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挑水的工作一向是他負責的,今天他既然想出去打聽消息,就得把手邊的活都做好,這樣他不在家他後娘劉氏才不會滿村子的找他。


    黃父今天照常也要去鎮上打短工,起床之後囫圇喝了一碗清粥,又揣了一張粗糧餅子在身上就出去了。


    丈夫出門之後,劉氏習慣使然,手裏端著飯碗就開始叫黃衢了。


    這時候黃衢正好擔著一挑水回來,見他沒有睡懶覺,而是去河邊擔水了,劉氏神色稍霽,不過在她看來,黃衢做的這一切都是應該的,看著他額頭上掛著的汗珠,也沒有一點心疼,隻用勺子在粥罐裏少少的舀了半勺米湯。


    自從劉氏進門之後,家裏的飯食就是她負責分配的,今天她舀的著半勺米湯,就是黃衢的早飯。


    黃衢對此早就習以為常了,最開始他還會不服氣的和劉氏爭辯幾句,結果就是連半勺米湯都沒得喝,時間一長,他也就妥協了。


    這要是之前,這麽半勺米湯黃衢肯定是不夠吃的,他要是實在餓得不行的時候,隻能去外麵瞎晃悠,要是運氣好的話,他能在河邊抓到一兩條小魚,或者在山上找到一兩顆鳥蛋。


    這些東西都是黃衢改善生活的東西,不過村裏的小孩子實在太多了,不管是山裏的鳥蛋還是河裏的魚蝦,都有許多人惦記著,小黃衢真正有收獲的時候也很少,一般來說好幾天才能遇到那麽一次。


    不過今天黃衢有從雲初那裏拿回來的漢堡的炸雞,也就不用惦記著出去打野食了。


    因為心情好,半勺米湯黃衢也喝得很香。


    他在心裏盤算著,等會出門的時候帶上一個漢堡,餓得時候就拿出來吃。


    雖然他沒有吃過什麽好東西,但是也是知道這漢堡是用雞肉和小麥粉做成的。


    這可都是好東西,雞肉幾不說了,像黃衢家裏的這種情況,一年都吃不到一次,小麥粉也是一樣,平常家裏吃的都是粗糧,小麥粉這樣金貴的東西普通的農家可沒有幾家人舍得買來吃。


    擔心劉氏為難,黃衢也沒有和她說,吃了早飯把水缸裏的水擔滿了,就摸回柴房拿了漢堡和碎銀子悄無聲息的出了村。


    柳樹村隻有一個木匠,他家裏的子孫多,手藝都是直接交給兒子和孫子的,所以不可能會找一個外人來學徒。


    黃衢要想找人學藝,隻能去其他村子裏打聽。


    他平常出村子的機會不多,不熟悉到其他村子的路,但是他聰明,以前去過安陽鎮,知道安陽鎮怎麽走,所以他一路順著去安陽鎮的大路走,看到有村子就去打聽。


    找了三四個村子,都沒有遇到招學徒的工匠,黃衢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心裏也不由氣餒了起來。


    然而鄉下匠人本來就不多,就算是要找學徒,他們也會優先考慮親戚或者族人。


    畢竟匠人都是有手藝的人,現在種地不一定能夠吃飽飯,但是木匠、篾匠、皮匠這樣的匠人肯定是不愁沒有飯吃的。


    鄉下人一向把匠人看的很高,畢竟有著一門手藝,他們不論走到哪裏,隻要還能做活,就不愁沒有一口飯吃。


    所以村人還是十分願意送自家的小輩去跟著師傅學一門手藝糊口的。


    像黃衢這樣的外村人,想要給人家當學徒,可能性可以說是微乎其微的。


    黃衢在外麵跑了半上午,早上吃到肚子裏的米湯早就消化光了,他找了一個背人的路口,從懷裏掏出帶來的一個漢堡,狼吞虎咽的三五口就吃光了。


    他記得雲初的交代,折了一根數枝,在地上挖了一個深坑,把漢堡外麵的包裝紙撕得稀碎了之後埋在了坑裏之後,才起身拍掉了衣服上沾著的泥巴和草屑。


    黃衢在路口躊躇了片刻,最後還是想找個活計的想法占了上風。


    他決定去安陽鎮碰碰運氣。


    當然了,黃衢做出這個決定也不是一時頭腦發熱。


    拜師學藝的事情屢屢落空,他心裏也不由琢磨起其他辦法。


    安陽鎮是個大鎮,有渡口,有碼頭,鎮上的活計也多,十裏八鄉的人農閑的時候都愛在去鎮上找點短工做。


    像黃父這樣的壯勞力,在碼頭幫人搬一天的貨,能夠得到三十文左右的工錢。


    這個數字是黃衢的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就有的。


    黃衢還記得,以前她親娘還在的時候,他父親也是很寵愛他的,有的時候從鎮上回來,還會給他買上一塊飴糖甜嘴。


    不過這一切自打母親去世,劉氏進門之後就不再有了,雖然黃父偶爾還是會買一些飴糖回來,不過他並不在劉氏分糖的名單裏。


    記憶裏飴糖的味道,他也有些記不清了。


    言歸正傳,黃衢之所以會生出去鎮上找活計的想法,是因為他記得隔壁王大叔家裏的大兒子就是在鎮山的酒樓裏麵幫工的。


    黃衢已經想過了,他年紀小,力氣也小,去搬貨肯定是行不通,人家肯定不會要他。


    但是酒樓、食肆這樣的地方就不一樣了,黃大哥說了,他平常隻用招呼客人和上菜就行了,這些都不是體力活,黃衢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勝任得了,所以就想著去鎮上的酒樓裏碰碰運氣。


    他都已經想好了,黃大哥幫工的酒樓本來就是包吃住了,要是掌櫃的嫌棄他人小的話,他可以不要工錢,隻要有地方住,每天能夠吃個半飽就很滿足了。


    雲初給了他十兩銀子和幾顆碎銀子,足夠他用上好久……好久……好久的了。


    黃衢的腿短,腳程也慢,大人一個時辰就能走完的路程,他卻走到了中午,雖然最開始他去幾個村子裏打聽情況的時候耽擱了不少時間,但是算起來還是比別人多用了快兩倍的時間才走到鎮上。


    去酒樓之前,黃衢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衣裳。


    他身上穿著的衣裳不但短了一大截,衣服還破了好幾個口子,劉氏是不會給他縫補衣服的,而他自己雖然想補,但是又苦於沒有針線,隻能就讓它這樣破著了。


    黃衢記得自己來鎮上是找工做的,他也記得黃大哥說了,他們的酒樓是鎮上最大的酒樓,過去吃飯的都是鎮上有頭有臉的人,所以他要是穿著這樣一件破爛衣服去找活,人家肯定想都不想就得把他攆出來。


    黃衢摸著自己懷裏的碎銀子,猶豫片刻之後,還是轉身去了鎮上的秀衣坊。


    以前黃父帶黃衢來鎮上的時候帶他去秀衣坊買過布頭。


    這鋪子裏給人家裁衣服剩下的布頭對於鄉下人來說可是個好東西,大一點的布頭手巧的夫人可以買回去做成手帕或者荷包,再小一點的可以給破掉的衣服打補丁,再再小一點的可以搓成布繩,可以用來紮成鞋子,也能係在背簍上麵當肩帶用。


    黃衢母親在的時候,可是見不的兒子破上一條小口的,總是會及時的從針線籮子裏翻出顏色相近的布頭給他補上。


    黃衢穿著破爛的進了人家的布店,店裏的夥計一看他這個樣子就覺得不像是買得起布的,當即就想出聲把他趕出去。


    還是布坊的女掌櫃黃衢長得可愛,趕在夥計出聲之前招呼道:“小哥你是來買布的嗎?”


    不管是櫃台上擺著的、還是牆上掛在的布料,對於黃衢來說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不過他想自己今天來鎮上的目的,抓著懷裏的幾顆碎銀子因為太用力,關節處都泛了白,他狠了狠心,艱難的開口說道:


    “老板,我想買一身衣服。”


    第178章 第二更、


    成衣比布料價格要貴出許多, 這一點黃衢也是知道的。


    不過他沒有人幫著做衣服, 加上今天就要去酒樓, 花錢找人幫著做衣服也來不及了, 隻能多花點銀錢買成衣了。


    早上黃衢在河邊挑水的時候, 跳到河裏把身體洗幹淨了的。


    當時他隻是想著要是有機會拜師的話,怎麽說也能給人留下愛幹淨的印象, 這會真好就這樣把新衣服穿到身上, 也不心疼新衣服會被弄髒。


    掌櫃的聽黃衢說要買成衣, 眼底劃過一絲詫異,隻從他的穿著和打扮看,怎麽也不像是舍得買成衣的人。


    不過既然是打開門做生意的, 女掌櫃雖然驚訝也沒多說什麽, 而是把黃衢領到一個櫃台前, 指著櫃台上堆著的成衣說道:


    “我們店裏的成衣都在這裏擺著了,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黃衢有些窘迫的說道:“掌櫃的, 你們店裏最便宜的成衣是哪一件?我買最便宜的就好。”


    雖然有了雲初給的銀子, 但是黃衢還是打算盡可能節省著過日子的,要是可能的話,他甚至希望能把那兩錠銀子留著, 就用身上帶著的這點碎銀子就把事情辦好。


    聽黃衢說要買最便宜的成衣, 店裏的夥計眼底不由得就帶上了幾絲輕蔑,女掌櫃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麽, 走到櫃台前翻找了一通之後, 扯出了一件適合他身形的麻布衣裳。


    女掌櫃把衣服拿到黃衢身前比了比:“小哥你覺得這一套衣裳怎麽樣, 麻布的,雖然布料差了一點,但是價格便宜,你要是要的話,隻收你兩百文錢就行。”


    黃衢沒有自己買過東西,村子裏也沒有人會在布坊裏麵買成衣,所以他也不知道這個價格倒是高了還是低了,兩百文就相當於兩錢銀子,這個價格他倒是能夠負擔。


    其實女掌櫃真沒有給黃衢喊高價,二百文的價格還是她刻意少要了幾文錢的結果。


    雖說粗麻布不值什麽錢,但是這要做成一套衣裳也是要搭工錢的。


    秀衣坊是一家連鎖店,不但在縣裏有一家總店,總店裏養著十來個秀坊以為,在下麵的好幾個鎮上都有分店。


    掌櫃的賣給黃衢的這件衣服,就是縣城裏繡娘練做出來的成品,這樣的衣服在縣城裏賣不掉,就被包送到下麵的鎮上來處理了。


    賣出這麽一件衣服,店裏也隻能夠賺個二十來文錢,剛剛夠得上繡娘的工錢,加上掌櫃的給黃衢少了幾文錢,她做這一單生意確實是沒什麽賺頭。


    黃衢拿著衣服走到裏間上身試了一下,這衣服也不是那麽合身,他穿著略微有一點大了,不過這正合他的意,衣服買大一點還能多穿兩年。


    現在大一點把袖口和褲腳挽一圈上去就行了,比他身上原本穿著的那件破爛衣裳顆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黃衢整理了一下衣領,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仰著臉,笑著對女掌櫃說道:


    “就要這一件了,不過掌櫃的,我可以把我身上原本穿著的這件衣服寄放到你這裏,等會兒再過來拿嗎?”


    女掌櫃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可以,放吧,不過你可得在我們打烊之前過來拿啊。”


    黃衢連連點頭,一邊從懷裏掏出最大的一顆碎銀子遞過去,一邊保證到:“等不到打烊,我辦完事情就回來拿。”


    見黃衢是用碎銀子付賬,女掌櫃和店裏的活計都有些沒有想到。


    普通的農人一般都是用的銅板,有點碎銀子都消息的存起來了,所以黃衢能夠拿出碎銀子來,還真是出乎他們的意料。


    女掌櫃也隻是怔了一兩秒,很快就回過神來,她從黃衢手上接過碎銀子,用小稱稱清楚重量後說道。


    “你這碎銀子重兩錢半,我要再找你五十文。”


    女掌櫃示意活計數五十文錢給黃衢。


    黃衢得了錢之後,又從舊衣裳上扯了一小塊衣角下來,仔細的把五十個大錢包了放在衣服上。


    黃衢出門的時候,女掌櫃沒忍住,善意的提醒他:“小哥下次要是再買東西的話,可以先去錢莊把碎銀子兌成銅板,一兩銀子可以兌十吊零十文大錢。”


    黃衢隻知道一兩銀子的購買相當於十吊大錢,沒想到一兩銀子能在錢莊多兌到十文大錢,當即感激的對女掌櫃點了點頭。


    黃衢走後,店裏的夥計有些不理解的問道:“掌櫃的,為什麽要告訴那小子這件事情,他要是不知道的話,以後來我們這裏買東西都用銀子的話,我們才能多賺他一點啊。”


    女掌櫃有些不滿夥計剛才的表現,但是這是她娘家的侄子,就算是不滿也不能因為這麽一點小事數落他,惹得娘家兄嫂不快,隻能側麵敲打道:


    “那小孩子一看是貧苦家庭的孩子,家裏又能有多少銀子給然我們賺,能幫就幫一點吧,橫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我們開門做生意的,就將就一個和氣生財,雖然商人重利,但是什麽錢該賺,什麽錢不改賺,心裏還是應該有一杆秤的。”


    夥計對於自家姑姑的話表現的不以為然,這錢哪有什麽不該賺得,他絕對姑姑就是女人的慈悲心理作祟,才對剛才那個小子處處幫助。


    他爹說得對,女人就是心軟,他得把差事做漂亮點,要是有朝一日能夠入了東家的眼,那這店裏的掌櫃就該換他來做了。


    黃衢換上了幹淨、嶄新的衣服之後,心裏也有了些底氣,他走到黃家大哥說的酒樓前,並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又收拾了一下頭發和衣裳,等到酒樓裏的食客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後,才瞧準了黃家大哥收拾門邊桌子的時候,出聲喊了他一聲。


    黃大叔的大兒子名字叫黃虎,今年十五歲,已經在酒樓裏做了一年多了,在酒樓裏做事沒有點眼力價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黃虎見到黃衢找他,雖然心裏奇怪,還是伸手衝他擺了擺,意思是他現在還有活要做,讓他在門外等他一會。


    黃衢也是機靈的性格,黃虎讓他等一會他也沒急,而是退到酒樓對麵去等著了,並沒有呆在人家的酒樓門口礙事。


    黃虎忙完店裏的事情之後,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他見店裏沒有事了,就找到掌櫃的說了一下村裏有人來找他,得到掌櫃的同意之後,他才出來找黃衢。


    黃虎在鎮上做工,一個月就隻有休息的那一天才會回柳樹村一趟,雖然他也可憐黃衢的遭遇,但是這畢竟是他家的家事,他人小言輕,也幫不了他什麽,倒是他娘會時不時得給他一小塊粗糧餅子吃。


    別覺得一小塊粗糧餅子少,農人的糧食得來不易,誰都舍不得放開肚子次,黃大嬸還是看著黃衢的日子過得實在可憐,才會時不時得接濟他一點,就這還是她從家裏的吃食裏省出來的。


    黃大叔一家人對黃衢都不錯,算是村子裏為數不多的熱心腸了,村子裏和黃衢有親戚關係的族叔不少,他們也都知道他的處境,不過也從來沒有人替他說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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