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嶽緩緩走近文芷鵑,莊重地道:“三妹,你應該高興!愚兄總算報了‘神州四異’的血仇,唉!但是二妹卻不知在什麽地方?還有四妹卻死了,這……是我宋嶽惟一遺憾之處!”


    文芷鵑緩緩斂了哭聲,低聲道:“嶽哥,你沒有使小妹失望,小妹心中高興……會感激你的。”


    商亞男這時憂愁地道:“紅燈教主剛才說普光寺遭人突襲,此間事了,我們快趕回去看看吧!”


    宋嶽心中一震,一陽道長望望“酒叟”道:“魔頭之言,不可不信,酒鬼,你神龍突現,看法如何?”


    “酒叟”搖搖頭道:“我在北天山尋得金線蓮恢複功力後,立刻入關,決心隱蔽身份,暗暗探一下‘紅燈教主’動靜,因為在路上,我已聽聞這魔頭擺下生死約會,碰巧遇上這批賊孫子,連探三天才發覺陰謀,嘿嘿!不怕你牛鼻子見笑,我做了三天的梁上君子,才施好手腳,把所有絕魂釘偷得一空,但是關於普光寺的事,卻沒有注意,實在這魔頭一身功力使我難以近身!”


    宋嶽這時也覺得該早些回去看一下,遂道:“既然如此,我們把此地收拾一下,立刻回程!”


    說著,他走到“笑方朔”屍體邊,緩緩跪下道:“穀兄,人死為大,你請受宋嶽一拜,武林中雖然沒有哭笑二絕的影子,但是,穀兄,你們的名字將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他再度落下二行清淚,緩緩禱告,接著起身以劍作鏟,刨了一個大坑,親自埋葬好“笑方朔”的遺體。


    群雄這時也紛紛動手埋葬一幹紅燈教徒屍體,輩份尊高的一些的人物,如三派掌門,紛紛與酒叟把手話1日。


    剛剛處理完畢,峰下突然響起幾聲清嘯,隨著十幾道光影疾如電光掠上峰頂,群雄聞聲一震,目光注處,赫然是武林三老、少林、武當等四派掌門及“孔雀令主”一幹人物。


    隻見“孔雀令主”手執長劍,精光四射的眼珠在蒙麵青紗中一瞬,道:“想不到各位竟早了一步,‘紅燈教主’呢?”


    宋嶽一見“孔雀令主”心中就有氣,冷冷一笑,道:“仙子得訊太晚了,惡魔早在宋某劍下授首。”


    “孔雀令主”目光一怔,脫口道:“真的?”


    “難道還假的不成,令主,你還記得宋嶽在萍鄉的豪語否?”


    “孔雀令主”一把撕下蒙麵青紗,露出一張煞氣熾盛,滿臉濃霜的嬌容,冷冷道:“宋嶽,你趁心遂意了,但是,我們之間這筆賬,不妨趁現在算廣算!”


    此言一出,剛剛殺機平熄的閻王峰;又籠罩著一片戰雲。


    皎沽的月光,照在這二度成屠場的峰頂,顯得更加淒清愴涼。


    倏然,武林三老身形齊動,對孔雀令主齊一躬身,“天風老人”道:“令主,武林大患已除,老朽等多留無益,現即告辭!”


    語聲一落,三條身形倏長,同時向峰下飄去,瞬眼已逝,這情形不禁使“孔雀令主”神色一愣。


    但宋嶽心中非常清楚,三老是為了保自己昔日之名,而不願再卷入漩渦。


    宋嶽想起父仇雖了,但師門誓言未了,何況普光寺情況未明,不由冷冷一笑,道:“仙子既一定要與在下較量,改時如何?”


    “孔雀令主”見自己方麵三老離去,眼見宋嶽方麵實力大振,覺得此時搏鬥,也不是時候,長劍一收,不屑道:“你認為何時適當?”


    宋嶽目光緩緩掃向“孔雀令主”身後,除十餘名江南武林人物外,為首四個是少林掌門通慧大師,武當新任掌門玄玄道長,峨眉掌門,及點蒼掌門“飛鷹風雲劍”賀鑄,巡視一遍後,立刻神色莊重道:“一年後今天,宋嶽恭請七大門派在羅浮山論武比劍,屆時與令主的誤會可以一並解決!”


    此言一出,不但“孔雀令主”和四派掌門神色不禁一怔,尤其隨宋嶽一起來的“昆侖”“華山”“青城”三派掌門臉色更為愕然!


    “酒叟”恢複功力,再履江湖後,也耳聞“孔雀令主”與宋嶽之間因為艾襲鳳的種種誤會,雙方反臉成敵,此刻一聞宋嶽之言,不覺一驚,脫口道:“宋嶽,武林風波剛平靜,你此舉是何意?”


    他世故深沉,想到宋嶽此刻正應樹立德望之時,論武比劍之舉,如非因重大事故,任何門派不肯輕易為之,如今宋嶽竟在消滅紅燈教後,公開宣布,豈不令人生出誤會,樹敵七派。


    但是“酒叟”怎會知道宋嶽肩上的責任?宋嶽立刻肅穆地道:“師門遺命如此,宋嶽不得不為之……”


    “孔雀令主”巴不得造成這種情勢,一陣狂笑,打斷宋嶽之言,道:“好,一年之後,本令主定然赴約,哼哼,論武比劍,除非你打敗本令主,否則你不要想成功。”


    語聲一落,向隨來四派掌門及一幹江南武林一揮手,身形就向峰下瀉去。


    十幾條光影,霎時走得幹幹淨淨。


    殺機雖然平了,但場中氣氛低沉,昆侖掌門一陽道長臉色深沉,首先道:“宋掌門人,羅浮一脈絕跡武林百年,今日從你身上重見,難道貴派先師遺命非要比武論劍不可?”


    從他語聲中,顯示出滿心不悅,宋嶽焉有不知之理,目光一掃,另外華山掌門“靈雕”陸天容臉色更是憤然,青城掌門鏡清道長臉色則是一片迷惑,不由躬身道:“各位長者看得起宋嶽而來,宋嶽此舉,一定令各位掌門震怒,協助在下得報父仇,消除魔劫,但所得到的代價,竟是如此,宋嶽知道各位掌門一定失望了……


    “但是,在下卻有不得已之苦衷,武林中首重師恩,各位難道要宋嶽做違背諾言,背叛師門之事……”


    這番話說得誠懇激動無比,但是華山掌門“靈雕”陸天容卻一拂衣袖,對“酒叟”道:“老朽今日看出,你酒鬼昔日上門討本門秘譜之事,必與羅浮宋掌門人有關,以昔日交情,今天看你酒鬼如何向老夫交代。”


    “酒叟”一陣苦笑,他想不到局勢這麽一變,自己今天竟處在夾縫之中,隻見陸天容語聲一落,向“青城”、“昆侖”掌門道:“走吧,沒有咱們事了,不走尚待何時!”


    語聲一落,率先飄身向峰下掠去。


    鏡清道長及一陽道長向群雄微一稽首,也縱身而逝。


    “酒叟”眼望三條人影消失,不禁發出一陣長歎!


    群雄都怔視著這瞬息之間,突然的變化情形,心中一片茫然。這時,宋嶽向“酒叟”一躬身道:“公孫前輩,我知道你心中難過,或者在後悔……”


    “酒叟”電目倏然巨睜,大聲道:“我老頭子做事從不後悔——”


    宋嶽微微一笑道:“所以宋嶽向你保證,一年後比武論劍,宋嶽絕不使前輩為難,宋嶽知道怎麽安排!”


    “酒叟”怔怔地望著宋嶽,臉色漸漸開朗,倏然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你心中的意思,時光不早,我們走吧,普光寺不知怎樣了?”


    他最後的話,是對群雄而發,因為他相信宋嶽的為人,何況事已至此,急又何用。於是幾十條光影,迅速掠下閻王峰,向普光寺疾馳。


    一場驚險絕倫的激戰過去了,群雄因紅燈教主的死亡,皆鬆了一口氣,但是,宋嶽心情是沉重的,他並不因報了父仇而感到愉快。


    因為他剛才雖然說出了這些話,但心中並沒有籌妥安排的方法。


    他對七大門派的感情雖不一樣,但這種比武論劍要與曾幫助過自己的門派不傷感情,確是傷腦筋之事。


    武林人物皆重名望,既要排劍論名,功力上一定要分出高低,在眾目睽睽之下,誰願意屈居人後呢?


    在這種情況下,如不分高低,宋嶽覺得難對師門交代,但如分出高下,一定對別人有所損傷,他此刻感到光大師門容易,但要做到恩師囑咐的“君臨天下”及“三才居士”遺言期望的“君治天下”實不容易。


    的確,要做到這種地步,不但功力要高,在人望、德行方麵尤要能浮眾望,使人家心悅臣服。


    於是,他在沉重的心情中,隨眾奔向普光寺。


    第三天,普光寺已遙遙在望,各人的心情有一分緊張,尤其商亞男更憂心忡忡。


    一進普光寺,群雄心中俱各大震,商亞男嬌容大變,“紅燈教主”果然並未說謊,雙星山莊已化為一片灰燼。


    六七日前房屋連雲的一片莊院,如今觸目皆是焦土敗圮一片荒蕪,這變化太大了。


    商亞男一見這種情形,嬌容蒼白,突然一聲不響,嬌軀向後倒去。


    一旁的“飛羽仙子”及文芷鵑一陣驚呼,連忙扶住,一陣推拿,半晌,商亞男才悠悠醒轉,哇地失聲痛哭。


    她邊哭邊喊道:“爸爸!你老人家在哪裏!爸爸……”


    淒涼的聲音,震得在場各人鼻中一酸!望著荒涼的現場,一陣唏噓!


    的確,商亞男幼失母親,從小與父親相依為命,如今歸來竟沒有了家,這樣打擊,豈是她所能承受得了?


    宋嶽這時星眸中又升起了一片殺機,喃喃道:“這會是誰呢?”


    是誰?就以“酒叟”這般機智豐富的人,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璿璣地星”的功力,當今武林中的人能與頏頡者,不過數人,來人竟能得手,縱火焚莊,顯然功力絕頂,而依“紅燈教主”死前所言,顯然彼此勾結,現在“紅燈教”已滅了,那人離去,茫茫天涯,又何處去追尋?


    正在怔思之間,陡見一條人影踉蹌奔來,速度極快,轉瞬已到眼前。


    群雄舉目望處,竟是“尉遲雙鞭”老大尉遲宣,隻見他滿身裹著傷布,神色難堪已極,一見宋嶽及商亞男,倏然嚎啕大哭!


    商亞男一見尉遲宣神色,心中一酸,剛剛低下的泣聲,又複悲從中來,還是宋嶽一把扶住他道:“尉遲兄,這是什麽回事?莊主呢?”


    慰遲宣倏然停止哭聲,急急道:“自你們走後,就來了一個人,先暗中焚莊……可憐我兄弟發現阻攔,立遭擊斃,莊主與其惡鬥百餘招,竟受掌重傷……唉!現在莊主傷勢垂危,每日囈語要見姑娘一麵……”


    商亞男一聽老父尚在,急急打斷他語聲道:“爸在哪裏?”


    “他老人家寄居於農家之處,跟我來吧!”


    尉遲宣語聲一落,就領先向左奔去。


    於是群雄懷著悲愴的心情,默默跟隨著,一到地頭,遠遠已見火龍駒係在一棵樹旁。原來是一間農家,四周翠竹圍繞,景色頗為幽靜。


    但誰知道這幽靜的地方,一位名震江湖的高手,已瀕臨死亡。


    雙星山莊在普光寺頗有聲望,屋主夫婦一見眾人,知道是怎麽回事,早已肅身接待。


    商亞男及宋嶽急急隨著尉遲宣入屋,隻見室中布置簡陋,一隻竹榻上,“璿璣地星”商梧臉色鐵青,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光直視,傷勢顯然嚴重。


    商亞男眼見此情,淚水早已直流,撲倒床邊淒慘地哭泣喊道:“爸爸……”低下的語聲,已被泣聲所掩沒。


    宋嶽及群雄這時也圍在床邊,俯首注視著。


    隻見商梧胸前蒼須抖動,頭吃力地轉向商亞男,臉上露出一絲欣喜,喘氣地道:“你們終於回來啦,唉!……我也放心了!”


    宋嶽這時俯首拍拍商亞男肩膀,止住她泣聲,對商梧道:“商大俠,你身受何傷?”


    商梧望著宋嶽,搖搖頭,低聲地道:“少俠,恭喜你大仇得報,唉!老朽受的是‘陰焰掌’力!”


    “原來是陰手屠夫?”宋嶽聞言,神色一變,星眸中暴射出一股殺機。


    這時,他明白了,“陰手屠夫”師兄弟上次狙擊自己,在這條路上出現,原來是同“紅燈教主”互為勾結,在狙擊自己不成後,趁普光寺虛空,焚莊泄恨。


    商梧黯然道:“不錯,是他……唉,老朽傲視江湖一生,想不到臨終落得這般慘,真是強中還有強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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