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臨安目前擅長的是金剛拳和繞指柔,現在這地方打金剛拳不是很合適,她就自己琢磨著修煉繞指柔,這樣動靜不大,也不會引起別人注意,這般修煉到中午的時候,就聽裏間的項氏說:“蘇蘇,去外麵提一桶水回來。”


    三角塔與三角塔之間還是有間隔距離的,項氏說的水井就在他們這三角塔前麵不遠,另外一戶人家的後門處,蘇臨安拎著空桶過去,將桶扔進去後滿滿地拎了一桶水出來,結果這麽一拉,蘇臨安就發現這水井裏的水重量有些不對勁。


    她想到了界湖的重水。


    這水雖然比界湖的重水要稍微輕一些,但滿滿一桶卻也有不小的重量,怕是得有幾千斤了。她素來力氣大,這點兒重量倒是難不到她,隻是不知道她這樣孱弱的身體拎一大桶會不會讓人起疑,在不確定這裏人的能力之前,蘇臨安做事十分謹慎。


    可惜,現在村落裏幾乎都沒幾個人,根本不利於觀察。


    裝滿水的桶放在水井邊,她正打算拎起木桶慢慢走回去的時候,就見裏頭走出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少女,她皮膚比這裏的人都白淨得多,此刻正站在水井另外一邊,冷冷看著她。


    十四五歲,是蘇臨安估測的骨齡,但那是修真界的估測方法,用到域外生靈上也不一定準確,不過眼前的少女個子已經比她還高了一點兒,站在那裏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她的時候,就有了一種居高臨下的味道。


    “亭……你就是項煜亭救回來的人?”在蘇臨安拎著桶打算走人的時候,少女終於開了口。她眉心微顰,眼神挑剔地將蘇臨安從上到下都打量了一遍後,眉頭鎖得更深了一些。


    明明孱弱削瘦,弱不禁風,然看久了也覺得有幾分順眼,少女登時冷哼一聲,說:“不過如此。”


    末了又低頭閉眼一瞬,再抬眸時,下巴微揚,神色更加倨傲:“他也隻能找你這樣的了。”


    這話裏透露出的意思,莫非這叫蒹葭的小姑娘跟那個項煜亭還曾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過?


    “蒹葭,你在跟誰說話呢?”又有人聲傳來,少女蒹葭嫌棄地看著蘇臨安道:“一桶水都拎不起的廢物。”


    “這水井是我家打的,這次就算了,以後,你不許來此地打水。”


    “我不想再看見你。”說完之後,她轉身離開。


    蘇臨安在她轉身之時,用神識快速地掃了一下她的身體,隨後她發現這叫蒹葭的少女體內也有五個紅點兒,跟隔壁那男孩一樣,看她這神情應當算得上資質不錯。


    不過蒹葭沒發現她的神識窺探,連隔壁那個男孩都不如,估計以後成就也有限了。


    蘇臨安沒跟一小丫頭片子計較,她提著水桶回家,將水倒入屋子背後的大水缸裏後,又用小盆裝了一些水端到了項氏床前。


    項氏起來洗了臉,原本想下床,剛走幾步又開始喘息,捂著心口一臉菜色地倒在了床上哼哼,蘇臨安看得頭疼,她是煉丹宗師,這域外生靈或許跟人修有一些不同,但大體也差不了太多。


    蘇臨安查看過項氏的身體,根本沒那麽脆弱,以前南離玥天天受著劇毒折磨也能咬牙堅持,在家做繡品謀生,後來被打斷了手也沒放棄過,哪像這項氏,也就是氣血弱了一些,就這麽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項氏躺在床上不動,蘇臨安原本不打算管的,但這房間裏太悶,屋子又看起來很髒,桌子椅子都油膩膩的,她雖不似牧錦雲那般強迫症,卻也見不得到處都這麽髒兮兮的,索性拿了抹布過來,配合清風訣開始打掃屋子。


    等把屋子裏的擺設都擦幹淨後,把掛在中間的簾子也弄出去洗了重新掛上,這次沒有完全遮嚴實,而是扯了一截外頭的藤蔓將簾子捆了一半,讓一些光線和清風透進了裏間。


    最後,蘇臨安還在外頭撿了個破了一角的石頭罐子,裝了水後往裏頭插了一把野花,這樣一來,這家裏才算是煥然一新,有了一點兒家特有的溫馨。


    這期間,項氏一直躺在床上沒動,時不時哼唧一聲,證明她還活著。


    蘇臨安:“……”


    她有點兒同情那項煜亭了。


    就這麽到了傍晚,安安靜靜的小村子陡然有了嘈雜的人聲,期間還夾雜著一些大吼大叫,因為人多,不乏強者,蘇臨安沒有用神識主動窺探,不過也不需要她用神識了,片刻之後,她就從外頭嘈雜的聲音裏聽出了大概。


    上山打獵的村民遇到了厲害的猛獸,死傷不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傷者,現在村長帶人把傷員都抬了回來,至於那些死掉的,還有好幾個屍體都沒來得及帶回來。


    刹那間,哭聲一片,蘇臨安剛剛走出屋子,就見兩個人把項煜亭抬著放到了門口,“項氏,你兒子傷了!”


    項氏這次倒是起來了,見到渾身是血的項煜亭竟是直接昏死過去,然那兩個抬人的村民這會兒還有別的要忙,根本沒空管她,把人放下後就走了,而隔壁那隻有兩孩子的屋子也抬了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過去,就聽大孩子道:“桂叔,我娘呢?”


    那被他叫到的男人搖搖頭,說:“我家也有人傷了,我先回去了。”


    至於沒回來的人,都回不來了。


    第376章 親和力


    隔壁那個少年眼眶本來就紅彤彤的,這會兒也明白過來桂叔話中深意,他強忍著的眼淚再也憋不住,瞬間奪眶而出,眼淚大顆大顆的往外滾。


    然跟項氏不同的是,少年一邊哭一邊小心翼翼地將地上的人給抱進了屋子裏,隨後就看到他拿出了一塊肉,飛快地用杵子搗成了肉泥後喂給了床上那傷者。


    看來,他們療傷的手段也比較落後,就是吃肉補氣血而已。


    蘇臨安早就看過項煜亭家裏了,一塊肉都沒有,現在他娘又哭暈了過去,一切隻能靠她。


    好歹她也是項煜亭拖回來的,救人也是功德,她不會這麽看著不管,想了想,蘇臨安將被咬得血淋淋的項煜亭抱到了他自己的地鋪上,隨後打了盆清水,利用清風訣先幫忙清理了一下傷口。


    項煜亭渾身都是傷,表皮還被燙過,右手和右腿骨折,身子中間有很大的齒痕,應該是被猛獸吞進口中過,然後又被吐了出來,這才僥幸撿回一條命。


    這會兒項煜亭陷入昏迷,蘇臨安又注意到他識海附近隻有兩個紅點兒,這麽一比較下來,項煜亭的資質應該在村裏算是墊底的了。


    她現在體內靈氣都難以感應,更別說將靈氣輸入其他人身體,因此靈氣治療之法行不通,而蘿卜靈液現在也幾乎沒有,通過裂隙風暴,對她身體損害並不小。


    當然就算有,她也不敢輕易暴露,於是隻能將手在清水裏泡了一會兒,就那麽給項煜亭灌了一盆水。


    雖說效果不是很明顯,但好歹傷口止住了血,暫時把命給吊住了。


    這期間,隔壁籃子裏那小孩哭過一次,年紀大點兒的孩子給小孩喂了一些糊糊,他一個人照顧重傷的爹和年幼的弟弟,雖然忙得腳不沾地,卻也沒有手忙腳亂,做起事來井井有條,隻是他爹的傷勢比項煜亭更重,整個身體被咬成了兩段,那一點兒肉糜的血肉之力根本不足以補充他丟失的氣血之力,眼看那漢子已經越來越虛弱,快要熬不過去了。


    少年隻能扔下在籃子裏咿咿呀呀的小孩不管,跑出去跟人借肉,然現在哪家都缺肉,怎麽可能有肉借給他,於是他處處碰壁,神情也越來越焦急。


    蘇臨安見狀,把之前的清水倒了一碗,趁少年不在家走到隔壁去喂給了那重傷昏迷的男人,還順便逗了逗竹籃裏哭得厲害的小嬰孩才離開,等回了家,項氏剛好醒了過來,踉蹌地撲倒在項煜亭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似除了哭,她就什麽都不會了一樣。


    眼看她哭得喘不過氣,又快昏厥過去,蘇臨安冷冷道:“哭有用嗎?”


    “村子裏哪兒有藥草?”


    “遇到這種傷勢難道你們就隻靠吃肉?”


    她一連問了幾個問題,項氏依舊抽抽噎噎的沒回答,蘇臨安直接抓了她的衣服領子把人給拎起來,那項氏雖然生得高大,卻弱不禁風,被她一提就扯了起來,扭頭哀怨地盯著蘇臨安道:“咳咳,你做什麽,放手!”


    蘇臨安將她扔到凳子上坐下,道:“項煜亭的血已經止住了,但他傷得很重,氣血之力也在流逝,需要補氣養血。你們村子裏有沒有賣草藥的地方,我打算去看看有沒有能用的藥草。”


    眼前的女子雖然矮小孱弱,還是兒子撿回家的丫鬟,但說話時周身像是有無形的威壓釋放,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壓迫感,項氏下意識覺得自己矮了一截,委委屈屈地道:“沒有。”


    “七星城才會有藥師,我們,我們村裏沒人認識藥草。”在大家的印象中,不會煉藥的話,光吃藥草根本沒有吃肉補身體,不管多重的傷,隻要有足夠的獸肉都能治愈,自然不需要認識什麽藥草了。


    她想了想,又問:“你認識藥草,難道你是藥師?”


    蘇臨安搖頭道:“我不記得了,我隻是下意識覺得他這種情況得用藥。”


    “他傷得很重,雖然傷口勉強止住了血,但待會兒若是醒了千萬不能讓他亂動,你在這裏看著他,要是他動,就把他按住。”


    項氏期期艾艾地說:“可是,我沒什麽力氣。”


    “反正不是我兒子。”蘇臨安微一聳肩,轉身離開。


    項氏連忙站起來,因為常年臥床不動,她站起來都險些摔了,這會兒用手撐著桌子,有氣無力地喊:“你去哪兒?你是我兒子救回來的,你得照顧他呀。”


    蘇臨安心頭嗬嗬一聲,道:“附近轉轉看有沒有能用的藥草。”隨口回了一句之後,蘇臨安就已經出了門,這會兒整個村子都兵荒馬亂的,也沒人來管她,她早上的時候看到大家怎麽上的山,也就直接朝後山上過去。


    他們狩獵的山也在藤蔓所形成的結界之內,與之前進村的村口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


    此刻太陽落山,月亮還未出現,到處都灰蒙蒙的,那高山宛如籠罩在陰雲之中,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一隻蟄伏在那的凶獸,給人一種神秘又陰森之感。


    她在後山的山腳下撞見了之前隔壁那個少年,看樣子,是走投無路之後,想上山碰碰運氣的。


    少年也看到了蘇臨安,不過他吭聲,悶著頭往山上走,走了一段路後,他突然出聲提醒,“天已經黑了,山上險峻,你去了也獵不到靈獸,不過是白白送死。”


    “我是上山找藥草的。”如今山上隻有他們兩人,蘇臨安也沒隱瞞,直接說。


    “你是藥師?”少年停下腳步,語氣震驚,本來死氣沉沉的眸子都開始泛光了。


    “我不記得了,大概是吧?”蘇臨安伸手指了指頭,“沒以前記憶了,不過看到項煜亭受傷後,腦子裏出現了一些治愈之法,我以前應該接觸過藥草。”


    她神識並沒有延伸太寬的範圍,免得驚動山上那些讓整個村子都死傷慘重的強大靈獸,而目前神識範圍內倒是沒看到任何靈草,看來想煉藥治傷還得往更深的山林裏去才行。


    去還是不去,這是個問題!她主要是不清楚自己的實力在這裏到底算個什麽水平,是以就小心謹慎了一些。


    “那我與你一道。”少年神色略一掙紮之後,站到了蘇臨安旁邊,“我叫龐兵,蠻血五重境。”


    蘇臨安估摸著,這蠻血五重境就是他現在的實力境界了,跟修真界的煉氣、築基、金丹類似。他識海附近有五個紅點,剛好跟五重境相符合,蘇臨安略一推斷,又對域外生靈多了幾分了解。


    她問:“傷害村民的凶獸是什麽呀,什麽實力,很厲害嗎?”


    “聽說是六階的猛獸劍齒獸,若是村長在的話,那劍齒獸定然占不到便宜。”龐兵臉色一黯,說:“村長現在是我們這裏唯一一個真血境強者。”


    “蠻血境後麵就是真血境?”蘇臨安問。


    “對。”龐兵默默盯她一眼,“你連這些都不記得了,還能記得草藥嗎?”


    “可能我實力不行,但煉丹製藥方麵有天賦?”


    龐兵看她細胳膊細腿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便也認可了這個說法,他繼續道:“那劍齒獸也受了重傷,現在應該躲起來了,我本是打算去戰場附近看看的。”


    蘇臨安心想,這龐兵膽子可真大。白日村民戰鬥的地方,死了不少人,還有些屍體都沒來得及帶走,血腥氣恐怕會引不少靈獸過去,他居然想去那邊碰運氣,還真不怕死。


    “我先帶你進山,要是實在找不到能用的草藥,我就過去一趟,你自己下山去可以嗎?”龐兵看著蘇臨安道。


    蘇臨安點點頭,兩人商量好就出發了,又往前走了一段,蘇臨安就發現這半山腰上也有一道結界,以一顆參天古樹為分界線,樹上掛了許多紅繩,在夜風中隨風飄蕩。


    “就你們兩個,也要進山?”在龐兵出現在樹下時,古樹的樹幹上出現了一張人臉,那是一位看起來麵容滄桑的老人,隻聽他道:“夜裏危險,還是不要進去了吧。”


    “樹老,今天村子裏死了很多人。”龐兵悶悶地道。


    那樹上的人臉眉頭微皺,說:“也死了很多獸。”


    “在老頭子眼裏,人和獸都沒什麽區別。”它輕歎一聲,“我不幹預你們獵殺靈獸,自然,也不會阻止靈獸獵殺你們。”隻是視線落在蘇臨安身上時,這顆老樹忽然抖了抖葉子,人臉都變得更清晰了一些,它目光灼灼地盯著蘇臨安看,眼神越看越火熱,鼻子還抽動兩下,像是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一樣。


    蘇臨安:“……”


    這老頭兒怎麽看起來這般猥瑣。


    就聽樹老道:“呀,你這小姑娘怎麽瞧著這麽順眼,你進山做什麽呀?山裏危險得很哦,你想要什麽告訴我,我幫你采?”


    她大概是體會到小嬋當年受萬獸喜愛的待遇了,所以她這個蘿卜怪,現在也討這些植物喜歡了,但在無盡虛空裏遇到的倆姐妹,似乎也沒多喜愛她啊。不過那時候她第一句話就是嘲諷了那倆姐妹,之後又將那兩朵花鎮壓還簽訂了最嚴苛的契約,好像,也沒機會展示自己的親和力?


    第377章 送花


    蘇臨安笑眯眯地道:“樹老,我想進去采靈草。”


    剛說完,就被龐兵暗暗扯了一下辮子。她斜睨過去,臉上笑容一凝,麵無表情地看著龐兵一臉焦急地衝她眨眼,還微微搖了下頭。


    扯她辮子?放到從前還是女魔修的時候,他這隻手已經沒了。


    龐兵這會兒才沒注意那麽多,他現在心頭急得很。


    問樹老要幾隻靈獸不就行了,它是樹,肯定親近草木,一開口就管樹老要靈草,這姑娘怕不是缺心眼兒!龐兵心裏頭慌,扯辮子的手都難免帶了幾分力氣。


    “靈草?”果然,樹上的人臉麵色都凝重了許多,這是惹樹老不高興了吧!龐兵心頭一慌,若是樹老不高興不準他進去,那他爹就真的沒救了,連一線希望都沒有了。


    結果就聽樹老道:“老頭子我就是這樹林裏最靈的草木了,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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