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析突然俯身,涼薄的漆黑瞳孔中潤著她小小的身影,又突兀地顯出了幾分暖色。


    “隨便挑一個就是了。”顧昀析捏了捏她玲瓏小巧的指骨,“不是什麽大事,費心思在這上麵做什麽?”


    “鯤鵬洞裏,就算有了帝子妃,也是你最大。”


    餘瑤默了默,覺得這人當真是不會說話。


    她生出點兒無力感,捂著臉歎了一聲。


    六道之子,至強的力量,至冷的心,根本不懂喜歡是什麽。


    帝子妃這個頭銜,就隻是一個標誌,一個可以和帝子並肩,共同處理萬族事物的人選。


    她得知情識趣不讓顧昀析討厭,還得端莊識禮令六界心服口服,總之,得是個厲害的人物。


    而這個厲害的人物,通常還有一個名稱,叫少神。


    隻是這位少神,生前神秘,死後亦保持著神秘。


    少神隕落,所以顧昀析的帝子妃大選,推遲了一萬多年,也沒人敢催,但總歸是要選的。


    餘瑤目光落在顧昀析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長勻稱,比女人的手還漂亮些,但手掌一握,便是叫人顫栗的絕對力量,不發怒時,臉龐清雋,病秧子似的虛弱蒼白。


    她道:“你要是選了帝子妃,再這樣動手動腳的,人家怎麽想?”


    說完,餘瑤就把手抽了出來。


    顧昀析有些遺憾地輕嘖了一聲,他見餘瑤恨不得離他十裏遠的模樣,眼角稍彎,長指按著肩胛骨的位置,微微蹙眉,什麽話也不說,就是一副被疼痛所擾的模樣。


    餘瑤又慢慢地回到他身邊,拉著他身形一閃,回到了他在蓬萊的住處。


    這位一來,就霸占了蓬萊最好的洞天福地。


    清澈的河流下,隱匿著數個秘境,在水波中上下沉浮,餘瑤和顧昀析一路走到秘境之中,眼前豁然開闊,裏頭的布置,比龍宮還要奢華亮眼。


    地上靈石成堆,靈寶懸浮在空中,氤氳出七色的仙霧,洞穴後,是一片仙草神藥,清雅的香在空氣中蕩開,吸一口,體內靈力都在躍動。


    餘瑤酸了。


    “你是把鯤鵬洞裏的東西都搬過來了嗎?”


    顧昀析懶洋洋地抬眸,手指漫不經心在腰側劃了道口,然後抬眸看了地上的靈石靈寶靈藥一眼,音色清潤:“隨便撿了幾樣過來。”


    餘瑤雖然眼饞,但顯然更關心顧昀析的身體,她前後繞了一周,然後循著血腥味,掀開了顧昀析腰側的衣裳,發現了那條不深不長,不淺不淡的口子。


    “還有別的地方受傷嗎?”餘瑤跑去摘了一棵靈草,敷在顧昀析的身上,那道血色的疤很快就愈合成一道淺白的口,緊接著消失不見。


    顧昀析緩緩搖頭。


    餘瑤不信他的話,直接將手掌印在他的脊背處,溫熱的靈力像是流水一樣湧進他的身體,也不知道是發絲拂動,還是她的手掌有些涼的溫度,顧昀析突然覺得有點癢。


    他舔了舔唇,又想起扶桑說的那些磨嘰話來。


    他和餘瑤之間會產生羈絆,不過是因為餘瑤身上那讓所有魚類無法抵抗的致命吸引力,上古黑蓮,本就是水中的聖物,他雖為六道至尊,也還是多多少少受了些影響。


    至於那西海龍太子,直接被她迷得魂都沒了。


    他們兩個在一起,才叫歸宿,才叫天命。


    而按常理,帝子,和少神,該是一對。


    顧昀析扯了扯嘴角,懶洋洋地問:“看好了沒?”


    餘瑤納悶了,她收回手掌,狐疑地開口:“真沒受傷啊?”


    顧昀析靜靜地望著她。


    餘瑤:“那你喊疼?”


    顧昀析指了指腰際上那個已經愈合的傷口。


    餘瑤:“財神說你傷得很嚴重啊。”


    剛剛一看,健健康康,體內魔氣升騰,強大得很,別說傷了,就是個小疤都沒有。


    顧昀析垂眸,突然很認真地喊了她一聲:“餘瑤。”


    “你不心疼我了。”


    他長指微微搭在衣角邊,黑眸微垂,細一看,確實虛弱蒼白,他口中難得的委屈讓餘瑤一下就不行了,她坐在顧昀析身側,眸光清澈,認真得不行:“我沒有不心疼你,我以為你受了重傷。”


    顧昀析又抓了她的手玩,漫不經心地抱怨,聲音中帶著點點的躁意,“扶桑這些天非要往我跟前湊,又不經打,又不抗揍,天天說些有的沒的,就想把你嫁出去省事。”


    餘瑤忍不住笑了:“嫁?”


    顧昀析瞥了她一眼,“就他那個二吊子水平的占卜術,愣要給你強算姻緣,口口聲聲責任道義,和天族人學了個十成十,什麽破毛病。”


    餘瑤若有所思:“難怪我聯係你的時候,你不是在發火就是根本不理我。”


    “你?”顧昀析重重地捏了她食指指骨一下,聲音明顯低了下來:“你跟我聯係,不是問財神就是問尤延,再不然還問一下伏辰,你自己掂量著,我像是知道他們那堆亂七八糟事情的人嗎?”


    餘瑤沒話說了。


    “閻池的事,可有結果了?”她問。


    “記靈珠在六界廣為流傳,妖魔鬼三界都是我們的人,許多人開始質疑,讓天君交出閻池,自證清白。”說起正事的時候,顧昀析漫不經心的神情稍微收斂了些,“但天君擺明了不想搭理,一心備戰,隨時可能攻打十三重天。”


    餘瑤第一次麵對這種大戰,她愁得皺了眉:“那我們現在人員分散,容易被逐個突破,被打得措手不及啊。”


    顧昀析不置可否:“他們今夜,都會過來。”


    餘瑤還是有些擔心:“你說天族之人,動用閻池的力量,到底想幹什麽?”


    “閻池的力量,對邪祟而言,是大補之物。”顧昀析也皺了皺眉:“天族不簡單。”


    他顯然已有所懷疑,但還未有確切證據,因而並不想多說。


    餘瑤知道他的脾性,也沒有接著問下去。


    小黑蓮眸光澄澈,長長的黑發流水一樣垂到腰際,周身都是淺淡的蓮香,有點甜,看著也有點乖。


    “顧昀析,財神和小兔妖的事,你知道嗎?”她突然問。


    顧昀析突然有點不自在了。


    他何止知道,當初因為這事,他大動肝火,看著財神那冥頑不靈的樣子,氣得險些拂袖就走。


    最後到底留下來,忍著滿肚子火氣善了後。


    他還依稀記得,瓢潑的大雨和駭人的雷電中,他自己跟財神說的什麽話。


    愚蠢,愚不可及。


    然後,等到自己真正經曆的時候,就怎麽也咽不下那口心氣了。


    自己養了那麽多年,脾氣再臭,性格再壞時都愣是沒舍得動一根手指頭的人,怎麽就能任憑別人隨意處置,隨意打殺的?


    死,也隻能死在他的手裏。


    這是當初,把她帶回鯤鵬洞時就說好了的。


    然後,突然就做了和財神一樣的愚蠢事。


    但顧昀析轉念一想,兔妖是什麽人,餘瑤是什麽人,救一個先天神靈,那是他的責任,是為六界蒼生造福。


    這個時候,責任這個詞,又被他生生搬出來了。


    “知道。”想通之後,他朝餘瑤微一頷首,神情自若。


    “如果再有下次,不管什麽原因,你都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餘瑤輕而認真地叮囑:“我的選擇,不該讓你承擔後果。”


    “而且,事後天道清算因果,肯定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顧昀析的腦回路顯然和她不同,他半眯了眯眼,有些危險地重複:“還有下次?”


    “下次是因為誰?龍族太子嗎?”


    餘瑤默了默,突然問:“你不喜歡小龍太子嗎?”


    她那聲小龍太子問出口,顧昀析的臉色,變戲法一樣黑了下來。


    叫他就是顧昀析。


    叫別人就是小龍太子。


    可以。


    非常可以。


    餘瑤又接著道:“扶桑和財神說,那是我的姻緣。”


    但你要是不喜歡。


    我就不要這份姻緣。


    餘瑤身為先天神靈,其實對那些複雜情緒並沒有多大的感觸,天道說那是她的姻緣,那就是她的姻緣吧。


    隻要顧昀析同意,夏昆這個人,她也不討厭,有時候還怪可愛的,隻要他能接受自己生死丹的事,那結個道侶,沒什麽。


    到了這樣的年歲,結道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琴靈應該也快了。


    可若是顧昀析不喜歡,天道再撮合,那也不得行。


    第36章


    洞中,滴滴噠噠的水聲, 不知從哪兒刮來一陣風, 一棵生長在水中的神樹搖著葉片,簌簌而動, 聲音沙沙的,傳到耳朵裏,像是細微而遙遠的笛聲。


    舒適而幹淨的床褥上,顧昀析姿態閑散, 皺眉問:“我為什麽要喜歡他?”


    “你下次可以帶到我麵前來。”他換了個姿勢,後背抵著床檔, 眼眸微眯,病秧子似的容貌,清雋有餘, 又給人一種十分危險的感覺,他話鋒微轉,笑了笑,道:“鯤鵬以龍為食,他的肉要是足夠嫩, 說不定我會喜歡。”


    餘瑤悶聲不坑地把接下來的話咽了下去。


    她算是看清了, 這人本來就肆無忌憚的性子, 在墮了魔之後,越發的變本加厲,雖然本來,也沒人能約束住他。


    這話聽著像是玩笑話, 但也沒準,顧昀析就是認真的。


    餘瑤安撫地捏了捏他修長的手指,她將另一隻纖細白嫩的胳膊伸到他的唇邊,“十幾天沒喝了,你的心魔,怕是要壓抑不住了。”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不同於女仙女妖嬌滴滴糯軟的音,反而像是山洞縫隙裏滲出的豆大水珠,滴入水層,泛起漣漪的聲,顧昀析伸手握著那截細嫩的,像是白藕一樣的肌膚,卻沒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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