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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魏璿打來的電話時,鍾楚寰正坐在樓下吃早餐。他和白紈素一個坐在餐桌這頭,一個坐在那頭,似乎誰也不想挨著誰。


    早上趁白紈素在衛生間裏折騰自己,鍾楚寰下樓做了點簡單的早餐。返回樓上叫她吃飯時,白紈素已經捯飭幹淨了,滿臉散發著他的麵霜的香味。


    這姑娘是強盜吧?


    “我餓了。”洗漱完畢的白小姐隨便抓了兩把頭發,頭就算梳好了,“你背我下樓吧。”


    她的要求總是張口就來,而且極度大言不慚。鍾楚寰哪裏願意背她:“我不是給你配拐了嗎?”


    “我不會用拐下樓梯。”她這話倒也是大實話。


    鍾楚寰冷冷地衝她上下打量,自從在他們學校門口碰見這姑娘好像就惹上了某種麻煩。在辦公樓裏掏了兩千塊錢以為可以買她一心向善,其實可能是冥冥之中把麻煩給買上了身。


    背著她下樓時,無意中聞到她頭發上那股檀木香味:“你怎麽用沐浴露洗頭?”


    “你嫌我洗得不對,你給我洗啊。”少女在耳邊無理取鬧的嘰嘰喳喳聲令人心煩意亂,溫暖的呼吸好像蝴蝶翅膀,有意無意地飛進耳廓裏。她的頭發絲好像故意鑽進了背後的領口,癢癢的。


    把白紈素放在餐桌邊後,鍾楚寰獨自去廚房拿早點,把自己那份放在了離她最遠的座位,看也不看她,低頭就吃。


    白紈素一邊低頭喝牛奶,一邊偷眼看著他,魏璿的電話就在這時不合時宜地打了進來。


    鍾楚寰立即起身走進客房接電話。


    “小鍾,那個女孩子的背景你調查得怎麽樣了?”


    鍾楚寰瞟了一眼門外,餐區一片安靜,隻傳來叉子碰在碟子上的聲音。


    雖然他很想讓魏璿對這個白紈素產生防備從而遠離她,但出於保護的目的,還必須對她的身世守口如瓶。


    所有的話裏麵,最不容易穿幫的就是真話,跟魏璿最好不要說謊,但是可以有所保留。


    “調查清楚了。”鍾楚寰留了個心眼,“女孩子是小縣城人,沒有父母,寄住在親戚家,現在是大三學生,一個人在這邊上大學,還沒有畢業。”


    “女大學生?”聽魏璿的語氣似乎饒有興趣。


    “她在學校裏的風評可不怎麽樣。”鍾楚寰提醒,“喝酒,打架,援|交,五毒俱全,可能是因為從小沒人管,沒規沒矩……”


    電話那頭傳來咖啡杯落在碟子裏的聲音:“之前答應過她每天都要探望,我總不能食言。中午之前帶她到新銳廣場,我見見她。”


    魏璿掛了電話,鍾楚寰的眉心微微皺起,剛才的一係列附加解釋好像在魏璿那裏起到了反作用,他對白紈素似乎更有興趣了。公司和圈子裏這麽多優秀的女人,他為什麽偏會對這樣的感興趣?


    或許是聰明且機關算盡的女人見得多了,她們一個個都打著完美的包裝,在他麵前展示著極致精巧的一麵,而精通世故且謹小慎微的魏璿早對她們都有了防備。沒有人像這個白紈素這樣棱角分明、把目的掛在嘴邊。或許他是覺得她口無遮攔,背景單純,因此反而少了芥蒂,可是這丫頭偏偏是最不單純的。


    魏總的身邊已經許久沒有過女人了。


    打完電話,魏璿把手機收回口袋,這才起身出了會客室的門,回到溪裏莊園私宅的一樓敞亮的大客廳。


    遠遠就看見母親穿著身寬鬆的香雲紗旗袍,正斜倚在客廳的沙發上把玩一隻小紫砂壺。


    “我聽封龍說,你在外麵撿了個女人。”


    丁老太太的脾氣有些古怪,這是在魏璿身邊工作的人都清楚的。


    魏東海的夫人據說是富商家裏的千金,年輕時沒吃過苦。她三十出頭生了魏璿,如今也才六十多歲,或許是丈夫去世後持家費了太大精力,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蒼老一些,額頭爬了幾道皺紋,一雙細眉變得稀疏,麵部和眼角的皮膚鬆弛下垂,令眼神顯得格外犀利。


    盡管如此,卻仍算得上皮膚白皙、五官周正,能辨得出年輕的時候是個端莊潤澤的美人。


    魏璿的腳步緩了下來,口吻柔和,委婉解釋:“不是什麽女人,隻是個女學生,我開車的時候不小心撞了她。”


    “哼,”丁老太太冷笑一聲,“什麽女學生,那就是個碰瓷兒的,正好碰在你這軟肋上頭了。”


    真是什麽都逃不過丁老太太的一雙眼睛,言辭靈巧的魏璿竟然也斂了神情不再言語。


    “女人都不是好東西。前邊有個魏婉,後邊有個李曉依。往你身邊靠的女人除了你媽,有一個是好東西嗎?一個個的全都想算計你。”


    魏璿忍不住皺起了眉,他不喜歡聽到丁老太太把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


    “魏婉畢竟是我妹妹。”


    可沒等他說完,丁老太太就勃然大怒,猛地撂下了手裏的紫砂壺:“住口!”


    她從沙發邊拿起一支拐杖撐起身,在沙發前頭的地毯上頓了頓,長聲歎息:“聽媽媽的話,遠離女人,我會給你物色個好的,放得下心的。你和咱們家的公司都處在風口浪尖上,別忘了那兩個老東西還活分著,多少雙眼睛就盯著咱們母子呢。”


    作者有話要說:  魏總登場了


    關於溪裏莊園和丁老太太後麵還會講,大家可以猜一猜他們誰是壞的以及各自的壞度:)


    第10章 引誘


    “你那天一個人開車出去,是不是給魏婉掃墓去了。”


    丁老太太臉色鐵青,雙唇都跟著發白顫抖起來。


    原來她心裏還記得,魏璿開車撞上小姑娘那天正是魏婉的忌日。


    溪裏莊園上下皆知,魏婉這個名字是不能在丁老太太麵前提的。夫人一個人帶著少東家在外辛苦教養多年,被魏老先生接回來時,卻發現他身邊多了另一個年輕漂亮、溫柔入骨的女人,還養了個女兒,可憐這麽多年她一直蒙在鼓裏。


    魏東海帶著年輕的新歡和女兒住在溪裏莊園,卻讓發妻和兒子住在別苑。鳩占鵲巢,丁老太太雖然忍了,但無疑卻成為了心口的一道疤。


    魏婉二十歲那年出了場意外事故死了,丁老太太總算把那女人攆出了溪裏莊園,但從此和丈夫的感情似乎也結了冰。


    “那死丫頭和她媽難道不是兩個騙子?跟那個李曉依有什麽區別。”丁老太太餘怒未消,“媽不讓你背著我去,你偏去。結果一出門就碰到事兒,天知道這是不是那死丫頭指使的,冥冥之中又回來禍害咱們來了。”


    這話令魏璿的眉間爬了層陰雲:“就算這是算計,那也是單純為了錢,您不要把所有的事都往那上麵想。”


    “哼,你要是不往那上麵想,也不會同情這個女孩。你就是心疼魏婉死了都埋不進魏家,墓都沒人掃,才會對不該心軟的人心軟。這是她們那對母女應得的下場,她們就是活該。”丁老太太咬牙切齒,麵色如鐵,“你媽為了把你捧到這個位置上吃了多少苦,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守得住,別在關鍵的當口折在女人上頭。人在高處走,不小心走錯一步就是灰飛煙滅!”


    魏璿扶著丁老太太坐下,語調溫婉:“您誤會了。我又沒把她帶回家裏來,隻是讓小鍾照顧她、給她安排職位,是因為怕這件事對咱們家的風評有不好的影響。之前您不是一直說要維護好咱們家做慈善的名聲,方便和政府搞好關係嗎?”


    丁老太太又歎了口氣,雙眼斜著他:“媽之前讓你做慈善、拉攏高層沒見你用多少心,在女人身上做慈善你怎麽就這麽積極?”


    魏璿端起桌上的花茶壺,親自給母親倒了杯茶,雙手奉上:“您不必太多慮。那不過是個見識淺薄的小丫頭,我已經讓小鍾對她做了背調,她家境貧寒,隻要有錢,隨時都可以打發走,不值得大動幹戈。”


    “不是自家人,最好都不要輕易相信。你也大了,媽媽把話放在這,是非你自己把握吧。”


    丁老太太接過茶,魏璿見她似乎已經心平氣順,這才站起身:“我還要回一趟公司處理點事情,速去速回,您不用叫封龍再跟著了,讓他留下陪您吃午飯。”


    魏璿伸出手腕看了看表,起身離開了大客廳。


    他前腳剛走遠,後腳封龍就開門進來了。


    “太太,魏總一個人出去了。”


    “我知道。”丁老太太放下花茶杯,深吸一口氣,“我也不想管他這麽嚴。可現在他也大了,看樣子是不願意聽我的話了。”


    封龍見丁老太太麵色陰沉,隻是抬眼看了看,並不敢多說一句話。


    “他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心裏在想什麽,我這個當媽的怎麽會不清楚?你這些天不用跟著他了,免得他反而防著我。”


    封龍點頭應和,丁老太太又盯著他的臉嚴肅吩咐道:“你給我仔細盯著那個碰瓷的丫頭,緊緊跟著她查。他公司裏的人我不放心,外麵聘的人隻要給錢,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那姑娘什麽來路、什麽底細,跟什麽人聯係,都去什麽地方……你都去給我摸得清清楚楚。”


    “明白了。”


    見封龍點頭答應,丁老太太這才把那口氣緩緩歎出:“咱們可不能再讓人給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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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璿獨自駕車來到衛迅娛樂傳媒集團所處的新銳商業廣場時,鍾楚寰已經帶著白紈素在這裏等候多時了。


    見麵的地點約在魏璿經常光顧的一家高級餐廳,人少幽靜,這裏的老板也知道他是常客。


    魏璿談事情很小心,第一次見的人往往不喜歡約在私人空間。


    “魏總。”鍾楚寰站起身打了招呼,走到餐桌對麵替他拉開了椅子。西裝革履的侍者送來簡單的菜單酒水單和檸檬冰水,以消解暑天的悶熱。


    魏璿款款坐下,這才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對麵位置上的女孩。


    她還穿著那天的白色短袖上衣,黑百褶短裙,未施粉黛。黑白分明的一雙透亮眼睛,潔白而飽滿的皮膚下麵隱隱透出血管的青色,嘴唇是潤澤的粉。青春年少的味道。


    看著這女孩,魏璿都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老了。


    “女士先來。”魏璿拿起桌上的菜單轉手就遞給了白紈素。


    她看都沒看,直接對服務生比劃:“先來兩杯威士忌蘇打,要薑汁味的。”


    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鍾楚寰不由得斜了白紈素一眼。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喝威士忌蘇打?”


    魏璿微一挑眉,臉上似笑非笑,眼中還饒有興味。鍾楚寰知道這是好奇心使然,也固然是一種防備。


    “我怎麽知道你喜歡喝?”白紈素不動聲色,“我不知道啊。之所以點,是因為我喜歡喝。”


    又一次聽到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魏璿肩膀一抖,忍不住笑了一聲。


    “你一個小姑娘家家,我聽鍾總監說,你家裏還很窮。”魏璿說這些的時候毫不避諱,畢竟這個城市裏隨便挑出來一個人,對他來說都可以叫“窮人”,“怎麽學會的喝酒,你消費得起嗎?”


    “因為我經常去酒吧啊,有客人願意請我喝。”白紈素大力舔著臉,毫不羞愧的回答惹得鍾楚寰微微一皺眉。


    魏璿垂下他那雙冷冽的眸子意味不明地笑了,喝酒,打架,援|交,果然五毒俱全。


    “你是本市人嗎?家裏都有些什麽人,你爸爸媽媽呢。”


    鍾楚寰雖然表麵平靜,眼神微微下沉,心卻是猛地提了起來。


    魏璿為什麽要當著他的麵問這個?是疑心嗎?……


    今天魏璿突然襲擊打電話來約白紈素見麵時,他的心情便一直忐忑不安。魏璿與人打交道時謹小慎微,他最擔心的,就是魏璿向白紈素套話。


    這可真是說什麽來什麽。


    因為沒辦法跟白紈素統一口徑,就隻能寄希望於她足夠聰明。但現在指望她能聰明就跟指望豬能上樹差不多,倘若她隨口編了胡話或者嘴巴漏了說出某些真相,觸動了某根懷疑的弦,那麽魏璿就有可能懷疑到他身上,從此以後不再信任,警方這條線就徹底作廢了。


    雖然鍾楚寰在魏璿身邊已經呆了幾年,沒有出任何紕漏,但他心裏清楚,他現在坐的這個位置分明是以前李曉依的。在企業裏做高管的人沒有一個是傻子,聰明人與聰明人之間的相處都是以博弈的姿態開局。他得一絲不差,才能徹底消除魏璿的戒心。


    魏璿一直黑白莫辯,他的目的也是徹底摸清楚魏璿的底色。但畢竟王帆把他列為重點危險對象已經很久了,魏璿背後藏了什麽人、是不是未知的風險無人知曉。他已經答應王帆要保著這姑娘,可她偏偏要每一腳都踩紅線,專挑危險的地方往上湊。


    更何況魏璿打心裏很討厭說謊的人,偏這姑娘看上去滿嘴荒誕,不像塊說實話的料。


    鍾楚寰盡力把呼吸放緩、放長,裝作出神,也不去動桌上的水。


    白紈素倒是神情自若,晃動著酒杯裏的不鏽鋼吸管,輕輕攪動:“我是小縣城人,家裏是很窮。沒有爸媽,從小就借住在親戚家。”


    白紈素以為想取得魏璿這種人的信任,在他最關注的問題上最好一個字也不要說謊。但實話與實話之間是可以遮遮掩掩的。


    魏璿斜倚在沙發上盯著她,一隻手輕輕敲打著沙發背。


    “親戚也不管我,明年就畢業了。我可不想再回那種小縣城,破破爛爛的窮地方,有什麽好?”白紈素攪拌完浮著冰塊的氣泡酒,叼住吸管喝了一大口。她這白白淨淨的小姑娘,竟然會喜歡喝辛辣刺激的酒,行為舉止實在與年齡外表毫不相配。


    魏璿不喜歡用吸管,他端起酒杯輕輕晃動,待杯中氣泡浮起,緩緩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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