越發的多,原本已經有被冷落跡象的沈貴妃,再次受到盛寵。


    淩容與眼睫半垂,眼底深處,晦暗不明眸光流轉,教人看不透。


    “陳忠,還不給朕滾進來!”


    就在裴皇後母子即將轉身離去之際,禦書房內再次傳來景成帝的怒喊陳公公的聲音。


    ……


    淩容與在禦書房挨了罵的事,盛歡幾乎當晚就知曉。


    景成帝為了他龍顏大怒的事,根本瞞不住,再加上淩容與答應過她,無論發生何事都會跟她報備。


    是以待盛歡沐浴更衣完畢,兩人準備就寢前,淩容與就主動與盛歡坦言此事。


    這件事盛歡其實傍晚時就聽宮人提起,她原本還想著淩容與挨了罵,心情肯定不好,說不定得等到明日一早才會跟她說。


    沒想到,他卻在就寢前就先提了。


    盛歡聽完之後,不止眼底浮起幾抹心疼,更是直接眉眼彎彎,嬌嬌的窩進他懷中,柔若無骨的靠著他。


    香甜軟.柔的小嘴,還有一下沒一下的碰著他的下巴與喉結,簡直就要將他逼瘋。


    小嬌兒本來就香噴噴的,如今沐浴完更是緋頰香肌。


    溫香軟玉於懷,淩容與咽了口涶沫,渾身一僵,呼吸驀然粗|重幾分。


    折磨人,真的折磨人。


    可雖是折磨卻也甜美幸福。


    他寧可抱著盛歡受折磨,也不想與她分房,孤枕難眠。


    太子殿下俊美的麵容扭曲一瞬,約莫幾瞬,方將心底乍然升起的那股不該有的念想給死死壓|下。


    “殿下往後莫要再為了我與皇上爭執不休。”盛歡粉唇碰了碰他的下巴,嗓音嬌嬌糯糯。


    蔥白指尖在他臉上遊走,在少年的眉眼鼻唇細細描摹。


    淩容與近日氣色越發的好,不止臉頰,就連素來淺色的嘴唇也都有了血色,且也沒再畏寒過。


    盛歡因而十分欣喜。


    她總覺得淩容與不可能隻剩兩年不到可活,他定能和她一樣長命百歲,陪在她和孩子身邊。


    淩容與想到下午的事,心底仍有幾分不悅。


    景成帝也知曉盛歡孕吐厲害,卻絲毫不待念她懷有皇嗣,堅持要他也帶著盛歡一塊到行宮避暑。


    甚至還說,盛歡就是因為京城過於悶熱,才會孕吐得如此厲害,一旦到了行宮,暑氣不那麽重,孕吐就會改善。


    乍聽之下很有道理,可淩容與卻知道景成帝這都是在胡說八道。


    避暑行宮雖不遠,可盛歡經過一陣舟車勞頓,到時還不得吐得人仰馬翻。


    “是父皇太過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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