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嬋點點頭,遲長青故意道:“可是我已經吃了一口了,嬋兒會嫌棄麽?”


    聞言,洛嬋頓時猶豫,遲長青便將那個青團吹了吹,送到她麵前,笑吟吟道:“很好吃,嬋兒要試試麽?和芝麻花生餡兒的不一樣。”


    洛嬋又看了一眼,最後實在沒忍住,屈服於美食的引誘之下,紅著臉湊過去輕輕咬了一口,確實好吃,小筍和雞肉都很嫩,又鮮又香,不知加了什麽香料在裏麵,吃起來還有一點輕微的麻麻辣辣感,十分解膩。


    遲長青看她吃,笑著問道:“嬋兒覺得鹹餡兒好吃,還是甜餡兒好吃?”


    這可難倒了洛嬋,她覺得甜餡兒好吃,鹹餡兒也好吃,不分伯仲,各有所長,想了半天,才告訴遲長青:都好吃。


    遲長青失笑,他取來一張幹淨的荷葉,挑了幾個青團連同柚子葉放進去包好,一邊問道:“既然都好吃,那嬋兒覺得夫君厲不厲害?”


    洛嬋臉一紅,遲長青心中生出幾分促狹,他略略傾身,逼近少女,道:“快說,不說的話我就——”


    沒等他說完,洛嬋便連忙在他手心寫:厲害。


    末了又十分熟練地加了一句:哥哥真厲害。


    這小馬屁簡直是拍到了點子上,遲長青頓時心滿意足,他拿著那包青團,摸了摸洛嬋的發頂,道:“我去送幾個給滿貴叔他們家,一會就回來。”


    對於遲長青送來青團,滿貴媳婦很是意外,打開荷葉一看,哎喲一聲,道:“你這青團做的好看,真跟鎮上賣的一樣,他爹,快來看。”


    遲滿貴也看了一眼,憨憨笑道:“挺好的,長青自己做的麽?”


    遲長青笑笑,十分謙虛地道:“隨便做的,給叔和嬸子嚐嚐,不好吃別見怪。”


    “怎麽會?”滿貴媳婦笑眯眯道:“一看就好吃呢,對了,長青,你們家要不要酸菜啊?我去年醃了挺多的,可阿武他年初去城裏做事了,我們倆在家也吃不完,醃久了就不好吃了,不然你拿點兒去吧?”


    遲長青帶著滿貴媳婦塞給他的酸菜回去了,穿過老杏樹又過了橋,忽然回頭看了一眼,隻見一道人影正扛著一根杆兒,手裏還拎了個什麽東西在走。


    遲長青心裏閃過幾分疑惑,那背影瞧著明顯不像是遲滿貴,但也有幾分眼熟,總是微微駝著背,有點兒高低肩……


    遲長青頓時想了起來,不正是遲滿貴的哥哥遲滿金麽?他既是剛剛從外麵回來,怎麽沒和自己碰麵?


    而那邊遲滿貴正站在自家院門口,看見遲滿金過來了,連忙打招呼道:“哥,才回來啊,吃飯沒?”


    遲滿金道:“沒、沒呢。”


    遲滿貴打量他一眼,見他左手裏扛了根杆兒,右手提了幾條魚,疑惑道:“哥,你今天釣魚去了?”


    遲滿金含糊道:“唔,去、去河灣上……上頭釣的。”


    他不欲多說,又道:“不、不說了,我先、先回去吃……飯了啊。”


    他說完就走,遲滿貴疑惑地盯著他手裏的魚看了幾眼,一條魚尾巴還劈啪甩了一下,十分響亮,尾巴尖兒和魚鰭都帶紅,這明顯是鯉魚,可他們河裏這季節哪來的鯉魚?不都是鯽魚麽?


    屋裏傳來滿貴媳婦的聲音:“他爹,吃飯了,你杵那兒幹嘛呢?”


    “沒,”遲滿貴回身進了院子,一邊走,一邊道:“剛剛看見我哥回來了,跟他打聲招呼。”


    他媳婦到底是了解他,隻看了他一眼,便道:“怎麽了?打個招呼你至於這表情麽?”


    遲滿貴隻好猶豫道:“我哥說他去河灣上頭釣魚了,可我覺得吧,他那個魚,不像是河灣上頭釣得到的。”


    他媳婦擺筷子的手一頓,狐疑道:“怎麽說?”


    “沒什麽,”遲滿貴埋頭吃飯,道:“大概是我看錯了吧。”


    他不肯再說了,滿貴媳婦也沒追問,等吃了幾口,忽然想起別的事來,道:“等等,你說魚不是在河灣上頭釣的,那不就隻有魚塘裏能釣?那魚塘現在是長青的啊,長青知道這事兒麽?”


    遲滿貴隻好道:“我剛剛也沒瞧真切,這事兒不好說,回頭我再問問他就是了。”


    滿貴媳婦卻不讚同,道:“你哥那個人,他一開始不肯說實話,再怎麽問他也不會說了。”


    遲滿貴悶聲道:“那你說怎麽辦?魚身上也沒寫名兒,他說不是就不是,你要去給長青說麽?那我們兄弟可就要鬧得難看了。”


    滿貴媳婦歎了一口氣,重又拿起筷子來,道:“你放心,沒板上釘釘的事情我不會到處說的,先吃飯吧。”


    ……


    下午時候,金色的陽光穿過桃花枝,投落在院牆上,一片斑斕,幾隻蝴蝶的影子纖細輕巧地在花間飛舞著,遲長青站在灶屋門口,手裏拿著一根竹條,試探著慢慢地往下壓,彎成了一張弓的形狀,覺得正好,從鬆開手來,用炭在剛剛彎折的位置劃了一道淺淺的印子,然後拿進了屋裏。


    片刻後,屋門被打開時發出悠揚的吱呀聲,少女單薄纖細的影子晃過,簷下的燕子驚飛而起,發出啾啾的細鳴,振翅往碧藍如洗的天空飛去,洛嬋揉了揉朦朧的睡眼,四下看了看,不見那道熟悉的人影,便撥弄了一下腕間的紅繩,片刻後,銀鈴聲叮鈴鈴響了起來,灶屋的方向傳來了男人沉穩的聲音:“嬋兒,我在這裏。”


    他再出來的時候,手裏拿了一張竹弓,洛嬋雙眸頓時一亮,比劃著問他:你要做弓麽?


    “嗯,”遲長青試了試竹弓的力度,微微遺憾,道:“可惜竹製的弓為最下等,易變形,射程最多隻有五十餘步。”


    他說著,比了一個開弓的姿勢,脊背挺直,雙臂流暢如一條直線,威風凜凜,雙眸含著幾分煞氣,看著桃樹花枝間上下翩翩飛舞的蝴蝶,整個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刃,寒光凜冽,那一瞬間,洛嬋幾乎要以為自己看見的是那個曾經在沙場上肆意縱橫,睥睨敵軍,所向披靡的定遠大將軍!


    她的呼吸下意識微微一滯,遲長青已收回了姿勢,笑道:“嬋兒,你可知最好的弓能射多遠?”


    二兄曾經也與洛嬋說起過這個問題,她還有些印象,遂答:百二十步之遙。


    “不對,”遲長青聲音裏帶著幾分笑意,他道:“若給我世上最好的弓,隻要敵人在我目光所及之處,箭亦可至,雖千裏之外,能取敵首,如探囊取物爾。”


    大將軍說這話時,眼中帶著滿滿的自信,神采飛揚,語氣鏗鏘,叫人完全不能生出反駁之心,就仿佛他這麽說了,就一定可以做得到。


    洛嬋忍不住想,遲長青在疆場上究竟是何等風姿呢?睥睨四方,談笑風生間,於千軍萬馬之中取敵首級。


    不知怎麽的,她心中忽然生出幾分遺憾來,因為那都是她未曾見過的大將軍。


    第54章 “死的人是誰?”……


    午後的院子很是靜謐, 遲長青依舊在打磨那張竹弓, 洛嬋則是坐在桃樹下繡花兒, 桃花間蜂飛蝶舞,發出輕微的嗡嗡聲,正在這時,院門被敲響了, 遲長青放下弓過去開門, 卻見外麵是遲鬆和遲柏兩兄弟。


    遲鬆爽朗笑道:“長青哥, 我和我哥來給你送雞籠了。”


    遲長青立即讓開些,道:“多謝, 快請進吧。”


    他們抬著雞籠去了後院, 洛嬋好奇地跟過去看, 屋簷下的竹筐裏,老母雞大約是發覺來了許多人, 有些不安,一直咕咕叫著, 渾身的羽毛都炸了起來, 像是隨時要從筐裏跳出來似的。


    遲鬆兩兄弟把雞籠放好,他扭頭一看,就看見了那隻老母雞,不僅如此, 竹筐便是還擺著一個盤子和一碗水,那是洛嬋特意喂雞的,看起來還挺精致。


    等看清楚盤子裏的米, 遲鬆哎了一聲,有些震驚地道:“長青哥,你們家怎麽拿白米喂雞啊?”


    洛嬋頓時緊張起來,米怎麽了?不能喂麽?可是她看雞挺喜歡吃的呀,每次喂的都吃完了。


    遲長青沒接話,先是看向洛嬋,溫和道:“嬋兒去拿錢出來吧,咱們把工錢給柏哥結了。”


    洛嬋一聽,立即點點頭,轉身進屋去了,遲長青確信那腳步聲遠去了,他才轉過頭對遲鬆笑笑,道:“這雞不是我們家的,是管滿貴嬸子借來孵蛋的,來了之後不吃別的,我們怕它餓著,就隻好喂了點米,別把嬸子的雞給養壞了。”


    他這樣一解釋,遲鬆才恍然大悟,笑道:“這扁毛畜生,還挺挑三揀四的,孵個蛋連草糠都不愛吃了。”


    幾人正說著話,洛嬋拿著一串銅錢從屋裏出來了,這錢是遲長青之前與她商量過的,盡管洛嬋對於做一個這麽大的雞籠,隻需要花五十文錢仍舊覺得有些震驚。


    收了工錢之後,遲柏兄弟二人就離開了,洛嬋蹲在那雞籠麵前瞧了好一陣子,很是感興趣,把上麵的門開開關關玩了好一陣子,才被遲長青叫走。


    兩人才回到前院,滿貴媳婦正好過來,探頭道:“長青在呢?”


    遲長青立即道:“嬸子有事?”


    滿貴媳婦笑笑,道:“倒也沒什麽大事,長青啊,我就是想起來給你說一聲,你那魚塘還沒打理麽?”


    遲長青嗯了一聲,解釋道:“還要等一陣子。”


    滿貴媳婦便道:“是時候該準備起來了,嬸子的娘家堂兄養過魚塘的,大多就是在這季節前後放魚苗了,早一點養,魚就養得肥。”


    遲長青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多謝嬸子提醒。”


    滿貴媳婦笑笑,又想起了什麽,道:“對了,養魚塘要多費心思,雖說大家都是一個村的,沒什麽壞心眼的人,但是到底也要注意些,魚苗都是錢呢,你到時候也記得要多去塘邊轉轉。”


    她這一說,遲長青頓時就想起了今天中午看見扛了一根魚竿的遲滿金來,心裏有了數,笑了一下,道:“行,謝謝嬸子,我明白的。”


    ……


    三月時候,江南地方已是花暖春深,然而遠在千裏之外的北地則仍舊冬寒,幾輛車馬轔轔駛過長街,在一家鋪子前停下來,店裏的夥計連忙迎出來,笑道:“伍管事運貨回來了啊。”


    一個蓄著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唔了一聲,指揮著隨車的夥計們開始卸貨,那店夥計殷勤寒暄道:“走了川南這一趟,您老又能多歇幾日了。”


    那伍管事笑了,道:“哪有歇的空?川南那邊事兒還未完,趕明兒又要去一趟。”


    “哎喲,那您可別累著了。”


    伍管事忽然想起一事來,道:“對了,川南那邊有人托我帶了信給公子,他今兒會來鋪子嗎?”


    那店夥計想了想,道:“今兒怕是不會來。”


    伍管事一撣袍子,道:“罷了,我親自去送一趟吧。”


    店夥計殷勤笑道:“區區送信,哪兒用得著管事親自去?我替您跑這一趟腿。”


    伍管事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笑了:“這信怕是不能讓你幫忙送,蓋了章的,回頭公子要是知道,非得擰掉我的頭。”


    店夥計訕訕:“誰的信,這樣慎重?”


    伍管事不欲與他多說,岔開了話,等幾車貨都卸完了,他才讓人套了馬車往朱雀街而去。


    得意樓是京師裏最好的酒樓,相對而言,也是最貴的,若非達官貴人,王侯國公,大富之家,怕是都不敢輕易踏進這酒樓裏,二樓的雅間裏傳來談話聲,隱約帶著幾分笑意,席間大多數都是弱冠之年的年輕公子們,說著京師裏的趣事,哪個侯府家的小姐要許人了,昨日又是哪個京官被彈劾了,觸怒了帝王,被當庭拉出去杖斃了。


    一人嘖嘖道:“當時血濺了一地,實在嚇人得很。”


    旁邊的人笑道:“說的你好像親眼見著了似的。”


    那人道:“我是沒見著,但是我舅舅那時就在宮裏當值啊,他親口與我說的,皇上還下了聖旨,行刑的時候要大臣們從旁圍觀,不許低頭,吏部尚書當場就吐了,險些沒厥過去。”


    “死的人是誰?”


    “戶部尚書劉榮。”


    眾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一人低聲道:“聽說他與洛、洛稷是世交,洛稷一死,皇上早就想治他了,這回大約是有人遞了刀子。”


    之前那人忽又壓低聲音,神秘道:“那你們知道是誰遞了這把刀子麽?”


    其餘人說了幾個名字,都是平日裏與這劉榮有些嫌隙的,但那人頻頻搖頭,道:“都不對,我給你們說,你們千萬別透露出去。”


    他這樣神秘,眾人一時間都來了興趣,唯有席間偏上位置的年輕公子沒表態,他穿著一襲深藍色的袍子,自顧自喝酒,很是安靜,聽那人悄悄道:“是洛淮之。”


    這個名字一出,所有人都嗬了一聲,皆是滿麵驚愕,像是沒聽清楚似的。


    有人很快反應過來:“洛淮之,他不是還在大理寺麽?怎麽……”


    “他出來了?”


    之前那人捏著酒杯,低聲道:“就在這幾日了,聽我爹說啊……京師要變天了。”


    席間眾人皆是靜默,片刻後,那人大約是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多了,連忙轉開了話題,笑著舉起杯來,道:“來來來,喝酒喝酒,這些事與咱們也沒什麽幹係,天塌下來自有高個的頂著呢。”


    有人笑著道:“你們看看陳二,咱們說話,他一個人在這喝了半壇子,酒都沒了,來人,再拿一壇新酒來。”


    雅間裏再次熱鬧起來,那被叫作陳二的藍袍公子笑笑,大方道:“今日這一頓算我賬上便是,免得你們說我是來蹭酒喝的。”


    有人做東,眾人又高興起來,聊了別的事情,話題不知怎麽就扯到了那個曾經的定遠將軍身上了,陳二持杯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頓,仔細聽了幾句,沒聽出什麽新消息來,大部分人仍舊是在感慨遲長青被美色迷了心竅,連十萬兵權都能拱手送出,又有人在猜想那洛稷的小女兒生得怎生個天仙模樣,叫英雄氣短,隻顧兒女情長,最後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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