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發言完畢,謝謝大家。”阮眠微微頷首著向後退了一小步,台下隨即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下一個要演講的是文科班的學生,阮眠下來的時候,周海正在和下下一個演講的陳屹聊天,瞧見阮眠,把她也叫了過去。


    周海說:“學校打算把你們這一批學生的演講稿登在下一期校刊上,你回頭把你的稿子整一份電子版發給吳主任。”


    阮眠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周海捧著新買的水杯,笑道:“我剛才聽陳屹說,這次小周考,你又是班上第一,好好幹啊,爭取年底給我拿個保送回來。”


    阮眠點了下頭,抬手將垂在耳側的碎發攏到耳後。


    周海又看向陳屹:“你小子也是,別以為準備申請國外的學校,就對保送名額不在意了,你不拿到一等獎,別回來見我。”


    陳屹漫不經心的笑,音調懶散,“拿不拿得到一等獎我說不準,但我去了,就不會空著手回來。”


    “你小子。”周海拿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感慨道:“難怪你們汪老師喜歡你,就你這個不講理的傲氣啊。”


    他搖頭嘖聲:“整個八中就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陳屹偏著頭樂,用大拇指骨節蹭了下額頭。


    過了會,吳主任喊陳屹去準備下一個演講,周海又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去吧。”


    “那我就先過去了。”陳屹和周海說完,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阮眠,想和她打聲招呼,但女生似乎在發愣,沒注意到他。


    他也沒在意,收回視線,從旁邊的樓梯走了上去。


    周海感慨似地連著歎了幾聲氣,回頭看阮眠魂不守舍的模樣,叫了聲,“阮眠?”


    阮眠從恍惚中回過神。


    周海笑了聲:“怎麽了,站著還能發愣,是不是這段時間壓力太大了?”


    阮眠搖頭:“沒。”


    “別把我的話往心裏去,拿不拿獎都沒關係,隻要盡力就行。”周海怕她真因為自己的話有了壓力,開導道:“反正以你現在的成績,考去首都的學校也不是什麽難事。”


    “我知道,謝謝周老師。”阮眠小幅度的深呼吸了下,卻始終壓不住心裏的衝動,問了句:“周老師,陳屹是準備出國嗎?”


    “對,他準備去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讀物理,好像從去年就開始準備了吧。”周海看著她,“怎麽,你也有想法?”


    阮眠眨了下眼睛,“沒有,我就是好奇。”


    周海笑起來:“說實話,作為老師我肯定希望你越走越高,但作為長輩來說,一個女孩子背井離鄉出國讀書,還是挺吃苦的,我個人是不太建議你去走陳屹這條路。”


    阮眠沒吭聲,隻是點了點頭。


    旁邊一群老師在聊天,叫周海過去,他捧著杯子摸了兩下杯壁,和阮眠說:“你忙你的去吧,記得把稿子傳給吳主任。”


    “好,我知道了。”


    阮眠繞過人群,快步離開操場,走到無人處時,她突然彎下腰,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分明在空氣裏,她卻像是要溺斃的魚。


    作者有話要說:  “人是會變的,他今天喜歡鳳梨,明天可以喜歡別的。”


    ——《重慶森林》,侵刪。


    第22章


    陳屹準備出國的消息很快就在小範圍內傳開了, 阮眠這才知道和他走得較近的三個男生原來全是知情人。


    一次阮眠陪孟星闌去文科班找梁熠然的時候, 孟星闌聊到這件事,還有些詫異, “陳屹不是在準備競賽嗎?怎麽現在又要出國了?”


    “他申請的學校需要這個獎項加分。”梁熠然靠著欄杆, 抬手掐了下孟星闌的臉, “你幹嗎對他這麽關心?”


    孟星闌搡開他的手,皺著眉拱了拱鼻子,“我就是好奇,問問而已嘛。”


    梁熠然笑:“出國留學的事情他早就開始準備了,我以為你和他一個班應該也會知道的。”


    “我和他又不熟。”說完, 孟星闌拐了拐阮眠的胳膊,試圖為自己證明清白, “不信你問阮眠。”


    梁熠然的視線順勢看向站在一旁的女生, 他對阮眠了解不多, 隻限於孟星闌的好朋友和一個比陳屹還厲害的理科學霸。


    這會, 他看著明顯剛回過神的人,彼此對上目光時,頷首笑了下, 又和孟星闌說:“我還有事,晚上等我一起回家。”


    孟星闌撇了下嘴角,“行吧,那你先去忙。”


    他又和阮眠點頭示意,擦肩而過的瞬間,抬手了下孟星闌的腦袋, 將她精心夾了半個小時的劉海撥弄成一團。


    孟星闌直接炸毛,朝著他的背影吼了聲:“梁熠然!你有病啊 !”


    男生腳步未停,身影筆直修長,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晚風拂麵,吹不散他眼裏的溫柔笑意。


    ……


    還站在文(1)教室門口的孟星闌邊罵邊從外套口袋裏摸出小鏡子,動手理著自己的劉海。


    阮眠站在暮色裏,在來來往往的人影中終於醒悟,她所費盡心思的努力和追逐,是別人永遠也看不見的無用功。


    沒有人會為她停留,將她無處可放的少女心事懷揣,而後再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他的世界裏。


    她有的隻是在滿腔暗戀付諸東流之後剩下的心酸和難過。


    那段時間,阮眠過得很不好,白天的若無其事到了夜晚會被放大無數倍,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針紮在心上,泛起陣陣叫人難以忍受的酸疼。


    十月底競賽班進入加強化訓練,阮眠幾乎成天泡在試卷堆裏,試圖用這樣的方法去蓋過那些不受控製的胡思亂想。


    也是因為這樣高強度的學習,她在競賽班的成績幾乎以著一騎絕塵的優勢穩坐第一。


    老師回回都誇,同學拿她當榜樣,甚至是陳屹,也會在偶爾向她投來幾分她曾經努力想要得到的關注。


    阮眠覺得老天好像和她開了一個玩笑。


    她幾乎都要放棄了,卻又因為他的隻言片語,在心裏泛起波瀾,那些被她用眼淚掩埋的喜歡又悄無聲息地冒了尖。


    堅持和放棄。


    無論選擇哪一個,難過和心酸都是對等的,阮眠陷入糾結當中,在陳屹這座天平上搖擺不定。


    那一年對於阮眠來說實在是算不上多好的回憶,甚至連往常她不喜歡的冬天都來得格外早。


    翻過十月,平城迎來大降溫,阮眠不幸中招於換季帶來病毒性感冒,請了三天假去醫院吊水。


    也是在這個時候,方如清接到溪平老家打來的電話,周秀君早上在湖邊洗衣服的時候,腳下打滑,不小心摔了一跤,人傷得不輕。


    鎮裏的醫院治療條件不好,建議家屬把老人盡快送到市裏的大醫院,但因為阮眠的表嬸何琴無法聯係阮明科,家裏男丁也都在外打工,她在平城又沒有認識的人,再三考量之後,隻能把電話打到方如清這兒,想讓她幫忙聯係醫院。


    方如清很快托朋友安排了醫院,周秀君在中午的時候被送了過來。


    老人的身體本就不同於青壯年,摔了那麽重的一跤,不僅僅是外麵可見的傷,骨頭上的問題才是最嚴重的。入院之後,周秀君做了一次全身檢查,除了腿部的骨折,摔傷還造成了l2腰椎壓縮性骨折,情況較為嚴重,院方下午就安排了手術。


    阮眠直接在手術室外掛的水,身體的不適和對奶奶的擔心,讓她看起來格外虛弱。


    方如清幫她把披在肩上的厚外套往上提了提,“不然還是會病房裏輸液吧,等奶奶手術結束了,我再接你過來。”


    “沒事。”她偏頭咳了聲,“就坐這吧,反正也沒剩多少了。”


    方如清也沒再勸下去,扭頭問何琴,“家裏都還好吧?阮峻今年是不是該中考了?打算考來平城讀高中嗎?”


    “都挺好的。”何琴勉強笑笑:“他那成績要是能考上鎮裏的高中就不錯了,我也不指望他往外考了。”


    方如清一邊聊一邊看著阮眠的輸液瓶,期間還要時刻關注著手術室的情況,忙得連軸轉。


    手術在晚上七點十分結束,醫生出來說:“手術很成功,現在等麻醉複蘇後,送去病房就行了。”


    阮眠長鬆了口氣,方如清讓她帶表嬸去樓下吃點東西,自己留在這裏等著周秀君出來。


    醫院對麵都是吃飯的地,阮眠帶何琴去了家小菜館,點了幾個熱菜,吃完又給方如清打包了一份。


    晚上是何琴留在醫院陪護的,阮眠也想留,但病房隻允許留一個家屬在,她身體又還沒恢複好,隻能跟著方如清回家。


    次日一早還沒到七點,阮眠就和方如清從家裏去了醫院,但周秀君後半夜因為傷處疼,到早上睡下,阮眠沒能和她說上話。


    之後,方如清給何琴在醫院對麵開了間房,她去公司請假,阮眠單獨留在病房。中途醫生來查房,叮囑了幾句術後休養問題,阮眠聽著記著,等人查過房之後,又在床邊坐著。


    周秀君這一覺到中午才醒,瞧見守在床邊的孫女,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怎麽看著又瘦了。”


    “是嗎,估計是這段時間不舒服胃口不怎麽好。”阮眠握著周秀君的手,叫了聲:“奶奶……”


    周秀君知道她是擔心,安慰道:“奶奶沒事,別擔心,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養一養就好了。”


    阮眠握著老太太的手,說不出話來。


    周秀君看了圈病房,雙人間,除了她,隔壁還躺了個老太太,這會也睡得正香。


    片刻,她問了句:“我聽你表嬸說,手術費是你媽媽墊的是嗎?”


    “嗯。”阮眠說:“當時情況比較著急,表嬸身上沒帶那麽多現金,我媽就先墊著了。”


    “那回頭要還的。”周秀君歎了聲氣:“這事也麻煩你媽媽了。”


    方如清和阮明科離了婚,和阮家也沒什麽關係,對周秀君也沒有贍養任務,要不是有阮眠,今天這事絕對找不到她這裏。


    於是阮眠當晚回家之後,就去家附近的atm機取了三萬塊錢,隔天帶去醫院交給了何琴,讓她還給方如清。


    方如清沒收,之後的費用周秀君沒再讓她給,都是阮眠拿著阮明科給的卡刷的錢。


    周秀君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月,出院後住進了南湖家園的房子,何琴沒法留下來照顧,方如清給請了個阿姨在家裏。


    阮眠病愈之後,學校的事情幾乎占掉她大半的時間,隻有周末才能抽出時間來南湖家園呆上一天。


    忙碌的生活讓她擠不出時間想別的事情。


    零九年的最後一個月,也就這麽悄無聲息地來到了眼前。


    平城冬冷夏熱,漫長的梅雨季節和冬日刺到骨子裏的凜冽,實在不是個能好好生活的城市。


    周一清晨,阮眠拖著困到不行的身體,伴隨著還未散盡的霧氣,慢吞吞走進校園,孟星闌從後麵跑過來,半個人壓在她身上,聲音充滿了活力:“冷死了冷死了冷死了,我大學一定要去個沒有冬天的城市。”


    阮眠懶洋洋笑了聲:“你去海城吧,那裏一年四季都是夏天。”


    “那不行,太熱了也不行。”孟星闌把手收回來,揣進口袋裏,呼出的氣成團,“你們是不是下個月就要考試了?”


    “嗯,下個月十號。”阮眠低頭打了個哈欠,看起來困得不行。


    “你最近都幾點睡的啊?”


    “兩點多吧。”


    “真拚啊。”孟星闌咂舌:“你跟陳屹這次不拿個獎回來,都對不起現在付出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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