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法寶噬主的域外武者們登時把畫卷給圍了起來,而這時,蘇臨安也聽到了一個來自畫城的聲音。


    “蘇臨安。”


    “我是畫城畫靈。”


    第673章 感動


    那道聲音很稚嫩,帶著軟糯的奶音。


    “我還沒有名字。”她的主人已經隕落,而隕落之前,她沒有出生。其實她一直想給自己取個名字,卻始終不確定到底叫什麽才好。此刻,介紹自己的時候隻能加上一句我沒名字了。


    畫城的護城河裏,有一條銀白的小龍在河麵上飛舞,它看著極其興奮,時不時用尾巴掃水,濺起水花一片。那小龍頭生銀角,嘴邊胡須瞧著比例更長一些,身上鱗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看到小龍,蘇臨安眼睛發酸,她識海裏的蝌蚪火更是驚叫一聲,“小白?”


    “小白什麽時候背著我生了個孩子?”雖說外表看就是縮小了的小白,但氣息不一樣,蝌蚪火跟小白一起生活在蘇臨安的識海裏那麽多年,自然不會認錯小白的氣息。


    可它在河裏玩耍的樣子,真是像極了小白。小白最愛在清水鎮的河裏玩,因為它成天呆在河中,那條河出現了無數有靈智的生靈,如今都有的成了精,能化作人形。


    蝌蚪火都直接飛離了蘇臨安身邊,它說:“我要回去看看,那是個什麽妖精,竟然敢裝小白騙我眼淚。”


    說罷,它一溜煙跑了。


    隻要蘇臨安不阻止,蝌蚪火現下已經能夠離她很遠。


    畫城內,小龍在河麵上蹦了一陣兒後忽地變成了個兩三歲的女童,女童的外貌則是跟邵琉仙極為相似,一眼就能從她的五官裏看到邵琉仙的影子。


    她在河麵上奔跑起來,小腳丫踏水,在水麵上踩出一個個小圈兒。


    她踏過河麵,踩過青草,躍過樹梢,最後飛上書院最高的藏書樓上,站在簷角尖尖兒上,張開了蓮藕一樣的雙臂。


    “我喜歡這裏。”女童深吸口氣,笑眯眯地道。


    她抬頭眺望遠方,視線已經穿透畫城,落到了七星城那些被她甩出去身形狼狽的夫子和學生上。


    “我也喜歡他們。”


    “真不舍得離開他們。”小小女童身材短小,臉頰還像包子,鼓鼓的帶著嬰兒肥,說話卻是老成得很,她的視線在眾人身上一一流連,“那個大師兄看著嚴肅呆板,其實最心軟。”


    所以她把那一窩正在孵化的鳥蛋都丟在了大師兄頭上,若是落到別人身上,指不定就成了烤鳥蛋。


    “那個大姐姐,偷偷在樹上刻了字,是個男孩兒的名字。”


    “還有那個長得又高又壯的學生,每天都會在夫子的講台上放一束最鮮的花,沏一壺清茶。”


    她是畫城畫靈,對畫城裏發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她才生出神智不久,與他們相處的時間也短,然而她會記得這些點點滴滴的陪伴,這些陪伴,讓她短暫的人生被幸福填滿。


    她一一看過所有人,最後才戀戀不舍地道:“我得走啦。”


    “蘇臨安,我要去填雲州的裂縫。”


    她衝蘇臨安抱了下拳,說:“謝謝你沒有繼續禁錮畫城,謝謝你讓我順利出生。”


    畫城作為一個半神器,從前沒有器靈完全是邵琉仙壓製的原因。


    那一日,邵琉仙隕落,山河龍靈齊聚畫城上空,將靈氣回饋天地,填補天地空隙。


    有山河龍靈在的地方,萬物生靈都更加容易,更何況,那天聚集了那麽多的山河龍靈,而畫城本身又是半神之器。


    她有了靈,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無數山河龍靈義無反顧投身裂隙,阻止了災難的發生。那一幕占據了她微弱的意識,讓新生的器靈受到的震撼並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淡去。


    在成為書院的這段時間,她的靈智逐漸變強,也通過畫卷本身,了解了從前許許多多的事。


    她知道自己的主人是邵琉仙,邵琉仙是太陰儀的儀主。


    她曾矗立在太陰儀上方數萬年,受千千萬萬修士敬仰膜拜。它能夠進階為半神器,離不開那麽多修士的念力供養。


    如今太陰儀有難,它必須出麵,就像那些曾受過天地饋贈的山河龍靈一樣,將畢生所有回饋天地。


    她最初學會的就是感恩和犧牲。


    “我去了。”她心意已決,並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扭轉。


    如今要做的,隻是告知一聲。


    話音落下,小童身形消失,與此同時,畫卷緩緩收起,從底下看仿佛從畫變成了一根長棍。


    那棍子在空中飛舞幾圈後,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際。


    一個稚嫩的聲音道:“抱歉,不能繼續做你們的書院,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是它的責任,保護底下萬萬生靈,也是它應有的擔當。


    “書院說話了?”皇城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個聲音。


    “哦,書院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去吧。”反正隻要夫子在,哪裏都能做書院。域外武者們對環境要求不高,平時住石頭屋子的都很多,也欣賞不來那些亭台樓閣雕梁畫棟的美。


    總覺得屋子太過精致,他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弄壞了。


    “什麽時候回來啊?”有人好奇地問,然而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書院的夫子們也都不知道。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之時,鬆老爺子到處翻找東西,特別是那些被扔出來的靈植,根須都被他扒拉了一遍,連大師兄頭頂上草葉枯枝編造的鳥窩都沒放過,他抓過去看了一眼又沮喪地放回對方頭頂上。


    “隻扔出來活物?”


    他把所有東西都翻遍了,最後得出了這個讓他傷心欲絕的結論。


    “別急著走啊!”鬆老爺子仰天長嘯。


    “我埋的那幾隻叫花雞還沒翻出來了,你倒是給我了再走啊……”


    他心疼他的雞,他親自喂大的雞,用靈植煉成調味品烹製了一個月,剛剛才敷上泥包上荷葉埋土裏,結果還沒吃到一口就不翼而飛了。


    他太難了喃!


    畫卷速度很快,它品階比骨傘還高一些,又本來就有穿梭虛空的能力和經驗,它破空而去,眨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怒氣衝衝的蝌蚪火再次懵了。


    長得像小白,還要跟小白做一樣的事情,它吼道:“去什麽去,修真界那麽多人那麽多法寶,還輪得到你去?”


    憑什麽呀,一個兩個都這樣!可它當初阻止不了小白,現在更攔不住這隻長得像小白的新生器靈,它隻能憤憤地道:“早知道養不熟,還不如讓我一把火給燒了,我還能進階呢!”


    罵歸罵,蝌蚪火心裏頭難受得很。


    它嘀咕道,“現在我算是知道為何牧錦雲再三強調不要蘇臨安做傻事了。”


    原來,犯傻也是會傳染的。


    它是最聰明的火,它,它才不會被感動!蝌蚪火火焰飄忽不定,它火苗抖了幾下,不再繼續往皇城的方向跑,而是縮回了蘇臨安的識海空間。


    蘇臨安還能看到畫城。


    看到它朝著雲州的方向快速靠攏,沒有一絲猶豫。它經過的地方,天空上都留下了一道光影久久不散,白雲築路,為它送行。


    縱然天道崩亂,陰雲籠罩大地,仍有逆行者如龍靈,如畫城,用生命的火光照亮他人。


    所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吧。


    第674章 袖珍


    雲州裂隙黑洞附近,罡風吹得周圍一片荒蕪,靈氣全部被黑洞吞噬,生機在這片天地裏早已斷絕。


    噬魂魔君已經拿到了他的骨傘。骨傘入手那一刻,骨傘內響起嗡鳴,與他的心跳聲合二為一,像是丟失許久的身體部位終於回歸,一股磅礴力量從傘柄傳遞到噬魂魔君體內,使得他精氣神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嘿,老夥計。”為了將魔界根骨容納進自身血肉神魂,噬魂魔君投入了太多的精力,從第一根傘骨煉化開始,他花費了太長太長的時間,耗盡了心血。


    這是他為自己留下的後招,可保自己立於不敗之地。不管是誰,都不會讓偌大的魔界覆滅。


    然而如今,他卻要親手損毀骨傘。


    噬魂魔君摸向了屬於夏荒的那截傘架,他在心中道:“放心,隻是暫時失去一截傘架,等以後我給你補回來。”


    噬魂魔君說完將傘撐開,骨傘並沒傘麵,撐開之時,白骨上瑩瑩發光,傘尖兒更是有幽幽火苗燃起,宛如墳中鬼火,瞧著陰森可怖。


    前方常輝臉色慘白,正扯著嗓子呐喊,“左三,玄旗,右四,地陣石!”


    兩個魔修立刻按照他的吩咐將早已備好的陣棋陣石放好,兩人在裂隙邊緣穿梭,時不時會身形一晃,那是裂隙罡風襲擊所至,他們此刻就像是毫無靈氣之時踩在懸崖邊,隨時都有墜崖的危險。


    好在兩人都是天仙後期的大能,修為高深功力紮實,每每能夠及時化險為夷。


    “起!”隨著常輝一聲嗬斥,他們布下的所有陣法同時啟動,靈氣充盈在整片空間,在裂隙黑洞周圍描了一圈兒金邊。


    噬魂魔君清楚時候到了。


    不待常輝吩咐,他已經提傘而至。


    既然決定了就不要猶豫,他這輩子唯一猶豫糾結過的事,大概就是要不要順從分身的意誌,認那個孫女。


    他都違背了自己的原則,結果那孫女還不鳥他!把他當仇人!


    一想到這個噬魂魔君就心頭不爽,提著傘的動作都充滿殺氣,就像是要衝進黑洞去同歸於盡一樣。


    旁邊看著的三人都心頭一抖,“魔君,悠著點兒。”


    隻要填一個夏荒,你別把整個魔界賠進去了!可惜三人都精疲力盡,隻能眼睜睜看著魔君衝殺進去,心俱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就怕生出什麽意外。


    骨傘轉動,屬於夏荒的那根傘架發出不同於其他傘架的金光,與此同時,那一根骨架上的火焰從骨架上飄出,朝著黑洞飄了過去。


    火焰飄起刹那,遠在血月界上空的夏荒荒主梨雅失聲痛哭。


    她是夏荒荒主,自然能夠感覺到夏荒異動。那一片沃土,那上麵的山川河流,樹木房屋都將毀滅,被揉成泥巴,去糊那個黑洞。


    “我沒有家了。”她紅著眼睛對李昭昭說。


    李昭昭其實不太會說話,她性格稍微有點兒沉悶來著,這會兒看到哭成了淚人的夏荒荒主,都不知道如何安慰才能緩解她的難過。


    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的。


    因為李昭昭知道,若是她沒了家,會比現在的梨雅更失態。


    她想說,有人才是家,隻要親人朋友在,哪裏都是家。然而轉念想到,梨雅全族被滅,她害怕自己巫族身份暴露也少與人接觸,平時最愛的就是在夏荒種樹養花,所以說這話更是不妥。


    李昭昭隻能閉嘴,她摸了塊帕子出來遞到梨雅麵前,然後靜靜坐著看她哭。


    恰在這時,梨雅猛地抬頭,“咦,怎麽停止了?”


    她知道堵窟窿是在陣法形成的一瞬間,她的夏荒會在頃刻間毀滅,她還曾安慰自己,那樣的話,她的家,她家中的一切都不會感受到痛苦,然如今夏荒動了一下又不動了,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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