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劃槳,竹排自個兒動了,卻是被一群魚駕著往岸上趕,等把人送走,那金色大魚才道:“總算把那東西給扔掉了。”


    “咬又咬不動,躺在那兒就不停地吸收靈氣,我們這湖裏的靈氣都快被她抽幹了。”


    本來都扔到了湖心島上,結果又被上頭的混鳥給踢了回來,正打算送到岸上去呢,剛好遇到這釣魚的小子,吃了它湖裏這麽多小輩,總得幹點兒正事吧!


    另外一邊,少年的竹排被魚送到了岸邊,他把撿到的人給背到背上,用繩子捆好防止掉落後,又把竹排收起來,提著魚簍返回村。


    “小亭回來了?”村口外有個棚子,裏頭坐了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兒,手裏還拿了個鼻煙壺,時不時放在麵前吸上一口。


    他本是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回村的少年,然這麽一看,他本來傴僂的身子瞬間繃直,隨後一雙渾濁的眼睛迸射出懾人的光,他怒喝一聲,“煜亭,你背上的是誰,外頭的人也敢往回帶,你活膩了是不是?”


    他氣得發抖,胡子亂顫,手裏的鼻煙壺都直接砸了出去,哐的一聲砸在了項煜亭的腦門上,瞬間在他頭上留了個大包。


    項煜亭不敢再往前一步,隻能仰頭嚷道:“荀爺,這人我用千薄葉試過,沒有感染。”


    “真的。”項煜亭繼續喊,“她還是湖裏的魚送過來的,魚想我們救她。”


    聽到這話,荀老頭才稍稍鬆了口氣。他慢吞吞地往項煜亭的方向走,示意他把人放下後,荀老頭又探手一抓,把本來扔了的鼻煙壺給抓了回來,他將鼻煙壺一扭,就見鼻煙壺又多了個瓶口,裏頭燃出的煙味道刺鼻,那煙霧猶如活物一般,朝著地上的人飄了過去。


    寥寥青煙蜿蜒成線,從蘇臨安的鼻孔裏鑽了進去,不多時,又從她耳朵裏鑽了出來,看到青煙沒有出現異常,荀老頭這才徹底放鬆,他瞪了一眼項煜亭,罵道:“下次不要這麽冒失了,都說了多少次,外界的人危險危險,你居然還敢往村子裏帶。”


    “時候不早了,回去吧,先把人帶到村長那哈。”


    項煜亭搖頭,主動把自己手背露出來,“被鳥啄了一口,晚上得隔離。”


    荀老頭本來就在生氣,此刻見項煜亭還受了點兒傷見了血,他更氣不打一出來,直接抽出鞭子給了他幾下,接著才把人趕到了隔離區,“在這兒呆一夜,沒問題了早上再回家。”


    項煜亭連忙答應下來,還把提著的魚簍給遞了過去,“這是今天的魚,荀爺你跟我娘一人一半。”


    荀老頭將魚簍拎了過來,沒好氣地嘀咕道:“我還能占孤兒寡母的便宜不成。”


    “荀爺爺您比我親爺爺還親,我孝敬你是應該的。”項煜亭嘴甜,連忙道。


    荀老頭兒白了他一眼,“我先把魚給你娘送過去,順便把你的情況給她說一下,你啊你……本來兩個都過得夠艱難了,還撿個莫名其妙的人回來,以後日子更難過,還想不想修煉了。”


    見這小子隻顧著傻笑,荀老頭也沒多說什麽,歎息一聲後拎著魚簍離開,他走到村口,經過村口時,一根巨大的藤蔓從村子裏伸出,那藤蔓像是一條靈活的蛇,在他身上繞了幾圈後這才放行,等人進去之後,藤蔓又恢複原狀,盤橫在了村口,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第372章 寄生蟲


    項煜亭帶著撿回來的人回到了隔離區。


    隔離區就是安置在村外後山上的瓦片屋,進去要吃些苦頭,但在裏頭觀察一夜,身上沒有被血源蟲寄生的情況後才能回村。


    隔離區沒有村民看守,但裏頭都是機關傀儡人,他一過去,就有傀儡人用繩子將他捆住扔進了一個冰冷的水池子裏,哆哆嗦嗦地浸泡半個時辰之後,他又被帶到了熱池之中,熱池滾燙,把他的皮都燙得通紅,像是用力一搓,都能搓下一層皮膚來。


    在接受這些檢查的時候,項煜亭有些羨慕地看著被他撿回來的女人,她也被扔進了冷水池和熱水池裏,結果因為昏迷不醒的緣故吧,都感覺不到難受,仍舊昏睡著呢……


    等在兩個池子裏都泡過之後,項煜亭就被帶到了一個空房間裏,裏頭有張木頭床,床上有枕頭有被褥,在這房間裏呆上一夜過後,明日就能回村了。


    走到這裏的時候,項煜亭心中巨石總算落地。他抬起自己手背看了一眼,那裏早就沒了半點兒傷害,然而就是在外界那麽一個小傷口,都得擔心會不會被血緣蟲感染,外頭,太危險了。


    隻有一張床,他想了想,還是將撿回來的人給放到了床上。


    搬動的時候,項煜亭還費了不少力氣,明明細胳膊細腿,身體這般纖瘦,居然還死沉死沉的,之前背在背上都累得要命,這會兒手腳更是綿軟無力,差點兒都沒把人放上床。


    等把人擺放上去後,他看了一眼對方那長得讓人震驚的頭發,無奈地撇了下嘴。


    養這麽多無用的頭發,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氣血之力,難怪這人看起來這麽孱弱。他把人救回來,可不想她就這麽死了,於是項煜亭從兜裏摸了一柄石刀出來,給床上的人剃頭。


    既是女子,頭發也不宜過短,齊肩即可。這般想著,他握了一大把頭發,從肩膀處快速一割!


    結果,頭發沒斷,他的刀斷了……


    明明手中頭發柔軟順滑,怎麽把他的刀都給弄斷了呢!他心疼自己的石刀。


    見確實沒辦法割斷,項煜亭也懶得折騰了,他累得不行,不管是身體和精神都特別疲憊,這會兒困意上來,直接靠著床弦坐下睡覺,沒過多久,空蕩蕩的房間裏就響起了小小的呼嚕聲。


    蘇臨安就是在這呼嚕聲裏醒來的。


    她睜眼後,發現自己的頭發亂糟糟的都蓋了臉,渾身上下隻穿了一件薄薄的單衣,除此之外,倒是沒別的什麽不妥,她坐起來,意識到自己拳頭還緊緊握著,便將拳頭鬆開,待看到手心裏的仙使令時,蘇臨安稍稍鬆了口氣。


    不過她轉念就發現,仙使令竟然帶了一點兒紅色,跟以前看起來不太一樣了。待會兒再去研究,現在得弄清楚她現在的處境。


    她躺在床上,有個少年坐在床前地上,睡得很沉。


    這少年看起來修為不高,皮膚略黑,長得倒是挺結實,像個體修。雖之前一直昏迷,但也偶爾會聽見一點兒迷迷糊糊的外界聲音,她心頭清楚,自己應該是被這少年救了?


    把屋子看過以後,蘇臨安神識緩緩往外延伸,然後就發現這裏是個小村落外,她的神識往村子裏試探,結果發現村子外有一層綠光屏障,她有點兒看不透,便沒有輕舉妄動。


    這裏是哪兒?不知道是誰的地盤。


    她之前是被困在古井川的封印裏的,那封印強大無比,想要從裏頭離開異常艱難,她好似遇到了天魔殘肢解體,隨後出現了裂隙,被拖入了黑洞之中?


    也就是說,她離開應該跟天魔有關係,難不成,這裏是域外?


    她不清楚,隻能等少年醒了打探一番。


    既然如今外界暫時沒什麽危險,蘇臨安就稍稍放鬆了一些,開始檢查自身情況。仙使令看著沒什麽問題,她這會兒找不到東西裝,身上也沒有儲物法寶,依舊隻能捏在手裏。


    識海空間內,功德印看起來毫無變化,蝌蚪火依舊被壓在功德印底下,此刻火苗微黯,像是陷入沉睡中未曾醒來。


    而羽觴和山河龍靈就有些怪了,就是明明還飄在識海裏頭,身子卻是透明的虛影,這應該是距離太遠,完全脫離了掌控吧?


    她被黑洞拖走的時候,山河龍靈的本體還泡在清水鎮的小溪中,而羽觴則是在祖宅裏頭,原來羽觴在清水鎮,而她在雲萊州其他地方的時候,她是可以給羽觴下命令的,然而現在卻不能了,這隻能說明,她們離得太遠,遠到哪怕是認了主的器靈,也無法溝通,現在留在她識海裏的,並非是器靈本身,而是一個相當於神魂烙印的標記了。


    至於蝌蚪火沒問題,是因為它本體也一直跟在蘇臨安身邊,被黑洞給一起卷了進來。


    功德印、蝌蚪火、羽觴、山河龍靈……


    蘇臨安咦了一聲,那條紅裙子的器靈哪兒去了?


    她當時穿的可是紅裙,如今身上隻剩下一件單薄的裏衣,蘇臨安皺著眉頭思索,在被拖進黑洞時,紅裙好似撐起了屏障保護了她,然後,那裙子被裂隙風暴給絞碎了嗎?


    她又想起來,在昏迷時,耳邊好似迷迷糊糊的聽到了一些聲音,說的什麽來著?蘇臨安用力地捶了一下頭,依舊想不起來,不過現在識海空間裏連紅裙的器靈都不存在了,足以說明她已經沒了吧?


    想到這裏,蘇臨安還有些唏噓,那裙子是強迫性地認主,還上她的身控製她的身體,讓她經常去天魔那裏跟天魔見麵,她一直弄不清楚那紅裙的目的,如今,她依然沒弄明白,但那紅裙卻為了保護她而湮滅,所以,她其實沒有惡意的吧。


    那一瞬間,蘇臨安神色黯然。


    她在床上靜坐片刻後,開始用手指梳發,長長的頭發散亂著跟個女鬼似的,哪怕到了陌生的地方,她也得保持住自己的無雙美顏。


    儲物法寶也沒了,她身上什麽首飾都沒,頭發太多沒有簪子梳發髻都不行,於是到最後,蘇臨安隻能給自己梳了兩條長辮子。屋子裏也沒鏡子,倒是靈氣還算濃鬱,蘇臨安施展了個簡單的水鏡術,對著鏡子看了一眼自個兒,兩根辮子拿在手上把玩,看起來就跟十六七歲一樣,她以前是魔教妖女,酷愛鮮豔的顏色,妝容也十分精致,如今穿個簡單的白衣,紮兩條辮子,光看臉的話,倒也有了一點兒清純活潑的味道,不過她身材依舊窈窕,凹凸有致,配著這身薄薄的單衣,依舊有種說不出的誘惑。


    蘇臨安自覺滿意,不過她也知道,在沒有絕對的實力麵前,女人的美貌就是拖累,如今對這村子裏的人絲毫不了解,這地方是不是域外她也不清楚,要不還是低調謹慎一些,做點兒什麽偽裝?


    遮擋一下她的臉和身子?


    第373章 她醜


    易容的麵具,現在沒材料煉製,靈氣改變形貌的法術,她體內靈氣古古怪怪的,之前都隻能施展最簡單的,直接可以從天地間引靈氣不需要體內運行的法訣,比如清風訣和水鏡術,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施展斂息訣?


    正打算試試,就聽到身後有動靜,蘇臨安轉身時,項煜亭剛好睜眼且伸了個懶腰,他仰頭看了一眼蘇臨安,揉了揉眼睛說:“你醒了啊?”


    明明聲音語調都不同,也並非神識溝通,蘇臨安卻能聽懂對方的話,不過她驚訝的並不僅限於此,因為蘇臨安發現,那少年見了她之後一點兒驚豔的意思都沒,眼睛還是木愣愣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蘇臨安:“……”


    千年前,她一顰一笑借勾人心魄,那些追殺她的人,又有多少內心裏其實對她有著別樣的心思,無數女修恨她入骨,嫉妒她的美貌。


    後來,蘿卜身體就更美了,可更美後的她……


    遇到的人好像靈魂都升華了,居然完全不受皮相影響?她自認為完全做不到,她對長得好看的人,都會多一些寬容也優待呢。


    雲萊州修士尊敬她也就算了,現在隨隨便便遇上個少年郎也這樣,蘇臨安心頭雖然有點兒憋屈,臉上到底帶了笑容,她笑吟吟地說:“是你救了我?謝謝。”


    話一出口,蘇臨安自己也愣了,她發現自己說的話跟他們很像,雖然語氣語調略有些不同,但肯定是他們這裏的語,她怎麽也會,還能直接對上話了呢?


    就見本來還看起來有些迷糊的少年目光驟然清明,他語氣驚訝地道:“你是皇城口音!莫非你是皇城裏出來的?”


    蘇臨安搖搖頭,她指了指自己的頭,說:“想不起來了。”


    她對這地方一無所知,索性裝做什麽都不記得,且走一步算一步。


    項煜亭倒沒想太多,這女子這般瘦弱,跟個蘆柴棒似的,氣血之力不然很差,看她樣子也覺醒不了血脈力量,屬於最沒有威脅的存在,身嬌體弱會傷到頭失去記憶更是正常不過,於是他道:“明早跟我回村,以後你就留在我家,幫我照顧我娘。”


    蘇臨安:“……”


    這孩子打算把她當燒火丫鬟使喚呢?


    她搖搖頭,說:“我覺得呆在村子裏找不回我丟失的記憶,我想出去轉轉。”


    “你想死不成!”項煜亭沒好氣地道:“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來,可真是什麽都不記得了,連外頭有血源蟲都不知道,一旦被那蟲子寄生,你就完了。”


    “啊?”蘇臨安也不知道血源蟲到底是什麽,她一臉茫然,就聽少年嘀咕,“連這個都忘了。”隨後又解釋道:“就是一種無影無形的寄生蟲,最喜歡寄生在我們身上,一旦被其寄生,我們就會逐漸失去神智,成為隻曉得殺戮的凶獸,並且被吸幹體內氣血,死得慘烈無比,哪怕是覺醒了血脈力量的族人,被寄生後也難逃一死。”


    “你叫什麽名字,還記得嗎?”


    蘇臨安隨口道:“蘇什麽來著……”就見少年一皺眉,道:“以後就叫你蘇蘇了。”


    他又道:“我叫項煜亭,私底下你可以叫我項爺。”


    她扯了下嘴角,“為何要私下叫?”


    大庭廣眾下叫的話,會被別人笑話啊!項煜亭臉一紅,膚色看起來更黑了,他哪能解釋原因,這會兒虎著臉道:“叫你私下叫就私下叫,不然我不帶你進村了,沒我引路,你隻能在外頭喂蟲子。”


    簡單的說了幾句話後,項煜亭確定蘇臨安不睡了,他便上了床,掀開杯子躺在了被窩裏。他可累壞了,這會兒也不擔心蘇臨安會亂跑,畢竟隔離區都有機關傀儡人看守,她也不出去,隻是在睡前,他依舊叮囑了幾句,“那傀儡人別看破破爛爛的,可凶了,村子裏修為最高的村長都打不過它們,你別亂跑,當心吃虧。”


    剛說完,人就打起了呼嚕,速度快得叫人咋舌。


    蘇臨安坐在了房間門口。


    她在看那些機關傀儡人,這小村子裏的機關傀儡人個子很高,每一具都至少有一丈高,煉製得一點兒不精致,雖說是人的樣子,但頭部就是一顆圓球,上麵沒有任何五官,身子就是一個方形的鐵盒一樣,四肢同樣如此,看起來極為簡陋,有的地方金屬破損斷裂了,還用一種植物給捆了起來,然而就是這般破舊的設置,依舊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她在看著機關人的時候,那些無臉的機關人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注視,紛紛轉了下頭,看向了她。明明沒有五官分不清正臉和後腦勺,但此刻蘇臨安覺得,她是被這裏頭的機關人集體圍觀了,心頭都有些惴惴不安。


    原本存著試探一下這些機關人的心思,如今蘇臨安也隻能作罷。


    初來乍到,還是安分點兒好。


    次日,天剛亮,外頭守著的機關人就讓開了一條路。


    蘇臨安昨晚就看了機關人一眼,結果就被機關人盯了一晚上,還不是一個,村裏一共有五個這樣的機關人,五個都守在她這小瓦房門口,把房子都包圍了,直到天亮,這些機關人才離開。


    項煜亭也不貪睡,天一亮便自然醒,他不知道自個兒也被盯了一宿,這會兒走到門口,用腳踢了踢坐在門檻上的蘇臨安道:“蘇蘇,走了,回家了。”


    不過他看了一眼蘇臨安身上的衣服,皺了下眉頭,接著跑到房子背後摘了幾片大樹葉,這樹葉柔韌性極好,輕易扯不裂,暫時用來弊體正好。


    前後各一片大葉子,中間用樹藤給串起來,一件樹葉衣服就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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