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一段話出來,夏昆已經意識到是自己輕敵了,他抿唇,“這位大皇子平素不顯山露水,天族之人雖然時常將其掛在嘴邊,但鮮少有人真正一睹其風采,漸漸的,也就想不起這號人了。”


    再說,但凡在六界之內有聲名的種族,誰還不圖個麵子,可著勁往後輩身上貼金,他這樣經常被自家父王揍的,在外麵隨意一打聽,也是大名鼎鼎,豐神俊朗的少年英雄。


    但他就沒那個本事,讓顧昀析有如此高的評價。


    “你不知道是正常的,雲潯不似天族其他人,他十分低調,一人一棍,以不同的身份闖蕩六界,最後和西天一位古佛投緣,也喜歡那邊的氛圍,就留在了那邊,我和顧昀析以前每回去西邊的時候,都會去找他玩。”回憶起萬年前的事,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餘瑤難免有些唏噓:“他對朋友還算厚道,和雲燁之流不同,但身份注定立場,這次天族如此大的動靜,他必定會回來,到時候總得對上,我提前跟你說一聲,輕敵大意不行,他真的很強。”


    她最後一句話出來,同時引來了顧昀析和夏昆的注視。


    若不是怕餘瑤覺得自己孩子氣,不沉穩,夏昆真的很想說一聲,他也不弱。


    為什麽非得在人間渡劫的時候遇上呢。


    都沒辦法展示自己的修為和力量。


    夏昆有些懊惱地又灌了一口茶下肚。


    顧昀析可就沒有他那麽多顧慮了,他斜睨了餘瑤一眼,輕飄飄地撂下話來:“曾經的手下敗將,現在亦是如此,他能拎清局勢再好不過,若不能,直接打就是,我還怕他不成?”


    言下之意,別人再強,也沒有他強。


    他才是六界之中,最厲害的大腿。


    餘瑤沒能領悟到他這層意思,隻以為他臭屁的習慣又開始了,她十分配合地點頭,篤聲道:“對,你肯定不怕他,沒人能打過你。”


    顧昀析輕嗤:“實話罷了。”


    “那現在,怎麽辦?”餘瑤很是苦惱:“真正打起來的時候,我肯定是要在的,但是這人間的劫數還沒有渡過去,我也回不了十三重天。”


    “閻池的事情,也得有個解決的方法,不能任由他們隨意甩鍋。”


    顧昀析突然欠身,捏了捏她腮上的軟肉,綿綿的手感令他愉悅地眯了眯眼,“實在沒辦法的話,那我隻能再假公濟私一回了。”


    夏昆:“???”


    還能這樣操作的嗎?


    顧昀析說不用擔心,餘瑤就真的不操心這些了,她最近在翻看人間的史冊。


    著重點在描寫始皇的那幾篇上。


    遇到她覺得重要的片段,還用朱筆點紅,試圖一點點將始皇的生平經曆複原。


    但可查的東西太少了。作為一個造福百姓,有著豐功偉績的帝王來說,這樣寥寥幾筆帶過的記載,顯然十分不正常,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刻意將這個人從曆史長河中摳了出來一樣。


    餘瑤為什麽會對始皇的生平感興趣呢,還得從她問顧昀析這事開始。


    財神的雷劫,她一直都十分上心。


    但是這前沒因後沒果的,她就是有心幫忙,也不知該如何幫,雷霆弓是不指望了,這最近一次雷劫馬上又要到了,她實在不放心。


    上次就纏著顧昀析多問了幾句。


    “本來就瞞不了多久了。”顧昀析捏碎琴靈那邊傳來的留音符,走之前還是給了一條線索,“去查查人間的始皇吧。”


    這顯然不是一句打發人的玩笑話。


    兩者之間,必定有著某種聯係。


    餘瑤飛快行動起來,夏昆雖然不知道她怎麽突然對這個有了濃厚的興趣,但也還是竭盡所能給她帶出宮裏的秘籍,甚至還有許多野史,也一並找來,擺放在書房中,任她翻閱。


    兩個月之後,餘瑤終於從一條又一條亂雜的線中,尋到了某種微妙的聯係。


    用過午膳之後,金秋的陽光照得人身子暖和,懶洋洋的舒泛,一個婆子到石亭中稟報,說是羅言言來了。


    餘瑤雖然對人間的親人沒什麽感情,但感覺也不壞,羅言言又還是個小丫頭,稚聲稚氣的,機靈又可愛,沒什麽壞心眼,因此餘瑤對她,也是寵愛有加。


    “快請進來吧。”她如此說道。


    羅言言仍舊是老樣子,又好像一夕之間長開了似的,五官都明豔不少,隱隱的也能窺見日後的風華,隻是一張嘴,仍停不下來,吃完糕點就開始說,說完又閑不住往餘瑤身上湊。


    她好似特別喜歡餘瑤。


    沒有理由的一種喜歡。


    就像是夏昆總想靠近餘瑤一樣,她一纏在餘瑤身邊,就格外的快活。


    昌平王妃有一回見了,也跟著笑,意有所指:“瑤瑤好似特招小孩子歡喜。”


    餘瑤起先不懂什麽意思,還是有一次老太太暗中問起她肚子的消息,她才恍然大悟,然後下一次,接著裝傻。


    孩子是絕不可能有的。


    別說她和夏昆才成親幾個月,就是二三十年,也蹦不出來一個小娃娃。


    羅言言坐在石凳子上,餘瑤看書,她也跟著看,她是羅府的嫡小姐,身份高貴,自幼就請了最好的先生教琴棋書畫和書法,又生長在高門大院中,那般眼界和見識,不是一般同齡人能有的。


    “表姐姐也仰慕始皇嗎?”羅言言湊近一看,癟了癟嘴,問。


    “四妹妹還知道始皇?”餘瑤忙裏抽閑,和她聊天。


    “自然知道,給我啟蒙的女夫子總將始皇掛在嘴邊,說始皇是有大才之人,他改善百姓生活,救眾生於水火,是最值得敬佩的英雄,我們每個人都不應該忘了他。”羅言言見自家表姐姐終於分給了她眼神,連忙將自己知道的東西都倒豆子一樣倒了出來:“夫子還說,始皇此生唯一的汙點,大概就是與皇後感情不和。當年十分得寵的貴妃突然去世,始皇心中悲痛,竟不顧與皇後少年夫妻相伴的情分和滿朝文武的勸阻,執意認為貴妃逝世與皇後和太子有關,將兩人下獄,下令腰斬。”


    餘瑤沒想到還能聽到這樣一段事,她追問:“既然是年少夫妻,為何絲毫不信任,最後就連親骨肉也不放過。”


    將發妻和親子腰斬。


    這得有多深的仇,多重的恨。


    這個始皇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


    羅言言皺眉想了好一會兒,才有些不確定地道:“夫子說,當時朝野上下,都在傳皇後出生不詳,且有妖術傍身,引得人心惶惶。”


    “傳言始皇的貴妃有天人之貌,始皇南下打仗時,在馬上一見就已動了心,之後不顧一切地接回宮,不嫌她出身低微,甫一進宮,就給了貴妃的身份。”


    “就在皇後是妖怪的流言傳得最凶的時候,貴妃突然死了,死因也十分奇怪,她是死於宮中鬧鬼,驚嚇所致。”


    “始皇大怒,將原皇後和太子腰斬之後,大病一場,下令封貴妃為皇後,遷入皇陵,待他百年時候,與其合葬。”


    “許是痛失所愛,始皇飛快憔悴下來,離貴妃逝世不過兩月就駕崩了。”


    完整聽下來,餘瑤竟是無話可說。


    行吧,反正誰跟始皇合葬,誰死後就被拖著不得安寧。


    好歹先皇後算是解脫了。


    餘瑤不明白,財神在這複雜的人物關係中,到底充當著一個怎樣的角色。


    總不可能是死去的先皇後,對始皇由愛生恨,想要拖著一起萬劫不複吧?


    餘瑤本是胡亂的一想,但這個想法甫一形成,她就咬著牙,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其實一直在想,到底要幹出怎樣超出天道底線的事,才會降下那麽多道玄雷,恨不能將財神往死裏劈。


    那可是完完整整占了一個神位的先天神靈啊。


    現在,她隱隱約約的懂了。


    如果,財神殺了人間的始皇呢?


    如果,再同時以一己之力,幹擾了整個人間的時間秩序呢?


    不,這些還不夠。


    一定漏了什麽關鍵。


    財神不可能是始皇的元後,但一定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電光石火間,餘瑤腦子裏像是閃過了幾百個片段,她手指微不可見地抖了兩下,很快又鎮定了下來。


    夜裏,送走戀戀不舍的羅言言,餘瑤捏碎了手中的留音玉。


    這次,她找上了扶桑。


    第29章


    在人間,餘瑤和夏昆成了親, 就一直生活在昌平王府裏, 昌平王忙著朝中上下的事,沒空多管兩口子的生活, 倒是昌平王妃,閑得很,時常到餘瑤的院子裏來坐坐,三句話不離她的肚子。


    頭幾個月, 催得還含蓄些。


    半年之後,恨不得天天問兩遍, 催得餘瑤一見到她就心慌。


    她是第一次見到這等陣仗,並且十分不能理解。


    六界之內,隻怕也隻有人族這樣心急, 這才成婚多久,孩子又不是長在樹上,一夕之間就突然能冒出尖來。


    在九重天和十三重天,血脈越強越純淨的生靈,想要孕育子嗣, 就越需要耐心和機緣, 現如今的天君、天後血脈皆無比強橫, 因此膝下隻有一個天族太子雲存。


    而天族的太子妃,血脈則次一等,所以能有三四個孩子。


    曾有小道消息,說雲燁其實並不是天族太子妃嫡出, 因為生母不詳,受天族嫡係一脈排擠,但好似還挺遭他父君看重,在天族內部漸漸的也能說得上話,有了一些追隨者。


    說起雲燁,餘瑤給他備了一份禮。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死沒死透。


    就在餘瑤下凡的第一年年末,她捏碎了留音符,跟回天淵備戰的伏辰聯係上了。


    當天夜裏,伏辰就抽空下到凡間,直奔昌平王府而去,然後嗅到了龍族的氣味。


    這些天裏,他已從琴靈和扶桑那裏知道了餘瑤此行渡的是什麽劫數,也知道了夏昆的身份。


    要問感受。


    就是不滿意。


    正屋,餘瑤放下手中半卷的古籍,輕輕擦了擦眼角,她現在神體被封,又沒了靈力,身體比普通凡人還弱些,下凡的這一兩年,隔三差五的沒少生病。


    夏昆擔心她,於是時不時的掏出些靈藥給她補身體,怕她知道不開心,愣是一個字也不提。


    最後還是餘瑤自己吃出來的。


    但是經過這麽一番滋養下來,這具凡胎確實好了不少。


    夏昆很自然地走近,抽走了她手中的書,皺眉,不讚同地道:“你身子才好上一些,再不早些睡,明日早起,又該頭疼了。”


    這兩年,兩人雖然已經成婚,但也不可能同床共枕,餘瑤身子一軟,靠在羅漢塌的床沿邊,黑發如水瀑般淌下,因為困意,眼尾自然而然地潤上一點紅,嬌氣又精致。


    “我在等伏辰。”餘瑤眼皮耷拉下來,困意綿綿:“白日我才聯係了他,他說會盡快抽身下來,隻是天上地下時間不同,也不知道這一等,是不是就得等到明年。”


    夏昆失笑,聲音溫和:“小神女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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