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現身,腳踩樹冠,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一人一寵。


    小姑娘正對著奇形怪狀的東西不知道在做什麽,湯圓站在她肩上,小鼻子一動一動的,一臉饞樣地盯著小鐵鍋裏冒熱氣的糖漿。


    “這是糖漿,太燙了,還不能吃。”蘇玖點了點湯圓的小鼻子。


    她把臨時做好的漏鬥架在瓦罐上,用幹草塞在漏鬥下的小孔,又將熬好的黑褐色糖漿倒入漏鬥中,用靈力加速結晶,然後將幹草拿掉,再把攪好的黃泥漿緩緩倒進漏鬥裏,黃泥漿慢慢往下滲,吸附著其中各種有色物質從漏鬥小孔滴落下麵的瓦罐裏。


    泥漿滴落的過程需要一定的時間,蘇玖就先放著,轉身用砂鍋先把米飯蒸上,然後開始著手做紅燒肉。


    她從儲物袋裏拿出上好的五花肉,整條肉放進砂鍋裏,加入半碗黃酒,用冷水浸沒,這樣不但可以去腥除味,還能浸掉肉裏的血水。


    趁這空當兒,蘇玖將蔥薑切好,八角、豆蔻等所需香料配好,肉也浸泡得差不多了。她把肉撈出來放進早就燒開了的鐵鍋裏焯水,整條肉焯水能讓燒出的紅燒肉定型,成品更漂亮。


    焯過水後放涼,切成方正厚塊,在紅泥火爐上用火石添上火,放上砂鍋,一次放進足夠的水,沒過肉兩寸以上,放入適量的黃酒再次去腥,加少許醋可以讓肉質膨鬆,更容易燒酥。


    蓋上鍋蓋,蘇玖開始運轉靈力加大火,大概要燒兩刻鍾左右,再改用小火燉煮小半個時辰。


    其他幾人光看著她操作,都忘記修煉了。


    那是做吃的吧?吃一頓飯這麽麻煩,出門曆練還得帶那麽多東西,辟穀丹它不香嗎?


    看,她又洗鍋做別的了,剛那個還沒好吧?


    是的,蘇玖覺得一道叫花雞,一道紅燒肉有點膩,反正紅燒肉和叫花雞也沒那麽快好,幹脆就再做一道湯。


    正好采香菇的時候看到其他菌子也一並采了,其中就有很適合做湯的杏鮑菇蟹,味菇,白玉菇,都是味道比較淡,淺色係的菇類,用來做清淡解膩的菌菇湯再合適不過。


    反正不怕吃不完,吃不完可以放儲物袋當便當,她采買的時候也買了三顆辟穀丹應急用,刮了點末嚐味,簡直了,吃著連嘴巴都淡了。


    蘇玖將三種菌菇洗幹淨,為了不讓菌菇的味道那麽重,用鐵鍋爆香薑片,倒入菌菇加入少量的黃酒去豆腥,翻炒幾下。


    蘇玖又拿出一個砂鍋來,見也不方便架火上,幹脆又用土靈力造了個土灶。


    旁觀者:…!!


    就一會功夫,金木水火土,除了木,其他都用上了,怎麽覺得這些靈根的存在就是為了方便她做菜呢?


    蘇玖也是這麽認為的,簡直跟有個隨身廚房一樣,想要啥動動手指就能造。


    她將砂鍋放上去,將炒好的菌菇放進砂鍋裏,加水,蓋上蓋子,拿出另一塊火石點中火,幸好當時買了兩塊。


    忙完這邊,蘇玖先去將紅燒肉轉小火燉煮,然後去看白糖似否成功了,紅燒肉成不成功還得看它。


    來到紅糖脫色這邊,漏鬥中,糖漿裏麵的雜質已經隨黃泥漿滴落幹淨,漏鬥裏沉澱下來的是一層薄薄的結晶顆粒。


    “咦?這泥巴怎麽變成白色的了!”李逵按捺不住好奇,過來一看,驚到了。


    蘇玖用手指沾了點放進嘴裏,因為紅糖都是古法熬製出來的,脫色出來的白糖自然甜得很純粹。


    “吱~”湯圓抱腿求投喂。


    蘇玖扭頭正要說它不能吃,就看到一個身影翩然而落,風骨清然,如仙人臨月。


    此時暮色四合,天邊最後一抹殘陽餘光投射在他身上,仿佛渡上了神光,不是仙,更勝仙。


    “這人是誰?怎麽比昭衍真君還俊的樣子。”方才被湯圓萌住的女修被驚豔到了。


    “說得好像你見過昭衍真君一樣。”另一女修說。


    “我當然見過,十多年前南域南邊獸潮來襲,防禦陣被打開了一個口子,昭衍真人一人一劍硬是守住了那個缺口,那雪色漫天的劍勢叫人想忘都忘不了。”說完又弱弱地補充,“這不是沒看到正麵嘛。我敢說修仙界至今都沒幾個女修見過昭衍真君的真容,不知這次問道塔他可會來。”


    “約是不會來了,有人說前些日子在邙山深處見過他。”


    昭衍真君最叫人慕名的便是他一劍破九天的雲淡風輕貌,風采、氣質,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沐寒川看過來時,蘇玖還保持著嘬手指頭的姿勢,傻憨傻憨的。


    她趕緊放下手,撈起湯圓掩飾糗狀。


    湯圓想撲向前任,跟前任告狀現任不給吃的。


    見它實在想嚐,蘇玖隻好用食指沾了點糖給它。


    湯圓舔了口,齁得小圓臉都皺起。


    蘇玖笑著狠擼一通,“叫你啥都想吃,這是用來做調料的。”


    她終於明白現代為什麽那麽多人愛吸貓了,每天萌得你心肝顫。


    蘇玖給手施了個清淨訣,回身就看到不染凡塵的沐寒川在用同樣的手法品嚐白糖。


    蘇玖臉上大寫的囧。


    沐寒川並不知道自己的舉止和氣質有多不符,知道這白色沙粒是糖後,細看了漏鬥等物,上麵並無任何法術刻印,卻能將紅糖變白,哪怕他再不通俗物也知曉,古往今來糖隻有紅色的。


    這小姑娘非但做出來的食物美味新鮮,連行事作風都頗古裏古怪,好似與此界的人大有不同。


    蘇玖並不知道因為順手弄了個紅糖脫色就被懷疑上了,她拿出巴掌大的小壇子仔細把白糖裝起來,足足裝了半壇,夠做幾次紅燒肉的了。


    “何需如此麻煩?”沐寒川見桌子上有剩餘的紅糖,骨節分明的手從上麵拂過,紅糖瞬間變‘白’糖。


    蘇玖:……


    突然覺得他沒那麽仙了是怎麽回事?


    “我那是脫色,脫去雜質換得顆粒白糖,不但要顏色,更要那種味道,和這種直接給紅糖換了個顏色完全不同。所以說,靈力也不是萬能的。”蘇玖解釋完還感慨了一句。


    沐寒川心頭一震。


    靈力不是萬能的,由古至今,修士都是靠靈力賴以生存,到底是靈力掌控了修士,還是修士掌控了靈力?若是沒有靈力呢?手中的劍是否還是劍。


    一股威壓鋪散開來,明明晚風習習,空氣突然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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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蘇玖看去,就見沐寒川站在那裏,不知何時已經閉上眼睛,俊美無瑕的臉結出一層薄薄的冰霜,長而密的睫毛也染了霜雪。


    “蘇小道友,我覺得他是聽了你的話頓悟了。”李逵大膽猜測。


    蘇玖:……


    當她是頓悟神助攻嗎?隨便說說就能讓人頓悟,那她幹脆去擺個攤專門把人說頓悟,豈不是賺發了。


    管他因何頓悟,蘇玖抱著湯圓繼續忙活她的紅燒肉去了。


    她揭開鍋蓋,用筷子輕輕戳肉,見能戳透便熄了火,把肉輕拿輕放地換到鐵鍋裏,放入之前配好的調料、醬油等,用中火敞燒。


    這般燒上兩刻鍾後,放入白糖,隨著白糖的融化,湯水慢慢多了起來,這時候轉大火,收汁的過程中輕輕翻動肉塊,這樣著色較均勻,最後,再加入適量的鹽調味,等到湯水變得稠厚,油亮泛起,一道蘇式紅燒肉便完成了。


    從蘇玖下調料開始,原本隻是咕嘟咕嘟燉煮的肉香味,經調料燉煮入味後散發出的香味讓在場的幾個修士忍不住上前圍觀。


    他們是好奇這世上為何有這麽香的味道,才不是被饞的!


    可是,當那盤色澤鮮亮的肉盛上桌時,他們還是可恥地咽口水了,要是這會天全黑了還好,色澤就不那麽誘人了,偏偏,夕陽餘光經由湖中倒映,就跟給那盤肉打了光一樣,紅亮亮的,一塊塊肉漂亮得不像話。


    “吱吱。”湯圓早被這股香味饞得不行了,看著紅亮亮的肉塊,小鼻子動得更快了,催促快投喂。


    “好啦,剩下的都是你的。”蘇玖把一塊塊肉碼好裝盤後,剩下的都碼進湯圓的碗碟裏。


    湯圓早已無師自通學會拿筷子,短短的小爪子拿著短短的筷子夾起一大塊紅燒肉送進嘴裏,明明那麽小的嘴,肉到嘴邊的時候就會變大,將肉啊嗚一口吃進去。


    吃了一塊後,湯圓圓溜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低頭吃得飛快。


    “小道友,你這小寵真靈性。”女修實名羨慕,不光羨慕小寵那麽可愛,還羨慕小寵吃這麽好。


    “它是比較乖。”蘇玖點點頭,往燉好的菌菇湯裏加鹽調味,菌菇燉出來的湯本身就很鮮,無需放更多的調料,免得奪味。


    女修:……怎麽不開口讓她們嚐嚐味呢?小姑娘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蘇小道友,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李逵動了動鼻子,確定不是從桌上這道紅肉散發出來的,紅肉有淡淡的甜香,他嗅到的好像是烤肉的焦香。


    蘇玖了然,這會叫花雞也差不多好了,隨著熱土的煨烤,叫花雞的香味就從泥土裏散發出來,一絲絲,勾動人體.內的饞蟲,叫你齒頰生津。


    “如此香的味道,是有靈植成熟了不成?”


    “興許是別的寶物。”


    蘇玖這香飄十裏的味道引來人了,問道塔出現在即,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注意,來的還是築基期以上的。


    他們沒找到寶物,最終確定香味是從桌上的食物散發出來的,那盤肉,汁濃色亮,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幾名築基期修士盯著桌上的紅燒肉,有人已經掏靈石打算強買了。


    沐寒川結束頓悟,看到一群人圍著蘇玖,眉心微蹙,緩步上前放出威壓。


    元嬰期的威壓將圍攏的人掀翻,蘇玖的四周瞬間空出一大片,空氣都新鮮了不少。


    她看到沐寒川走過來,雲靴、雪衣、銀冠,那股清逸出塵的仙氣,看得她都有刹那的恍神。


    “可有麻煩?”沐寒川站在她麵前,清潤高冷的聲音不帶一絲起伏。


    “啊?哦,沒有。”蘇玖反應過來他是以為她遇到了麻煩,有些受寵若驚,畢竟她跟他好像不熟吧?


    倒在地上的幾個男修恨不得自戳雙目,他們剛才是瞎吧?居然沒看到有個元嬰真君在這裏。


    嚶~還是趕緊溜吧,那味道再饞人也沒命吃。


    所有人,包括原來就在的,一下子全都走光了,隻有李逵頑強地留了下來,他就想知道那股味道哪來的。


    沐寒川看著蘇玖,想到方才的頓悟所得,想起師尊要他收徒的話。


    他從未想過要收徒,不然收下她倒也無妨。


    既不能收她為徒,且給她些東西,日後再多看顧些也算是了了這場因果了。


    沐寒川正要從儲物戒裏拿東西,目光觸及桌上色澤鮮亮的紅燒肉,然後看向坐在一邊吃得不停嘴的湯圓,自來最愛潔的小東西連毛發染上湯汁都顧不上了。


    他看向蘇玖。


    蘇玖眨眨眼,慢半拍會意過來,揮出一張椅子,“不介意的話,嚐嚐我做的紅燒肉。”


    就當謝他剛才幫她趕走麻煩好了。


    沐寒川拂袖坐下,見天色已暗,揮手,一盞琉璃宮燈掛在最近的樹梢,靈力一點,小小的宮燈讓四周亮如白晝。


    蘇玖:……這宮燈可以比擬現代幾萬瓦燈管了,真是不給科學留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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