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最近修煉如何?”牧錦雲剛剛垮進院子,那錦書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外頭後才把房門關上,接著又關上宗門禁製,“挺好的,前天才剛剛突破,我現在煉氣二層了。”


    他說到這裏,又有些沮喪,“可是再不給靈石,我們就要玉瓊山被趕出這裏了。”


    牧錦雲看了一眼院子裏的師弟師妹,眸光一沉,“都在了?”


    十個弟子排成一排,都沒吭聲,沉默了片刻,之前開門的錦書道:“你離開的這三個月,又走了一些弟子。”


    “二師兄都走了,改投了玉瓊山,他一個劍修,竟跑去做玉瓊山外門弟子的打雜小廝,也不嫌丟人!”錦書義憤填膺地說,身後卻有個十五六歲的弟子小聲道:“那還能怎麽辦?每天這樣躲著,也不是個事兒。遲早要被趕走……”


    “錦鴻你什麽意思!”錦書扭頭質問那說話的弟子,其餘弟子也紛紛瞪著他,他被這麽多人盯著麵上有些不好看,掙紮一下索性道:“大師兄,你去清水鎮要賬,要到了沒?”


    虞錦鴻盯著牧錦雲,眼神有些咄咄逼人,“我們可就指著這點兒靈珠繳納租金了!”


    “若是被趕出去,尋不到一個有靈脈的地方修煉,那我們這藏劍山怕是要倒了,大家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牧錦雲掃了他一眼,目光疏冷,他道:“你也想離開了?”


    虞錦鴻被牧錦雲高高在上的眼神刺得有些不舒服,梗著脖子道:“藏劍山大半的靈石資源都給了你,現在連這有靈脈的修煉之地都保不住的話,我們還能有什麽?”


    蘇臨安一直在聽他們鬥嘴,聽得這句,她感歎了一聲,“就這破地方,還叫靈脈啊?”


    這地方的確有靈脈,不過在靈脈的尾巴上,一共就一個靈氣泉眼,靈氣也十分稀薄,比那清水鎮,也就稍稍好了一丁點兒,就這破地方,他們似乎還舍不得離開。


    “找到地方了嗎?”牧錦雲似乎沒有察覺到虞錦鴻的不滿,語氣仍舊很平靜,“三師弟若是想離開,還是跟師父說一聲吧。”


    虞錦鴻臉漲得通紅,“師父眼裏就隻有你,其他弟子死活他哪裏關心,你突破凝神期了沒有一柄好劍,師父就去獵鋸齒獸,想用獸牙給你鑄劍,結果受了傷現在都沒好,我資質不比你差……”


    這孩子,自我認知能力不足啊。聽到這一句,蘇臨安癟嘴,“不是我說,你資質可比他差多了,一百個虞錦鴻,也比不上一個牧錦雲。”


    “說完了嗎?”牧錦雲聲音冷冷清清的,他打斷了虞錦鴻的話,“天色不早了,說完了就走吧。”


    虞錦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他冷哼一聲,“我找到了本宗的門路,有誰願意跟我一起離開的,我不介意拉他一把?”


    見有弟子麵露掙紮之色,他繼續道:“呆在這裏,所有的資源都被他拿走,我們其他弟子都隻能做他的墊腳石,你們甘心嗎?”


    “什麽本宗!”本來麵無表情的牧錦雲陡然厲聲道:“我們才是藏劍山傳承,你既不承認傳承,今日我便廢你修為!”


    聽得此,周圍弟子受驚,那虞錦鴻又驚又怒,質問:“你憑什麽!”


    眼看牧錦雲邁步向前,錦書伸手,攔在他麵前,苦苦哀求:“大師兄不要。”


    牧錦雲掃了一眼攔在自己身前的師弟師妹們,他身上的氣勢稍弱,微擰眉頭道:“你走吧。”


    虞錦鴻鬆了口氣,剛剛小腿肚子都打顫了,他虛張聲勢的冷笑幾聲,“我看你還能囂張幾天。”


    接著轉頭問,“有沒有人跟我走?”


    有一男一女兩個弟子對視一眼,站了出來。


    牧錦雲淡淡一瞥那出列的兩人,平靜問道:“小六,小九,你們也走?”


    兩人衝牧錦雲行了一禮,“請大師兄成全。”


    牧錦雲沒回答,微微側身,讓開了路。虞錦鴻帶著兩人離開,走出大門時,還用力踹了一腳木門旁邊的石碑,等三人走遠,牧錦雲才招呼剩下的弟子坐在一塊兒。


    “大家回去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我們準備搬家。”


    “嗯,搬去哪兒啊?”說話的是一個梳著丸子頭的小姑娘,她一邊說一邊瞄跟在大師兄旁邊的小姑娘,“這是我們新來的小師妹麽?”


    “大師兄你也不介紹一下。”


    留下來的孩子大都是無處可去的孤兒,把藏劍山當作了自己的家,他們雖然心裏頭還有些難過還擔憂,但此刻見了新人,依舊揚起了笑臉。


    “姑蘇嬋。”牧錦雲隻是提了一下小嬋的名字,其他人便小嬋妹妹小嬋妹妹的叫了起來,嘰嘰喳喳的像一群小麻雀似的。


    真是一群單純可愛的小孩子。


    問題來了,牧錦雲這個狼崽子混在這群小綿羊裏頭是做什麽呢?他又是從哪兒弄來的噬心蠱?


    蘇臨安好奇地打量牧錦雲,她看到牧錦雲吩咐大家都去收拾東西,等這群年輕弟子散開後,他徑直去了那個受傷的築基期修士門前。


    剛剛過去,門便吱呀一聲開了。坐在床上的人鶴發雞皮,看起來竟是比小嬋那爺爺都還要蒼老幾分,是一幅壽元將近之相。


    蘇臨安又仔細瞅了瞅,發現此人其實才不到兩百歲,一個不到兩百歲的築基期修士會老成這樣,隻能說明他受過很重的傷,並且一直沒有根除,把身體給拖垮了。


    “師父。”牧錦雲低頭,讓人看不見他的眼神,他彎腰,深深行了一禮。


    牧錦雲主動種下噬心蠱,主動絕情絕義,但這絕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他隻會變得越來越冷漠,而如今看來,牧錦雲似乎還沒有完全沒心,他對這個老人,應該是有幾分真的尊重。


    “回來了?”牧飛鷹氣色不太好,但看到牧錦雲後眼睛一亮,笑著道:“事情辦得怎麽樣?張家人,有沒有為難你?”


    他知道張家現在不把藏劍山看在眼裏了,所以這次是讓這孩子去主動退婚,靜悄悄的把婚書作廢,也不得罪人,退回婚書,再把張家以前欠的靈珠給收回,那些靈珠剛好夠這裏的租金,他們藏劍山就能再撐個一年半載。


    見牧錦雲沒吭聲,牧飛鷹又道:“沒辦妥也沒關係,師父另外想辦法。”他伸手,示意牧錦雲過去,牧錦雲過去後,他便揉了揉他的頭,“師父知道,叫你受委屈了。”


    他從袖子掏了掏,掏出塊油布,那油布疊得四四方方的,中間還纏了個蝴蝶結,跟牧錦雲疊手絹的手法一模一樣。


    等把蝴蝶結解開後,蘇臨安就看到裏頭放的竟然是糖。


    揉揉這小混蛋的頭,再給他一塊糖?


    總感覺畫風有點兒不太對。


    第22章 圓臉


    牧錦雲用手指拿了一塊糖含在嘴裏,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找了個地方,我們盡快搬過去。”


    “行啊,我去收拾東西。”牧飛鷹也沒多問,牧錦雲沒要到靈珠的話,他們現在就付不起這裏的租子,自然隻能搬走。


    “搬去祁連山,那裏有個無主的靈氣泉眼。”


    本來正撐著床頭櫃子慢騰騰起來的牧飛鷹大驚,“你說無主的泉眼?”


    “是。清水鎮之前三大世家起了衝突,跟我們簽訂契約的張家被滅,如今的第一勢力是楚家,楚家缺少修煉的功法,他們跟我們簽訂了契約。”


    “張家實力可比那隻知道煉體的楚家要高得多,他們怎麽會被楚家滅掉?”牧飛鷹雖然因為身體原因,很久沒去過清水鎮了,但他對清水鎮早些年的情況也有些了解,張家一直是清水鎮最大的修真世家,怎麽就被消滅取代了呢?


    “張家家主結丹失敗,受了重傷。”牧錦雲真假摻半的將清水鎮的事情解釋了一遍,“我們盡快搬走吧。”


    牧飛鷹點點頭,“好,明日一早就動身。”


    ……


    夜裏,其他人都睡下了,蘇臨安閑著沒事,在院裏四處看。


    這門派很小,就幾間屋子,院裏一塊靈田,種了些修真界最低階的靈穀草藥,院子背後靠著一座沒什麽靈氣的大山。山形陡峭,樹木卻不多,都是紅土亂石,也就院子背靠的這山壁上長滿了藤蔓,厚厚的葉子把閃避捂得嚴嚴實實,裏頭藏了許多蛇蟲鼠蟻。蘇臨安注意到,那些厚厚的樹葉遮掩下,竟有一個石洞。


    她反正無聊,嚐試了一下距離,發現自己能飄過去,就飄進洞口看了看,穿過厚厚的葉子,就是一個比較窄小的洞口,剛好能容一人通過的狹長通道。


    通道兩邊的石壁上挖了洞,洞內點了盞需要靈石維持的長明燈,順著通道前行,裏頭越來越寬敞,像是葫蘆一樣,嘴小肚子大。石洞盡頭,有一張紅木桌子和幾個蒲團,牆壁上方還掛了一張畫像。


    她一眼就看清了畫上的人。畫上的男人,怕是化成灰她都認識。


    薑止卿。


    難道說這個藏劍山,真的是從前那個藏劍山?


    蘇臨安想過去,結果她發現她不能繼續往裏頭飄了,現在已經到達她能離開的極限,當然,神識還能往外延伸,她飄在三丈外,靜靜看著那幅畫。


    畫上的薑止卿站在小溪邊,背後是綠竹一片。


    溪水潺潺,小拇指長的紅色小魚成群出現,林間風密,竹葉沙沙作響。他穿一身月白錦袍,腰間係著一塊翠綠玉牌,手裏沒劍,卻有一柄不過一指長的袖珍小劍懸於身側,此刻的他正微微側身回望,似乎有人在身後叫他一樣。


    作畫的是位大師,一筆一劃裏嵌入陣法符文,使得那畫麵跟真的一樣,就仿佛前麵有竹林山水,有絕世劍仙。


    這位大師,就是她蘇臨安。


    他的確是在回頭望,因為,她在身後,她在叫他。


    這個時候的薑止卿還沒飛升,她雖然凶名在外,但並不把其他然放在眼中,日子過得還十分逍遙。大名鼎鼎的劍仙薑止卿不像其他人一樣,一見麵就要殺她,他們困於一處上古秘境之中,相處了一段時光。


    她一直想調戲他,奈何並沒得逞。


    這畫,也是當年為了逗他所繪,畫好後就送給他了。後來出了秘境,兩人就各奔東西,沒多久,薑止卿就飛升上界,她原本以為少了薑止卿,她就是天下第一,哪曉得這貨又回來了,回來後還翻臉無情,天天往死裏懟她。


    她是恨他的。


    死都不給她死個痛快,當時所遭受的痛苦,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心中一顫。肉身盡毀,元神崩裂,如今困於斷劍之中,這一切,都是薑止卿所為,叫她如何不去怨恨呢。


    視線下移,蘇臨安注意到桌上供了個牌位。上書劍尊薑止卿往生仙位,看到這個,蘇臨安稍稍一愣,按照現在的習慣,像薑止卿這種飛升上界的劍仙,他們宗門供奉的話應該書長生仙位才對,立個往生仙位是個什麽意思,死了才立往生呀。


    應該是小門派弟子不懂規矩吧,畢竟現在的藏劍山就這麽幾個人。


    要麽就是薑止卿真的死了,可這個,蘇臨安下意識不相信。


    都飛升上界的劍仙,怎麽會死?她都還元神未滅,苟延殘喘,抓住機會積攢功德想要重新獲得肉身重生呢。


    不過既然他們真的是薑止卿的傳承,有時間了找小混蛋問問?


    蘇臨安神識把洞內看了個遍,沒發現有其他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了,她視線又在畫上停頓幾秒,畫上的薑止卿如清風明月,賞心悅目,她心底微微歎息了一聲。


    那時候畫什麽他啊,都沒給自己留一副畫像!


    明明她比薑止卿更好看的啊,現在想畫都畫不了,她自己碰不到東西,就小混球能看見她,指望小混球給她畫像?


    算了,那人就沒有審美,根本分不清美醜的,讓他畫,她還不放心呢。


    蘇臨安又飄出山洞,踩著院子簷角看月亮發呆,結果到了後半夜,她聽到門外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是有人來了。


    她神識外放其實就能看得見,但因為這會兒閑的慌,蘇臨安就跑到門外牆頭上坐著看。


    來人是個圓臉青年,穿一身灰撲撲的長袍,手裏拎著個竹籠。不是普通的竹子,是雷光竹,有瑩瑩綠光,大晚上拎手裏,跟提了個燈籠差不多。


    籠子裏關著隻三階靈獸鑽山甲,這種靈獸就尋常的野貓大小,身上長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棱形鱗片,腦袋上有個螺旋型的刺,極擅長挖山打洞,當然,對於低階修士來說,被它頂一下基本小命也沒了。


    “小灰啊,小心點兒,別觸到門上禁製。”他打開籠子,把裏頭的鑽山甲放出來,“挖深點兒哈。”


    這藏劍山雖然不像個門派,山門也破舊,但這木門上的陣法,尚算見得人,勉強能抵擋金丹期修士的幾次攻擊。


    圓臉青年就是個結丹修士。在這偏遠地方,一個結丹修士是很了不起的,他若是盡全力,轟幾下把陣法打破也是輕而易舉,此番鬼鬼祟祟地在這兒打洞,叫蘇臨安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你鬼鬼祟祟的想做什麽?”


    可惜,她說什麽,對方聽不見。


    圓臉青年還在跟他的靈獸碎碎念,“就這麽個破地方,真藏了好東西?”


    “亮劍山那幾個家夥該不會在胡說八道吧……”


    藏劍山、亮劍山?


    這兩個門派,莫非有什麽聯係。


    她扯著嗓子喊,“小混球,地下有隻鑽山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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