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戰勢已起,殺機彌空!


    宋嶽一觀情勢,知道南怪北酒,功力在伯仲之間,但加上“燕山一絕”及“瘦無常”這兩個功力尚在未知之數的高手,結果未卜可知,正要挺身援手,瞥見玄妙已袍袖一揮,十餘武當弟子,皆退入上清宮中。


    隻見他向正在出擊搏鬥的酒叟稽首道:“恭敬不如從命,酒叟施主原諒貧道之苦衷。”


    語畢,轉身作勢欲起。


    宋嶽心中大急,長身一晃,攔住玄妙去路,道:“道長還記得剛才所言否?”


    玄妙身形一頓,低聲道:“施主請稍等設法避開紅燈教監視,貧道在觀中等候!”


    匆匆言畢,已躍入上清宮圍牆之內,轉眼不見。


    宋嶽心事落地,轉目望去,場中戰勢大變,“燕山一絕”連出三掌俱被酒叟原封擋回,迫得連退三步。


    站在—旁的怪叟及瘦無常看得八字眉成人字形。


    顯然,燕山一絕功力,要比酒叟差上半籌。


    盡管如此,宋嶽也暗暗吃驚紅燈教中人物確是藏龍臥虎,高手如雲。


    這時,酒叟與燕山一絕硬對三掌後,神色凝重,身形暴長,陡向對方撲去。


    就在這緊張之際,倏見怪叟身形一劃,大喝道:“住手!”


    酒叟麵對三個強敵,未敢輕動,身形一頓,沉聲道:“老怪物還有什麽花樣?”


    怪叟目光一瞟宋嶽,對酒叟沉聲道:“本教教主惜你一身功力,不欲對你遽下毒手,歸順之事,尚請你多加考慮,現在請你退出是非之圈!”


    酒叟哈哈狂笑,道:“我老頭子本是非中人,你何必貓哭老鼠假慈悲!”


    怪叟陰惻惻道:“本教今日之來,原是找姓宋的小子算賬,你酒鬼既然硬想參加一份,今日把話講明,一並結算也好!”


    宋嶽聽得劍眉猛挑,冷冷道:“小爺的賬,隨時可算,隻要你們這批賊子有本事!”


    口中說著,身形已緩步上前。


    瘦無常冷冷道:“黃口小子逞舌口之利,讓姓穀的試試你能耐!”


    身軀一劃,立刻前欺一尺。


    怪叟喝道:“且慢,有賬不怕慢慢算,一件一件來!”


    瘦無常身形陡停,陰惻惻地盯住宋嶽,一瞬不瞬。


    宋嶽淡淡一哂,態度從容,不屑地道:“就看你怪物先算哪一份!”


    酒叟哈哈狂笑,道:“雙叟齊名,看樣子今天得重新排一排,要算賬,先通過我酒仙這一關!”


    怪叟冷冷道:“也好,酒鬼,今天你隻有兩條路好走!”


    “哪兩條?”


    “一條是死路!”


    “我老頭子還想活一百歲!”


    “那就立刻加入紅燈教!”


    酒叟突然眼神一瞟宋嶽,嘻嘻一笑,道:“宋老弟,你看我該走哪一條路?”


    宋嶽一怔,隨即淡淡一笑,道:“隻要心照日月,路路可走,前輩何必問我?”


    酒叟哈哈一笑,道:“對,老怪物,老頭子就走第二條。”


    宋嶽聞言一怔!


    怪叟神色也一呆,仿佛酒叟的態度突然轉變,頗出意料之外,即追上—句道:“此言當真?”


    “嘿嘿!我老頭子雖然遊戲三昧,可是言出法隨……”


    怪叟白眼一轉冷冷接口道:“既然如此,為請尊駕坦示誠意,給我先斃了這小子!”


    宋嶽臉色驟變,雙目殺機倏見!


    隻見酒叟已搶著道:“老怪物別急,我老頭話還沒講完!”


    怪叟改口道:“老兄還有什麽意見?”


    酒叟嘻嘻笑道:“當然有,在我老頭子未加入紅燈教之前,還有兩個附帶條件。”


    “請問第一條?”


    “老怪,南北二叟,武林齊名,今天我老頭子心有不甘,想與你老怪物先拚一拚!”


    怪叟臉色一變,道:“你酒鬼究懷何意?”


    “很簡單,隻有一個意思,從今以後,武林中隻許有一叟,不是隻存北酒,就是惟有南怪!”


    怪叟冷冷道:“沒有此必要,敢問第二個條件?”


    酒叟神色一整,道:“二叟相拚,我死了當然沒有話說,假如你老怪物死了,就請另外二位轉告紅燈教主,請他把掌教之座,讓我老頭子過過癮!”


    宋嶽聞言至此,恍然大悟,噴然一笑,道:“前輩當上紅燈教主,在下豈不要找你算賬?”


    酒叟大笑道:“我酒叟當上教主,先把這批牛頭馬麵殺光!”


    怪叟聽到這裏,才知受到戲弄,氣得臉色發白,殺機倏起,一聲暴叱:“酒鬼,今天就看看活著回去的是南怪還是北酒。”


    身形陡欺,右掌一撩,向前揮出一股狂飆,直奔酒叟前胸。


    酒叟狂笑道:“此舉正合老夫之意,看看老夫的飛虎三式行,還是你的玄龜陰功及騰蛇十三手行!”


    說話聲中,身影飛快一彈,避過怪叟掌風,十指俱張,就向怪叟雙肩抓去。


    這正是威震武林的“飛虎三式”第一招,“飛虎抓”。


    這時“瘦無常”及“燕山一絕”雙雙暴叱,就向酒叟撲去。


    宋嶽朗聲一笑,喝道:“小爺就看不慣以眾欺寡,瘦鬼,先接小爺三劍。”


    語起身動,右手微抬,一道寒關衝天而起,刷刷刷,刹那之間,連攻三劍,速度之快,猶如三劍齊出,劍劍攻向“瘦無常”要害。


    “瘦無常”神色一驚,斜身閃步,連劈三掌。


    瞬眼間,場中戰勢激烈,五人打成一堆,劍氣衝霄,掌風漫空,呈現一片殺機!


    十招一過,宋嶽陡然想起玄妙之言,心中不由著急,長劍接連攻出七劍,目光一瞥酒叟,見他似打得非常吃力,不由暗忖道:“欲不露痕跡,免使武當遭劫,此時抽身,正是時機,但酒叟正麵與怪叟爭鋒,旁受‘燕山一絕’及‘瘦無常’抽空襲擊,自己如今在旁展開遊擊,尚可拉成平手,否則後果不堪想象,但如打下去,何時能了……”


    轉念至此,走與不走,兩個意念在心中起伏衝突,倏然宋嶽微一咬牙,長劍飛舞,連出十二劍,分攻對方三人,口中道:“酒叟前輩,你一人能否應付三十招?”


    酒叟周身壓力一鬆,聞言一怔,奇怪地瞥了宋嶽一眼,見他眼神瞟向“上清宮”,不由哈哈大笑,道:“老弟,憑這三塊料子,我老頭子應付三百招毫無問題,假如你想拉屎,就快走!”


    宋嶽知道酒叟已了解自己心意,看他明知以一敵三,必陷入苦戰之境,仍舊豪語連篇,這種士為知己者死的忠義豪氣,不由深深感動,忙道:“如此,有勞你老人家了,三十招之內,在下一定趕返。”


    語聲一落,長劍閃電快攻三劍,身形已斜掠而起。


    耳中已聽到怪叟喝道:“穀亙兄,截住那小子!”


    接著酒叟哈哈笑道:“三位要想吃大便,我老頭子免費奉送,人家老弟不會怕你們,等一下回來,夠你們瞧的!”


    三人同時發出一聲怒哼!


    宋嶽匆忙回首一瞥,隻見酒叟滿場遊走,雙掌連劈而出,分攻三人,臉色通紅,顯然已用上全身真力。


    這種打法,最為吃虧,眼看他舍生忘死,攔住三人追趕,決無法持久,知道延誤不得,身形飛掠,繞出戰場視線,一晃進入圍牆。


    此時約已三更。


    天際寒星閃爍。


    四周一片漆黑。


    宋嶽飄身人觀,轉目一掃,隻見上清宮中燈火零落,大殿之間,人影全無。


    麵對屋宇連亙的上清宮,宋嶽不由遲疑起來,不知要往哪一個方向。


    正在著急,倏見眼前人影一晃,一個年青道土,已站在眼前道:“尊駕可是宋施主?”


    宋嶽一怔,道:“不錯!”


    年青道士低聲道:“玄妙師叔在丹房相候,施主隨我來!”


    宋嶽心中一喜,道:“勞駕!”


    旋即跟著道士,向左邊一條回廊急奔。


    三個轉彎,繞過大殿,年青道士已在一所精致的房門口站住,轉身道:“施主就請進入,貧道不再奉陪!”


    宋嶽微微頷著,推門而人,隻見玄妙道長已站於丹房之中,一見宋嶽進來,忙道:“施主來時,可被紅燈教發覺?”


    宋嶽搖搖頭道:“沒有,酒叟正在觀外以一敵三,戰勢不利,道長盛情改日再謝,現在就請賜‘大羅劍譜’一觀!”


    玄妙神色忽然肅穆已極,自袖中抽出一本薄薄黃色絹書,交給宋嶽,同時目光口露出一絲親切的神色,倒出三顆傷藥,緩步上前,解開宋嶽包紮的傷處,代為敷藥,口中道:“施主人中龍鳳,得天獨厚,貧道生平之中,閱人無數,能有這份豪俠膽氣者,惟你一人,今日有緣相助,一生無憾,請善自珍重,好自為之。”


    宋嶽見到對方本份誠懇態度,心中頓生親切之感,這種感覺自父母雙亡後,三年來第一次體味到,望著玄妙肅穆慈祥的臉色,由衷地道:“宋嶽日後得有成就,必不忘道長今日之賜!”


    玄妙臉上倏然露出一絲莫名其妙的笑容,望著宋嶽,似有所言,旋即搖搖頭,道:“施主此舉,必含深意,貧道多問無用,時間匆促,請快看本門劍譜,即請退出上清宮。”


    這時宋嶽傷處,已經玄妙把藥敷好,一動手腕,覺得已愈大半,望著玄妙退立丹鼎蒲團上,盤膝而坐,忙道:“謝道長療傷,敬領法諭。”


    隨即翻開“大羅劍譜”,就記憶所及,三才居士遺言,“羅”字下麵注的數目是“三、八、十一”立刻翻到第三頁,眼看第八行,正要記字,倏聽玄妙又道:“宋施主,貧道因恐禍及師門,邀請施主到此,並未得掌門允許,回去時,請循原路,免生枝節。”


    宋嶽微微頷首,目光眼看劍譜第八行,數到第十一字是個“石”,一合劍譜……


    陡聽玄妙一聲悶哼,倒在蒲團上,臉色慘白,腹上插了一柄小劍。


    變起突然,宋嶽心中大驚,忙上前伏身扶起玄妙,道:“道長何苦如此?”


    玄妙喉上一陣抽攣,狀甚痛苦,但神色安祥,麵含微笑道:“貧道心折施主風儀,不過略效微勞,但如被紅燈教發覺,難免禍及師門,不如自行兵解,少去對方借口……”


    說到這裏喉頭一陣嗆咳,呼吸漸形喘急。


    宋嶽心中激動了,武林高手雖多,知己難覓,以死成仁,天下又有幾人,眼見玄妙死亡在即,不由一陣心酸,道:“道長此舉,豈不陷宋嶽於不義之境?”


    玄妙無力地搖搖頭,聲音低微道:“施主千萬別如此設想,貧道助你,即是助天下武林,死有重如泰山,輕如鴻毛,為此而死,豈非死得其所!”


    話聲戛然而止,接著又是一陣嗆咳!


    宋嶽淒然掉下二行情淚,慘然道:“道長……”


    玄妙倏然雙目巨睜,攔截言道:“施主快走,酒叟苦戰之中,尚須援手,貧……道……在……冥……冥……之中……自會……祝……福。”


    語聲間歇至此,玄妙身軀一軟,腦袋陡然下垂,一縷靈魂,已西升天府。


    宋嶽鼻中一酸,淚如泉湧,他哭了!


    這是三年來第二次哭泣。


    第一次恩師百裏鞠以死增加自己四十年功力,委予重任……如今,這位一麵之識的玄妙道長,竟以死期望自己扶天下之安危。


    這種偉大的情操,使宋嶽的心中激動得無法以言語形容,想起酒叟尚在觀外苦戰,強壓心中悲愴,放平玄妙身軀,把“大羅劍譜”平放在玄妙前胸,喃喃道:“別人得一知己,三十年如一日……宋嶽得遇道長,一日猶如三十年……前輩……安息吧!宋嶽功成之日,再奉上鮮花一束,清香三炷……”


    禱告完畢,倏然起立,正要轉身退出……


    陡聞房門口一聲大喝:“好個宋嶽,竟下此毒手,還不與我自縛領罪!”


    挾著如雷喝聲,一股狂飆,已向身後撞到。


    宋嶽聞聲大驚,雙耳聽風辨位,身軀一劃,避過身後一擊,飛快旋身,凝神一瞧,隻見房門口站著一位容貌端莊,羽衣星冠,白眉白須道長,身後擁著十餘位年青道士。


    一看對麵神色不對,忙道:“道長請勿誤會!”


    “嘿嘿!本掌門親目所睹,豈是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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