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王爺!”威王府,小廝從外麵急步跑進來稟報。


    威王正在書房與幕僚商量政事,見下人不懂規矩闖進來,麵露不悅,正要發火,卻被對方一句話給打叉。


    “王爺,娘娘被皇上訓斥,說要將她打入冷宮呢。”


    這話不僅叫威王變了臉色,就是一眾幕僚都齊齊驚住。


    威王眼眸深深,望著那小廝,“到底怎麽回事,快說!”


    “宮裏傳來消息,說是娘娘跟玉妃娘娘起了爭執。皇上大發雷霆。”小廝急得上火。


    威王立刻叫了侍從,“快去給本王遞折子,本王要進宮探望母妃。”


    侍從一驚,“王爺,這還不到日子,您進不去呀。”


    幕僚出主意,“王爺,您可以求見皇上。國事為重,皇上一定會見您的。”


    威王想了想,點頭應了。


    他回後院更了親王服飾,騎馬進了皇宮。


    他在禦書房外等候,遲遲沒能等到皇上前來。


    秀春宮,淑妃娘娘已經哭成一個淚人,皇上陰沉著臉,坐在主殿下,轉動手上的扳指,對她的哭聲置若罔聞。


    不一會兒,有太監來報,說是威王在前殿求見。


    皇上揮了揮手,卻沒有動身的意思。


    就在這時,玉妃娘娘姍姍來遲,進了大殿,便給皇上和淑妃行禮。


    淑妃心裏恨得咬牙切齒,隻是根本不敢造次,頭也不抬。


    皇上招手讓玉妃靠近。


    玉妃上前,靠在他懷裏,“皇上,淑妃姐姐也是一時之極說錯了話,您就不要責難她了吧。”


    皇上撫了撫她的小臉,“你都被她嚇成那樣,還為她求情。可是人家領你的情嗎?”


    玉妃低低道,“可是……可是她說的也是實情啊。臣妾身體不好,也不能為皇上開枝散葉,將來……將來還得指望威王善待臣妾……”


    提及此事,皇上怒火中燒,恨恨瞪了淑妃一眼。


    淑妃哪還有之前的得意,瑟縮了下身子。


    玉妃不忍再看,身子不自覺抖了抖。


    皇上猜到她是害怕了,拍拍她的背,“你別怕,她不敢把你怎樣。”


    “可是威王是皇上得意的兒子。您就算不看淑妃娘娘的麵子,也要看威王啊。臣妾不想您為難。就這麽算了吧。”玉妃善解人意道。


    皇上撫了撫她的小臉,這是害怕威王會報複她呢。


    皇上左思右想,到底不好太傷威王這個兒子的心,可是就這麽放了她又有些不甘心,“可是她對你出言不遜。不罰不足以震懾宮規。”


    玉妃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皇上,不如就叫威王替臣妾尋一塊石頭來。子代母過,也算是將功折罪了。”


    皇上一怔,“什麽石頭?也值得你如此稀罕。”


    玉妃不好意思道,“臣妾是八桂人,那裏盛產草花石。雖然不珍貴,但臣妾自打入了宮,就再也沒見過。皇上若是能將此石尋來,臣妾就知足了。”


    皇上聽她所言,這石頭極難尋得,便覺她善解人意,心裏更柔軟了幾分,想了想,最終還是答應了,“朕應了你便是。”


    說完,他免了淑妃入冷宮的決定。示意貼身太監去前殿宣讀他的口諭,而後攜著玉妃往玉嬌宮而去。


    威王得知母妃沒有被打入冷宮先還鬆了一口氣,待聽說要他去八桂尋草花石,又覺得此事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皇命難為,隻能躬身應是。


    威王離開,皇上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將獻王放出來替他處理國事。


    經過上次的事件,獻王比以前進步不少。整個人也沉穩許多。


    皇上將折子分了一半給獻王,玉妃娘娘那邊遣宮女前來,說是有事,皇上對玉妃憐惜不已,帶著貼身太監匆匆離去。


    “愛妃?這是怎麽了?”皇上進了玉嬌宮就見玉妃正在抹淚。


    楚楚動人的美人,不染世俗的眉眼,哪怕垂淚都美得動人心魄。


    皇上坐到她身邊攬她入懷,“愛妃,怎麽了?是不是又有哪個不開眼的人欺負你了?”


    說話時,眉眼淩厲掃視著殿下侍候的宮女太監。


    玉妃忙道,“皇上,不關他們的事。是我自己想起我的親人了。”


    皇上聞言笑了,“既然愛妃想他們,那朕下旨接你親人入宮,也好解了你的相思之情。”


    玉妃默默搖頭,“那些活著的人,不見也罷。可是那些死去的人,卻是見不到了。”


    說到這裏,她跪到皇上麵前,“皇上,臣妾有罪。”


    皇上想要扶她起來,她卻搖頭不動,“臣妾自小跟著父母顛沛流離,隱姓埋名過生日子。可是前陣子,臣妾偶然得知自己原來姓袁。父母之所以離開族地,隻是因為大伯父出了事。”


    皇上麵色微擰,“出了何事?”


    沉玉便將二十多年前,袁正則任主考官,因泄題一事,全家被殺。族人也受了牽連,在祖地待不下去,隻得到別處定居。


    皇上沒想到沉玉竟是袁家的女兒。


    隻聽沉玉道,“大伯父若是真的泄題,臣妾對此事絕無怨言。但是臣妾父親自小便告訴臣妾,大伯父是個正真無私的人。臣妾肯請皇上徹查此事,還我袁家一個公道。臣妾也想認祖歸宗。清清白白做人。”


    皇上久久沒有說話,直到沉玉被她哭得沒辦法,終於心軟答應。


    此事很快傳到皇後耳裏。她聽後,勾了勾唇角。原來他也會為美人讓步。她還當他一直都是鐵石心腸呢。


    掌事姑姑沒想到沉玉這麽厲害,居然隻是哭了一場,竟叫皇上答應了。


    皇上以前再寵愛淑妃,也隻是賜予她東西,該利用的時候,絕對利用得很徹底。


    要知道一旦查清袁家是冤殺的,皇上可就要被史官記上一筆“冤殺臣子”的汙點了。


    皇上不想當他的聖主名君了?


    難不成他真的愛上了沉玉?


    皇後聽到她的嘀咕聲,握筆的手頓住,隨即又若無其事鬆開,“他愛的不是沉玉。他是自責,自責自己當初沒有保護好初桃。”


    初桃是皇上還是皇子時的宮女,一直照顧他起居。當他被太監宮女苛待時,是初桃將自己的飯省給他吃。她像個大姐姐一樣照顧他,愛護他。


    可惜後來,她因為容顏絕色,被當時的太子意外撞見,太子向他討要。那時的皇上隻是個不受寵的皇子。自然不敢得罪太子。於是將她送給太子。她走的那晚,哭得肝腸寸斷。


    初桃入了太子府,不到三天就死了。皇上越發恨自己沒能保護好初桃。


    皇上之所以寵淑妃,隻因她跟初桃長得有三分相似,換成更相似的沉玉,皇上自然更寵她。


    “事成之後,將袁家送來的二十萬兩銀票交給獻王吧。他現在很需要錢。”頓了頓,她又補充一句,“讓他叫甄博儒悠著點兒。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萬一威王黨的人發現他做的小動作,戶部尚書的位子恐怕要拱手讓人了。”


    掌事姑姑點頭應是,“娘娘?袁家這麽有錢。您為何不讓獻王拉攏他呢?”


    皇後沉吟片刻,“若是叫獻王拉攏,豈不是叫他知道玉妃是我們的人。現在不宜打草驚蛇,以後若真能用得到他,再招攬也不遲。”


    這袁莫卿究竟是敵是友還分不清。她可不希望自己的計策出岔子。


    掌事姑姑一想也是。便也丟下這話不提。


    皇上命大理寺徹查袁家舞弊之事,因為涉及當朝太師劉子孺,這案子又交由獻王當主審官。


    結果在半個月後出來了。


    這些年,袁莫卿一直沒有放棄尋找線索,他將人證物證交由大理寺,獻王審問過後,又審問劉子孺。對方自然矢口否認。


    可人證物證確鑿,獻王稟告過皇上,搜查劉府,很快從賬本中得知,二十多年前,劉子孺確實發了一筆財,這財來路不明,一看就有蹊蹺。


    問過劉子孺,對方也答不出來。而劉家人更是一問三不知。


    皇上看過奏報,命錦衣衛撬開劉子孺的嘴。


    經過一天一夜折磨,劉子孺終於開了口,承認自己嫁禍袁正則。


    此事水落石出,皇上當即抄了劉府,貶了劉子孺的官,將全家下獄,於秋後問斬。


    柳木白得已恢複袁姓,並且也能參加科舉了。


    這天,柳木白帶著柳寶通前來拜謝江舒涵的幫忙。


    他叫下人呈上一個大箱子,下人將裏麵的瓷器一一擺放在桌子上。


    柳木白笑著介紹,“上次我見夫人喜愛曜變天目盞茶碗。便叫人買了一套這種黑釉瓷。這些全是天目釉的瓷器。”


    江舒涵哭笑不得,感情她以為自己喜歡的是黑釉瓷。也是啊,那曜變天目盞,圖案古怪,不符合現在的審美,也難怪他會誤會了。


    不過江舒涵也沒糾正,這些瓷器雖不值多少錢,卻是他花了心思的。


    江舒涵很給麵子收下了。柳木白見她沒拒絕,又給她介紹各種瓷器的區別。


    天目釉按其釉色、紋樣、產地、收藏者等不同,有各種名稱,如變天目、灰被天目、白天目、油油滴天目、玳瑁天目、兔毫天目、鷓鴣斑天目、星盞天目、木葉天目、吉州州天目、河南天目、德德清天目、山西天目、山東天目、紅油油滴天目、瀨戶天目、妙國寺天目等。


    這些瓷器胎體厚實、堅致,色呈淺黑或紫黑,比曜變天目要幸運,專供宮廷用的黑盞,是以存貨量極多。


    江舒涵賞玩過後,問起柳木白接下來的打算,他卻道,自己考慮成家。


    江舒涵驚訝看著他,“你還沒成家?”


    他瞧著怎麽也三十四五了,居然一直沒成家?別說古代了,這年紀在現代都有點晚了。


    柳木白搖頭苦笑,“之前我在我爹陵前發過誓,若是不能恢複袁家名聲,我終身不成家。”


    江舒涵心裏暗歎,自己哪怕穿越這麽多回古代,她還是不能明白古人對誓言的看中。


    柳寶通拿著糕點站在兩人中間,一開始還小口小口吃著,聽到大哥的話,突然不吃了,左看看,右看看,眼睛一亮,上前握住大哥的手,“大哥,你娶江姨,好不好?”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


    江舒涵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柳木白更是羞得整張臉都紅透了。他皺眉冷斥,“瑞生,不得胡言。”


    柳寶通噘嘴,“我怎麽胡說了。不是你說的嗎?江姨知書達理,秀外慧中……”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出口,柳木白一把捂住了他,不讓這小子再胡謅下去。


    柳木白根本不敢抬眼看江舒涵。他從來沒有這麽丟人過。


    身為商人,柳木白在外行走,接觸過不少官員,男女都有,他們麵對他時,好像天然有一種優越感。


    就比如威王,明明在招攬他,卻一副“我花你錢,是給你麵子”的表情。讓他總是對這類人心生不喜。


    可是江舒涵不一樣,她明明也是官家小姐,卻從來沒用那種眼神看過他,待瑞生更是細心周到。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其實也想娶這樣的人為妻。倒不是看中她的身份,而是她這樣灑脫,開朗愛笑的女子,相處起來很輕鬆。


    隻是他也知道自己是商人,哪怕他現在恢複身份,也依舊隻是個白身,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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