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一邊給身上的僧衣打著結,一邊嗤之以鼻的朝大雄寶殿的另一邊走。


    “想困住本公主, 拉倒吧。”丹陽成功逃離辯經會正得意洋洋的在廊下走著,可臉上不屑的笑還沒保持住就垮了。


    “姨媽, 你要去哪裏呀~~~”


    走廊的盡頭,人小鬼大的清歡靠在廊柱上笑嘻嘻的看著她, 身後還跟一個不言不語卻武功極高的侍女。


    丹陽瞧著清歡翻了個白眼, 簡直不把隻比她腰高一點的清歡放在眼裏,嘖嘖道:“小丫頭, 你管我上哪,上哪都不帶你玩,哎嘿~”


    “為什麽呀!”清歡氣鼓鼓的問。


    “因為你爹今天在佛寺裏我帶你出不去, 讓我一個人好好出去浪一浪,小丫頭快閃開。”


    “我不。”清歡小河豚一樣賭氣不動地方,就擋著著丹陽公主的路。


    丹陽滿眼不屑,嗤笑道:“你還想擋我呢?”


    “我擋不住您。”清歡有些失望的說。


    丹陽得意一笑。


    可她卻見小清歡仰頭眨了眨眼睛,忽然對她囂張的笑道:“小姨媽, 我攔不住你, 但我可以告訴我娘啊~~~~”


    丹陽差點吐血:告狀!你這個臭小孩……


    一番討價還價後丹陽最終還是無奈放棄出去浪的想法, 答應帶清歡去竹林後麵抓蛐蛐。


    “咦——”


    丹陽正要帶清歡走,清歡卻望著長廊盡頭忽然嘟起小嘴道:“姨媽我好像看見白少陵了耶。”


    丹陽回頭一看,恰巧看到白少陵月白長袍的一角。


    白少陵來了嗎?丹陽想了想,可想著想著就從白少陵自然而然的想到那誰身上去了。


    他不是和白少陵還挺投緣的麽,還一起喝酒論詩,他們文人相交不是都憑一個才華和眼緣麽,這一旦關係好了聽說同出同入抵足而眠的都有啊,那——


    那白少陵來了,那個誰不是也有可能來了?


    丹陽眼珠一轉,覺得很有可能。


    她轉過身就要往辯經的大雄寶殿裏去。


    “誒,姨媽,你幹嘛去?方向反了!”小清歡眼看自己的玩伴姨媽就要沒了,跳腳的喊。


    “沒反,我中邪了,我去聽經驅邪。”丹陽擺擺手,頭都不回的走掉了。


    背影怪瀟灑的,心裏卻七上八下。


    丹陽覺得自己可能真的中邪了,她堂堂公主殿下肆意高傲閱美無數,什麽時候看見到長得俊的郎君都可,才不相信什麽為某人的才華傾倒一見誤終生這樣的屁話。


    那麽,她現在穿著一身僧袍躲在大雄寶殿的經幡後麵是為什麽呢?


    丹陽很窩囊的認可了姐姐和姐夫的論斷——她就是中邪了,所以她來聽辯經驅邪,才不是來看什麽人的。


    丹陽一邊用這種沒什麽信服力的幌子喪喪的自我催眠,一邊瞄了一眼大殿顯眼處杏黃的帳子,那裏麵有個綽約的人影,是她早就安排好替代自己出息辯經大會的侍女。


    而她本人因為辯經已經開始了,所以隻能從後門溜進來,躲在一旁的天王像大供台上看今天來參與辯經的高僧大德和青年才俊。


    辯經精不精彩她完全沒興趣,一門心思開始找人。


    找了一圈,沒有。大概沒看清,再找找。


    又看了一圈,還是沒見到啊。


    再找一圈看看,還是沒找到。


    看來他真沒來。


    丹陽一個個點人頭,找了三五遍確實沒見到那個畫畫的年輕人,心中忍不住失落。


    好無聊啊,我特喵這是在幹什麽啊。


    丹陽的自我催眠一結束,想到身為公主卻喬裝打扮,躲在這裏鬼鬼祟祟的看和尚廟的禿驢聚會就覺得自己有病。


    丹陽倒吸一口不甘心的冷氣,轉身要走,一擺手差點把身邊一人高的蓮燈打翻。


    幸虧有人扶住了。


    丹陽又驚又喜的看著眼前忽然出現的俊美年輕人:“你怎麽……”


    “噤聲。”


    那雙她尋覓許久的水杏眸從她的臉上一掠而過,又透過經幡的縫隙望向大典正中那些辯經的人。


    “你怎麽在這裏啊?你在聽辯經嗎?我聽說這個支持辯經的大和尚悟空特別有名,他武僧出身還有個棒子叫定海什麽鐵,你是專門來聽他說佛法的吧?”丹陽雀躍的小聲問。


    年輕人沒有回答,似乎在專心致誌的聽辯經。


    “你是不是沒有請柬啊,所以你就躲在這裏聽了,呀,那你不是要提前一天就來躲著?”


    相國寺的大雄寶殿氣派莊嚴空間很大,四大天王造像又是在兩旁,距離大殿正中有些距離,悄聲耳語的話這會兒確實不太容易被人發現,所以盡管丹陽一直問,他們也沒受到關注。


    “那你這一天用膳怎麽辦?喝水怎麽辦?還有……‘更衣’(上衛生間)呢?更易怎麽辦?”


    或許是丹陽問題太多了,年輕人終於將注意力從悟空身上轉回了她身上。


    “來,坐下。”


    年輕人伸出肌骨勻稱的手輕輕拉丹陽坐在經幡後的蓮台上,然後垂下眼眸,在供桌上尋了一塊冰皮點心遞到丹陽的手上,靠近她輕聲道:“吃吧。”


    “啊?哦。”丹陽看著他那雙生來就極溫柔迷人的水杏眸迷迷糊糊的接過點心,咬一口甜甜的,她唇角不自覺就往上揚。


    丹陽喜歡吃冰皮的點心,雖然這塊不如禦香齋的花香味濃、蜂蜜味甜,但是這佛前的素點心還是別樣的好吃。


    真好吃。


    丹陽倉鼠一樣吃的桃腮鼓鼓,吃了一會吃完了。


    她用手帕擦擦嘴,卻感到一陣清涼的風從殿外吹入,帶起經幡上的小鈴鐺叮當作響,在大殿內十分悠遠空曠。


    那清風也吹起了不遠處公主身前設下的杏黃紗簾。


    美人蹁躚,驚鴻一瞥。


    許多人都望著那紗簾後偶然露出的美人臉生出向往,即使匆匆一見很難看清真顏。


    丹陽的眼睛眨了眨,趕快拍身前年輕人的肩膀:“你看到了嗎?那個是公主的鸞駕,你剛才看到她了嗎?誒,你看看,能看到公主的……”


    年輕人被她拍的無奈,回轉身來耐著性子溫聲道:“你還想吃什麽,我給你拿。”


    縱然他的本意是吃了東西就沒法說話打擾他了,但丹陽一瞬間還是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種自己很幸福的錯覺。


    突如其來,毫無征兆。


    丹陽看著他年輕俊逸的容貌道:“我不想吃什麽,你告訴我你的名字好不好?”


    丹陽見他背對著自己一時沒理會也不灰心,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小心的扯一扯道:“你告訴我吧,告訴我就不吵你了,你好好聽高僧辯經。”


    丹陽在他身後看他好似輕輕的出了口氣,但轉過身時卻他對她露出一個無可奈何卻又溫和忍讓的淺淡笑容。


    “子敏。”他說。


    “子敏……”


    丹陽輕聲的念著,心滿意足了。


    他剛才那樣笑,就是寵溺吧。


    嗯,就是。反正丹陽就是要解釋為寵溺,就這麽定了!


    辯經大會結束後,等眾人散去丹陽才和子敏從經幡後麵走出來。


    子敏很是君子,見那蓮台很高,還伸手隔著衣袖扶了一把跳下來的丹陽。


    丹陽覺得他這人真不錯。


    走在外麵的長廊上,丹陽忍不住問道:“你剛才瞧見那公主了嗎?”


    “看到了。”子敏聲音溫潤卻帶著文人的疏淡清傲。


    丹陽不住期待道:“那你覺得她漂亮嗎?”


    “尚可。”


    “尚可是什麽意思?”


    “就是還行。”


    “哦,那你見過比她漂亮的嗎?”


    丹陽很在意這個問題,因為她是個看臉的,無論男女長得不好看她瞅著鬧心,所以她那假扮公主的侍女也是個大美人呢。


    隻見子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見過,但鳳毛麟角。”


    他在低頭看著她,很認真的看。


    丹陽漂亮的丹鳳眸裏藏匿著雀躍的小興奮,心裏的小鹿正左一下右一下的亂撞。


    “比如呢?”


    丹陽的心跳快到了頂點,心裏那頭小鹿全是被人發現的渴望,隻等人剝開草叢它就歡快的跳到那人麵前。


    “我姐姐。”


    丹陽一秒鍾垮臉,心裏的小鹿在歡快跳出來見人的一瞬間撞在了樹上,啪嚓一聲——撞死了。


    “打擾了,告辭。”


    丹陽翻個白眼,轉身就走。


    真的是嗶了狗,為什麽要期待啊,什麽鬼!


    從相國寺回去,丹陽在宇文家住了幾天,更加百無聊賴了。


    她有些後悔那天怎麽就一言不合丟下他轉身走了,好歹問一問他住哪裏吧。


    真是的,狗脾氣那麽大一定遺傳了皇帝老爹。


    丹陽覺得自己每次不爽的時候,幸災樂禍的壞小孩清歡都會出現。


    “姨媽,我爹給我哥找了個新師傅,聽說要教我哥三年。”


    “哦。”丹陽不感興趣。


    清歡不忿道:“姨媽你不知道,他一個教書的脾氣又臭又硬,給我哥課業都加了一倍,我哥都不能陪我玩了,好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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