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啊。”


    清歡笑了一聲,桃花眸中終於染上一抹暖色,好像是真心又好像是給他最後一顆糖讓他心甘情願的為她掩飾。


    她說:“林川哥重情重義,答應護著我,怎麽會讓我死呢。”


    這個時候雕花門被打開,丹陽長公主第一個衝了進來,她身後還跟著簇擁了無數宮人的和熙皇帝。


    丹陽長公主一眼就看到了元林川懷中的清歡,她下腹插著匕首,而匕首的另一端還在元林川手上。


    “姨媽,我和元將軍吵了幾句嘴,他拿刀嚇唬我,我,我不小心撞了上去,不管他的事……”清歡對跑過來的丹陽長公主刻意解釋著。


    元林川終於放開了手,起身行禮道:“末將愧對聖上與長公主的囑托。”


    “你還有臉說!”


    丹陽長公主怒斥一聲,抱著清歡眼淚一個勁的往下掉。


    她手無足措的哭著道:“你這又是鬧得什麽啊,還有這樣‘不小心’的,把你嫁出去原是為了讓我們安心,可你現在這樣,怎麽讓我放心啊……”


    和熙皇帝看到這一幕更是怒不可遏:“元林川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舅舅,這事,不能怨元將軍,可是,就算是個以外,他今天親手給了我一刀,我便是如何也不能再信他將來能保護我了。”


    清歡奄奄一息的側過身,用帶血的手握住和熙皇帝伸向她的手,她眼眶泛著委屈的紅,有氣無力道:“舅舅,我求求你,這一刀我一輩子都忘不了,誰會愛上傷害自己的人啊,舅舅,放了我吧……”


    清歡這幅痛楚無助的樣子像極了她的姑母宇文皇後病逝前的樣子,讓往日淡漠深沉的和熙皇帝無比動容傷感。


    和熙皇帝摸著清歡的發頂安慰道:“好,好,朕現在就下旨解除婚約,從此以後元家和宇文家再也沒有關係,清歡,你堅持住,好起來,將來你想喜歡誰就喜歡誰。快,快傳太醫!”


    清歡用最後的力氣粲然一笑:“那,我就謝主隆恩了。”


    她在閉上眼睛的一刻終於還是看向了神情複雜的元林川,那一抹虛弱卻狡黠的笑,讓他五味陳雜的心情更添了一抹難以言說的悸動。


    元家與宇文家兩大家族的聯姻像一場開局盛大結局潦草的煙火,無聲無息的結束了,很少有人知道定親宮宴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人們隻知道定親眼當日,聖上親自下旨宣布解除了兩大門閥的聯姻,還有小道消息說那一日宇文家主受了重傷。


    和熙皇帝畢竟是看中元林川的,他功勳卓著為人低調,北地又是用兵之計,總算沒有那出大亂子,鑒於朝廷還要用他,所以和熙皇帝壓下了這件事,不過懲戒總還是不能少的,但那有事皇權與元氏門閥的博弈了,總之皇帝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削弱門閥世家的。


    三個月後當穆雲琛回到京城時,清歡已經能自由活動了,隻不過幅度還是不能太大。


    “郡主傷在何處,讓我看!”穆雲琛回來後幾乎是第一時間就來探望清歡,得知她受傷後又驚又怒,但還是心疼更多。


    他與清歡在寢室裏說道此處立刻就要動手看清歡的傷處。


    趕緊按著他的手往床裏麵滾了一圈笑道:“哎哎哎,青天白日的,你這出去了一趟怎麽回來就變了個人,急色呢。”


    清歡明知道穆雲琛是擔心她的傷勢不看不放心,可她偏要說點葷話逗逗他,畢竟那麽久那麽久都沒見了,以後也不知還有多少相處的時日。


    她很想他。


    穆雲琛去了兩個月,如今回來不但身材更加修長,連如畫的眉眼都褪去了不少少年時的青澀,那勾人的水杏眸愈發添了平靜從容的風采,但他看清歡的眼神卻隻有更加戀慕沉迷。


    穆雲琛被她這樣調侃眉梢微挑,扣緊手指道:“郡主不要說笑,傷口給不給我看無妨,但郡主以後絕不可再用這種法子脫身。”


    清歡心想要不用這個法子脫身也行,隻怕是要讓你身敗名裂來換了。


    “我也不想的,但是也沒好辦法了不是。好歹現在將那惡心人的婚約退了。”


    清歡盤腿坐起來道:“你看我現在都好的差不多了,我早有準備呢,不然誰敢冒那個險。”


    清歡這話也是托大,刀子捅在身上誰敢說有萬全的準備,都是拿命去賭,隻是風險有大有小罷了,她這麽說不過是不想讓穆雲琛知道太多,以後再生出難舍難分的感情。


    穆雲琛看著她半晌沒有說話,最後他默然的坐到了床邊背對著清歡道:“郡主的計劃該不是這樣的吧。”


    “啊?”


    “原本,該是我。”穆雲琛轉過身望著清歡,“郡主原本是想利用我的。為什麽,為什麽不用了?”


    清歡被他忽如其來的話一時間問的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麽回,她總是不能說實話的。


    “郡主如果要利用我就盡管去用,我不介意也不在乎,隻要我可以,我還有用。”


    穆雲琛說的無比認真,他站起身然後緩緩的半跪下來,握住清歡柔軟的手,無比虔誠的仰視著她:“你讓我去死都可以,但是不要為了我受傷害你自己,我不值得。”


    清歡望著他的眼睛,在那雙深邃的眼睛裏她幾乎沉淪。


    但是她還是笑了:“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與我是同日的生辰?”


    輪到穆雲琛怔住了。


    “我有件東西要送給你,你要嗎?”


    “郡主不用送我……”


    “比以往我送你的任何東西都要寶貴,你就說,你要還是不要。”清歡極鄭重的問。


    穆雲琛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他如果點頭就會擁有刻骨銘心寶物,但又好像要失去想要的所有。


    “我要。”


    清歡勾唇一笑,探身與他幾乎鼻尖相對,輕聲道:“好,明晚三更碧雲寺棲薪院,別讓兮姌知道。”


    第64章 共沉淪


    穆雲琛有些晃神, 好似沒聽清楚清歡說什麽。


    清歡笑了一聲在他耳畔道:“後山有一處空心譚溫泉, 你去那裏好好悟一悟, 我不等人的。”


    穆雲琛好似明白了,又好似不明白,隻是順著清歡的話應聲, 連自己怎麽出的宇文家都不知道。


    但是清歡的話他確實是照做了, 第二日一早穆雲琛就去了碧雲寺。


    道教是大魏國教, 佛教雖然也十分盛行, 但到底比不得,況且碧雲寺也算不上是什麽有名的寺院,隻是地處山腰環境清幽,又有靈驗的名聲在外, 於是成了京城一些深閨小姐和小戶夫人們愛去的地方。


    這裏白日幽竹煌煌花木掩映, 鍾鼓朝複暮,潭影空人心,煙火鼎盛香客如織;但到了暮靄四合夜幕降臨之時,信徒散去僧人閉戶, 清幽的月色灑向中庭, 又是別樣的寂靜清冷。


    清歡與穆雲琛相約的夜晚就是這樣。


    皎潔的月光仿佛神佛慈悲的目光, 悲憫的望著世人皆寂的塵世。


    穆雲琛到現在也不敢去想清歡將要送給他的到底是什麽禮物。


    他天生慧極, 心思又極重, 幾乎不可能有話說到這個份上還琢磨不透的事, 可是這一日的齋戒沐浴他卻放空了自己, 他什麽也沒想。


    他在這裏祈禱, 齋戒,淨身不過是因為他心有虔誠,他要見他的神,他的佛。


    清歡就是他的神。


    遇見清歡之前,穆雲琛雖然文弱卻從不認命,雖然隱忍了無數的冷待和白眼,可他不信誰能掌控他的人生,直到他遇見了清歡。


    最開始她是多麽強勢的出現在他的生命裏,蠻橫狠辣讓他絕望透頂,但是也是她讓他看清了這個更加殘酷的世間。


    她給了他一束改變的光,讓他走向了六皇子聞玉,又通過盧崢走向了四皇子李如勳。


    他也學會了陰謀權術,學會了利用與欺騙,但這些他不會告訴清歡,她教給他的,他會做給她看。


    但是無論他以後會走到哪一步,清歡都是他的神,他身上烙著她的名字,那他的一切都該是屬於清歡的,予喜予怒,予生予死都在她的一念之間。


    穆雲琛走進棲薪院才發現,這裏真如其名就是碧雲寺的柴房,幹幹淨淨的小小院落,一間不大的向陽小屋,堆滿了幹燥的薪草與木柴。


    院裏一個人也沒有,穆雲琛推門入內,便見銀霜似的月光從頂窗流瀉下來,鋪了一地聖潔的銀白。


    有人從身後抱住了他,側臉貼在他的脊背上,帶著不知名的淺淡花香攔腰靜靜的抱著他。


    穆雲琛低下頭伸手附住那帶著春彩雙色翡翠鐲手,閉目靜了片刻才回過身,將那軟軟的身體擁入懷中。


    他的下頜抵在她散開青絲的額頭上,手指順著那映上月色的長發滑下停在她的肩背,柔軟的吻落在她的發頂額心。


    感受著他溫柔而虔誠的吻,清歡抬起頭吻他的下巴。


    穆雲琛閉著眼睛,長睫如蝶翼輕顫,他順勢側過臉挺翹的鼻尖從清歡的側臉一點一點的享受似的劃過,最後落在她殷豔豔的丹唇上。


    啄吻變作舌尖的誘惑,又化作含吮淺噬,直至長驅直入,讓清歡在舌尖反複的抵弄中丟盔棄甲。


    清歡揚著下頜輕輕的喘息,在交吻中含混不清的說:“睜開眼睛,讓我看你。”


    穆雲琛曲翹的長睫翕動,輕薄的眼簾抬起,那雙含情的水杏眸中盡染水霧,情動非常。


    那麽多柔情繾綣蕩漾其中,有多少欲說還休的愛意,讓清歡一下子就動了心。


    她帶著穆雲琛躺倒在存著陽光味道的幹燥薪草中,看著他長長的青絲鋪陳在染了月色的枯草間,四處縈繞如滴墨入水。


    那樣癡情沉溺的眸,開合紅潤的唇,他躺在那裏便是分情萬種,絕代風華。


    “穆雲琛,我喜歡你。”


    清歡第一次將這句話說的那麽純粹,不含半點利益,隻是單純的表達著對這個人的無線依戀與濃情。


    穆雲琛微微眯著水霧四起的眼眸,唇角帶著溫柔的笑意,他看著身上一襲青灰僧衣的清歡,忍不住用好看的手摸上她的側臉,輕聲道:“哪裏來的小尼姑,六根不淨,引我入無間地獄。”


    清歡看著他謫仙般的眉眼入魔似的問道:“無間地獄,你跟不跟我去。”


    “去。”


    清歡握著他的手道:“若我是惡鬼化身,願用這毒蛇似的愛意把你從雲間扯進泥裏,讓你肮髒不堪受盡世人唾棄指摘,鎖鏈加身永無翻身之日,你願不願意?”


    “願意。”


    清歡忽的笑了,攬住他的脖頸將臉埋進他的頸窩,似是帶了些許鼻音道:“你這樣對我,我怎能再害你,就算從前是現在也不能了。”


    清歡真心真意的說:“我要把你從新送回雲端,讓你永永遠遠都做幹淨的君子,讓所有人提起你想到的都是你的才華和高潔。穆雲琛,我是愛你的,你明不明白都不重要。”


    穆雲琛輕聲說著:“我明白。”


    清歡在他頸窩裏苦笑道:“你不明白。”


    穆雲琛心中一動,低頭想要再次申明自己的心意,卻被清歡的手指點在了唇上。


    她仰起的臉上麵帶著醉人的微笑,臉頰難得染上澀然的緋紅,抿唇開口道:“穆雲琛,你會嗎?”


    “嗯?”穆雲琛卻是有一瞬間的愣神,“會什麽?”


    清歡有些無奈的笑著,側躺在幹草上伸手去解他衣上的盤扣。


    從穆雲琛的角度看去,清歡低著頭認真去解他的扣子,長睫一下一下的眨動著,聲音又輕又暖:“以前我爹從外麵回來,我娘都會給他解披風的係帶。我當時還小,就問她身為長公主為什麽要親手去做這樣的小事。”


    清歡終於解開了他衣上的盤扣,不知是因為努力了半天有了成果還是想到父母當年溫暖的感情,她柔和的笑起來:“我娘說一個女子無論出身如何高貴,都要學會去關心喜歡的人,那不是屈尊降貴自折身段,那是愛。”


    那是愛。


    這句話幾乎在瞬間就點燃了穆雲琛,他一把握住清歡的手翻身而起,將她的手腕壓在耳側的幹草上,俯下身鼻尖相觸的與清歡對望。


    清歡在那雙凝露含情的水杏眸中第一次看到了征服的**和灼烈的強勢,還有幾近燃燒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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