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臉上帶著愉悅的笑容,擺手讓屋內的侍女紛紛出去, 走到清歡旁邊道:“這你可說對了,今兒就是為了招駙馬,給你找一個正經‘姨夫’。”


    清歡一聽就笑了, 下地溜達到長公主身邊, 吐出嘴裏的橘核道:“您可拉倒吧,是誰在跟第三任駙馬一刀連段後賭咒發誓說隻等那一個人的?”


    長公主的笑容變得有些感慨, 憑欄坐下望著樓下熱鬧的宴會道:“等了這麽些年,也算有個結果了。”


    清歡一點都不相信,靠在欄杆上道:“您可別當我是小孩騙了, 打量我不知道呢?那位是個愛熱鬧的, 所以您這麽多年一直才熱衷辦宴會,就指望他哪天回京能出現在宴上。怎麽著,還真讓您給等著了?”


    長公主丹鳳眸微揚, 雖然欣慰的笑著眼中卻也掩不住最深處的失落, 她道:“算是等著了吧。”


    “什麽叫‘算是等著了’?這話怎麽說?”清歡歪頭問。


    長公主的兩彎眼睛彎成了月牙, 連兩腮的梨渦裏都蓄滿了蜜意,她靠近清歡道:“我今晚遇到了一個人,我知道不是他,但卻和他當年的樣子一模一樣。”


    “嗬嗬。”


    若說清歡前麵還對長公主的話感興趣,那麽眼下她是完全不相信了,怎麽可能有一個長得跟她白月光一模一樣的年輕人偏巧就讓她遇見了呢,反正這麽玄乎的事清歡不信。


    “誒,你什麽態度,我說真的!”長公主見清歡敷衍的笑就不高興了,打了她胳膊一下道,“他就在今日席間!”


    清歡吊兒郎當道:“您別是勸我從良整了個後招編故事糊弄我爸,還在席間,哪兒呢,我怎麽沒看見。”


    “就在……”長公主開始在席間尋找起來。


    清歡也沒指望她真的能找到,彎腰靠在欄杆上,支著額頭向下隨意一看,竟然一下子就在人海中看到了俊美逸塵的穆雲琛。


    穆雲琛手中端著酒杯,冥冥之中似有所感,回頭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他看到清歡水杏眸好似被席間明亮的燈火點亮,揚唇露出了極美的笑容。


    他站在那裏,好像所有的喧囂與熱鬧都模糊了,都停滯了,隻有下他,隻有他那麽耀眼的站在那裏,宛如宴會熱鬧的中心,有好似遺世獨立的仙君。


    他那樣看她,便生出數不清的溫柔繾綣,看得清歡也笑起來。


    “啊,他在看我。”清歡身邊的長公主也甜蜜的笑了。


    清歡都快給穆雲琛看她那個笑迷暈了,她特別開心隻顧回望他了,哪還管長公主被誰迷得七葷八素。


    下麵那麽多人她不好朝他招手,就輕輕抿了下唇,朝他眨眨眼睛拋了個眉眼。


    穆雲琛掩唇而笑,左右餘光看了一下沒什麽人注意便也學著清歡的樣子帶著笑意朝她眨了眨眼睛。


    “啊,他朝我眨眼睛。”長公主迷醉的托著側臉。


    “這一定是上天看我虔誠的瞪著那人,才把他送來安慰我的。”


    “嗯。”清歡敷衍的應了一聲,仍再跟穆雲琛歡快的眼神交流。


    長公主也看著席間眨眼睛,口中喃喃道:“就是他了,我要,招他做我的駙馬!”


    “啊?”


    清歡著下可回神了,身為長公主養麵首不是事可忽然就說要招駙馬那就有點過了。


    清歡道:“你不是今天才第一天認識他嗎?這就要讓他做駙馬?”


    長公主忽然想起穆雲琛今晚遇見她時說的話,他說:我是不是見過您。


    就是了,這都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長公主優越感上來了,狀似不經意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道:“你這小丫頭就不懂了,這就叫‘如今初相識,猶如故人歸’。你當他今日見我說的什麽?他問是不是以前見過我。你說他跟子敏長得一模一樣,還覺得見過我,這不是緣分麽,既然是緣分,本宮就不客氣了。”


    清歡眯起了眼睛,走進屋內在羅漢床上正經一坐道:“姨媽,你不覺得這事太過巧合嗎?如果真有這樣的男子,我反倒覺得他居心不良有意搏得你的青眼。”


    長公主怔了怔繼而也走了進來不悅道:“小丫頭片子還輪到你教育我了?我帶你看男人的時候,你還沒窗台高呢!我跟你說你是沒好好看過他,你一見他就知道,他肯定不是攀龍附鳳會騙人的那種人!”


    清歡嗤笑一聲,她覺得長公主這輩子三嫁,就是栽在“情”字上頭了,一遇到跟子敏有關的事,她鐵定昏頭。


    “清歡,你什麽態度!”


    長公主還不高興了,瞟著清歡道:“你要是不信,我就把他叫上來咱們當麵相看攤牌,你要是見了他還覺得不好我就此罷手,若是說不出他一個字的不好,我當麵就要跟他立下婚約!”


    清歡雖然跟長公主這個小姨媽平日裏沒大沒小的,但她們是最親的人,清歡絕不可能看著有人利用長公主的感情上位。


    她往羅漢桌上的小幾上一靠道:“行啊,那您把人叫上來,我給您掌掌眼。我呢,別的可能不如您,但看男人的本事大概是要在您之上的,我看上的男人那才是沒有一個不好的。來來來,不多說,叫上來!”


    “你們這是在說什麽呢?”


    清歡與長公主正說著話,雅閣玉簾一打,一身月白魏晉風長衣的聞玉手搖山水扇,一臉閑適的走了進來。


    “來得正好,你過來!”長公主一把揪住聞玉的領口,不由分說的把聞玉拉到了欄杆旁,撩開杏黃的紗簾道:“你看那個,感覺怎麽樣?”


    “哪個?”聞玉順著長公主塗了鮮紅蔻丹的手指看過去,烏泱泱的一圈人。


    “那個穿藍衣的,生的最俊的那一個,你覺得如何?”長公主凶巴巴的問道。


    聞玉眯著眼一看,誒,那不是穆雲琛嘛,身穿藍衣長得最俊,可沒跑了。


    “很不錯啊。”聞玉想都沒想的回答。


    長公主很滿意,放開手道:“本宮欲招他為駙馬,你覺得如何?”


    “誰?他!”聞玉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長公主看他那吃驚的表情便風涼一笑:“怎麽,你小子認識?”


    聞玉平複了一下受驚的小情緒道,小雞啄米式點頭道:“姑母,認識呢我倒是真認識,而且關係還不錯……”


    “哦?那正好,別的你不用多說,就說他人品如何!”長公主強勢道。


    聞玉還是覺得好友變“姑父”這劇情太過魔幻,抓抓頭發為難道:“他這個人脾氣可好,人品和才華也肯定都是一等一的,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長公主上前一步微揚下頜,盛氣淩人的氣勢瞬間就讓聞玉蔫了。


    聞玉是向來不惹女人的,隻能無奈的小聲道:“隻不過您不覺得他太年輕了嘛。”


    長公主耳力可好著呢,立刻暴躁道:“李聞玉你個小混蛋,你姑母我今年才二十有八,憑他怎麽年輕也不過比我小個十歲,這算太年輕嗎!還不把人給我叫來,你最好早點熟悉熟悉,以後‘姑父’可是要喊出口的!”


    “真的假的啊?”聞玉想了想自己日後叫穆雲琛姑父的場景,他這麽跳脫一人都忍不住打了個接受不了的寒戰。


    靠在羅漢床上的清歡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敲敲小幾道:“六殿下啊,讓你叫你就趕緊叫上來,能行不能行你讓我給長公主指條明路不就得了,趕緊去,讓我快點拆穿這個居心叵測的小白臉。”


    長公主就聽不得清歡說他“心頭好”的壞話,丹鳳眼一瞪道:“說誰居心叵測的小白臉呢,不許說他!清歡我就看你現在鬧的歡,到時候,你可別跟我搶!”


    清歡抽抽嘴角,擺手道:“可拉倒吧,我要是跟您搶他,我就賭咒發誓這輩子就隻跟一個男人從一而終!”


    聞玉看她倆你一言我一語的,一副拿這兩個女人沒辦法的樣子,搖搖頭隻好下樓去叫穆雲琛。


    穆雲琛正在席間與幾位同榜仕子相談甚歡,見聞玉一臉苦大仇深的走過來便別過他人,含笑向聞玉行了一個文人禮。


    “行了行了,都是自己人別整這些沒用的了。”


    穆雲琛禮還沒行完一個就被聞玉伸手攔住了,他沉沉的歎了口氣道,“雲琛啊,我大概應該恭喜你了。”


    穆雲琛也沒在意聞玉說什麽,隻把給他寫的話本注解冊子拿出來道:“前日殿下遣韓百戶幫我解圍,我……”


    聞玉一抬手,一副“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你開口”的表情,最後他長歎一聲道:“雲琛啊,比起我要跟你說的這一件,這些小事都不值得一提。”


    “殿下何意?”穆雲琛詫異道。


    “別別別,你可別叫我殿下,說不定過了今晚,我見你都要行家禮。”


    穆雲琛笑了,明眸皓齒,明眸流盼,他道:“殿下演的這又是新話本裏的?”


    聞玉想這事本來就離奇,也怨不得他不信,索性不解釋了,拉著他道:“你跟我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


    穆雲琛不明所以的跟聞玉進了雅閣的門,玉簾一撩開他就看到了上手羅漢床左右的兩位豔裝女子。


    以為高華端莊貴氣逼人,另一位——


    清歡在看到穆雲琛的瞬間就愣了,側眸一看滿眼喜悅的長公主,嘴裏吃到一半的火腿桂花酥噗的一聲噴了滿身渣,嗆得她接連咳嗽起來。


    “郡主……”穆雲琛幾乎是情由心發,兩部上前去看清歡的情況,順手就將桌上的茶水遞給清歡。


    清歡擺著手接過茶,一邊咳嗽一邊還不忘眼神示意他注意場合。


    穆雲琛見她喝了茶水止住咳嗽才放下心來,方想起眼下他不該如此關心清歡。


    “你跟宇文家主很熟?”聞玉見他對清歡上心不禁問道。


    穆雲琛推到堂中躬身行禮道:“不敢,曾由小郡王引薦,有幸見過郡主幾次,也曾受了郡主的指點。”


    聞玉並未多想,搖著折扇道:“哦,難怪,段世子妃可是宇文家主的閨中好友。不過雲琛還是不要觸宇文家主的眉頭,叫一聲家主更合適。”


    穆雲琛沒有誠惶誠恐的改變稱呼,卻似是故意的用眼尾餘光掠過清歡,垂眸一笑從容道:“郡主大度,不會介意的。”


    清歡又差點噴茶。


    聞玉小白眼道:“我認識宇文家主十幾年了,可真不知道她還會大度。”


    清歡好不容易咽下了那口水,剜了聞玉和穆雲琛一人一眼。


    倒是長公主仍然目光不錯的看著他,那目光因為太過專注反而不想是在看他,仿佛隻是要將他的容貌徹底刻在心間。


    “咳,我說姨媽。”清歡緩了口氣指著穆雲琛道,“你不會說的是他吧,我覺得,嗯,好像聞玉說的有點對,他是年輕……”


    “穆雲琛。”


    長公主完全無視了清歡,也早把叫穆雲琛叫來讓清歡相斷的目的忘得一幹二淨,她就那樣含情脈脈的看著穆雲琛道:“你記得我嗎?”


    穆雲琛一進門看到她就想起了她的身份,分明是從前在中秋宴上遠遠見過的東道丹陽長公主,他自然是不卑不亢恭敬有力的行了禮:“拜見長公主。”


    長公主溫柔一笑道:“你快別多禮了,今晚讓聞玉請你來,我隻有一件事。”


    長公主毫不拖泥帶水的說:“我與你一見如故,算是有緣,你可願成為我府上的東床駙馬?”


    清歡的眼睛瞪得比銅錢都大,她覺得她今晚在這裏已經用完了一年份的“吃驚”表情。


    不光清歡,包括聞玉在內,屋裏所有人都沒想到長公主竟然就這麽直白的把這話問了出來,直來直往,毫不掩飾。


    當然,最震驚的還是穆雲琛,他怔了半天才“嗯?”了一聲,甚至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


    緩過來的聞玉見他水杏眸中滿是震驚,“好心好意”的解釋道:“你可沒聽錯,我姑母就是看上你了,明媒正娶,不,三媒六聘,不,哎,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她是請你做正經的大魏朝長公主駙馬爺呢,官拜三品名入宗碟,而且憑我姑母的地位,你要是答應便是眼下最尊貴的駙馬,算是平步青雲了兄弟。”


    長公主垂眸一笑,難得輕聲的說道:“聞玉不會說話,但,就是這個意思了。”


    穆雲琛整個人都不好了,他下意識的看向清歡,發現清歡手握茶盞的竟然有點緊張的看著他。


    她不是應該忍笑忍的很辛苦嗎?怎麽會……


    穆雲琛有片刻不解,但很快他就露出了了然的笑意。


    他倏然一笑,溫文有禮道:“誠如長公主所言,若我同意便如何?”


    聞玉快人快語道:“這還不簡單,隻要你點個頭,以後你就是我姑父,是宇文家主的姨夫了。”


    “郡主的姨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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