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禮初沒堅持,聲音像是從嗓子眼擠出來似的。


    “嗯。”


    進入別墅後,梓鹿瞧了瞧秦禮初,還是沒忍住,說道:“你其實不必耿耿於懷,我失憶和你沒有關係,也不是因為你才失憶的,就是一場意外,誰也無法意料的飛來橫禍。而且說不定以後我會想起來。但是,我想不想起來,其實也沒多大所謂,我們也離婚了,對你我之間沒有任何影響,你千萬不要自責,我失憶,我出車禍,都跟你沒關係。”


    梓鹿強調:“一點關係都沒有,兄弟,千萬別自責。”


    她坐在輪椅上,仰著脖子和他說話,眼神坦坦蕩蕩,光明磊落。


    門口的燈倒映在她漆黑的眼瞳裏,氤氳著微光。


    秦禮初赫然發現,他的太太眼裏烏雲盡散,仍舊星光璀璨,可是跟他沒半點關係。


    她看他的眼神,猶如路邊任何一個陌生人。


    梓鹿揮揮手坐著輪椅回了屋裏,毫不猶豫地關上了門。


    秦禮初回到車內,心底的躁意節節攀升。


    他的手指摩挲著方向盤。


    沉默許久。


    他忽然啟動了車,本該回杏花公卻往星龍集團開去。


    辦公桌上堆積了幾份需要他簽字的策劃案。


    他挑了最上麵的那一份,打開文件時,卻不像平日那樣,腦子清晰,條理明朗,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可是秦禮初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每一個字落入眼裏,都變成梓鹿帶著微醺的醉意說的話——


    “我不是說你不好,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大度的好人,但我們不合適……”


    “那天在醫院裏,你拉著我說話,我整個人都是蒙圈的,我完全認不得你……”


    “今天就老實跟你交待了,我失憶了,把你忘得幹幹淨淨……”


    “你其實不必耿耿於懷,我失憶和你沒有關係,也不是因為你才失憶的,就是一場意外,誰也無法意料的飛來橫禍……”


    “我想不想起來其實也沒多大所謂,我們也離婚了,對你我之間沒有任何影響,你千萬不要自責,我失憶,我出車禍,都跟你沒關係……”


    她撇清關係時的模樣讓秦禮初無比清晰地認識到一件事——


    他的太太,他的前妻,說不認識他,不是在鬧脾氣,是真的不認識他了,也真的不愛他了。


    躁意如股市飛漲,最後無可奈何地被迫漲停。


    有那麽一瞬間,秦禮初覺得有些窒息。


    他打開微信,想質問梓鹿,你真的一點兒都不記得我嗎?


    可是秦禮初沒問出口。


    秦禮初有一點不明白。


    梓鹿忘記了過去七年的記憶,可是她追他的時候,說喜歡他十年了。她十八歲的時候怎麽可能不認識他?


    但她看他的眼神也確確實實是陌生人的眼神。


    秦禮初編輯了一條微信——你喜歡我十年,就算沒有了七年的記憶,你怎麽可能不認識我?


    然而,微信也沒發出去。


    他正好看見林易深發了條深夜美食的朋友圈。


    他看著林易深三個字。


    過去幾日沒有在意的細節慢慢浮現在眼前。


    “叔叔,我喜歡的人叫林易深。”


    “這個遊戲是……林易深的公司開發的?”


    “林易深單身嗎?”


    “他要有女朋友,你會不高興嗎?”


    “他喜歡什麽類型?”


    “我這種類型的,他喜歡嗎?”


    “他有女朋友了,你會祝福他嗎?”


    ……


    明明是盛夏的季節,可是此時此刻,秦禮初卻覺得身在冰窖,胸口的心髒筆直墜落。


    剛剛還覺得躁意如股市漲紅,現在頓時暴跌,一片綠油油。


    他前妻說:“一點關係都沒有,兄弟,千萬別自責。”


    他前妻喊他兄弟?還想追他兄弟?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第一更。


    第二更時間估計在半夜一點左右。


    這章發三百紅包慶祝入v


    第19章


    梓鹿的腳又養了幾天, 走路也徹底不疼了。


    她開始在北京城裏轉悠,熟悉與記憶裏截然不同的城市。


    她還去了一趟以前念的高中。


    她的母校倒是沒怎麽變,連門口的保安大爺還是以前的那一位, 隻不過七年的時光荏苒, 保安大爺兩鬢已經發白。


    保安大爺還記得她,一見著她,開口就是熟悉的京腔:“喲,小丫頭片子, 來參觀母校?還是又來等心上人?”


    保安大爺對梓鹿這丫頭片子可謂是印象深刻。


    盡管過了許多年,可長得有靈氣又執著的丫頭不多。


    當年, 這小丫頭片子一放學就站在保安室對麵的樹下,一雙水靈靈的眼兒顧盼生輝的,一看就知道在等人。


    大爺也是過來人,哪能不知道小丫頭片子的心思。


    當時是夏天。


    北京的夏天悶熱悶熱的,在太陽底下站一會兒, 能曬掉一層皮。


    大爺疼惜小輩,索性自己值班的時候就讓梓鹿進來等。


    能讀這所高中的學生非富即貴, 大爺值班也無聊, 便跟梓鹿打聽她在等什麽人, 以後也可以幫她留意行蹤。


    沒想到這小丫頭片子忒害羞, 死活不說在等什麽人, 隻說自己遠遠看一眼就好,現在要學習為重。


    小丫頭片子在保安室裏等了將近一年,保密措施做得忒好,大爺跟著觀察了也將近一年,硬是沒發現小丫頭片子的心上人是哪位。


    如今又見梓鹿,大爺調侃:“都快十年了, 丫頭你追到心上人了嗎?”


    梓鹿長長一歎,說:“還在追,我能進去參觀嗎?”


    大爺說:“成,你掃二維碼登記信息就成。”


    梓鹿進了校園。


    入口的花壇還是老樣子,種的是三色堇,紅的黃的白的,到了春夏之際開得尤為燦爛。梓鹿念高中時愛寫散文和故事。


    她的散文辭藻華麗,行文優美,多次被當作範文全班朗誦。


    有一回林易深給她出的語文卷子裏的作文題目是春。


    她有心在林易深麵前露一手自己的文筆,費盡心思寫了一篇誇讚春天的散文,其中大篇幅寫了校門口花壇的三色堇。


    林易深給她的評語:從沒留意過花壇裏的花,看了你寫的,晚上放學後回家看了眼,果然開得很好看。


    梓鹿看到評語時,心花怒放,普普通通的一句話硬是讓她反反複複地看了一回又一回,夜裏回味時都是甜滋味。


    梓鹿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了朋友圈。


    道旁的三色堇,


    並不吸引漫不經心的眼睛,


    它以這些散句斷章柔聲低吟。


    ——泰戈爾


    配圖校園花壇裏開得燦爛的三色堇。


    以及地點定位。


    很快的,有了評論。


    【桃子:???】


    【桃子:鹿鹿,你回母校怎麽不喊我?】


    【桃子:晚上一起吃飯嗎?】


    【桃子:我訂了一家杭幫菜的餐廳,來嗎?來的話我給你發地址,你晚上七點過來就好啦。】


    其實說起來,她能認識林易深,還是托了桃子的福。


    剛上高一那會兒,第一次月考過後,桃子考了全班倒數第三。


    桃子抱著她的胳膊,哭得慘兮兮:“我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倒數第三名啊,我小叔叔會弄死我的。鹿鹿你知道嗎?倒數第二和第一都忘記答題卡,不然倒數第一的就是我了。”


    “老蔣還強迫我參加一幫一的活動。”


    “他們夫妻想秀恩愛就秀嘛,還弄什麽高三高一的一幫一聯動……滅人性!沒天理啊!”


    “他們特別絕啊!怕我們和高三的學長學姐談戀愛,還要搞匿名製,還給了我一個代號十四。以後除了學校裏老師布置的作業,我還得做高三學長出的試卷!”


    “我要給教育局打電話投訴!”


    ……


    桃子哭歸哭,還是被迫成為一幫一裏的“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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