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張家大公子張雲翔,他是家中老大,卻沒有四姑娘受寵,修煉資源也遠遠不如四姑娘,此刻妹妹死了,他內心深處還有些高興,隻是這喜悅不可能表現於人前。


    “大公子,這些人?”


    “都關著,仔細審問,一定要抓出殺死小妹的真凶!”張雲翔惡狠狠地道。


    “是!”


    等張大公子走後,那兩個家仆衝房間裏丟了一顆丹藥,接著才關上房門。


    這丹藥落地成霧,吸入霧氣,所有人都昏昏沉沉,宛如死掉一般。牧錦雲原是閉眼,等感覺人走遠了,他站起來,輕鬆地從束靈繩裏掙脫雙手,施展了個除塵訣,張開嘴,第一時間漱口。


    對於一個潔癖的人來說,剛剛用牙咬住那截鞭子,已經讓他情緒崩潰了。


    身上的傷都不管,先漱口再說。


    蘇臨安則是飄到老頭身邊,用神識一探,就發現老頭氣若遊絲,命懸一線。


    她很擔心老頭死了,功德印裏的功德會減少,畢竟有句話叫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這老頭他們當時是救出來了,然而現在仍舊難逃一死。


    “牧錦雲你來看看,能不能想辦法?”蘇臨安道。


    她倒是知道很多辦法可以救人,但問題是她現在沒身體,而牧錦雲身上也沒那種療傷的丹藥。這老頭,恐怕一炷香的時間都堅持不過去了。


    牧錦雲走過來,用手指掰開老頭眼皮,冷冷道:“沒救。”一邊說,一邊用白巾擦手指。


    蘇臨安有些惆悵,一會兒看功德印,一會兒看老頭。


    片刻後,老頭陡然睜眼,還嚇了蘇臨安一跳,她沒想到老頭還能清醒過來,他受傷很重,神魂還受到創傷,是有多深的執念,才能使得他不肯閉眼。


    正在擦手的牧錦雲不動聲色地將白布藏於袖中,臉上露出關切的神情,“老人家,你感覺怎麽樣了?”


    老頭搖搖頭,手指微微顫動,他滿手血汙,指甲裏還有黑泥,但牧錦雲看了一眼,仍是伸手,與老人的手掌相握。


    “小嬋,小嬋……”


    他嘴唇翕動,勉強發出一絲聲音,“在床底下——姑蘇嬋。”


    老人說完,一口氣沒換上來,雙目凸出,神情猙獰。牧錦雲抽出手,在老人的眼睛上輕輕一抹,麵無表情地說:“我知道了。”那雙眼睛依舊未闔上,牧錦雲皺眉,繼續道:“我會照顧好她。”


    老人方才安心閉眼。蘇臨安瞅了瞅功德印,發現雖然老頭死了,但那片葉子裏的綠光並沒有少,還稍稍多了一點兒,這讓她若有所悟。


    老人臨死前肯定是感激牧錦雲的,所以她才能收取到功德。也就是說,這功德的多少,跟受幫助人其實也有關係,他越感激,這功德也越多,哪怕他死了,功德也依舊存在。蘇臨安看向牧錦雲,她倒是有點兒佩服這個騙子了,明明是個惡人,卻擅長演戲,能叫人到死,都感激他。


    牧錦雲又開始擦手,等清理幹淨過後,他把束靈繩套在身上,自己坐在屍體旁邊。


    老人的身體逐漸變冷,他也渾然不在意,期間有家仆進來看見老人屍體也不管,仍舊讓屋子裏的人跟屍體呆在一處,如此過了一天一夜之後,屋子裏那些時而清醒時而昏沉的人,終於忍不住饑餓了。


    第10章 失敗


    這三百多人裏頭,也有凶煞之人,其中一個虯髯大漢,用一雙冒著綠光的眼睛打量眾人,最後落在雙手被綁住的牧錦雲身上。


    他是凝神初期修為,殺過不少人,現在餓得受不了,如果一定要選一個人吃,那有修為,細皮嫩肉的牧錦雲,對他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大補之物。


    但牧錦雲的身份,也讓他有點兒忌憚。他視線落在牧錦雲身上時,牧錦雲陡然睜眼,目露精芒,大漢被其眼神所震懾,訕訕移開視線,將目光放在了楚家那男子身上。


    那楚家男子修的是煉體術,長得非常結實,這種煉體術食量大,他現在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人都昏了過去,壓根兒沒注意到有人靠近,等到手背上一陣劇痛時,他才睜眼,就看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上麵已經被咬掉了一塊肉。


    他簡直快瘋了。


    手被人抓著,他都沒力氣掙脫,隻能驚恐地吼:“我是楚家楚財源,你敢動我!”


    蘇臨安有點兒無奈,這些低階修士對她來說宛如螻蟻,而螻蟻遇到兒事總愛自報身份這個特點,真是讓人覺得傻得可憐。她那時候,從不自報家門。


    一報出來,本來打算一劍戳死她的,隻怕恨不得千刀萬剮泄憤才行。


    t t……


    “誰不知道你是楚家人?”那大漢牙齒上都是血肉,他一邊嚼一邊說,“老子還是魔修呢,我都要死了,還不臨死前飽餐一頓?”


    又一口咬下,楚財源疼得險些昏厥,他哆哆嗦嗦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旁邊的許家修士驚恐道:“我們又不是凶手,他張家還能亂殺人不成!”


    這會兒清醒的人不多,都沒人去在意那大漢是個魔修了。


    “張家那家主正在衝擊金丹,若他成功,還不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魔修大漢顯然見識多一些,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牧錦雲,“他們連藏劍山弟子都不放過,你們兩家也逃不掉,既如此,我還怕什麽,拿你們兩個先墊墊肚子。”


    他生吃血肉,神色猙獰,又一口即將咬下,楚財源用盡全力朝牧錦雲吼了一聲,“藏劍山那位小哥,救我!”


    魔修大漢稍稍一怔。


    那楚財源也不曉得哪來的力氣,連滾帶爬地往牧錦雲身邊跑,沒跑兩步又被大漢抓住,隻聽他冷笑幾聲,“等我吃了你,再吃他!”


    牧錦雲盤膝而坐,目中寒光凜冽。


    他一字一頓地說:“張家家主衝擊金丹,必會失敗。”


    清醒的幾人俱都看向他,就聽他繼續道:“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這等忘恩負義之人,必定不會有好下場。”


    噗……


    合著你說他會失敗,是因為他不是個好人?怕不是個傻子哦!練劍練傻了。


    那魔修抓住楚財源的頭發,把他往上一提,正要一口咬向脖子,被牧錦雲那雙眼睛盯著,他竟然有些下了不口,心中也在思索牧錦雲的話。


    如果結丹失敗的話,張家家主必定元氣大傷。倒那時,他恐怕不敢得罪這藏劍山弟子,楚許兩家也能有苟延殘喘的機會。清水鎮對他這樣的低階魔修並不抗拒,隻要按時繳納靈石便有他的容身之所,他在這裏混得還不錯,也不想把自己的退路給完全堵死。


    這麽一想,他冷哼一聲,“那我就再等等看。”


    能活命,誰想死?


    僥幸脫身的楚財源鬆了口氣,整個人一下子癱在地上,隔了一下才覺得疼,躲在牧錦雲旁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讓牧錦雲臉都快青了。而蘇臨安注意到她功德印裏的大樹被點亮的那片樹葉又飄進去一個細小的光點,很顯然,是楚財源貢獻的。這一次還是牧錦雲主動化解的,真是讓人欣慰。生吃活人弄得滿地血汙,對於牧錦雲這樣的潔癖來說實在難忍,竟能逼得他主動救人……


    蘇臨安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一點兒牧錦雲的把柄。以後可以往這個方向多考慮考慮嘛……


    後半夜,蘇臨安感覺到這張府的靈氣出現了劇烈的震蕩。


    她仔細感應,隨後麵上一喜,道:“失敗了。”


    就聽外麵天空一聲幹雷炸響,緊接著就有了一些喧嘩之聲,想來是進階失敗的張家家主已經出來了。她給牧錦雲報了信,接著道:“現在他結丹失敗,修為受損,定然不敢太囂張,你到時候處理宗門事務一定會順利許多。”


    “恩。”牧錦雲微微點頭,幽幽看了一眼房門。


    不多時,便有人進來,領頭的人舉著火把,把門打開看了一眼,道:“家主有令,既然查不出誰是凶手,那就通通殺死給小姐陪葬,一個不留!”


    話音一落,屋內還清醒的幾個人登時大怒。偏偏房間內撒了迷霧,大家都施展不出來靈氣,一身修為被壓製,麵對這些修煉過的家仆,幾乎沒有多少反抗之力。


    眼看一群家仆舉刀衝進房間開始砍殺屋內修士,屋內修士亂做一團,那魔修目呲欲裂,拳頭捏緊,喝道:“想殺老子,沒門兒!”他一雙鐵拳揮出,與那鋼刀相撞毫發無損,接著一拳打在那家仆肚子上,讓那家仆直不起腰。


    沒有靈氣,他肉身實力也強悍,奈何雙拳難敵四手,眨眼便落到下風。


    也就在這時,牧錦雲出手了。


    他手中青鋼劍挽出一個劍花,劍光所過之處,猶如有實質的攻擊切割在了人身上,硬生生從人群中撕開了一道裂口,緊接著,他帶著清醒的人衝出房間,厲聲道:“張清方!”


    “大膽,我爹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說話的青年正是之前的張家大公子張雲翔,他一聲怒喝,手中折扇往空中一拋,扇麵變大十多倍,搖晃間刮起一陣狂風,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跟在牧錦雲後麵的人,除了那個魔修大漢,其餘人都站不穩,楚財源死死抓著門板,才沒有被再次吹進房內。


    牧錦雲長發飛揚,臉色平靜如常。他中指食指並攏,在劍身上飛速一抹,就見青光衝天而起,猶如一道青色蛟龍升空,直接撞向了空中折扇。


    嘶的一聲,折扇扇麵突然了一絲裂縫,那張雲翔臉色大變,怒道:“你敢毀我法寶?”


    在外人眼中十分激烈的戰鬥,蘇臨安看得都快打瞌睡了。


    怎麽說呢,不管是法寶還是法術,在她看來都是非常低端的層次,一點兒興趣都提不起來。她看得興趣缺缺,隔了好久才說:“張清方過來了。不過隱匿了身形的,就在右前方三丈處。”


    牧錦雲眼神一凜,陡然出劍。他的修為雖低,劍道卻已然不俗,出劍又快又準,劍未離手,劍氣已達三丈之外。就見原本的空地處突然有人影一閃,緊接著,一個聲音道:“原來是藏劍山的弟子,有失遠迎,失禮失禮。”


    從空地上憑空出現的中年男子自然是剛剛結丹失敗的張清方,他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袍子,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看起來氣色不錯。


    第11章 天下第二


    張清方出來後,一邊作揖,一邊往牧錦雲的方向走,看起來是向他賠不是,奈何眼神有些不對,眸中寒光也沒藏得仔細一些,這樣的表演實在是太拙劣了。


    牧錦雲豈會上當,直接怒喝一聲,“張家違約,跪下說話!”


    此話一出,那賠著笑臉的張清方都愣了。其他家仆更是一臉怒容,一個個惡狠狠地盯著牧錦雲,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一樣。那魔修大漢哈哈大笑,說了一句,“好小子,有種,我萬山紅誰都不服,就服你。”


    張清方沉了臉,冷冷道:“藏劍山算什麽東西,敢在我張家撒野。”他原本是看到牧錦雲劍法不俗,打算攻其不備,先蒙蔽一下他,直接將他拿下,如今卻顧不得那麽多了,雖然現在進階失敗氣息不穩,但張清方覺得自己一個半步金丹的修士,還能怕一個凝神期的螻蟻不成。


    他手一揮,直接扇了一把掌,怒喝,“你給我跪下。”


    牧錦雲手腕一翻,手中青鋼劍旋轉,發出一身輕鳴,劍光雪亮一片,使得他整個人都處於一片耀眼的光幕之中,然身形卻飛快一閃,眨眼躍至張清方麵前,並且一劍刺出,直刺向他眉心之處。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眾人都沒看清牧錦雲的動作,眼前皆是銀芒一片。


    蘇臨安看得清楚,她看到張清方眼神一凜,雙掌合攏,猛地往中間一拍,以肉掌之力將牧錦雲的飛劍夾住,使得飛劍無法再進一步。


    他雙掌泛紅,將青鋼劍都燒得通紅一片,不消片刻,劍身便開始消融,有燒紅的液體順著他手指縫流下,可他卻渾然不覺得難受,反而冷笑一聲,猛地收手,一個通紅的拳頭帶著火焰打出,直搗牧錦雲麵門。


    牧錦雲果斷棄劍,身子往後一飄,落地時空手揮出,指尖凝聚劍氣,與那拳頭直接相撞,他麵色不改,而張清方反而後退一步,拳頭放下,那隻手都背在了背後。


    “不愧是藏劍山大弟子,年紀輕輕就有此劍術,真是令人大開眼界。”他剛剛結丹失敗,又聽到了小女兒死亡的消息,現在境界不穩,氣息也不暢,還有很重的內傷,不宜與人拚命。


    張清方試探了牧錦雲深淺,便打定主意先把人安撫下來,“我們張家最近幾年事務太過繁忙,有什麽沒做到位的地方,還請見諒。”他頓了一下,又問:“你說我們違約?可否仔細說說,我們是什麽沒做好?”


    他扭頭看向張雲翔,“我們跟藏劍山的事務是誰負責處理的,叫他過來!”


    大公子弱弱應道:“是,是,讓馬管家過來。”


    牧錦雲懶得看張家人演戲,直接拿出一方玉簡,“不用了,三年未交租,從前一切約定作廢。藏劍山扶持張家之時,張家隻是清水鎮末流家族,修為最高隻有一個煉氣期,如今……”


    他冷冷掃視周圍,緩緩道:“便叫你們看看,不遵守約定的下場。我們能讓你一飛衝天,也能將你打回原形。”


    這混賬東西真是給臉不要臉!張清方怒極反笑,“就憑你?”


    “就憑我。”四周無風,他衣袂翻飛無風自動。晨光微熹,略顯青澀的俊逸臉龐在朝霞照耀下熠熠生輝,與此同時,他心中蠱蟲發出輕微的響動,讓蘇臨安聽到了細細的沙沙聲音。


    她喃喃低語,“中秋了呀。”


    八月十五的夜晚,就是噬心蠱發作最厲害的時候,現在雖然還是白天,他體內蠱蟲便已蠢蠢欲動,那沙沙的聲音,是蠱蟲在啃噬他的心髒,而這個時候……


    就見牧錦雲腳下方寸間寒霜漸起,將草木寸寸凍結成冰。他身上氣息節節攀升,竟然一度衝破凝神,達到築基!


    “你,你竟然隱藏了修為!”張清方駭然道。他不再遲疑,知道如今事情不能善了,搶先動手,從袖中招出法寶,一方漆黑的印章。


    “起!”印章飛出,猶如大山一般壓了下來,將牧錦雲四周全部鎮壓,籠罩在一片結界之中。


    蘇臨安倒是不怎麽擔心牧錦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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