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容與眉眼陰鷙,臉色陰沉瘮人得可怕,墨眸裏的洶湧怒意掩都掩不住。


    “父皇若真有個三長兩短,就算你是三皇子的生母,孤也要你為父皇殉葬!”


    低沉的嗓音裏更是充斥著森寒冷戾的殺意。


    “本宮兒子貴為皇子,太子憑什麽要讓我殉葬!”沈嬪被太子驟然散發的駭人氣場,震懾得臉色煞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往後踉蹌了一步。


    帝王命在旦夕,甚至可說已處於彌留之際,此時的沈嬪再也沈不住氣,也不管眾太醫與禦醫們就跪在宮門外,朝著太子破口大罵起來。


    可惜無人理會沈嬪,侍衛們也對她毫不客氣,直接將她‘請’出了承幹宮。


    沈嬪的辱罵聲很快就消散於空氣之中。


    就在沈嬪剛被送走沒多久,就見清河公主哭紅著眼趕了過來,身邊跟著趙傑與盛煊。


    原來就在景成帝醒來不久,就有宮人立刻將傳消息到長樂宮,清河公主聞言欣喜不已,可當時就坐在她身旁的趙傑與盛煊,兩人神色同時凝重起來。


    景成帝從小就特地疼愛河清,趙傑深知清河對景成帝亦是極為孝順與親近,他不忍清河到了承幹宮才得知真相,當下就跟她說了景成帝很可能隻是短暫的回光返照。


    盛煊雖不說話,卻也沉重的點了點頭。


    清河知道趙傑從不說假話,更何況帝王的生命又豈可隨意亂說。


    聽見之後,當下就哭了起來,十萬火急的拉著趙傑趕到承幹宮。


    就是不知為何,清河公主都趕來了,三皇子卻遲遲沒有現身。


    ※正文完結之後還有番外※


    承幹宮寢殿內。


    此時的景成帝雖然神智清醒,卻已經說不出話來。


    看著裴皇後緩緩朝他而來,景成帝雙眼逐漸赤紅起來。


    裴皇後一如當年他在裴國公壽宴上所見,依舊是那般美得叫人失了心魂。


    膚白似雪,唇如朱櫻,雲鬢酥腰,再加上精致絕美的五官,一舉一動都蘊含著惑人心神的美。


    然而他自己的生命卻已走到盡頭,甚至連抬起一根手指,連說話的力氣也無。


    此時隻能狼狽不堪的躺在龍榻上,眼睜睜的看著當年教他一眼鍾情,不擇手段搶到手的美人兒朝自己走來。


    裴皇後手裏捧著禦醫們剛命人熬好的湯藥,在榻邊緩緩落了座。


    慢條斯理的扶起景成帝,在他腰後塞了個引枕,動作優雅的喂他服下湯藥。


    景成帝清醒時能自己張口,這個喂藥就比之前輕鬆許多,最起碼,她不用再硬灌。


    裴皇後將空碗置到一旁,輕聲說道:“其實,臣妾有一件事一直瞞著皇上,如今皇上就要拋下臣妾,臣妾怕此時再不說,以後就沒機會說了。”


    景成帝緩緩地抬起枯瘦的手,似乎想說些什麽。


    可惜任憑他的嘴張張合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裴皇後見著帝王如此狼狽模樣,漂亮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快-意的弧度。


    當初景成帝不顧她的意願,肆意的搶取豪奪時,她可比他此時更痛苦百倍、千倍,可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像景成帝,就算再痛苦也不過幾刻,便要撒手塵寰。


    作者有話要說:  淩容與(冷笑):趙傑,等孤坐上皇位,清河的婚事就是由孤決定了


    趙傑(茫然):? ? ?


    第67章


    “臣妾有一件事一直瞞著皇上。”


    裴皇後長睫半落, 一雙鳳眼波光瀲灩,素來總是漾著溫柔笑意的目光, 此時看著眼前彌留之際的帝王時,眸中寒意卻比寒冬臘月裏刺骨的湖水還要冰冷。


    景成帝見到裴嬈眼中毫不掩飾的恨意與冷意,猛地瞪大眼, 呼吸突然紊亂起來, 不止心窩裏似被一塊大石頭堵住, 麵色更因逐漸透不過氣漲紅起來。


    僅管裴皇後才喂他服下一碗湯藥,喉嚨卻幹澀得宛若刀割, 五髒六腑更似被什麽啃咬著一般, 難受痛苦不已。


    裴皇後見他如此痛苦的模樣,眼中笑意反而越發濃厚與愉悅。


    “當年我與牧郎情投意合,沒幾日兩家就要定下親事,你卻蠻不講理的拆散我們。”


    景成帝雙目赤紅, 因為張著嘴想說什麽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嘴角因而流下涶沫。


    裴皇後冷笑, 見他分明已沒力氣抬手,卻仍一雙眼直盯著她,瞪得老大的模樣,精致的麵龐浮上不耐煩的厭惡。


    “你以為你是帝王便能無所不能?”裴皇後低低笑了起來,“可惜你不知道,就算你強迫我當繼後,可我與牧郎之間卻從未斷過。”


    “對,這十多年來, 我與他從未斷過。”裴皇後坐在榻邊的紅木雕花椅上,漫不經心的垂眸看著自己手上的護甲。


    景成帝聽見她的話,雙目猩紅得可怕,眼底狂暴的怒火似要從眼眶噴薄而出,胸-膛急.促起伏,不停喘||著粗氣。


    “不、不……可、可、能。”憤怒至極的帝王終於勉勉強強的憋出了一句話。


    “皇上就沒想過,為何我生完太子就再也不曾懷上孩子,”裴皇後卻是不理他,自顧自地繼續說,“因為我誕下太子不久就喝了絕子湯,就是怕我會懷上牧郎的孩子。”


    原本並不相信這番話的景成帝,本就因身心飽受折磨而痛苦不已,神智又開始渾沌不明,聽見裴嬈提起牧逸春時的語氣整個不一樣,每每說到牧郎二字,目光更是溫柔且盈滿愛戀,已是彌留之際的景成帝,登時動搖起來。


    “太子之所以厭女,也是因為當初你帶著沈貴妃出遊時,撞見了我與牧郎顛鸞倒鳳──”


    景成帝聽見裴皇後的話,登時意會過來當年始終想不透的事。


    當年他帶著沈貴妃回宮時,裴皇後說太子遭宮女欺負才會如此,他還想著哪個宮女竟敢如此大膽,可惜當初那些宮女已被裴皇後所處決,死無對證,這件事因而不了了之。


    原來是因為他的親生兒子撞見了自己母後與其他男人幽會,才會一見到女子便覺得惡心反胃。


    當初裴嬈被他強娶進宮時已非完璧之身,當時他雖憤怒難堪,完全沒想到家教嚴謹的裴國公小女兒,居然敢在婚前就行此等孟浪之事。


    可景成帝憤怒歸憤怒,但他本來就是個浪-蕩子,再加上當時他實在太過癡迷裴嬈,倒也沒那麽在意,反正裴嬈以後隻能是他的便好。


    景成帝雖能接受自己不是裴嬈的第一個男人,但兩人的孩子將來是要繼承大統的,是以在淩容與出生不久,父子倆就滴血驗親過。


    若是裴皇後說太子不是他的兒子,景成帝還不會相信,畢竟太子容貌與他有幾分相似。


    不論是血脈或是長相,太子是他的親生兒子,此事無庸置疑。


    可現下裴皇後說的這件事,景成帝卻不想相信也不行。


    景成帝連日來被灌了許多參湯,本就氣血翻湧似要沸騰,原本清醒的腦袋亦隨著身子急速衰敗隨之渾沌不明,根本無法判斷裴皇後的話是真是假。


    “這幾年來,每次皇上與沈貴妃出遊時,便是我與牧郎最快樂的時候。”裴皇後麵不改色的撒著謊,可臉上與話裏的幸福,卻是那麽真。


    那真摯又充滿幸福的神色,直教景成帝氣得直透不過氣。


    他活著清醒的那十幾年來,從未看破裴皇後對他全是演戲,如今腦子都不清了,就更不可能看得出來。


    此時景成帝耳邊隻有裴嬈的話,心中隻有一個想法──


    自己最心愛的女子居然與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藕斷絲連十多年。


    他的皇後居然讓他戴了這麽多年的綠帽!


    一想到這個,景成帝渾身的血液便隨著心底的憤怒,瞬間翻湧堵到了喉頭,梗在喉嚨頭憋屈得就要爆炸。


    幾瞬之後,景成帝心中怒氣再也抑製不住,憤怒隨著腥紅鮮血噴薄而出。


    原本已氣息奄奄的帝王,此時竟是被活活氣得吐出了一口又一口的血。


    景成帝吐完血不久,就仿佛離了水的魚一般,痛苦掙紮半晌,沒一會兒,人就不動了。


    裴皇後眸光微冷,麵上盡是厭惡之色,唇角的冷笑盡是痛快。


    她在景成帝麵前扮演了十多年完美妻子,自然不介意在他死前將自己的演技發揮得淋漓盡致。


    裴皇後靜靜站在龍榻旁,看了已無氣息的帝王靜默許久,方閉眼轉身離開寢殿。


    直到踏出寢殿前,她都未曾覺得傷心難過,或是為景成帝流下任何一滴淚。


    然,一踏出寢殿,裴皇後卻已是淚眼蒙矓,長睫輕輕一眨,淚珠就撲簌簌掉了下來,轉眼已淚流滿麵。


    不知情的宮人們,隻以為皇後與皇帝感情極佳,兩人在裏頭肯定說了許多依依不舍的體己話。


    景成帝身邊的老奴早在禦醫們趕過來不久,就被淩容與的人暗中看管起來。


    現下不止承幹宮,甚至可說整個皇城大半都已是淩容與的人,整個皇城都已陷入戒備之中。


    候在殿外的芳雲見到裴皇後悲傷的流著眼淚,登時也跟著哭了起來。


    芳雲這是喜極而泣,她家小姐終於解脫了。


    跪滿地的禦醫早就知道皇上無力回天,已經哭過一次,一聽見裴皇後說皇上駕崩,再度哭了起來,承幹宮外一片哭聲。


    清河公主聽見自己父皇沒了,傷心難過不已,吵著想要進去看景成帝。


    淩容與擺手將人攔下,朝周正抬了抬下巴。


    “父皇素來極為注重自己形象,久病多日想必已將他折磨得不成人形,清河若是直接闖進去,父皇怕是在天之靈亦難安,周正,你且先進去幫先帝打理幹淨,再出來請公主進去。”


    “是。”周正意會過來,立刻隻身進入帝王寢殿。


    趙傑亦在一旁勸道:“公主,太子所言極是,待周公公為先帝打理完,您再進去也不遲。”


    清河傷心不已,轉身撲進趙傑懷中,緊緊抱著他痛哭起來。


    一旁盛煊眸色暗了暗,英俊臉龐浮起幾許苦澀。


    盛歡見到自己阿兄失魂落魄的模樣,心裏不忍,欲抬手將他拉到一旁說一些體己話,手才伸到一半,人就被淩容與拽回懷中。


    “這是盛煊自找的,你別管。”淩容與垂首低聲道,話雖說得十分有理,酸味卻毫不掩飾。


    盛歡無奈,細白的柔荑輕輕蓋上攬在自己腰間的大手,“殿下真不想見先帝最後一麵?”


    淩容與冷漠的看了寢殿門口一眼,目光再回到盛歡麵上時,已是一片溫柔,“不,孤先送你回東宮,先帝駕崩,要處理的事極多,孤今晚恐怕很晚才能回去陪你。”


    他一麵說,一麵將懷中人攬著往外走。


    就算淩容與即將繼位成為新帝,與盛歡說話時,依舊那般低眉順眼,小意柔情,溫柔得足以令天下間女子皆嫉羨不已。


    ……


    帝王駕崩,喪鍾還未響起,整個皇城與京城卻已紛紛陷入戒.嚴之中。


    景成帝病重之時就已下令太子監國,淩容與不止代景成帝處理朝政,手裏更握有軍權與虎符。


    被帶回去幽禁於攬月軒的沈嬪,原本還將最後一絲希望寄放在自己的親弟弟沈陸身上,盼著身為禁軍大統領的沈陸能在帝王初駕崩之時,帶著禁軍造.反,將太子首級取下擁三皇子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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