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妤的臉色冷的厲害,衝著同樣跪在地上的小山道:“人呢?”


    哭喪個臉的小山知道瞞不下去了,瞧見這樣子的張妤,隻得老老實實的坦言:“姑娘恕罪,小的真的錯了。”


    “我問你公子人呢?!”


    小山哆哆嗦嗦道:“公子說……說書讀的悶,於是……想出去逛逛……”


    張妤:“所以他就私自溜出府去了。”


    小山顫抖的點了點頭。


    張妤的聲音更冷了幾分:“什麽時候出去的?”


    小山老老實實道:“兩個時辰前。”


    張妤蹙了眉。


    兩個時辰前就出去了,可她怎麽沒收到前門守衛的消息?


    小山一瞬便明白了她的困惑,此刻事已敗露,他倒也老實,直指了左邊:“小公子是從那出去的。”


    順著小山指的地方望去,是一顆高大的樹,也就是一進院子便能瞧見的那顆。


    那樹長在圍牆邊上,長得枝繁葉茂,最驚奇的是樹的其中一個枝杈,竟然直接延著牆麵伸到了牆外頭。


    這下子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張妤揉了揉太陽穴,“將斧子給我備好。”


    小山滿臉困惑,張妤瞪了他一眼,最後才哭喪著臉照吩咐去了。


    在日落之前,院子裏一直很安靜,直到那樹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小山?小山?”


    是個清脆少年的聲音,這話從樹間傳出。


    隨後,一個人影從樹上“噗嗤”一聲,蹦了下來。


    是個綠衣寬袍的少年,這少年眉朗目清,長得十分英氣。


    他拍了拍沾了葉片的衣袍,嘟嘴抱怨:“這小山,又去哪了,不是跟他說了在這接我的嘛。”


    綠衣少年有些生氣,拍完袍子後左右瞧了瞧。


    見仍舊沒人出來,又嘀咕了幾句,隨後剛想跨步進屋子的時候,突然傳來的一聲“輕嘖”讓他瞬時定住了身子。


    少年反應非常快,急忙轉身想重新溜回樹上,但是轉身後才發現,樹下已經站了個丫鬟,正好攔住了他的退路。


    瞧見采禾那丫鬟,張單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剛回來呢,又是想去哪呀?”


    黃色衣裙的女子從屋子出來,張單瞬時垮了臉。


    但他神情轉換的非常快,這會已經調整出了一個討好的笑,上前去攙扶著女子的手臂:“阿姐,你怎麽來了呀,怎麽也不讓人提前通知我一聲,小山這小廝也真是的,知道阿姐你來了,也不請阿姐去屋裏坐坐,吃吃茶。”


    那討好的樣子,跟院裏的小廝似的,笑的也歡。


    張妤看著他,挑眉:“這若是通知了,哪還能看見一個畏畏縮縮,偷雞摸狗的盜賊呀,你說是吧?”


    “阿姐說笑了,這院子裏,哪來的賊啊。”張單撐著臉皮笑,“阿姐,這外頭風大,咱們還是進屋吧。”


    張妤看著他,沒動,笑的十分親善道:“那可不行,我這若是進屋了,哪還能瞅見一場好戲。”


    “什……什麽好戲。”張單有些不祥的預感。


    果真下一刻,“哐當”一聲,一把斧頭掉在了自己腳邊。


    “那就是阿弟你砍樹的好戲呀。”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今天的文很短……然後……嗯……沒有然後了(頂鍋蓋)……


    第32章


    看到那把斧子, 張單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瞪了眼扔斧頭的小山,轉臉撐著臉皮, 頂著那張笑的跟花似的臉, 對著張妤道:“阿姐說笑吧。”


    張妤也笑, 摸了摸張單的腦袋, 溫柔的拍了拍,道:“阿弟瞧阿姐這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話說阿弟還是快去吧,不然的話, 這天怕是都得黑了。”說著微微抬了抬下巴, 示意他去撿起地上的斧子。


    張妤隨後不再看他, 轉身坐在了小山搬來的椅子上,晃蕩著腿愜意道:“哦對了,阿姐看阿弟你今日精神十分好, 方才下樹的動作又快又猛,想來是身上個把子力氣太多了,要不那樹不砍完, 便不要用飯了吧。”


    張單這下子知道她是真生氣了,心底一下子就慌了,扯皮的話再不敢說, 下一刻撲到張妤腿邊,睜著那雙大圓眼, 低頭認錯:“阿姐,我知道錯了,你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張妤故作吃驚的樣子, 驚然出聲:“錯?阿弟錯什麽了?怎麽這幅樣子了?”


    張單搖頭,可憐巴巴的道:“我不該偷偷溜出去的,惹阿姐生氣。”


    他餘光偷看了張妤一眼。


    見她麵色平靜,他心裏就沒底,嘴上仍舊繼續認錯:“最主要的是,是不該欺騙阿姐你,說自己在溫書。”


    低頭認錯的樣子,倒真有那麽幾分樣子。


    張妤這會也不裝了,假笑收了下去,沉著臉道:“你現下知道不裝了,方才插科打諢的樣子不是挺順溜的。”


    張單立刻搖頭,一臉羞愧的樣子:“阿姐,我知道錯了。”


    那張圓臉委屈的,跟喝了什麽苦汁似的。


    “真知道了?”


    張單點頭如搗蒜:“真知道了。”


    張妤道:“那好,既然你真知道錯了,那就讓阿姐看看你認錯的誠意,砍吧。”


    “啊?!這還要砍啊?”張單驚訝的抬了頭,張著嘴,一臉的詫異。


    “怎麽?不砍難道下次還等著下次你逃出去嗎?”


    “這……這不砍行不行啊?”


    “不行。”


    “咚咚咚——”的聲音在院子裏響了半天,掄斧頭的張單,覺得自己這雙手都快脫力了,然樹皮才被鋸了些外皮而已。


    他看了眼後頭坐椅子上的人,嘴裏慘兮兮的哀怨:“阿姐,我這手都累了?”


    張妤不為所動,拿著話本子掃落落在身上,飄下來的桂花,淡淡道:“可阿姐瞧阿弟你這嘴還挺利索的呀。”


    張單:……


    他就不該多嘴的。


    直到天黑下來,那顆高大的桂樹已被鋸了一半之多。


    “行了,可以了。”


    聽到這句話,張單覺得簡直都快哭了。


    他趕忙扔了斧頭,眼巴巴的跑到張妤麵前,伸出手掌:“阿姐,我手都出水泡了。”


    樣子跟個討食的小狗一樣。


    張妤看了看,他手上水泡沒有,紅倒是紅了一片。掌心有些繭,這是平日裏練武時留下的,看的她有些心疼。


    不過她麵上不顯,仍舊教訓道:“阿姐也不是真的要罰你,主要是要讓你知道,你這偷溜出去,多危險知道嗎?你說你這萬一要是受傷了,或者被擄了,你說你到時候怎麽辦?你說你要讓阿姐怎麽辦?”


    張妤其實也不是故意為難他,隻是他瞞著府裏的人,一個人偷溜出去,她不放心。


    她看了看他完好的那條腿,現今還能跟她插科打諢。


    有了從前那一遭,這世張妤自小便讓張單習了武。不求他武功多高,隻讓他往後身體健壯也是好的,可沒想到,他竟然將學的那番功夫用在了這上頭,真是要氣死她。


    這次要不是自己突然來了撞見了,怕是她還得等段日子才能發現這事。


    張單心裏不覺得有她說的多嚴重,嘀嘀咕咕念了兩句,見張妤瞪了他一眼,他才收了聲,搖著她的胳膊,跟她撒嬌:“阿姐你說什麽呢,你這不是咒我嗎。再說我這再砍下去,天上的嫦娥可看不下眼了。”


    張妤倪了他一眼,潑皮耍賴的功夫做的一等一的好。


    張單見她臉上不氣了,趕忙舔著臉,貼著她的胳膊又念了兩句手累了。


    而後為了防止張妤讓他繼續,他趕忙推著張妤進屋了:“阿姐,我都餓了,我們還是先進屋用飯吧。”


    張妤倒也由得他,不過嘴上還是擔心的念叨著:“你別嫌阿姐我煩人,阿姐這是擔心你。”


    張單扶著她在桌上的椅子上坐下:“我自是知道阿姐你在擔心我的,不過也是我在這府裏實在待的悶,所以才會偷溜出去逛逛的。”


    張單這話裏有幾分抱怨的情緒。


    仔細想想,對於張單的管束,確實有些嚴苛了。


    不說張妤平日裏管束著他,便是張鳴成,對他同樣看的很緊。


    自搬進長公主府一年後,張鳴成對於張單學業上愈發重視了。平日裏不是讓他溫書習字的,便是讀書寫詩,名為陶冶情操,實為科舉做準備。另外,還專門給張單聘了個大儒的老師,日日背那枯燥乏味的八股文。


    有段日子,張妤去見他,從院子門外都聽到了他挨板子的嚎叫聲。


    他性子活躍,讀書總是安靜不了幾刻鍾,氣走了不少來的老師,因此也沒少惹得張鳴成罰他禁足,往後更是親自讓他上書房檢查課業。


    這麽一來,張單倒確實很少能有出門的日子。


    隻是——


    張妤看了眼張單。


    他現今也大了,都滿十四了,身量也比她高了,瞧著是有些小大人的樣子了。隻是性子仍舊是個定不下來的,正好也是愛出門找熱鬧的年紀。


    除了張鳴成,便是她自己,對他也是嚴加看管,生怕他出了事,走錯了路子。


    想來,他也大了,她確不該事事拘著他。就算她能管得了一時,也怕是管不了一輩子。


    “你說的對,你現今大了,阿姐確實不應該管你這般嚴了。”張妤歎了口氣。


    張單聽她這樣說,卻有些緊張了,以為她這是對自己失望了,趕忙搖頭:“阿姐你說什麽呢,我方才隻是胡說的,你可別當真。我現下隻是上樹下馬,若是阿姐你不管我了,難保我不會飛天上去。”


    他這一說,張妤笑了。


    見她被逗笑,張單走到她旁邊,磨蹭著她的半側身子,跟個討食的小狗:“所以阿姐,你可千萬別不管我。”


    張妤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你別著急,阿姐哪會真不管你,阿姐會一直管著你的。阿姐隻是覺得,你現今長大了,阿姐應該少管你些。往後你若是想出院子便出吧,阿姐不會攔著你了,隻是你要記得,和府裏下人說聲,帶小山他們在身邊,也要讓阿姐知道。還有,往後不要爬樹,從正門走,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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