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還能斜眼看蘇臨安,那眼神看起來又憤怒又委屈,奈何蘇臨安不接招,壓根兒不看他一眼。這讓項煜亭很是不甘,他明明撿回的是個孱弱的小姑娘,看到她那麽瘦小,他就覺得她肯定也跟他一樣,受過很多白眼委屈,過的是戰戰兢兢的日子,哪曉得,這才過去一天,她就變了個樣呢?


    將又苦又澀的湯藥一口灌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項煜亭覺得喝下去之後,肚腹裏好似有一團小火苗似的,讓他冰冷的身體都變得暖烘烘的,那些疼痛難忍的傷口也有了一些特別的反應,好似暖流一陣陣的流過傷口,不停地撫慰那些創傷,不多時,他就覺得沒那麽疼了,取而代之的是癢。


    又酥又麻的癢,像是無數螞蟻在身上爬,比疼還難忍一些,他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挪動後背,蹭著那些麻癢的地方,哪怕癢得厲害,也沒吭聲,就不想被那小丫鬟看了笑話。


    被她似笑非笑的盯上一眼,他就覺得憋屈得慌。


    哪怕奇癢難忍,也死死咬緊牙關,忍住。於是,項煜亭一張臉黑沉沉的,看起來神色都有幾分凶悍猙獰,倒把他娘給嚇住,直問:“是不是哪兒不舒服,這藥是不是不對啊,你看這孩子,額上青筋迸起,眼睛都凸出來了!”


    他想解釋,可又害怕一開口就忍不住了,然不解釋吧,娘又開始哭了,正頭疼時,屋外有了人聲,讓項煜亭如釋重負,心頭重重舒了口氣。


    來人是龐兵,他帶了一小塊劍齒獸的心髒,還有一坨前腿肉。


    村裏人本打算隻給項煜亭這裏分一點兒碎肉,他據理力爭,才拿到手裏這些東西,雖然數量不多,但心口肉卻是最補氣血的地方,項煜亭吃了會很快好起來。


    “我拿了一些劍齒獸的肉過來……”說話時,龐兵已經注意到了床上的項煜亭,他敏銳的發現,項煜亭的傷勢已經好多了,傷口都開始愈合,且氣血之力還很旺盛,臉都漲得紅紅的。


    他眼尖兒地看到了桌上藥碗,問:“蘇蘇,你給他煉藥了?”


    蘇臨安點頭。


    “那能不能給我爹也煉一點兒?”


    蘇臨安瞅了一眼他手裏血淋淋的肉,說:“你把肉處理了再送過來,我送點兒藥去你那邊。”


    “好!”


    項氏原本看到肉後兩眼發光,如今又見龐兵要把肉提走,登時不滿,然龐兵走得快她哪兒攔得住,隻能一臉委屈地盯著蘇臨安,小聲控訴道:“那可是六階靈獸的肉,你怎麽能讓他拿走處理,要是少了……”


    蘇臨安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瞬間出現了一個手掌印,將她的掌紋都清晰的印在了上麵,這應該是很強的力道了,偏偏桌子完好無損,就那掌印看起來有些嚇人。


    項氏頓時不說話了,等蘇臨安出去之後,她才在兒子身邊小聲道:“你救回來的這個姑娘,怎的這麽目中無人呢?”


    她還說:“又凶又不尊重長輩,就不該救她的。”


    項煜亭沒吭聲,依舊咬著牙忍癢。他娘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說久了,他終於忍不住道:“娘,要不是她,我早死了。”他傷得多重自己心裏頭清楚得很,而他也知道自己娘在關鍵時刻根本靠不上,能熬到現在,肯定是蘇蘇的功勞,他救她,隻是將她從湖邊帶回家而已,並沒有做什麽了不起的大事,而她救他,卻是真的把他從生死邊緣給拖了回來。


    這般一想,她已經不欠他什麽了。


    項氏聽到這話,眼圈一紅,“說什麽死不死的,你可得好好活著……”


    眼看又要哭起來,項煜亭隻能喊,“娘,我難受啊,傷口好癢……”項氏頓時急了,也顧不上傷心流淚,連忙安慰兒子,母子倆在房間裏說了許久的話,蘇臨安則在外麵熬藥躲清靜,等她把藥湯熬好,龐兵把煮好的肉糊也端了過來。


    這補血的肉不能煮得太熟,端過來的時候還能看到血沫子,這樣的食物蘇臨安是沒法子下口的,不過這裏的人喜歡得很,龐兵端進屋子的時候她都聽到裏頭項氏連連道謝的聲音,好似那一碗肉糊,比她的藥湯要重要得多一樣。


    喝了藥,又吃了肉的項煜亭沒多久就睡著了,龐兵父親的情況也同樣如此,而等兩人都休息過後,蘇臨安終於陸陸續續的收到了一點兒功德。


    隻是她發現功德印裏的那顆大樹樹葉上並沒有綠光出現,這是否預示著,她已經不需要更換身體了?不過蘇臨安仔細觀察後又注意到,雖然功德印的樹葉沒有冒綠光了,但是樹根下部,出現了一點兒灰蒙蒙的霧氣,就是印章底層,大樹的根部位置,有了一點兒灰色,像是弄髒了一點點,這是以前完全沒有出現過的情況,出現又代表著什麽呢?


    神識在功德印裏轉了一圈兒,依舊沒什麽反應,她想起以前薑止卿說過的話,不僅要揚善,還得除惡。隻有除惡揚善都做到了,才能得到功德印的真正認可,才能跟它有神識交流,能夠真正的掌控它。


    她思索一陣兒也沒得到什麽結果,遂放棄後繼續打坐修煉,等到次日清晨,就看到項煜亭自個兒已經起床了,他拄著拐杖走到蘇臨安麵前,擰著頭很別扭地說了一聲:“謝謝。”


    蘇臨安問:“你娘呢?”


    “她不舒服,還在休息,我起來給她也做點兒吃的。”不知道為什麽,他有點兒不好意思使喚這丫鬟了,既然自己能動,那就自己動手好了。


    “你娘身體也不差啊,就是氣血虛弱了一點兒,她自己不起來找吃的,要你來弄?”話音落下,就聽到裏麵房間傳來項氏的咳嗽聲,蘇臨安頓時無語地撇了下嘴角,也懶得跟他繼續說話,在門口的石墩子上坐了下來,手裏還捏著一根狗尾巴草,有一下沒一下地晃。


    “我娘,自從爹沒了之後,就一直鬱鬱寡歡,她心裏苦。”項煜亭還是忍不住解釋了一句,他杵著拐杖出門,一瘸一拐地去打水。


    一苦就是十幾年,這些年,她都沒怎麽照顧過他,什麽事兒都是他一個人張羅,磕磕碰碰地長大,也把娘給養活了。


    可有什麽辦法,那是他娘啊。


    蘇臨安心道,還是這村子裏日子過得太安逸,那項氏一天閑得沒事,才能鬱鬱寡歡十幾年。


    這麽看來,這裏的村民其實還是不錯的,想想小漁村裏的南離玥,那過的是什麽日子。


    她捏著狗尾巴草隨意把玩,結果就見手裏的草突然開了點兒細碎的小花,接著,一個聲音道:“今天天氣不錯嗬,什麽時候上山來找我玩啊?”


    得,懶得聽房間裏項氏咳嗽呻吟,她還是上山找老樹玩吧。


    第379章 輕浮


    蘇臨安輕車熟路上了山,這次上山的待遇,跟昨天夜裏完全不同。


    她走到哪兒,哪兒的草就往兩邊分開,排得整整齊齊,給她劈出了一條暢通無阻的山路,且兩邊的草裏頭還開了許多花,紅的紫的,各色花朵隨風招搖,就差搖旗呐喊了。


    等到了山腰處時,老樹上的臉早就浮現出來,迫不及待地衝她喊:“蘇蘇啊,你喜歡什麽花,我再去給你采?”


    昨夜裏,那老樹上還是一張滄桑的麵孔,如今,卻顯得年輕了許多,還是個清雋俊逸的少年郎,說話時還衝蘇臨安俏皮地眨了眨眼。


    “我想進山去看看。”蘇臨安道。


    她想試試那些靈獸的實力,這樣就能推斷出村民的真正實力了。


    “好的呀。”一截藤蔓從樹上伸出來,藤蔓上還用樹枝搭了個椅子,瞧見蘇臨安盯著那座椅看,老樹忙不迭道:“這是我讓最會搭窩的雀鳥連夜弄出來的座椅,看著很一般,其實可軟和了。”


    可不是麽,樹枝上還撲了一層動物的皮毛,她坐上去的時候伸手一摸,覺得又軟又暖,可比項煜亭家的石頭椅子強太多。


    剛坐上去,頭頂樹冠裏就有幾隻鳥嘰嘰喳喳地叫了起來,蘇臨安可聽不懂鳥語,就見老樹簌簌抖了幾下葉子,那些鳥立刻安靜了。


    想必剛剛那幾隻鳥,就是被逼搭了一整夜椅子的小可憐兒吧。


    搭乘老樹的藤蔓入了山林,蘇臨安跟他說了一下自己想找靈獸練手的想法後,老樹也沒攔著她,主動給她找對手。


    “那就從二階的靈獸開始好了。”說著,還把她帶到了一隻二階靈獸麵前,並且用藤蔓圈了塊地,把那靈獸直接困在了圈子裏。在老樹看來,蘇蘇這般瘦弱,跟二階打起來都夠嗆,不過有他在,蘇蘇肯定不會有事的。


    “去吧,放心大膽地去,我看著你。”


    “二階?”蘇臨安看著麵前那隻長得像修真界野豬的靈獸,神識放開,威壓徑直碾壓過去,就見那靈獸突然站定不動,掙紮兩下之後,倒地身亡了。


    “底下那些村民,哪些能對付這二階靈獸啊?”


    老樹稍稍一愣,隨後道:“蠻血境三重可以,四重及以上就能輕鬆對付了,就像你現在一樣。”


    可蘇蘇有蠻血四重境麽?看著一點兒不像。他下意識地盯著她仔細看,想看出什麽不妥,結果……


    越看越覺得可愛,真想摸摸她的臉。藤蔓上的樹葉簌簌的抖,愣是沒敢有所行動,反而規規矩矩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起,因為他想起來,做人做樹都不能太輕浮。


    蘇臨安沒注意到老樹的異常,她隻是根據老樹的話,估摸出了個大概,這麽一看,她之前的推測也是對的,這裏的修士實力其實不強,隻不過,他們對神識比較敏感罷了。


    為了驗證推斷,接下來是三階、四階、五階……


    五階的時候,蘇臨安就發現神識沒那麽好用了,她開始用了金剛拳,然後就看到老樹的藤蔓都圈成了一個大大的o型,像是張大了一張嘴在驚歎。


    沒辦法,他的實力還不足,臉隻能顯示在樹幹上,否則的話,這會兒也能用一臉震驚的表情看著蘇臨安了。


    這麽小個人兒,力氣怎麽那麽大!


    他都做好了保護她的準備,哪曉得根本用不上他。


    就看到她左一拳右一拳,直接把那隻五階獸給砸昏了,速度之快,就是村裏那些蠻血七八重境的,也肯定不是她對手。


    五階之後就是六階,老樹領地裏六階的靈獸不多,有幾個還算得上認識許多年,有了一些交情,雖說他對獸也不熱情,但自己帶人打上門終歸有些不好,於是他道:“走,我帶你去隔壁莽山鎮看看。”


    “十階以上的不叫靈獸叫血獸了,莽山鎮那邊連血獸都有。不過你放心,有我護著你,血獸也不敢把你怎樣。”


    蘇臨安點頭答應後,又跟著老樹前往莽山鎮,期間,她想問老樹問題,卻又覺得叫老樹或者樹老都不太好,便問:“那我叫你什麽好?”


    就見老樹原本快速穿行的藤蔓突然頓住,停了片刻,用兩片葉子合攏擋了一部分軀幹,扭扭捏捏地說:“要不,你給我取個名字?”


    一直沒怎麽吭聲的蝌蚪火這會兒鬧騰起來,“蠢材,讓她取名你可就完了。”


    果然,就聽蘇臨安道:“要不你跟我姓,叫蘇綠好了,以後我就叫你小綠。”


    “好!”小綠心頭美滋滋的,他們這邊姑娘嫁人後都要隨夫姓呢,他現在也跟她姓了,是不是說明關係更近一步,隻是想想似乎又有什麽地方不對,不過心裏頭美得冒泡的小綠在聽到她說出發之後,就興衝衝地往前跑了,壓根兒沒往下深想。


    等到了莽山鎮,小綠跑去跟莽山鎮的守護靈木交涉,他已經做好被鄙視幾句的準備了,誰叫他技不如人,實力比不上莽山鎮這棵薔薇樹呢。


    薔薇樹也有一張臉,但跟小綠不同的是,她的臉是用薔薇花瓣拚出來的,平時並不顯現,在跟小綠說話時,虛空中才出現了一張巨大的花瓣臉。


    那是個女子的臉,雖是花瓣拚湊而成,五官卻也精致,說話時微微頷首,姿態十分高雅。


    “為了一個弱小的人類來求我?”薔薇花的視線終於落到了蘇臨安身上。


    隨後,她就皺了下眉頭,本想挑幾句刺,卻總覺得不忍心,看著那小姑娘笑吟吟的模樣,心裏頭的不悅也漸漸消失,好似被她那笑容給融化了一樣。


    “呃……”她頓了一下,說:“你這麽……”原本想嘲笑她弱小,話到嘴邊又轉了轉,變成了……


    “你身子看起來不太好,氣血之力不足,要不等段時間再進來試煉?”


    “我這山裏有的是高階靈獸和血獸,等你恢複了再來也不遲。”末了,她又道:“最近還有一些人在山裏試煉,動輒打打殺殺的,怕……”


    原本想說怕傷著你,一想到她會看著哪裏傷得到,於是又改口,“怕嚇著你。”


    小綠都驚呆了,他從來不知道,莽山鎮的守護靈木薔薇樹這麽好說話!


    蘇臨安對別人的好意還是領情的,不過她還是解釋了一下自己的實力,又有小綠作證,薔薇花雖然將信將疑,終歸是放了行,並避著其他人,將蘇臨安送進了深山。


    送到了,她就頭也不會地走了,還一臉傲嬌地說:“自己要送死,我才懶得管你。”


    私底下則警告小綠,“你可得看著點兒,要是兜不住了,叫我!”


    小綠被薔薇花耳提麵命的教育了一番,等薔薇花走了他都還是暈乎乎的,怎麽辦,薔薇大姐也很喜歡蘇蘇哎?


    下一刻又高興起來,果然,蘇蘇真是討他們喜歡,她身上,有一股讓靈植都開心的氣息呢。


    這麽想著,他就打定主意把蘇蘇盯得嚴嚴實實的,要是哪個不長眼的敢傷她,他絕對饒不了他。


    蘇臨安老遠就看到一隻六階靈獸,她依舊是用起了金剛拳,一雙肉拳充滿力量,每一拳揮出,都能將靈獸砸得暈頭轉向,三兩下就把靈獸給打昏死過去。


    她倒是有控製力度,沒把靈獸直接打死,畢竟身上背了功德印,沒有萬分必要,她還是很少殺生的。


    六階也不夠,六階感覺就跟修真界的元嬰期差不多,打起來根本不費勁兒。唯一的區別是在修真界的話,她神識就能碾壓元嬰期了,但這裏不同,這裏的生靈神識都普遍強大敏銳,她的神識沒辦法全方麵碾壓,隻能靠拳頭說話。


    之後又遇上個九階,蘇臨安打得也挺輕鬆,一旁跟著的小綠已經完全麻木了,它一邊跟著一邊思索,那小小的身體裏怎麽能爆發那麽巨大的力量,她的氣血之力看著很微弱,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她還沒覺醒血脈力量吧?若是以前,小綠肯定覺得她肯定覺醒不了,但現在,他覺得她也能參加今年的血脈覺醒了,到時候還有可能進入七星皇城……


    想想都覺得激動,然再想想,小綠又猛地一顫。


    他最多就能跑到薔薇花這裏來打秋風,更遠的地方,他壓根兒去不了啊!


    這可怎麽辦哦,愁死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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