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麵人倏然一拱手道:“高僧言重,老朽等三人無名之輩,豈敢惹事生非,隻是在救人情急之下,有些匆忙而已!”


    宋嶽一聽到這三個蒙麵人語聲,知道皆是老者,尤其宋嶽從背後看去,可以隱約看出前麵的蒙麵老者,隱在長達胸際的蒙麵巾之後,是一把長長的白須……


    高僧一聲冷哼,神色慍怒地道:“三位言不由衷吧!”


    語氣一轉陰森森地道:“請說來意,佛爺或許網開一麵,容汝等生還!”


    這番話淩人之極,宋嶽心頭一聲冷笑,但是三位蒙麵人都毫無慍怒之情,剛才答話的蒙麵人欠身道:“憑高僧剛才的‘蓮台浮空’身法,並不虛言,老朽等有自知之明……”


    高僧神色一緩,仿佛對蒙麵人的話非常受用,宋嶽暗暗好笑,忖道:“道行再高,隻要是人,都愛捧……”


    同時,他心頭慢慢鎮定,因為他曾聽父親說過,“蓮台浮空”的最高境界,已是不喜不怒,永遠無動於衷,這高僧喜怒尚形於色,可見他的功力尚未臻絕頂,換句話說,如自己不受掌傷,尚可一搏!


    想起掌傷,宋嶽不禁望著懷中全身裸體的商亞男,心中一陣酸痛,如今傷上加傷,恐怕生命又縮短了,這時他想起她不言不語,立刻伸手一探脈息,竟是被點了啞穴,連忙解開她穴道。


    耳中已聞蒙麵人繼續道:“但是,老朽等知道青海一派與中原武林並無深仇,故隻是來此想請高僧看在武林一脈,手下留情。”


    高僧一頓金杖,寒聲道:“三位為這二個小輩講情嗎?”


    “正是,高僧既明來意,老朽就請賜金麵,化戾氣為祥和。”


    高僧神色一寒,道:“哼,商亞男擅闖本寺,殺我弟子,被選為貢神祭品,已算恩遇,這小輩搗亂神祭大典,犯了死律,罪更不赦,何須三位饒舌,念在你們尚知禮數,還不請罪,自斷一手離開。”


    這時商亞男嗯了一聲,長長吐出一口氣,滿臉嬌羞道:“嶽弟,我被他們強灌的酥骨散,全身無力,功力全失……”


    宋嶽被高僧一聲聲小輩,罵得怒火千丈,再加上一聽商亞男的話,星眸立刻暴射出一股煞光,也忘了自己剛才已受傷及本身所中的殘血掌傷,把商亞男一推到身後的蒙麵老者手中道:“請老丈照顧商姑娘。”


    身形疾飄而出,超過蒙麵老者,仰天狂笑道:“武林有武林規矩,商姑娘再不對,也不能被你們當作祭品,活活燒死,賊僧,你這般慘無人道,應受天譴,本掌門就看看巴什紮圖寺真個是龍潭虎穴,能拿我們怎樣!”


    一旁的“陰手屠夫”厲叱道:“宋小子,住口!竟敢冒瀆高僧?”


    喝聲中,身形一欺,雙掌一翻,淩空劈出一道陰寒栗冷的掌風。


    宋嶽一聲冷哼,怒火上頭,竟忘了傷勢,左腕一劃,運足真元,向外揮去。


    “波……波”空氣如撕裂般的響聲中,“陰手屠夫”身形倒走四步,宋嶽也倒退五步,胸口一番血氣翻湧,連忙運氣調息。


    這一調息,他忽覺體內陰陽二氣竟能緩緩在丹田聚合,“芥子神功”竟在不知不覺中恢複,這現象使宋嶽一陣惘然,忽然他想到這大概是回光返照,心中一陣悲痛,飛快忖道:“自己反正是死,何不死得壯烈一點,以對方這許多高手,如沒有犧牲,全師而退,恐怕辦不到……


    “何況剛才三位蒙麵人擋下‘陰手屠夫’一掌,身手雖然不凡,但要比起高僧的‘蓮台浮空’功力,實在差上一截,自己與他們素不相識,怎能叫人家墊上一條命……”


    這些想法在他腦中電閃而過,正欲表示,“陰手屠夫”身形一退之下,倏然又起,麵上露出猙厲之色,倏然……


    隻見高僧金杖一擺,沉聲喝道:“司經不必衝動,與我停手!”


    “陰手屠夫”神色一怔,紫衣一頓,垂手而立。


    高僧對宋嶽冷冷一笑,道:“小輩,你身受本佛陰焰掌力,命隻在頃刻,妄逞凶鋒,徒貽人譏,何不就縛領罪!”


    宋嶽冷冷一嗤,竟不理高僧之言,側身對三位蒙麵人—拱手道:“三位援手之情,宋嶽終生不忘,現在請三位立刻保護商姑娘退出此地,其餘一切事情,由宋嶽料理。”


    說完一轉身,厲聲道:“賊僧,你以為憑你一手‘蓮台浮空’就能嚇住宋嶽麽,你想錯了,今天你們如不交出‘酥骨散’解藥,勿怪本掌門踏平寺院!”


    這狂傲的語氣激怒了在場所有寺僧,倏聞一聲嬌叱道:“好狂,本祭司先見識你身手!”


    隨著語聲,一道金光,疾速射至,挾著一陣陣綿綿幽風,直襲宋嶽周身大穴。


    宋嶽目光一瞥,見是那金衣女祭司,一聲冷哼,長劍陡然一招“雲端飛雪”,向前迎去。


    驟然間,滿空俱有白光飛撒,一片片像雪花一樣的劍光,罩襲著女祭司周身要穴,這手“三才居士”絕學,威力至高無上,金衣女祭司,身手在青海中雖屬一流,但哪擋得住這般深奧至精的劍法,一見不對,要退已晚。


    於是在叱喝,怒叫聲中,場中立刻響起一陣慘嚎,金衣女祭司的一條左臂,立墜地上,血雨中,踉蹌後退,馬上有二名白衣寺僧扶住回寺,療傷止血。


    而宋嶽卻被一道橫裏截來的掌風震退七步。


    他目光一瞥,見又是“陰手屠夫”,雙眸中射出狂怒怨恨的寒芒,哈哈狂笑道:“青海武技雖高,卻皆是仗眾欺人之徒,哪如中原武林光明正大,‘陰手屠夫’,北川道上小爺沒有殺你,竟又敢興風作浪。”


    這番話,聽得烏蘇木臉色一紅,更加陰沉可怖,隻見他一聲陰森森的冷哼,身影暴起。


    正在這時,場中金影一閃,高僧竟橫杖一攔道:“宋嶽,耳聞你縱橫中原,無人能敵,今天一看果然有二手,但你以為本人不能斃你嗎?”


    宋嶽狂笑道:“以一對一,宋嶽何懼?”


    三位蒙麵人全身一震,右麵一個脫口道:“宋掌門人,請勿逞強,請思退身之策。”


    但宋嶽此刻抱定必死決心,聞言轉身道:“老丈不須顧慮,生死由命,較技全憑功力,以一對一拚搏而死,宋嶽死又何怨?”


    三位蒙麵人不自主地同時發出一聲歎息,仿佛不滿宋嶽剛傲之性,也仿佛為宋嶽身受重傷之下,竟不識對方剛才“蓮台浮空”身法,強欲找死而不值。


    這時商亞男淚落如珠,深深後悔著昔日自己不辭而別的莽撞,她望著宋嶽修長屹立如山的背影,心中一陣酸痛,暗暗喊道:“我為什麽這麽笨,這麽蠢……他還是愛我的啊……”


    她渾身震顫著,無力地靠在蒙麵老者懷中,此刻忘了自己尚是裸身,隻是憑一層顏色,掩護著肉體,心中隻想著如宋嶽死,自己也不願意活。


    她內心的激動,感應了蒙麵老者,挽著她蒼老地道:“商姑娘,鎮定些,有咱們三個老不死在場,當盡力不讓宋少俠吃虧。”


    但蒙麵老者說完後,又輕輕一歎,這歎聲仿佛表示這話不過是安慰而已,如宋嶽打發不了對方,自己三人就是都送上一條命,又有何用?


    在這陣輕歎聲上,隻見高僧臉色倏然平靜,冷冷一笑道:“好膽力,好狂傲,佛爺年已百餘歲,尚未碰到像你這種自大之輩,宋嶽,佛爺要你口服心服,你說怎麽才死而無怨?”


    宋嶽冷焰環射,聞言心中倏然一動,也平靜一下心情,漫不在乎道:“貴寺任挑三人,以一對一,宋嶽願拚力一戰,生死決之,隻要你們能殺了我,哼哼,宋嶽不但死而無怨,而且青海一派武功,立刻名揚中原,豈不一舉三得。”


    高僧微微一笑,道:“好主意,你以一應三,不嫌吃虧嗎?”


    宋嶽冷冷一笑,道:“自己願意吃虧,在下認命!”


    “陰手屠夫”及一班寺僧眼見高僧平靜得有些異樣,心中俱凜,知道高僧外表愈是這樣,內心的殺機愈濃。


    高僧一聽宋嶽語聲,緩緩道:“這樣決定也好……”


    語聲未落,宋嶽喝道:“且慢,在下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如在下連勝三場,請賜‘散骨酥’解藥,以解商姑娘體內藥力。”


    高僧神色一寒,道:“你要求太已過分……”


    宋嶽知道勸將不如激將,仰天狂笑,道:“高僧剛才語氣淩人,此刻怎說此話,難道沒有必勝之把握?”


    高僧雙目神光驟射,倏然冷冷道:“好,就看你還能否生離本寺……”


    語聲中,一甩寬大袍袖,摸出一隻羊脂玉瓶,對宋嶽道:“解藥在此,如你生還,就自行取去。”


    說完,身形微側,虛空一送,奇事立刻出現,隻見那寸長青色玉瓶,竟像有人在下麵托起一樣,冉冉向神像飄去,瓶身不斜不歪,緩緩地飄到三丈外神像的中間平伸的一隻手掌上,立刻停住,端正放著。


    這一手虛空送物,恰到好處的氣功,使三位蒙麵人渾身一震,而宋嶽也不覺心中一凜。


    高僧露這一手,不但是一種示威性質,而且以他剛才那一手虛空送物的緩慢程度,絲毫沒有取巧之處,完全憑一口內家真元,淩空托物,量距運送,比起“蓮台浮空”來,又高上一籌。


    此刻,宋嶽感到世上的確山外有山,人上有人。


    但宋嶽個性極強,一見高僧正不屑地注視自己,不由朗聲道:“高僧好功力,但是……”


    “不必但是,宋嶽,口說不如動手。”高僧截斷他語聲道:“現在,你沒有別的條件了吧?”


    宋嶽冷笑一聲,滿臉不在乎之狀,緩緩道:“當然還有。”


    高僧神色一怒,沉聲道:“還有什麽?宋嶽,你不要得寸進尺!”


    “在下豈敢多求,不過這最後一條,卻不得不說。”


    “好!這是你最後講話機會。”


    “好說,在下最後要求是,貴寺派出應戰的三位高手中,其中一位,必須是你高僧。”


    宋嶽這話說得神色凜然,絲毫不像開玩笑,但三位蒙麵人目光一呆,仿佛料不到宋嶽說的竟是這句話。


    這簡直是在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惟恐死得不快。


    場中各色寺僧聞言,神色也不禁俱都一怔,皆被宋嶽之言震懾,而高僧神色驟然一變,目光中閃過一絲驚疑。


    高僧年已百歲,想的不會不多,宋嶽明明是識貨行家,看到“蓮台浮空”、“虛空運物”二般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藝,竟敢指名挑戰,憑的是什麽?


    高僧此刻並沒有立刻答話,轉首望了一望“陰手屠夫”,倏然敞聲大笑道:“聞你自稱羅浮掌門,會一套‘漢宮九式’,藝承家傳,兼長三異拳劍掌法,以能擊斃‘紅燈教主’,身手確是不凡,但是……嘿嘿,你身中陰焰掌力,早晚要死,佛爺今天大發慈悲,把你殺死本寺弟子‘陰手勾魂’及搗亂聖祭之罪一並清算,隻要你逃過一死,青海一派閉門百年,再不涉足江湖,向你尋仇。”


    說到這裏,語氣一頓又道:“同時佛爺一並成全你,本寺弟子功力階級,以金、紫、紅、白、藍分別,除佛爺最後見識見識你外,其餘二名隨你自己挑,以維公平。”


    宋嶽知道對方自恃功力必勝,故示大方,事實也是如此,自己所以這般做,不過是以一身相抵,反正雙重傷勢之下,已活不了好久,故用意在使三位蒙麵人護送商亞男安全脫離此地。


    想到這裏,自分必死,心中一橫大聲道:“高僧既有此定,宋嶽鬥膽指名挑戰,第一名貴寺司經‘陰手屠夫’,第二名……”說到這裏,目光一掃,胡亂指了一名紫衣寺僧,道:“就請這位下場奉陪,最後……嘿,在下剛才已表白了。”


    高僧一見第二名指的卻是寺中司刑哈布拉,口中冷冷道:“宋嶽,這是你自己挑的,恐怕你第二關也過不了。”


    宋嶽大笑道:“希望如此,省了高僧一番力氣,同時在下想請這三位做公證。”


    說著一指三位蒙麵人。


    高僧冷冷道:“在你死以前,全都依你。”


    即轉首向“陰手屠夫”道:“司經主壇,接第一陣,分出生死!”


    高僧滿腹怒火,礙於身份,沒有發作,但心中早存殺機。


    這“分出生死”四字一出,宋嶽肚中一陣冷笑,暗忖道:“好毒辣,勝了不算,還要分生死,這樣如能活到與你拚搏,也差不多完蛋了,但是,你不會想到我所指名‘陰手屠夫’,何嚐不是想殺他替商梧報仇。”


    這暗念之間,“陰手屠夫”已向高僧合十躬身道:“弟子遵命!”


    施禮完畢,立刻身形一晃,屹立場中,對宋嶽陰惻惻道:“宋嶽,你可以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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