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還是沒認出來他,先是叫他“小姐姐”,又喊他“美人哥哥”,他簡直哭笑不得,不知道她這樣喜歡叫哥哥姐姐的毛病,什麽時候才會好。


    他對她說了讓她先跑,不要停下,也不要回頭,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跑不了多遠……這也原本就應該是他的劫難,他怎麽能再一次看著另一個人因他受苦。


    他果然沒有跑出多遠就手腳發軟的跌倒在樹叢中,身後壓上來的那個人壓低了聲線,帶著惡毒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我就喜歡你這種野一點的,比你那個四平八穩的哥哥帶勁兒多了。”


    那雙手不懷好意地在他身上逡巡,掌心的熱度像是烙鐵,他惡心得想吐,也還是咬著牙反抗,努力麵向他,試圖看清他的臉。


    可惜密林中的光線實在太暗,他隻能看清暗夜中那雙熾熱又充滿欲望的眼睛,和他裂開嘴露出的森白牙齒。


    他將嘴唇咬出了血,忍著惡心和眩暈,他也不知道是什麽傲氣支撐著自己,隻知道他不畏懼死亡,但卻絕對不要如此難堪地死去。


    他裝作無力反抗,微微側身曲腿,在他趴上來抓住自己的另一條腿時,抬腿狠狠地朝他胯間踢去。


    他聽到了對方嘶啞的痛呼,同為男人,他當然知道那種劇痛有多強烈,趁機又對準他的肚子補上幾腳。


    趁對方暫時無力作惡,他手足並用地爬起來,彈開身體站起來,對著地上蜷縮成蝦米狀的軀體狠狠啐出一口吐沫:“想動你爺爺,做夢!”


    那人揪住旁邊的樹枝掙紮著想站起來,他抬腳就踹,一腳踢中那人的頭,將他踢得重新倒了下去。


    他胸中的戾氣已經徹底被激起,若是沒有人攔著,他毫不意外他會就這樣一腳腳把這人踢死。


    那人趴在地上呼吸急促,抽著氣從牙縫中擠出一句:“你放跑的小丫頭……你以為她能走?”


    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那人扭曲地“哈哈”大笑起來:“老三和紮啤還在路口,你以為他們會放過送到嘴邊的肥肉?”


    他握緊了拳頭,他當然可以留在這裏將這個膽敢猥褻自己的人渣毆打致死,但若是她真的落到那兩個人渣手裏,他該怎麽辦?


    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在對準那人的腦袋再次狠狠踢上一腳後,飛快地轉身跑向她消失的方向。


    他跑得不算慢,但已經晚了幾分鍾,直到跑到路口,他還是沒有看到她的身影,但同時地,他也沒有看到其他任何人和車。


    身後突兀地傳來汽車馬達的轟鳴聲,車燈將他的身影拉長,他的心徹底沉了:那個什麽老三和紮啤根本就不在這裏,那人是想騙走他,再開車過來報仇。


    他回過頭看到了黑色轎車刺目的車燈,側身閃避,卻還是被橫衝直撞的車頭撞得天旋地轉,下一刻就跌倒在了路邊的灌木叢中。


    口腔中彌漫上血腥的氣味,他無力挪動身體,看到那個人步伐不穩地打開車門下來,向他走近。


    遠處傳來車笛聲和警笛的呼嘯,那人恨恨地罵了一句,轉身上車,飛速地調轉車頭,開向了另一條岔路。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程惜:媽呀,這反應也太嚇人了,我現在確定我是真愛了。


    肅二:……


    程惜:畢竟摸了那麽久還沒有被踢死。


    肅二:……閉嘴,我不打女人。


    程惜:不過美人哥哥給力啊,人美心狠,野得很,我喜歡。


    肅二:……閉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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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誰還能沒點悲慘往事呢?(4)


    肅修然看著麵前的程惜,用非常溫柔而悲哀的聲音說:“修言在警車上聽到有一個女孩被□□了,他可能以為那是你……他見到我之後,說出的第一句話是‘哥哥,我還是害了她。’”


    看到程惜驚訝的目光,肅修然又輕聲說:“那晚除了你們,還有個女孩遭到了□□。”


    他說著目光重新又悲哀起來:“不過那晚有生命危險的人隻有修言,他受傷很重,在對我說完那句話後就倒了下去。他肋骨骨折,內髒也受到了損傷,內出血的情況很嚴重。


    “我的弟弟,是被我抱上了救護車,又親手抱到醫院的。他在中途昏迷了過去,失去意識之前,他把手按在我的胸前,說如果他的心髒還能用,不知道可不可以還給我。”


    這寥寥幾句話中的意味實在太過驚心動魄,程惜瞬間就蒼白了臉色。


    肅修然卻猶嫌不夠一樣,又輕聲說:“到醫院搶救的時候,我們才知道他兩年前還曾有過心肌炎的病史。那時他遇到的醫生在醫院的檔案裏做了記錄,否則我們根本不知道。”


    程惜額頭有些冒汗,她突然開始責怪當年的自己,程昱說的那句“他脫離危險了”,應該是指他被送入醫院搶救後脫離了危險期,而不僅僅是脫險那麽簡單。


    程惜知道程昱一直並不喜歡肅修言,他經常提起並大加讚揚的人是肅修然,對於肅修言,他則最多語氣不耐煩地說一句:“那個肅家的老二。”


    他甚至刻意對程惜隱瞞了肅修言的情況,不希望妹妹跟肅修言有過多交集。


    若說他對肅修言帶著偏見的目光,也沒什麽不對,但程惜自己呢?


    在她還不知道“小哥哥”就是肅修言的時候,哪怕沒有哥哥態度影響,她也像很多人一樣,認為肅家的兩個少爺,大少爺肅修然成績優異,功課完美,是個人人向往的天之驕子。


    二少爺肅修言的成績雖然算不上稀爛,但卻十分平庸,還據說脾氣惡劣,反複無常,幾乎沒有人願意靠近。


    所有人也都從他們父親的態度裏,感覺到以後繼承神越集團的會是肅修然,肅修言大半就是個不成器的二世祖了,在父親和哥哥的照顧下渾渾噩噩地過完這一生。


    肅修言像今天這樣掌管神越集團,甚至還發展得蒸蒸日上,是當初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所沒有預料的。


    事實上當肅道林去世後,肅修然真正擔任神越總裁的時間不過半年多,剩餘的時候都是肅修言在管理。


    如果說當肅道林的時代結束後,現在的神越就是肅修言的時代,也絲毫不算抬高。


    人類其實是一種很殘忍的動物,隻會注視光環下的強者,而對光環外的“失敗者”不屑一顧。


    當年的肅修言,就是在這樣日複一日的偏見和輕視中度過的。


    但一個人真正的樣子,是怎麽界定的呢?是輿論中勾勒出的模糊影像?還是眾人口中的積毀銷骨?


    就連程惜自己,在和肅修言的最初重逢後,不也貼了幾個“霸道總裁”“蠻橫不講道理”“說假話不眨眼的資本家”……諸如此類的標簽在他身上?


    倘若不是後來發生的事太出乎她的意料,而她又有足夠的好奇心,隻怕肅修言這個人在她心目中,也還是那麽個平麵化的樣子。


    她想著就拿手遮住眼睛,輕歎了口氣。


    也許是看出了她神色間的深思和動搖,肅修然又微笑了笑,說:“你也想起那些年人們對修言的成見了吧?”


    他頓了頓,才又也歎了口氣:“當年的修言,其實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他所有的測試和試卷,隻寫三分之二。”


    三分之二就是不到70%,在隻寫三分之二的情況下還能有個不上不下的成績,他寫過的題目,準確率隻怕有百分之百了吧?


    程惜想著就倒抽了口冷氣,這個人,簡直就是個拿著自己的天賦開玩笑的瘋子。


    在她這樣無依無靠,隻能憑借自己的天分和努力,來獲得更好人生的人眼裏,肅修言簡直是個隨手揮霍金山銀山的奢侈分子。


    肅修然像會讀心一樣,又看穿了她的想法,笑了笑說:“你是不是以為,修言自恃家世優渥,厭惡學習?可若真是如此,他又怎麽會保持那種百分之百的準確率的呢?”


    他邊說,邊又輕歎了口氣,唇邊的笑容更加哀涼了些:“修言這麽做,隻是不想同我爭什麽。他比誰都希望父親和母親能夠不要再怨恨彼此,不要再用我們兩個來作為互相競爭的工具。我們一家人,能夠真正和美地在一起生活。”


    程惜聽到這裏,是真正有了些意外,她在一個和滿的家庭裏長大,哪怕父母去世後,哥哥和她也是相依為命,互相扶持。


    她原來也實在沒有深想過肅修然和肅修言,是在一種什麽家庭環境下長大的。


    從現在肅修然的話裏可以猜出,他們的父母應該是貌合神離,連帶兄弟兩個,也被撕裂成了隱約的對立麵。


    肅修然在最後,微笑著給出了會心一擊:“修言是個實際上,遠比看起來要溫柔得多的人,我想你也有所體會。”


    肅修然在說完之後,沒有等待程惜的回應,而是對她微微笑了笑,就轉身回了病房。


    留下程惜在原地低下頭認真思考,她想了一陣子,才得出結論:肅修然果然不愧是大神級別的作家,不僅句句信息量龐大耐人尋味,甚至還是個心術大師。


    她還是第一次在談話中完全失去主動權,被對方吊著情緒走。


    肅修然回到病房後,沒有打擾肅修言,就在病床邊的沙發上無聲地坐下了,開始閉目養神。


    肅修言休息了兩個小時醒過來,他也從淺眠中醒來,對肅修言溫和地笑了笑:“有沒有什麽地方不舒服的?需要叫醫生嗎?”


    肅修言有些口渴,不過還是抿著唇搖了搖頭:“你還留在這裏幹什麽?自己身體那麽爛,趕快回家休息。”


    肅修然卻還是看出了他的需求,去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你這次還是內髒損傷,讓我想起了十三年前那次,實在放心不下。”


    聽他提起舊事,肅修言臉上頓時有了些不自在:“這次沒那麽嚴重,不會那麽半死不活。”


    肅修然又笑了笑說:“可是弟弟就在我的懷裏氣息微弱、命懸一線的樣子,我實在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肅修言正在喝水潤喉,聽到他這種形容詞差點嗆到:“哪裏有你說得那麽誇張!”


    肅修然看著他彎了唇:“當年你昏迷後就不知道了,搶救的時候,醫院下了兩次病危通知。”


    肅修言臉上的神色更不自在了些,憋了一陣才憋出一句話:“這些不用告訴程惜,她沒必要知道。”


    肅修然還是彎著唇溫和微笑:“可是我已經都告訴她了,並且還跟她談了一些其他關於你的事情。”


    肅修言頓時漲紅了臉:“哥哥!你說這麽多幹什麽?”


    肅修然還是笑得很溫柔:“修言,程惜就是你一直惦記著的小姑娘吧……你藏得這麽深,我竟然到今天才猜出來。”


    肅修言又繃緊了下頜默不作聲了,他和程惜之間,除了橫亙著的黑暗往事,還有更多的陰差陽錯。


    如果不是他在最後關頭弄明白了一些事情,他不知道他們還將錯過多久……也許就是永遠錯過了。


    肅修然不再微笑了,卻還是輕聲地對他說:“修言,如果你很重視什麽人,那麽一定不要對她隱瞞太多的事情……這是我在這麽多年的生死裏,得出的結論。”


    肅修言還是微垂著頭沒有看他,他又輕歎了聲:“修言,你也是我不想再對你隱瞞的人。”


    肅修言低著頭又過了一陣,才冷不丁說了句:“哥哥,程惜不在,你不用演兄弟情深給她看了。”


    肅修然這才忍不住笑出了聲:“我是出自真心,全無矯飾。”


    肅修言抬頭滿眼笑意地看了他一眼:“好了,我知道了,哥哥很擔心我。我沒事,會很快好起來的。”


    肅修然攬住他的肩膀輕拍了拍,眼中也滿是笑意:“對於程惜那個小姑娘,我也隻能幫你這麽多了。”


    程惜沒有無休止地思索下去,她調節能力很強,肅修然進去後,她也就在外麵的沙發上躺下小睡了一會兒恢複精力。


    畢竟現在還不知道追殺結束了沒有,也不知道接下來要麵對什麽難纏的人物。


    她睡得不深,肅修然開門出來時她就醒了,翻身坐起來揉著脖子:“蘇修老師,修言怎麽樣了?”


    肅修然點頭示意她可以進去,然後笑了笑說:“我的身體狀態一直欠佳,修言一定要我回家休息,這裏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程惜連連點頭答應:“蘇修老師,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修言的。”


    肅修然微笑了下:“不用這麽客氣,都是一家人了,叫我大哥就可以。”


    他說完就帶著那種非常優雅溫和的笑容飄然離去,帶走了在門口守著的四個保鏢裏的兩個,不用說還是肅修言安排的。


    程惜托著下巴又站著思考了片刻:蘇修老師難道一直是在打助攻?那這個助攻打得實在是比劉嘉高太多了。


    她帶著這種深思回到病房的時候,就看到肅修言側過臉去,臉上有些不耐煩的神色:“老大跟你說了些什麽?他春秋筆法的,不要信。”


    程惜現在已經知道他這樣子,多半是又傲嬌了,笑了笑坐在他身側,又抬手很自然地摸了摸他的臉頰:“小哥哥,我是不是已經錯過你太多次了?”


    肅修言的耳朵又有泛紅的趨勢,隔了片刻才帶著些咬牙地說:“你是不是不打算放棄這個稱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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