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嶽狂笑道:“不錯,中原施毒祖宗,‘無影毒醫’崔鳴的獨門絕世奇毒,嘿嘿,高僧,你已中了劇毒,三日三夜,哀號而亡,讓你離開這裏,應該是本掌門說的話!”


    此言一出,周遭寺僧心神巨震。


    高僧神色大變,他千想萬想也想不到宋嶽剛才這一手竟是放的“無影之毒”。


    青海,柴達木湖畔的巴什紮圖寺前,那襯著陽光的神像,倒射在地上的陰影,陡然長出六尺。


    宋嶽屹立在那猙獰而不知名的丈二金身神像頭頂上,背襯著光芒四射的太陽,像是天地之君……


    他手中的長劍映著陽光,閃爍出一片銀輝,照亮著他那身金帶短裝,愈顯得威風八麵,尊如天神。


    但是神像四周,巴什紮圖寺的高帽僧侶們,每人的神色卻又慌張,又焦急,而且摻雜著憤怒。


    尤其高僧,仰視著高高在上的宋嶽,咬牙切齒,仿佛恨不得將宋嶽碎屍千段,可是他全身微抖,一動不動,顯出也有一分震動與驚慌。


    宋嶽俯視著,心中暗暗好笑,目光一閃火焰,心中有了主意,但是令他莫明其妙的一點,是各色僧侶的表情。


    高僧的驚慌表情,或是恐懼身中“無影之毒”,命在旦夕,尚在情理之中……


    其他人呢?為什麽?


    正在他怔思之際,倏見高僧屹立當地,垂簾閉目,狀若運功人定。


    宋嶽見狀肚中一聲冷笑,正想飛身而落,高僧電目巨睜,仰首大喝道:“宋嶽,你竟敢以‘無影之毒’恫嚇佛爺……”


    語聲未止,宋嶽一聲狂笑道:“高僧,小爺知道你剛才正在暗運功力,搜查本身中毒程度,但是,你枉費精神啦!”


    高僧神色閃過一絲疑詫,鼻中微微一哼!


    宋嶽繼續大聲道:“無影之毒為‘無影毒醫’獨門之寶,其名號由此而來,其毒無色無嗅,無影無形,中者無感無覺,但三日三夜,必化骨為膿,痛苦而亡,不信,宋嶽就再下來,與你拚上百招,使你加速死亡!”


    高僧耳聞此言,心中一陣忐忑,不知是真是假。


    要知道功力再高,對於毒卻是無可奈何之事,人誰不畏死,但是高僧此刻心中微一怔思,忖道:“不論中毒之言,是真是假,先誘他下來,斃了再說。”心中想著,口中已道:“宋嶽,你敢下來與佛爺再拚百招嗎?”


    宋嶽不屑地道:“有何不敢?”


    口中說著,身形倏然直線下降,擦著那巨大火盆而落,左掌一甩,劈散近身火焰,足尖竟向火盆邊緣墊去。


    高僧見狀大喜,身形一晃,一道金影挾著無上罡勁,就向宋嶽劈去,口中冷喝道:“小子,乖乖火葬口巴!”


    語聲剛起,就在這電光石火刹那,宋嶽一聲遏雲長笑,腳尖一點盆緣,竟比高僧掌風快上一線,又垂直而起。


    就在他一落一起之間,直徑丈餘,在僧民目為祭神的聖火,倏然傾翻而落。


    一陣驚天動地的驚呼聲,挾著二聲震山撼嶽的大響,滿盆油脂及熊熊火焰,竟倒落一地,周圍六丈方圓,立刻變成一片火海。


    這突然的變化,大出在場寺僧意料之外,誰也想不到宋嶽一起一落之間,竟把絕世神力,注於雙足,用大力千斤墜的功力,一點巨盆邊緣,引起不平衡,弄翻火盆。


    高僧想不到對方有這一著,急忙晃身暴退,差點被油火濺著,引火燒身。


    就在寺僧驚魂未定,慌亂四竄之際,宋嶽一不做二不休,飛掠而起的身體,落在神像頂後,雙足蓄足生平功力,向神像後腦一點,人如脫弦之箭,疾射而出。


    又是一陣震天撼嶽大響,轟轟連聲中,神像向下倒去。


    於是,場中響起了四五聲淒厲無比的慘嚎,高僧及巴什紮圖寺的四五名弟子,被倒下的神像壓得變成一堆堆肉餅。


    後者固是走避不及,前者卻是不欲走避,因為依據巴什紮圖寺的古老諺言:神在人在,神倒人亡。高僧自知就是避過,也一樣要自絕向師祖謝罪,何不幹脆就此一死。


    宋嶽急向來路掠去,半空向後一瞥,隻見神像葬身於一片火海之中,滿地亂滾的油脂烈焰,竟已燃燒到寺門。


    而四周的寺僧卻慌亂跪在地上,合十悲禱。


    他感到心中一陣暢快,仇恨已報,仰天長嘯,惟恐寺僧起身再追,身形加疾,向那農莊掠去。


    眼見將近,嘬口長嘯,蹄聲陡起,一道紅影飛快而至,正是火龍寶駒。


    宋嶽掠落馬背,一勒馬首,低喝道:“馬兒,快走!”


    一人一馬,似旋風一般,絕塵而去。


    宋嶽在馬上一陣忙亂,將馬股上的小包裹打開,脫下身上的邊疆裝飾,依舊換上了白衣羅衫,諸事停當,想起此趟青海之行,差些九死一生,回憶剛才情況,也不由沁出一身冷汗。


    剛才要不是自己機敏,想出這條計謀,真沒法脫離包圍,心念至此,回首向後一望,竟未發覺半絲人影追兵,一切竟出奇的平靜,心中又大感奇怪。


    照理說,自己踩翻聖火,弄倒神像,應該已是巴什紮圖的死敵,何以對方竟不追趕……


    宋嶽心中存著一絲疑惑,旋即忖道:“沒有追兵更好,何必又多費這番心事,倒是商亞男,現在不知道怎樣了?”


    想起武林三老及商亞男,他加速催騎急馳。


    火龍駒何等快速,日落時分,已到青海重鎮都蘭。


    一進都蘭市集,宋嶽剛勒緩坐騎,倏見一灰衣老者,身動如風,穿越行人之間,直向自己奔來,正是三老之二“遊塵老人”,心中大喜,飛身下馬,遊塵老人已走近前,麵含微笑,低聲道:“少俠請隨老朽來!”


    宋嶽知道大庭廣眾之下,說話不便,微微頷首,即拉著馬韁與遊塵並肩而行。


    越過市集,目前已是一片廣闊的草原,三十丈遠處,搭著一座牛皮帳篷,遊塵老人遙遙一指道:“今夜少俠可暫宿此地!”


    目光一掃,廣袤的草原上遠處牛羊如群,帳篷所在,四周一片灌木,在紅日之下,猶如遺世之境,不禁讚道:“好脫俗的地方,老丈如何能找到此處?”


    遊塵得意道:“五兩銀子,向牧羊人租借一天,既清靜,又避耳目,值得否?”


    宋嶽連稱值得,旋即道:“解藥有效否?”


    遊塵點點頭道:“高僧尚未騙人,商姑娘功力盡複,毒傷盡解……”


    說話間,宋嶽已走近帳篷,倏見帳篷撩處,出現二老一女,正是“天風”“飛鶴”二老及商亞男。


    此刻商亞男已換上淺綠短襖,顯得英爽無比,但英爽中卻摻雜著一絲頹喪之氣。


    當她一見宋嶽,略為一怔,旋即飛身撲入宋嶽懷中,嚶嚶低泣道:“嶽哥,我剛才還在擔心你……你不會怪我吧……”


    宋嶽輕輕拍拍她香肩道:“一切過去了,怪你又有何用,來,我們進去談。”


    商亞男轉泣為笑,緩緩轉過嬌軀,“天風老人”已哈哈一笑道:“商姑娘,老朽剛才之言如何,宋少俠人中矯龍,福澤之相!如今不是到了嗎?”


    宋嶽忙施禮道:“三位援助一臂,使宋嶽得無後顧之憂,宋嶽終生不忘。”


    “飛鶴”已攔著道:“少俠見外了,老朽等隻不過知德報恩吧了,咱們有話入帳再說吧!”


    於是三老宋嶽互相揖讓,進入帳篷,宋嶽進入一看,帳中已擺著乳酪牛肉等幹糧,顯然剛才正在用膳,即在下首席地坐下。


    此刻,天色已深,商亞男已點上油燈,五人團團圍坐,“遊塵老人”已拿著乳酪吃著,道:“少俠諒已腹饑,請勿客氣,吃飽再說。”


    宋嶽的確感到腹鳴如雷,也不謙遜,拿起牛肉就啃。


    五人之間,充滿了友情的溫暖,宋嶽匆匆吃完,一抹嘴唇道:“三位到了多少時候啦?”


    天風老人回答道:“僅一個時辰,少俠何不談談以後經過。”


    宋嶽淡淡一笑,旋又微微一歎道:“高僧的功力,是我生平所僅見,唉!假如不是商姑娘提醒利用他們迷信的弱點,宋嶽現在已不會坐在這裏與三位老丈說話了,其實說來簡單之至,我先撒了一把‘無影之毒’,再上了神像……”


    語聲未落,商亞男滿臉驚詫之色,搶過話頭,急問道:“無影之毒是崔鳴獨門絕毒,難道這毒祖宗也到了?”


    不要說商亞男奇詫萬分,就是三老也是一臉納罕之色。


    宋嶽目光一掃座上四人,噴然一笑道:“難怪各位奇怪,崔鳴未到,我怎突然之間,有他的獨門法寶,講穿了不值各位一笑,不過是危機一發之下,順手在地上抓了一把黃沙,向高僧撒過,口稱是‘無影之毒’,其實是否有毒,天知道!”


    三老一聞此言,才知道宋嶽行詐,互望一眼,哈哈一笑!


    商亞男也莞爾一笑,旋即幽幽道:“嶽哥,你雖已脫險,但高僧未死,他豈會甘心咽下這口氣!’,


    宋嶽微微一笑道:“高僧死了!”接著把踩翻火盆,踹倒神像之經過,略述一遍,旋即道:“我有一點非常疑心,在我臨走之時,巴什紮圖寺的僧人,為何不追?莫非另有什麽打算?”


    天風老人嗬嗬笑道:“這點少俠倒不必擔憂,就是高僧未死,他也不敢輕易離開而追你,而且百年之內,青海一脈,決不會涉足中原!”


    宋嶽雖知三老見聞淵博,但聞言大感奇怪,道:“這是為何緣故?”


    遊塵老人微笑道:“老大之言不錯,青海寺院有一迷信,如寺前萬眾膜拜的神像一倒,表示未來天必降奇禍,為不祥之兆,故他們祖先留下一條諭言,如發生這種事情,所有寺僧必須每日向天膜拜禱告,祈示神恕,消災降福,非滿百年,不得停住,例傳戒律,生者焉能不遵守實行!”


    宋嶽恍然大悟,倏見“飛鶴老人”注視自己臉上;道:“老朽非常佩服少俠堅忍之性格,在巴什紮圖寺明見你身受陰焰掌傷,吐血倒地,竟能強製傷勢,連斃強敵,這般神勇功力,老朽等實愧不如……”


    說起傷勢,商亞男神色一驚,連忙截斷飛鶴老人語聲,急急道:“你現在感到身上傷勢如何?唉!我怎麽忘了!”


    不要說商亞男驚喜火海餘生,重逢心上人,忘了,就是宋嶽也為了關心她,急急趕路,也忘得一幹二淨,因為,他似乎覺得身體各部分,並沒有什麽不適。


    此刻一被提及,加上商亞男殷殷注問,心頭不由一震,腦中又蒙上了一層灰影,想起傷勢至今未發,或許是天風老人十餘粒“百草益元丸”的功效,但是,這終歸是暫時的現象呀!


    南海六蛟老大之妻梅芳貞曾言如不治療,殘血掌傷最多隻能苟延壽命一個月,如今計算日子,還有十餘日,何況妄動真力連拚三場,再加上陰焰掌力,自己壽命,最多隻有幾天了。


    宋嶽心中一陣淒涼,悲愴的目光一掃商亞男及三老,心中暗暗道:“幾天,這對自己來說,實在太短促了,唉!假如上天要奪我壽數的話,何不等到一年以後,師門責任一了,我宋嶽是死無遺憾,但是……現在卻剩下幾天……”


    剛才的歡笑像水中的泡沫般很快地消失了,此刻帳篷中的氣氛卻變成沉寂和憂傷。


    三老及商亞男四對眼睛注視著宋嶽,見他臉上泛起一層淒涼之色,久久不答話,心中都知道他的心境……


    尤其商亞男更加悲從中來,秀目一紅,盈盈欲泣,幽幽道:“嶽弟,假如你有個三長二短,我也不想活了……”


    宋嶽勉強裝出一分苦笑道:“亞男,千萬別這麽想,何況我……”


    他本來想說並不會死,但是始終說不出口,在剛才麵臨死亡的威脅時,他覺得說謊很容易,可是現在……宋嶽感到並不是一件易事……


    空氣像凝結般令人窒息,忽然“遊塵老人”一拍腦袋,倏然起立道:“老大,老三,我們怎麽這麽傻,還呆在此地於什麽?”


    “天風”及“飛鶴”同時一怔,隻見“遊塵”一摸長須嗬嗬一笑道:“商姑娘別愁,老朽跑一趟百花穀,宋少俠受傷到現在不過四個時辰,七天之內,包能及時趕到。”


    “遊塵老人”雖這麽說,但“天風老人”卻盡注視著宋嶽,白眉微皺,不時搖搖頭,狀似思索。


    宋嶽聞言搖搖頭苦笑道:“多謝老丈,可是都蘭離百花穀急趕也要六天路程,一個來回十二天,勞徒無功,還是……”


    “遊塵老人”嗬嗬一笑,搶著道:“少俠多慮了,帳外有現成千裏駒,還愁什麽?”


    “火龍駒雖是良馬,但宋嶽早已算過,來回也要九天。”


    “嗬嗬,但是老朽有辦法縮短行程。”


    商亞男急急道:“什麽辦法?”


    “老朽出發,你們明天即行起程,去是四天半,但是回程是迎著你們,隻須二天,豈非隻有六天半……”


    商亞男立刻轉憂為喜,隻見“遊塵老人”話一說完,立刻向帳外走去……


    宋嶽忙喝道:“老丈請慢,去也無用!”


    “遊塵老人”一怔,回頭問道:“為什麽?”


    “百花穀主已經死了!”


    帳中四人神色同時一震,“遊塵老人”旋即嗬嗬笑道:“百花穀主雖死,但是靈藥不會死!老朽還是要跑一次百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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